《这位妖女请留步》 第一章 九百二十一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像是一把橙黄的水花,斜斜地挥洒在了繁茂的林木叶稍,漏下了几个零星的光斑,随着叶片的摇曳而忽闪忽现。 林间的小道上,一个身穿廉价白袍,身背黄竹书箱的年轻男子用手背擦了擦下巴上的汗珠,抬头看向了绿荫之后的斜阳,心中的焦急很快便是涌至了脸上。 “啊,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一个软糯轻微的嗓音似蚊虫一般自青年书生的唇间发出,他衣袖下的洁白若女子的双手在这时也是因为焦急而握成了松松垮垮的两个拳头。 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快步走了几个来回,那个青年书生的脸上不知觉间已是带上了非常明显的焦虑与不安。 他不断低声念叨着: “这荒郊野岭,小生要是遇见了什么精怪,那可白白糟蹋小生这十年的寒窗苦读,委屈了小生家中的年迈老母!” 心急之中,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语已是在不知觉间带上了明显的哭腔,配合上它白嫩得让女子艳羡的肌肤和他堪称俊美的面容,无形之中散发出了一股惹人疼爱的怜弱感。 在山野之中,这是对于女性精怪最为致命的诱惑。 当然,许多男性精怪也没有这方面的忌口。 泪水,不知不觉间充盈了书生的眼角,而后缓缓模糊了他的视线。 看着眼前因为泪水而模糊成了一个橙红色圆盘的夕阳一点点消失在远处的山间,书生的心理防线像是瞬间被突破,让他在崩溃中坐到了路边,捂着脸开始低声啜泣。 似乎是因为害怕引来妖怪,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生怕因为哭声招来杀生之祸。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距离下一座城镇至少还有数十里的山路。 像是气愤起自己为了赶路而落得这么一个危险的境地,俊美书生开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起自己的脸颊,不过像是怕疼一般总是在巴掌要落到脸颊上时收起了力道,最终只是象征性地轻轻一压。 “哟,哪里来的俊俏后生,怎么在这荒郊野岭的独自哭闹啊?” 一个轻柔地仿佛能够滑入骨髓的妩媚声音蓦然自书生的耳畔响起,让他的脑海中不住地出现了无数旖旎的幻想,有些呆愣愣地抬头看向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个身穿粗布衣裳的美艳妇人,虽是身处荒郊,皮肤却是白皙得像是富人家的深闺小姐,一双狭长丹凤眼微微眯起,其中似有摄人心魂的妩媚在隐隐流转。 虽是穿着简朴,但那粗布的衣裳却是丝毫不能掩盖住妇人那凹凸有致的身形,一对高高隆起的峰峦,像是要将那衣裳的前襟直直撑破! 书生像是被那对峰峦给看得呆愣住了眼,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待他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惊然回神时,对上了那妇人充满笑意的妩媚眼眸。 “还是个有贼心的小后生呢?” 脸色唰得一下涨的通红的书生满脑子的羞愧难当,没有了去分辨妇人这话中的意味到底是调笑还是调情的心思,只是死死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那妇人。 “小……小生自东方的宋城而来,赴……赴京……赶考!” 像是憋足了一口气才断断续续说完的书生又是没有了声音,仿佛在扮演着路边的一块石头,一动不动。 听了书生的话语,妇人妩媚的眼珠在眼眶中快速一转,而后一抹勾人的笑意便是出现在了妇人的嘴角,与那颗美人痣交映生辉。 故作姿态地静默了片刻,妇人才是作出了一副有些羞赧的样子,换上了一股娇弱的语气说道: “公子如果是不嫌弃的话,奴家的屋舍就在前面的山脚下,公子可以借宿一晚,如此天色,夜间行路也太过危险,而且此间地带,多有鬼怪出没,公子不可大意啊。” 本来听着便是有些心动的书生,在听到了“鬼怪”二字后便是立马从地上跳起,脸色由红转白,急切得像是忘记了圣贤礼仪,差点就要抓住了妇人的手臂。 “好!好!小生在此先行谢过姑娘了!” 妇人看着书生不堪的表现,眼中的笑意更为明显,微微屈身还礼后便是转身带路。 “公子这边请,只用步行一会便到了。” “恩公子不用担心风言风语,奴家家中还有一个小弟。” 听到妇人家中还有一个小弟,书生便像是舒了一口气一般,终于下定了决心跟着妇人前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但似乎是在夕阳与身前女子身上传出的隐隐幽香的催促下,早已是满头大汗的书生竟是丝毫没有喊累的迹象。 而带路的妇人则是一直嘴角噙笑,像是并没有注意到书生的体力会不会不支这一点。 正如妇人所言,一段下山的路程并没有花去两人太多的时间,夕阳还未完全消失在山后,两人便是来到了山脚旁的两间茅屋前。 茅屋的样式普通,周围有着一圈的竹编矮墙围绕,让人没法一眼看见院中的景象。 夕阳一点点消逝在了远处的山后,只余下了最后的一丝光亮向着茅屋的方向消失而去,像是有一块破布,自书生向着妇人的方向将那橙黄色的光芒整齐擦去。 最后一抹夕阳中,妇人一手撑在了竹篱正中的木门上,转身对着书生露出了一个美丽无比的微笑: “公子请。” 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的书生对着妇人回以一笑,而后带着表现明显的轻松与兴奋迈过妇人为他打开的木门,进入了院中。 院中空空如也,除了一个个苍白的骷髅人首堆积在院子的正中,像是正对着书生无声地笑着。 “公子,奴家来让你尝尝男人的快乐吧。” “不过在那之后……公子也要让奴家尝尝你的味道哦~” 柔媚的声音自书生的身后幽幽传来,仿佛一只一只来自冥府的魔爪,将书生团团包围。 在书生迈过木门的门槛后,一层无形的薄膜便是自那些竹篱的边缘快速升起,转瞬便是像一个倒扣的瓷碗将整座院子笼罩。 跟着书生进入了门中的妇人不再维持伪装,她的皮肤瞬间鼓胀而起,像是有无数小虫在那皮囊之下杂乱蠕动。 一根又一根长满黑色刚毛的足肢自她的背面穿刺而出,而她胸前的一对诱人双峰则是瞬间炸裂,露出了两只巨大的漆黑眼珠,胸前的肌肤紧接着张开了六个小洞,其中浮出了六只小了一号的漆黑眼珠。 那个妇人的身体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拧转,在刺耳的血肉与骨骼的碎裂声中,那长出了八根足肢的背部转向了地面,而那有着八只眼睛的胸部则是扭向了身前。 仿佛只是一瞬之间,一个妖娆诱人的美妇人便是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蜘蛛! 那个像是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的书生一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就这么“愣”在原地等着蜘蛛精现出了真身。 看着那书生的不堪,蜘蛛精那对像是带着尖刺的铁钳一般的口器快速张动,发出了刺耳的尖笑声。 下一瞬,一道银白的剑光一闪而逝。 巨大的蜘蛛精沿着身体的中轴线被对半切开,直挺挺地化作了一模一样的两半,向着左右两边轰然倒下。 过了一瞬,紫黑色的腥臭液体才是从那整齐的切面处汹涌而出,腌臜了土黄色的地面。 那个白衣的书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伪装,恢复了冷漠的神情,没有感情的说道: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我是听你说你有个“弟弟”才跟你走的这么一段路,不然你可没有选择自己死地的资格。 山上山下,对他来说,反正都只是一剑的事。 白衣书生没有再多说什么,又是在一道剑光中将这片院子斩成了齑粉,而后从身后的书箱中掏出了一本材质不明的雪白书本,右手捏剑指,在其上的空白处画上了银白色的一“横”。 这是一个新的“正”字的第一笔。 而那空白之前,已经有着无数的“正”字整齐排列。 “九百二十一。” 白衣书生低声喃喃了一句,而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第二章 夜半有客来 顺着下山的山路又是慢悠悠地走了一阵,在察觉到并没有什么“弟弟”在暗中追上自己后,荀命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微微一撇,而后脚下蓦然生风。 只见山路两侧的林木纷纷化作了拉扯的绿影,一道白影在山林间迅速穿梭。 修士到了元婴境便是可以御风而行,潇洒空中。 而对于修士中少之又少的剑修而言,更是在金丹境便是可以御剑飞行,遨游天际。 荀命本来差一步便能结成金丹,体会下洒脱自在的御剑飞行。 可他有个不靠谱的师父…… “小兔崽子,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在人道三境就把那些妖怪给杀齐,把那把仙剑的封印给开了,好嘛,现在都要结金丹了,这才只杀了一半不到?下宗扫地的刘姥姥杀的都能比你快!在玄道三境,你怎么敢这么去杀妖啊?不怕那些因果孽障让你在入仙道的时候分分钟暴死啊?!” 修士境界分为三道,分为为人道,玄道和仙道,每“道”又是内含三个境界。 人道三境为:炼体,练气,化液。 玄道三境为:洞天,金丹,元婴。 仙道三境为:灭却,自在,道魂。 在人道三境中,修士体内未结洞天,自身气运不与天地因果沟通,由而下山斩妖除魔并不会沾染过多的因果,不会在元婴境晋升灭却境的“入仙途”中产生过多的魔孽。 荀命是天生剑胚,更是出生时便是有着一把虚剑与他伴生。 在他降生后,他手中虚握着的那柄雪白长剑曾凝实过一瞬,而后便是重新化作了虚幻,消失不见。 而自他拜入仙家,走上漫漫修仙路后,他便是发现自己能够凭借意愿召唤出那柄雪白长剑。 但那柄剑却是有着奇怪的“封印”,要他亲手斩杀九百九十九只女性妖魔邪魅,才能解开。 荀命本来的打算是等到人道三境的最后一境化液境再去山下游历,解开这剑的封印。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有想到,对于天才来说,人道的三境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转瞬即逝”,在醉心修炼中,他几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便已是的洞天境的修为。 还是远超一般“天才”的七洞天。 寻常修士,依据天赋与机缘的不同,开辟的洞天在一个到四个不等,而“天才”们则是能够达到五到六个,极少数的“妖孽”能够开辟出七个洞天。 当然,开辟出八九个洞天的修士也并不是没有。 那既然错过了,也便错过了呗?来日方长嘛! 荀命对于这事并不上心,轻轻一晃也就过去了,而后便是继续忘情地开始修炼,直到他金丹出现雏形,只差一步便要成为“金丹客”,正式迈入修仙路途。 结成金丹客,方为我中人。 然后,他便是被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叫去臭骂了一顿,然后给他一巴掌拍碎了金丹…… 连带着他的第七洞天都破碎了小半。 其他的六座洞天虽然没有破碎痕迹,但却是“大门紧闭”,让他差点跌进了人道境。 用他师父的话来说,这叫“失误”。 不过他也不知道这失误是指“连带着打碎他的第七洞天”,还是“没把他打下人道境”…… 按他师父那缺根筋的脑子,他真的做得出来这种缺德事的啊! 有些幽怨地回忆着这档子伤心事,白衣黑发的青年正好赶在天黑前的来到了最近的城池:汴诚。 随意地找了一家还算上等的客栈住下后。 荀命手捏剑指在身前一划,便是在房间的四角插上了四根雪白的短小飞剑,用无形的“薄膜”将整个房间隔离了起来。 他坐在靠窗的床上,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只隔了一条街道的风尘场所,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那种地方,女妖鬼魅一向不少的啊…… 之前的游历中,尝到了这份甜头的荀命,养成了进城就往青楼里面钻的好习惯,也因此拥有了一段“小本本”上“正”字飞涨的美好时光。 但好景不长,也不知道是哪个瘪三走漏了消息,现在的江湖上已经是有了“青楼杀手”这么一号恐怖的人物,传言只要是他进过的青楼,当天晚上就会化作一地废墟。 而且这个禽兽,进门就第一件事就是砍别人家的顶梁柱。 就是那种杵在大厅正中的顶梁柱,一砍整栋楼就开始摇个不停那种! 其实说道这个,荀命也是感觉很委屈,谁让那些女妖怪总是喜欢藏在顶梁柱里啊…… 而“青楼杀手”这个传闻开始流传后,现在很多的青楼都已经不欢迎穿白衣服的男同胞了…… 非常惆怅的荀命像是有些不舍地又向着街对面看了一眼,不出意料地看见了各位穿着五颜六色衣袍,像是掉进了染缸刚出来的“公子”们,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彻底打消了去街对面“逛逛”的心思。 人心不古啊…… 真是一点信任都没有了啊…… 不过这倒也并不是荀命不去青楼“逛逛”的真正理由,他要是真想进去,这小小的青楼能拦得住他? 虽然他现在连洞天境都不稳,但他当初可是在初入洞天的时候就杀过金丹的! 虽然那个金丹是散修野路子出身,那修为在荀命看来跟修到狗身上去差不太多,但那怎么说也是个金丹! 真正让他改变主意的是那些在青楼中艰难求生的可怜女子们,她们大多是来自贫苦人家,自幼便是被卖去了青楼,用自己的尊严和身体去和男人换来生存的资源。 而她们栖身的青楼一旦不复存在,那她们的未来便将是更为灰暗。 这些,是荀命不久前才无意中发现的,也是他此前从未想过的。 或许在其他修士看来,这些“下贱”的人命在他们的仙途面前一文不值,但荀命却并不如此。 想到那些让人开心不起来的腌臜事后,荀命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暗自将那当做了一种修心。 他关上了窗户,剑指在身前又是一划,彻底发动了那四柄分布屋角的雪白飞剑,一股无形的波动自飞剑上荡漾而起,一层透明的薄膜缓缓升起,将房间包围。 荀命左掌微微打开,便从中指的银白戒指中取出了一件雪白得仿佛发着荧光的纯白法袍,换下了身上那件用来伪装的廉价白袍。 虽然他并不是非常嫌弃那件白袍,但修行总是讲求效率,能多一份助力那当然是不能浪费。 换上了做工精致的纯白法袍,虽然没有带上平日中的发簪玉佩折扇等配饰,但配合着他白皙俊美的面庞和修长挺拔的身形,一股风流的韵味仍是在房间中不住弥漫。 没有再多浪费时间,在山上便是被称作“修行狂魔”的荀命背对着窗户,在床上打坐入定,在一次呼吸吞吐后便是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 漆黑的夜色像是一张巨大的帷幕将整座城池笼罩,几颗明亮的星辰在天边的一角静静闪烁,一轮玉盘般的满月在天边的另一侧高高悬挂,一片漆黑的云朵缓缓飘来,将这抹天空中的银白完全遮掩。 月色的缺失下,整座城池像是瞬间阴沉了几分,人家的灯火在无边的夜色中也像是失去支持的主心骨,黯淡地摇曳。 无声的夜色中,一柄扭曲着的漆黑长矛兀然出现,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一处木楼激射而去! 那里,是一间客房,其中穿着雪白法袍的青年缓缓睁开了双眼,嘴角微微一钩,低声说道: “夜半有客来。” 第三章 百鬼夜行 漆黑的扭曲长矛像是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过了客房的窗户,但却是并没有意料之内的爆炸声响起。 随着黑矛的出现,一道又一道的身影自客栈周围的屋顶上浮现而出,隐约形成了对于客栈的包围圈。 一阵强风拂过,撩起了遮掩着月色的那块黑云的一角,清冷的月光顿时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自那一角挥洒而下。 照亮了那些黑影。 那些黑影中有人身蛇头的怪物,有在脖子上挤了五个脑袋的壮汉,有马车大小的灰黑色蜘蛛,有半实半虚的苍白男子…… 如果有常人看到了这么惊悚的一幕,那么他的脑海里一定会瞬间浮现出一个词语: 百鬼夜行! 清冷的月光像是让那些鬼物显得有些烦躁,就像是半夜行窃给人看见了的小偷。 在呈包围之势的鬼怪之中,有着一个只着了一件粗褐裤子,上衣潦草垂在腰间,裸露出了一身漆黑筋肉的光头巨汉。 他漆黑得像是从墨汁中洗过一样的皮肤上,有着一条条像是小蛇般的银色纹路扭曲盘绕,在凶悍中无形加入了丝丝诡异的意味。 他漆黑的光头上有着六个对称的银色戒疤,似乎正是因为这样的外观,他有了一个很接地气的外号:黑和尚。 至于他是不是和尚出身,那尚不得考,不过他钟情于吃和尚这一点,倒是公认的事实。 “黑和尚”一只盘虬卧龙的手臂上紫黑色的青筋与银白色的花纹高高鼓起,像是仍未完全松弛而下——刚刚那柄黑色闪电般的黑矛便是出自他手! 虽然有些惊讶于那家客栈竟然没有就此被炸成碎片,但眼瞧着那件客房中丝毫没有动静,“黑和尚”仿佛已经是看见了那个白衣的畜生已经被他一矛钉死,此刻皮肉正在快速腐烂! “我早就说了,这么个洞天境都不一定有的小畜生,我一个来就够了!” “黑和尚”粗犷的嗓音在寂静的深夜中显得格外的响亮与刺耳。 其他的鬼怪此时也是微微皱眉,像是不敢相信这个一个比他们还魔头的魔头就这么给那个莽夫给钉死了? 下一瞬,一道银白色的剑光一闪而逝。 接着,当众鬼怪中修为较高的几个心有所感,有些惊疑地看向那个“黑和尚”时,却发现那个有着六个银色戒疤的大脑袋不知何时已经是滚到了他自己的脚边。 小山的高大人影像是被抽去了脊柱一般软软倒下,自房顶砸在了街道之上,砸的地面上的青石板碎裂出了一张小小的“蜘蛛网”。 一道白衣胜雪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是出现在了客栈的楼顶,十分悠闲地低头看着自己张开的五指,五指之间,有一柄银白色的小剑在缓缓游曳,在月光下恍若一条银白的游鱼。 飞剑!剑修! 一个清澈慵懒却明显带着冰冷意味的嗓音在夜幕中响起,随着缓缓拂起的清风飘入了一众鬼怪的耳中: “一口一个小畜生,一剑砍掉脑袋还真是便宜你了。” 在看见那柄银白飞剑后,一众自诩“大妖”的本土的鬼怪便已是心魂震颤,暗暗萌生了退意。 娘咧,这是剑修啊,是越境杀人如喝茶的剑修啊! 别说还不知道这小子,哦不,这大爷的真实境界,就算是个初入洞天境的“雏儿”,那砍起他们那也是不带眨眼的啊! 一众长相狰狞的“大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包围圈中正对着客栈大门地方。 那里有着一位一身漆黑长衫的公子哥,正在摇着手上的一把血红折扇。 看着那位“公子”丝毫没有惊慌的样子,又想起了那个“魔头”犯下的“恶行”,那一众骨头并不是很硬的鬼怪便又是感觉到了自己心中缓缓升起的恶念。 他们中,有的被杀了媳妇,有的被杀了女儿,有的被杀了老母,有的被杀了小姨子,还有的被杀了暗恋对象。 恩,还有单纯处于义愤填膺的单身汉。 就逮着女鬼女妖杀,禽兽不如啊! 不过还没等他们完全地调动起感情,他们便是看见了那个白衣“魔头”的身影一闪,消失在楼顶之上,下一瞬,那抹白影便是突兀浮现在了碎裂的街道上。 一脚踩碎了那颗有着六道戒疤的漆黑头颅! 紫黑的浆液与碎块飞溅间,那个只余下了冰冷的嗓音再次响起: “一起上吧,一个女的都没有,别浪费小爷时间。” 本来被荀命的剑修身份与展现的惊人速度惊得有些犹豫的鬼怪们一听这话,便是在一瞬间丧失了本便不多的理智。 也不讲究什么配合,在一声声房顶砖瓦的爆裂声中如一枚枚炮弹激射向那道白衣胜雪的人影。 管你他娘的是剑修还是什么,今天你必须给我死! 这个念头刚刚在那牛头人身的鬼怪脑海中出现,他眼前的世界便是微微一顿,而后他那双铜铃般的大眼中便是映出了自己的后背。 而在看到自己的后背前,他看到了那个白衣魔头的身后,七个银白色的虚影整齐排列。 七洞天! 在场的所有鬼怪,包括那个一直嘴角带笑,不慌不忙地摇着那柄血红折扇的“公子”,全都陷入了难以遏制的震惊与恐惧之中。 这种妖孽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啊?! 就在一众鬼怪还在“七洞天”的惊悚之中没有回神之际,他们中的许多便是在银芒的闪烁下丢掉了脑袋。 生死之间,敌人可不会跟你讲什么仁义道德。 更何况,命丧剑下的这些鬼怪,就是杀一千个,里面都有一千零一个死有余辜。 洞天境的妖魅邪怪,可不是吃一两个人就能轻易满足的。 银芒闪烁,隐约在荀命的周身环绕出了一道雷池。 万般邪魅皆不得过! 眼瞧着只是几个瞬间,那帮“大妖”们便是连那白衣“魔头”的衣角都没有擦到,就尸首异处,白白死去。 那个手中红扇不知何时已经是掉到了脚边的黑衣“公子”颤抖着慌忙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玉佩,一把捏爆,而后大喊道:“父亲救我!” 在他慌忙间做完这一切,他的脑袋便是直直滑下了他的脖子。 他的身侧,一个白衣胜雪的人影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漠然地说道: “等你好久了。” 街道之上,一具又一具的无头尸体与各式的头颅散落了一地,各色的浆液像是一团团打翻了的颜料桶,将那段街道染上了妖异的杂色。 七个半虚半实的银白虚影缓缓消失,荀命仰头嗅了嗅空气中逐渐浓郁的厌恶气味,而后又是瞟了眼天边那轮已经是脱离的黑云遮挡的圆月,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今天正好是满月啊~” 他所在的宗门叫“斜月宗”。 在东胜洲的修仙界,有这么一个共识:“不要在满月的时候跟斜月宗那帮疯子打架。” 第四章 有点麻烦 “不要在满月的时候跟斜月宗那帮疯子打架。” 因为大概率打不过…… 斜月宗的功法与月华相关,在满月盛放的月华之下,斜月宗弟子会受到相应的增强。 这种增强与修士的境界相关,境界越高,那么能够汲取调动的月华也便是越多,那受到的增幅也越大。 虽然现今的荀命只是个基本残废的洞天境,几乎只是勉勉强强依靠人道三境扎实的基础才硬吊着没有继续跌境。 但他怎么说也曾是个七洞天的半步金丹,在这满月之下,他受到的增强早已是超越了一般的洞天境同门。 点点仿佛凝练成白芒的月华自半空中凝结而成,在荀命的周身缓缓环绕,迅速补充着他之前驾驭飞剑消耗的灵力,同时衬托着白衣胜雪的他更多了一分出尘的清冷神韵。 感受着从自己身体中缓缓涌现出的力量感,荀命微微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似乎是在这气息的一吞一吐中重新调整了下体内灵力的流动速度。 在满月月华的加持下,他又是逐渐找回了大半在金丹碎裂之前对于自身力量的掌控感。 右手在身侧虚空一抓,而后猛然捏爆,丝丝缕缕仿佛凝成了固态的灵力自他修长洁白的指隙间迸射而出,像是一枚枚不规则的飞镖穿入了他脚下的屋檐之中。 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荀命大致估摸出了自己的境界应该恢复到了之前四洞天时的光景,对付那个正在赶过来的杂碎,应该花不了太大的力气。 就在这时,荀命的眼神骤然一凝。 右手上还未完全散去的灵力在他的迅速催动下猛然爆炸,绽放出了一环绚烂夺目的银色光芒,恍若无数月华自他的手中挥洒而出。 而在月华绽放之前,那只细嫩得恍若来自女人的白手便已是不知何时回守到了荀命的面前,四指微张,虚按成掌,向着他的脸侧拍去。 那里,一只被漆黑裤管包裹着的小腿,在虚空中兀然浮现,像是一杆弯曲的长枪,下一秒便是要回弹绷直,踢碎荀命的头颅! 银白的月华与浓稠的血影在刹那间爆绽而开,一道雪白的身影像是一颗炮弹般激射而出,砸入了旁近的一栋楼房之中。 楼房的顶层瞬间便是化作了一团缓缓升起的灰尘与碎屑,吞没了那道白衣胜雪的人影。 荀命之前驻足的房檐上,一道全身被如墨黑袍包裹的的人影缓缓蹲下了身子,从黑袍中伸出一只布满粗长黑毛手,抓起了“公子”那颗眼中凝固了莫大惊恐的头颅。 黑袍上有这一个宽大的兜帽,将那道人影的面容完全包埋在了帽檐下的阴影之中。 人影将“公子”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放在面前停留了一会,仿佛是在端详着一件珍藏已久的古玩收藏。 而后他便是将手上的那颗头颅硬生生地塞进了兜帽之中! 清脆的骨头碎裂声伴随着粗鲁的嘴巴砸吧声自那兜帽中响起。 几点猩红的血水从那兜帽的下的阴影中滴落,在黑袍上画出了几道长长的猩红痕迹。 碎骨声很快停止,紧接着黑袍的领口处突然成倍的拓宽,几乎向着两侧延展到了人影的肩膀。 咀嚼完了,那就要吞咽。 但显然有人不会轻易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就在那黑袍的领口撑大到极致时,一抹银白色的亮光自倒塌楼房的反方向瞬间亮起,在半空中拉出了一个微微弯曲的弧度。 下一瞬,那道弧度处的空间仿佛都在瞬间凝滞,明亮得仿佛要将双眸刺痛的银白光芒紧接在那道弧度中骤然绽放,在半空中拉出了一弯极长极狭的月牙! 眸月剑法,朔月牙! 无尽的月芒自那一弯被拉长得近乎一条直线的朔月之中迸射而出,将途径的房屋都映照得恍若白昼。 那一弯朔月的正中,正是黑袍人影那鼓胀到了极致的脖颈! 弯似月牙的剑光闪过,那漆黑兜帽连带着兜帽阴影中的头颅一同旋转着高高飞起,如同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陀螺。 倒塌的楼房中,一道白衣胜雪的人影单脚点立在仅存的那根栋梁之上,眼神沉寂若古井,丝毫没有飞剑枭敌首级的畅快感。 因为,他知道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而他,现在处在下风。 似乎正是为了印证荀命的反应,在半空中高高飞起的那颗头颅诡异地停止了旋转,悬浮在了空中。 已经成了一块黑布的兜帽在半空中飘摇着落下,失去了遮掩的头颅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披散飞舞的黑发中,荀命看清楚了一张眉心有着黑色倒三角印记的中年男子面容。 几乎是在瞬间便是将这张脸庞与记忆中的某个人对上。 荀命的脸色微微一沉,而后眼中的光采便是凝实了几分。 这人,是这片地方的仙家管事啊。 仙家管事,是修仙界对于“辖凡令”的惯称。 辖凡令便是管辖一地鬼神事务的修士,这些修士由宗门指派,管理宗门下辖的凡间地域,他们既要管辖属地鬼魅邪魔不祸害人间,又要监督修士不在人间为祸,在荀命眼中也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劳心劳力的苦差事。 所以他本来还是想顺路与拜访下这位辖凡令,送他点还“过得去”的小物件,算是为“青楼杀手”这破事作些赔礼。 毕竟,斜月宗少宗主还是要些脸皮的…… 可谁想,这刚想去串串门,人家就给妖怪祸祸了,就连脸皮都已经是成了别人的了。 当着小爷面杀小爷家的人,那今天这事是不能善了。 恩,堂堂东胜洲第二大宗门,能让自家少宗主去别人家的地盘历练红尘? 用他们三长老的话来说:“他荀命才只是个洞天啊!你个臭小子不给他安排个元婴跟着他你睡得着觉?!” 他那脑子缺根筋的师父虽然没有回上一句:“三师叔,咱们是修道之人,不用睡觉的。”不过终究是没拗过他的师叔,荀命的师叔祖,把荀命历练的地域又往他们宗门的方向挪动了几个小宗门的地界。 修仙界,同样是有着一级又一级的“分封制”,或者说“小弟制”。 每个大宗门都统辖这一大块地域,而这些大块的地域又是一层一层地分割成“中地域”,再是“小地域”,由各级宗门管理。 所以每个大宗门的手下都是有着数个“小弟”和为数更多的“小弟的小弟”和数不清的“小弟的小弟的小弟”。 那个只剩下了张脸皮的辖凡令便是来自于“小弟的小弟”中的一个——黑邺宗,最简单的辨识方法就是他们眉心的黑色倒三角印记。 不过……就算是没杀他,今天你也跑不了一死就是了。 斩妖除魔,我辈之责嘛。 一阵微风拂过,将微微刺痛他鼻尖的腥臭味冲淡了几分,白衣青年的眼睛微微眯起,而后像是个二世祖一般浮夸地歪了歪脑袋,眼神玩味地自语道: “半步金丹?” 更为灿烂的月光自他的手掌上跃动而起,像是燃烧着的银白烈焰一般自他的右手上腾跃而起,将侵入他体内的黑色雾气灼烧殆尽。 他微微活动了下脱臼复原的右腕,自顾自说道: “有点麻烦。” 不过也就只是有点麻烦。 而已。 第五章 紫云金刚 黏腻的血肉挤动声一闪而逝,紫黑色的肉块便是带着粘液自半空中的那颗头颅下突然挤出,凝结成了一个筋肉盘结的壮汉躯体。 紫黑色的躯体上块块肌肉高高隆起,在月光下泛着点点油光,恍若一尊妖魔化的门楣金刚撞入了人间。 那颗像是被强行粘合在紫黑躯体上的脑袋微微摇动,像是在与无形的事物在殊死抗争,不过那种充满暮气的摇动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是完全消失。 接替着摇动出现的是一条条紫黑色的纹路自躯干与头颅的交界处骤然上涌,仿佛无数刚从冬眠中解冻的小蛇,几乎是在瞬间便是遍布了那颗辖凡令的头颅。 在风中飘摇的修长黑发一撮一撮地落下,还没等落到地上,便已经是完全从黑转白,化作了一根根黯淡无光的苍白丝线,仿佛只要轻轻一碰,便会化作齑粉。 一条又一条的漆黑“粗线”在那张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恍若一瞬便是从不惑步入耄耋的面容下交叠扭曲,仿佛下一秒,那些紫黑色的粗线便是会化作条条腥臭凶恶的毒蛇,自那一条又一条高高隆起的肌肤中穿刺而出,择人而噬。 那张面容在黑线的侵蚀下快速扭曲变形,只是几个刹那,便已经是完全辨认不出原样。 那个漆黑的倒三角印记悄然带上了浓重的紫色,那张几乎已经是看不出多少人形的面容上,两只婴儿拳头大小的蛇首自眼眶中悍然钻出,将两颗只剩下了眼白与血丝的眼球高高的顶出了那颗头颅。 不过还没等那两颗眼球开始下落,那两只紫黑色的无瞳小蛇便是从辖凡令的眼眶中激射而出,各自咬住一颗眼珠,而后又是像弹簧般快速抽回。 于是那张皮肉翻卷,紫黑色条纹杂乱分布的脑袋上,多出了两只咬着眼球,半挂出眼眶的紫黑色小蛇。 说不出的诡异氛围在那个“紫黑金刚”出现后缓缓笼罩了整片街坊。 “金鸡独立”在小楼楼顶上的荀命看着半空中的变化,原本已经是稍微平缓了几分的气息出现了一丝的紊乱,不过又是在下一瞬便是恢复如初,仿佛那一刹那的紊乱只是一种错觉。 原本的辖凡令说不准还是有着一线的生机,而如今,就算是仙人降临,那也无力回天。 就在刚刚,荀命已经是察觉到了那股不似妖邪的杂乱气息完全消散。 快速将自己的心绪收拢,荀命重新归于一口古井的目光射向了半空中那个气息不断攀升的紫黑金刚。 洞府后期…… 洞府末期…… 半步金丹! 感受到了那个紫黑妖邪的气息最终稳定在了半步金丹的境界,荀命看了眼自己包裹月华之中的右手,心中快速闪过了一瞬的无奈: 要是能用剑就好了…… 要是能用剑,刚刚怎么可能一个照面给差点给废去了右手。 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要是”。 从小到大,只要是一把能称得上的“剑”的东西到了他的手上,下一瞬便是会毫无悬念的断成两截,切口无比光滑,仿佛是被一把绝世仙兵劈砍而过。 荀命当初好奇过要是他去握一把真的仙剑,那结果到底会怎么样,于是刚刚入门还没有多久的他就想到了去偷他师父的那柄宝贝仙剑。 结果,结果当然是再明了不过了。 练气对灭却,用脚指头想想都能大概猜到结局。 当时把他抓了个正着的师父在知道他的“鬼点子”后,气的那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要不是他当时才只是练气境,他师父怕收不住手直接给他打去提前投胎,那他的下场就不只是屁股开八瓣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破事荀命便是有些来气,心里又是悄悄骂了那柄伴生剑几句: “你自己不让我用就算了,特么的不让我用别的剑是什么道理啊!” 虽然他现在的境界还是被吊在了洞府境,但他的体魄却已经是跌到了实打实的化液境层次了,要不是他刚刚反应地及时,之前那一脚就已经是能把他打去小半条命。 虽然死在这里是不大可能,但之后在想要“管管”这里的事情那是想都不要再想了。 不过体魄上的鸿沟并不是一些技法与月华的增幅能够完全弥补的,虽然他依靠着掌法的化劲卸去了那一脚大半的劲道,但还是被暂时废去了一只右手。 而且,他隐约记得,那个惨死的辖凡令…… 好像是个实打实的金丹来着。 虽然暂时推测不出那个,或者那些妖邪是怎么解决掉一个老牌的金丹修士的,但至少从这一点上可以推测出那个看着就一副莽夫样子的紫黑金刚绝不像他的外在那样粗莽。 而且,大概率是个深谙阴人一道的老阴棍。 念及如此,荀命也是彻底放下那些不该有的侥幸心理。 思考,永远是一切侥幸的老父亲。 似乎是印证了荀命的猜测,那张嘴唇残缺,紫黑色的牙龈裸露的嘴巴没有动弹,但一股放肆意味仿佛能直直拍到荀命脸上的尖笑便是不知从何处传出: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本座了,就一个人道境体魄的小爬虫,不过是仗着把飞剑强撑境界,还妄图坏我‘紫云金刚’的大计?” 听了这话,荀命的嘴角有些不受控制抽动了两下,心中一阵无语: “好像……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啊……我什么都还没说,他就快把自己的老底给揭光了啊……” 这一届的邪魔,真是越来越不聪明了…… 不过就这智力水平,到底是怎么阴死那个老金丹的啊…… 荀命只是在心里随意地吐槽了两句,而后便是从那个什么“紫云金刚”的话里总结出了两点。 一点是他应该主修肉身,第二点就是那个让他有些隐隐不安的“大计”。 不过当然不能排除这是对方的误导,但没有多想,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梁柱之上。 下一瞬,那根梁柱寸寸崩碎,融入了那一层的废墟碎屑之中。 像是一颗雪白的炮弹一般激射向空中的道紫黑人影的荀命,手中一抹,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小球。 “给自家小弟报仇,应该不叫偷懒作弊吧。” 荀命轻笑着自语道,不过那笑声却是冰冷得没有一丝笑意。 他的左手悍然握紧,将那颗银丸“捏”成了泛着光亮月芒的银色液体,透过他的指缝迸射而出。 不过那些银色的液体仅仅是窜出了一小段距离后便像是受到吸引一般附回了荀命的体表,顺着他的洁白的手臂迅速包裹住了他的躯干,化作了一副雕纹华美的银色半身甲。 体魄不够,法器来凑! 大宗大户的少宗主,没几件法器傍身,那出门可都是要给笑话的! 只是荀命平时不大喜欢拿出来显摆罢了。 第六章 执剑 既然你喜欢肉搏,那小爷就奉陪到底! 银色的半身甲在荀命的身上成形后,天边的那轮圆月仿佛微微一亮,而后像是受到牵动一般如瀑般挥洒下带上了些许莹白的月芒。 比之前更加凝实纯粹的月华带上丝丝缕缕的乳白色,在荀命的身后隐约凝聚成了一轮银辉大放的光环,恍若天上的圆月坠入人间。 雕纹华丽的银色半身甲套在了一袭如若白雪的法袍之外,在身后那轮“圆月”的映衬下,为书生意气的荀命添上了几分决胜千里的兵戈杀伐气。 在看到突然出现的银色甲衣后,那“紫云金刚”脸上咧开的残忍笑意便是瞬间凝固,那句诛心的嘲讽话语还未说出口,便像是变成了一滩腥臭恶心的烂泥,糊在了他的嘴中,让他脸上的紫黑意味更是加深了几许。 “仙家兵丸?!” “紫云金刚”的脸色就像是吃了一锅发了臭的死小孩,难看无比,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么句话。 “你小子到底是什……” 还没等他说完,一个有着银白色甲胄包裹的拳头便是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打得他的脑袋瞬间别向了一边,生生打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语。 荀命身上的这件由传统“流云甲”改制的“新月残云甲”,按照他的意思不仅削薄了全身的甲胄厚度,而且非常极端地删去了许多部位的护甲,裸露出无数的破绽。但这样巨大的代价,同样换来了相对应的回报。 ——极高的速度与力量增幅 新月锋锐,残云壮烈。 只攻不防,天下无双! 只要对方打不中我,那我要这防御又有何用? “但,你好好一件兵甲,不拿来防御,拿来干嘛呢?” 好心的三师叔祖蹲在穿着那件“新月残云甲”,被他师父一拳打在了腰子上,疼得满地打滚的荀命边上,如此说道。 一拳至,拳拳至。 措手不及间,那“紫云金刚”只能在漫天迸溅的银白月华中苍茫防守,丝毫没有一丁点还手的余力。 虽然体魄相隔了一个大境界,但在“新月残云甲”和满月月华的加持下,荀命的出拳凌厉无比,这那筋肉鼓胀的身体上留下了一处又一处的捶伤。 一声刺耳的怒吼从那牙龈裸露的口齿间兀然响起,如同一声惊雷在这黑夜之中乍现。 荀命手上的拳势一滞,连带着浑身流淌如绫罗的拳意出现了一瞬的破碎迹象。 神魂攻击! 拳意出现裂痕的瞬间,荀命便是立刻回拢双拳,化作双掌,在身前拂出了一抹云手,将那带着破风声直冲而来的紫黑拳头拨向了身侧。 拨开冲拳的荀命丝毫不饶人,身形一沉,刚刚拂向身侧的右手一个肘击悍然撞进了那宽阔的胸膛之中,直指心炉! “双眼”圆瞪中,一口泛着紫意的淤黑血液自那“紫云金刚”的嘴中涌出,已是从天上打到了地上的一人一魔就此激射着相退散开。 占据了上风的荀命自然是不愿就此放弃之前积累的优势,任由对方再次拉开距离,但那突兀出现在那紫黑胸膛上的巨大裂口却是让他隐约间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 修道之人的预感一向不会是空穴来风。 重新拉开了距离后的荀命看清了那张“巨口”的真实面目: 一道巨大的裂痕自那“金刚”的喉部一直向下开裂到他的肚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两侧不断撑大,一根又一根有成人小臂长短的暗黄獠牙自那“巨口”的边缘向外交错突刺而出,随着他的胸膛的起伏而微微张合,仿佛在饥饿的驱使下低声嘶鸣。 心中隐约升起了一股强烈不安感,荀命看到了半空中出现了一根又一根隐约由雾气构成的条带,条带约莫一指宽,殷红似血。 终于压抑不住地尖笑自那张裂口中传出,带动着一根又一根犬牙般交错杂乱的獠牙不断抖动。 “你以为只有你在拖延时间吗?就算你是什么狗屁仙家的二世祖,今天也不可能活着从这座城里出去!” 一声清脆的琉璃破裂声在荀命的耳边响起,半空中仿佛有着一层薄脆的“罩子”应声碎裂。 那个“罩子”碎裂后,荀命像是一个突然开窍了一般的痴傻,猛然想起了一件一直被他诡异忽略的事情: 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一城的百姓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下意识地便是看向了之前被他撞碎的那栋房屋,三楼的废墟中不知何时掺入了片片猩红,一根与那血色相同的雾气条带,在半空中向着他身后不远处的那张巨口中“飘摇”而去。 荀命的眉头顿时紧皱。 “去尘结界”? 该死,他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出身大宗门的荀命已经是推测出那血红的雾气条带就是来自百姓的血气,他的心神一动,一个不妙的猜测便是出现在了他的心头。 血祭?金丹? 在他这么一回头间,那个撕裂的巨口又是扩大了几分,几乎已经占据了他的整面胸膛, 随着“去尘结界”的砰然破碎,为数更多的“红带”像是挣脱了束缚,纷纷涌向了那张深不见底的巨口之中。 浓郁的血腥味顿时自那个几乎只剩下了一张“嘴”的“紫云金刚”身畔积聚,无数的条带涌入那张巨口,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越发高涨,仿佛就要如此一举冲入金丹境! 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解决掉那个妨碍他的小东西。 这一夜后,世上将再没有汴城,也自然不会再有那个无名的洞天小修士,只会多出一个金丹的妖邪大修! 以一城之血,祭我身之金丹! 在巨量血气充盈之下快速膨胀的“紫云金刚”身上的紫黑色很快便是诡异地变成了墨红色,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裂开了大嘴的肉球。 化作肉球之后,那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涌来的血气丝带缓缓分出了一缕,在那张獠牙也染上了鲜红的大嘴前凝聚成了一个快速膨胀的巨大血球。 紧接着,那颗血球中便是兀然爆发出了一道直径一人高的猩红光柱,几乎是在瞬间便是将那道白衣银铠的身影吞没。 “满月,银铠,再加上七洞天的老底,应该……死不了吧?” 青年的声音在那道“血柱”到来前幽幽响起,因为血球的阻隔,“紫云金刚”并没有看到那个“洞天小修士”脸上浮现起的疯狂。 仙人当超脱世俗,斩却凡尘。 漠视凡俗,断却凡思,不染因果,不思凡欲,方为仙人心境。 道理我当然都懂,但让老子眼睁睁看着这个畜生屠城,然后夹着尾巴跑路。 爷,不同意。 凡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难道仙人们是生下来就都是仙人的? 呵呵,哪有这样的道理。 天边的那轮圆月,像是被彻底点燃,爆发出了无边的纯白月辉,向着那道白衣人影笼罩而去。 斜月宗,辉月峰顶,一个睡眼怔忪的小胖老头有些惊讶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向了身前那个巨大的“圆月”,有些奇怪地喃喃道: “哪个老不羞的元婴在那种小地方耍威风?” 下一瞬,那道白衣身影右手前伸,虚握住了一把璀璨若仙宫琉璃的长剑。 第七章 从惊喜到惊恐 一道苍白的剑光惊天而起,如天边涌起的一线白浪瞬息划过了半座城池,最终消失在了天幕的边际。 在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浓郁剑意随着剑光的闪掠而冲天而起,伴随着剑光出现的是纯粹到极致的白芒,喧宾夺主地驱散了夜幕的漆黑,将半座城池照亮得恍若白昼。 血柱,血带,胸前裂开一张巨口的邪魔……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完全消失在了这世界之上,仿佛沙滩上的涂鸦,被那一线“白潮”随意抹去,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第二天,逐渐苏醒的人们发现仿佛只是一梦之间,整座城池便是变了天。 东北方的酒楼牙肆倒塌了一座又是一座,街道上莫名出现了两个巨大的深坑,将原先好好的石板路砸地就剩下了一地的碎片。 最为恐怖的是,东北方的一整半城墙,在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一地的碎屑! 这还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最开始发现城墙不见的就是住在城墙边沿上的人家们,他们大早上地一打开门。 霍,他娘的,今儿个视野还真是开阔啊! 接着他们就是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 娘咧!我那么大一片城墙呢?! 而相较于城墙消失这种比见鬼还见鬼的大事,接下来几天里城中陆续发生的怪事,譬如城主突然换了个人呀,街上突然就看得见一些年轻的小牛鼻子道士呀,很多人一觉起来莫名觉得身体发虚呀之类的异样趣事,也便被人们下意识忽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现在则正是在一片山林中悠闲地迈着小步子。 那个对白衣情有独钟的年轻修士已是不知在何时又换上了一身粗布的衣褐,头上带了一顶编制粗糙,一看就是出自外行之手的草帽,下身是一件粗布的稀松裤子,裤管被他卷过了膝盖,再往下,便是一双与他衣着相称的草鞋,同样粗糙地让内行人忍不住捂脸。 炎炎的烈日像是不要钱似的向下挥洒着灼热的阳光,虽然是专门挑了条有树荫遮蔽的山路,但那些还算是细密的树叶却是并不能完全挡去阳光的毒辣。 细密的汗珠顺着荀命的额头流下,经过他的脸颊,最终积聚在他的下巴,滴滴滴落。 他上身的衣褐有些不合时宜地连接着两根长长的袖管,左手一侧的袖管早已是被他卷到了几近胳肢窝的手臂尽头,裸露出了在阳光下显得越发白皙的肌肤,而右手一侧的袖管则是空落落地耷拉而下,随着他的步子一下没一下地随意抖动。 轻轻咬着不知哪里的路边折下的狗尾草,换上了一身山野村夫装扮的荀命又是回想起了几日前的那一场战斗,胸口不禁有些发闷。 当时他只觉着一股热血涌上了他的天灵盖,而后便是握住那把伴生剑,再而后就是一道他这辈子只在他师父手上见过一次相类似的剑光闪烁,照亮了整片天穹。 也劈碎了半座城墙…… 荀命隐约有着一个感觉,那道剑光没有劈碎整座城墙是因为出剑的时候他就在城中,要是他在城外出剑,那说不定能直接劈碎一整座城池。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那道剑光似乎是在谁的控制之下,只是灭去了那只“大嘴”邪魔和半座城内的其他邪怪,而是丝毫没有影响到那些被剑光掠过的楼房与凡人。 这倒是让当时差点就要背过气去的荀命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人家邪魔出手也就是屠掉一城的人,结果他为了救人出剑却屠了半城的人,那荀命估摸着自己可能当场就要道心不稳了。 虽然只是虚握住那柄伴生剑,但他的右手却是差点就要的变成真正的残废了,虽然像斜月宗这种仙家的庞然大物自然是有着肉白骨的灵药,但被剑气入体搅碎的肌肉经脉的修复却是要困难上许多。 想着反正就算是天天满月,让他借助月华来疗伤,也不可能几天就把右手养好,于是荀命所幸就扮成了个残废。 只是右手上的障眼法,并不会引起一般精怪妖魅的注意。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着荀命自己的小算盘。 按照他长此以往的斩妖经验来看,一些女妖精对于这种身形有缺的猎物会有着独特的喜好。 只不过这也自然会有一些问题,比如男妖怪对于这类猎物就会表现得比较残忍,隐约有一种买螃蟹买到缺了好几根腿的那种不爽感。 男妖怪会格外残忍是真的,不过“螃蟹缺腿”这倒只是荀命的猜测,毕竟他也不可能逮着人家就问“你小子是不是看不起残疾人?!”是吧? 和妖邪哪里有这么多废话,一剑便是足以。 一剑不够就再来一剑。 不过这些在荀命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目前最重要的“大事”便是要尽快杀够九百九十九只女妖,然后地回到自己的“勿扰峰”上开始舒舒服服地睡大觉——作为少宗主的他,在进入洞天境后便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山头。 那天晚上,虚握住那柄如仙宫琉璃般的长剑后,虽然只有一瞬,但在那一瞬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灵识像是被瞬间放大,轻易地便是笼罩了整座汴城。 在他的灵识中,一个个色彩不一的光点像是漫天的星斗洒落人间,如棋子般散布在了城中。 为数最多的黯淡的苍白色,那是普通的凡人们。 而在那些亮暗不一,却始终脱离不出“黯淡”范畴的白点之中,有着其他颜色、明显光亮了几分的光点嵌杂其间。 只是那道连天潮水般的苍白剑光闪过后,那些光点中紫黑、红黑或是漆黑的光点便是如那“大嘴金刚”一般被完全抹去。 那一剑之后,差点就咽过气去的荀命直挺挺地倒在了原地,依靠着下半夜的月华才是勉勉强强恢复了些活动能力,而后他在捏碎了一枚玉佩,简单告知了下对方城中发生的事情后,便是一瘸一拐地赶在他们来之前离开了汴城,重新投身山野。 随意在附近的山林中找了间破庙,一直打坐恢复到了大中午,荀命才是换上了一身朴素的人间白袍,背上了一个半旧的黄竹书箱,扮作了一个书生模样。 只是这个书生,眼窝凹陷,两颊清虚,一副体虚得一阵稍微大点的风就能给他吹进地府的惨淡模样。 脚下半真半假地虚浮不定,行走山野间,荀命习惯性从书箱中摸出那本材质不明的雪白书本,熟练地翻到了最新的一页,左手捏出剑指,有些生疏地开始写起“正”字。 虽然不知道那些明显是代表着妖邪的泛黑光点是不是算是死于他手,但如果是“算”的话,那么他便是可以在书页上写出相应的笔画来。 这也是荀命摸索出来的一种确认方式,也是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习惯性做的“功课”。 万一就突然写出来一笔呢? 熟悉的触感自指尖传来,荀命苍白的面庞顿时一亮,惊喜之情缓缓涌上了心头。 有戏! 接着他便是瞪大着眼睛看着一道道银色的笔画随着指尖的移动依次成形: “一,二,三!四!……” “二十三!” 纵使是性情懒散平淡的荀命,在这时也是一脸压抑不住的惊喜,那平时只会微微勾起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是快挂上了耳侧。 一顿吃饱啊! 荀命看着眼前一下子多出了一小行的“正”字,心情一下子便是变得愉悦了起来。 那个在暗地里被他问候了十几代亲属的“紫云金刚”,也一下子便是在他的记忆中变得可爱了起来。 这种妖邪,再给我来一打! 呃……如果是女妖那就更好了。 不过接着,荀命脸上的笑容便是瞬间凝固,在他瞪得快要跳出眼窝的眼眸中,映照出了雪白书页上的情景。 不只是那新出现的几个“正字”,连带上了这一页上之前画下的几个“正字”,全都在几次闪烁后消失在了原本的位置上。 就像是被人一把抹去! 一脸呆滞,目眦欲裂的荀命刚想要把那本坑爹的雪白书本砸到地上去,就看到了那一张书页上紧接着浮现出了一行银白色的娟秀字体: “再打扰老娘睡觉,头都给你打裂。” 第八章 送货上门 “头都给你打裂。” 荀命刚要抬起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原地,同样僵住的还有那张本就苍白得没有剩下多少血色的面容。 在原地呆愣了半晌,发现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后,荀命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像是刚从鬼门关口捡回条命似的有些魂不守舍,本就虚浮的脚下差点踩空,摔个狗啃泥。 只要他集中神思,就可以唤出那把璀璨若琉璃的长剑。 在此之前,他也曾在他师父的护法下“用”过一次那把伴生剑。 但后果就是他差点丢掉小命。 虽然依靠着天材地宝好不容易保住了他的命,但他人道三境的修为却是全部竹篮打水,成了一场空。 所以他的人道境,其实已经是修的第二遍。 虽然因为轻车熟路的缘故,他的第二遍人道境修得异常顺利。 不仅丝毫没有重伤之后的隐患,反而修地比第一次还是要扎实许多。 剑没事,境界没多久也回来了,只有一颗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现在想起,荀命仍是感觉自己的心有些隐隐作痛。 我好不容易修出来的化液境大圆满,一下子就全没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奋斗了小半辈子,终于追到了心爱的女子。 结果在洞房的那天人家成了隔壁王二狗的媳妇! 真是一言难尽啊! 虽然他第一次从炼体境修到化液巅峰也没花多少时间就是了…… 但就是心疼! 而且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啊! 不过也就是在那次,他拿到了那本不知材质的雪白本子。 据说是他的师父在昏迷着的他边上捡到的。 说起他的师父,他又是来了气。 一开始就是他那个老不正经的师父给他灌的迷魂汤! “乖徒儿你放心,师父我堂堂半步自在境的剑仙,那放在中州也是顶呱呱的响亮名声,护你周全那就跟喝茶一样简单!”说着,他的师父还伸出了一根大拇指非常神棍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那一幕,他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结果倒好,他特么连那柄剑的影子还没看到,就给割掉了蓄了小半辈子的大白胡子。 最可恶的是,他之后还美其名曰:“胡子有碍剑术施展。”听得荀命那是两天没吃下一口饭。 像是供佛一样在揣在怀里走了一路,荀命才是小心翼翼地将那本雪白册子收进了储物戒指之中。 雪白册子里的一页能写二十个“正”字,而之前惹小姑奶奶生气,给划掉了最新的那一页,所以他又是回到了九百的关口上。 这么一合计,穿着白袍的体虚书生便是抬头看向了天,心中再次开始问候起那个已经给砍成灰了的“紫云金刚”。 要不,以后就拿它来骂人? 你个紫云金刚! 荀命有些苦中作乐地轻笑了一声,像是被自己的念头乐到。 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出去好远,荀命才是猛然惊觉。 等等…… “老娘”? 听这口气,我的剑是个娘们? …… 在知道了自己的伴生剑是位脾气不好的小姑奶奶后,荀命的心理便是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因为过人的天资和斜月宗少宗主这么个散发着金光的头衔。 呃,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那好看的脸蛋。 让他早早地便是受到了宗内宗外女修士们的过分“关注”,知道了女同道们的难缠。 脾气不好的女同道们,更为难缠。 动不动就说要打裂别人脑壳的女同道,脾气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吧…… 就这么有些胆战心惊,生怕自己的伴生剑姑奶奶又是一个不开心,把自己连人带剩下的那点修为给一剑劈碎,体虚的白衣书生摇摇晃晃地走过了一大片的山头,最后驻足在了一处山脚下。 “这一带的女妖怪们工作态度有点不端正啊……” 他看着远处隐约残留着一丝浅薄妖气的茅草屋,懒散的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显得有些不大开心。 我这么辛苦扮了一路,到头来还要我送货上门? 荀命不知道的是,“一位正义感极强的剑仙路过此地,顺手一剑斩杀了金丹大妖”的传闻已经是像一阵风暴般在这一片的妖邪中疯传。 这片地域上几乎一半的妖邪都给吓得逃去了别地,剩下的一半则是躲在藏身处烧香拜佛,生怕下一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就是自己。 风紧扯乎! 人家剑仙都掉价到杀金丹了!那再随手杀几个洞天也不是不可能啊! 一位正在做炊的老妇人听到屋外传来的叩门声,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一边想着自家那顽劣的小妮子什么时候学会敲门了,一边慢悠悠地打开了木门。 看到了一张双颊内削,眼眶深陷,印堂发黑,脸色苍白地像是泡死在水中的水鬼的面庞。 老太太当时就是一口气噎在了心头,差点没有直生生给吓得背过气去。 苦兮!阎王家的小鬼来收老嬷嬷了! 不过现在的阴曹都这么懂礼数了?来收人还知道敲门? 深一口浅一口吸着气的老太太一把捏住了自己的胸口,另一只干枯得只剩下一层皱皮的手急匆匆地就要把门关上。 然后她就听到了那个估摸着是水鬼还魂的“小鬼”开口说话了, “诶诶,大娘别关门,我是赴京赶考的书生,来寻个过夜的僻处。” “呔!小鬼还想骗你老嬷嬷我,现在四月的时节,赶甚么考试?!”老太太当时脸就绿了,通过那个“小鬼”的鬼话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 “诶大娘我腿脚慢,赶八月的会试!” 荀命也是一下子有些摸不住头脑了,寻常自己这敲门是一敲一个准,别人家的老太太哪个不是拉着自己进门就问有没有媳妇的? “呔!大胆小鬼还不速速离去!” …… 最后废了好大一番口舌,荀命才是跟那个老太太“解释”清楚自己的来历,让老太太相信了自己只是暂时有些虚弱,不是什么阴曹地府来的小鬼。 在聊天中,荀命也是知道了老太太膝下就一个儿子,早年给征去当了兵就再没有回来,儿媳妇也抛下了那个出生不就的小孙女,在一天出去洗衣后也没有音讯。 一家就剩下了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小孙女相依为命。 当时为了躲避战乱,他们三人就逃进了山里,此后再没有出去。她的老伴比她还要老些,没能熬过上个冬天,剩下的祖孙二人,等到了开春才是将那老仗埋在院后的山脚下。 于是这屋里就这么只剩下了两个女子,一老一少。 荀命死活拦住了老太太去杀那只剩下也没多久可活的老母鸡,陪老太太一起烧起了饭。 这让干枯得仿佛马上就要落进土里的老太太的眉间多了份说不出的喜悦。 只是老太太每每看见他那张好像把体虚写在了脑门上的白脸,就是忍不住提醒他一定要少吃辣的,赶路慢点赶,让荀命有些哭笑不得。 一缕淡淡的妖气透过厨房中升起的炊烟,传入了白衣青年的鼻中。 来了。 他已经是确认了老太太没有任何一点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只能是那个小孙女了。 院门的“吱呀”声后,茅屋的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跳进了一个扎着两根马尾辫的豆蔻少女。 在看到厨房中的那一袭白衣后,她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表情僵硬地猫起了身子,一点一点退出了屋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关上了房门。 第九章 狐妖 被厨房中锅铲撞击声,油水滋响声所包围着的老太太丝毫没有察觉到门口传来的声响。自然也是对于她的“小孙女”的来而复走没有任何的感知。 荀命的眼睛微微一眯,有些讶异于对方的警觉。 以自己的伪装,讲道理没有金丹境的修为,那都几乎不可能看出自己是个修士。 不过他对此也并没有太过上心,向老太太问了溪水的方位,便是与老妇人说出门帮她去打点水来。 老太太看着他那张苍白得都快要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庞,本意想要拦他,但一想到自己的腿脚,便又是把话语咽回了肚中,只道了声“山路慢些走!” 提着木桶出了走出了院落,荀命的身影便化作了一道雪白的飞虹,消失在了原地。 不把时间拉长,他的身体还是能够稍微支撑一段时间的。 那个蹑手蹑脚出了门后便是健步如飞向着山林中夺命而去的小姑娘刚刚跑出去没多久,便是看到一抹银芒在她的身前闪过。 她匆匆地停下脚步,那双绣花的布鞋在微微发潮的林地上犁出浅浅的两道痕迹,堪堪停在了两颗轰然倒下的粗壮树木之前。 那双有些惊疑未定的大眼睛猛然扭向身后,映出了一道白衣朴素的人影。 至于苍白的脸色,荀命已是在途中便是做好了伪装。 那是……飞剑? 什么时候人类的剑修这么不值钱了?! 之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便是很快带上一层厚厚的雾气,那张甜美却在眉角隐约藏着一丝还未长开的妖艳的白皙面容一下子耷拉了下来,红红的眼圈中成串的泪珠哗啦啦地不住流下。 对此早已是稀疏平常的荀命当然不会因为妖精卖弄可怜就手下留情,网开一面,不然他那本雪白的小本本上此时应该也就要少去不少的“正”字了。 当然不是因为剩下的那些不求饶,而是因为剩下的那些“正”字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银芒一闪,银笔一划,杀妖的过程往往是如此的简单而枯燥。 绝大部分的时间往往都是耗费在找妖怪的过程之中。 “你不要杀我!我不是坏妖怪,我没有吃过人!我到奶奶家里是为了报恩的,她们一家很久之前救过我一次,后来她们家的那个小姑娘晚上出门摔下山边死了,我就变成她的样子去陪陪那个老奶奶,不然她活不过上个冬天的!” 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一边用袖子擦着止不住的眼泪,一边抽噎着像是竹筒倒豆子般急匆匆说道,仿佛生怕说慢了就给眼前的剑修割掉了自己的漂亮脑袋。 别看剑修一个个还算是人模狗样,他们发起疯来自己人都砍! 在妖族的教育中,剑修永远跑不了杀妖不眨眼的“大魔头”角色,以至于一声“剑仙来了!”就能让大多数的妖族“孩童”硬生生止住哭闹。 而对于剑修,各妖族内部也是研究出了一套套精细的应对方案。 而狐族,则是着方面研究的集大成者。 谁让某些“大剑仙”对狐仙情有独钟呢…… 修炼到了元婴之上的狐妖便可被称作狐仙,而那些狐仙无一不是勾人骨髓的绝世美人。 在那套《狐仙教你如何从剑仙手下逃出升天》中便是提到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这些剑仙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莫得感情,吃软不吃硬,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跟他们硬碰硬,千万不要,因为根本碰不过…… 更加注意,求饶的是要不要玩弄文字,因为他们听不懂!你勾引半天可能还不如你直接跪下磕两个头来得是在。 更加更加注意,求饶的时候千万千万不要假装硬气,玩那一套欲擒故纵,他们真的会以为你是真硬气! 所以本来准备用一句熟练的“你杀了我好了!我死了老奶奶她……”来展开话题,然后在渲染氛围,最后在煽情求饶的小狐狸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职业素养,自觉略去了那些可能让自己分分钟提前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的操作。 本来便是准备出剑的荀命听了小狐狸的话语,淡漠的眼中微微一沉,袖中捏起的剑指同时一僵。 他看着那只已经哭得不像样子的小狐狸,思量起小狐狸话中的真实性,许久没有作出反应。 在他的嗅觉中,小狐狸的身上出了那股浅浅夹杂着狐骚味的妖气外,并没有浓重的血腥煞气,这意味着要么是这只狐妖真的没有吃过人,要么就是她的修为比他还高,而且极擅伪装。 狐族是极擅伪装,但一只金丹境的狐妖能看上一户山野老人家的什么? 这让荀命一时间有些思忖不透。 他看了看那只好像有些哭累了,从嚎啕大哭变成了一下没一下的啜泣的小狐狸,眉头微微一跳。 然后那只一直悄悄关注着他的小狐狸一下子就又“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压制住了自己捂住额角的冲动,荀命想了想自己又是回到了九百大关的银色笔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了左手上捏着的剑指。 接着那只哭得无比卖力的小狐狸听到了那白衣的剑修开口说道: “你要是对那老妇人不利,日后我必会找你清算。” 诶?就这么放过我啦? 还没等她惊喜多久,一道银白色的光亮一闪便是射入了那只小狐狸的眉心,让她在原地踉跄了两步,而后便是感觉到自己的脑门有点拔凉拔凉的。 啊!卑鄙的剑修,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只眼泪仍是止不住的流的小狐狸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生怕自己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绣花鞋。 就这么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后,她被一片落到她鼻尖的树叶痒地打了个哈欠,才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然后她就又是“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像是补上之前被吓得没有哭完的眼泪。 就这么又是“嗷嗷”哭了小半天,她像是彻底哭完了力气,抹着眼泪和鼻涕开始往那座茅草屋走去。 在感知到那个像是一团白色烈阳一般的光点离去后,她才是一点点冷下了神情,换上了一副散发着妖艳气息的冰冷,伸出一条粉嫩的小舌头添了添自己的指尖,用一股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尖细嗓音低语道: “哼,修为不高,手段倒是不低。” 第十章 白衣游侠儿 当小狐狸慢吞吞地回到了那间茅草屋中时,那个白衣朴素的青年剑修已经是不见了踪影,留下了那个枯瘦的老婆婆在屋中绣着一只崭新的绣花鞋。 因为眼睛昏花的缘故,她的头低得很低,几乎都快要贴到了那只绣花鞋的鞋面上,在她的身侧,已经是有了一只精美无比的绣花鞋静静斜靠在椅背上。 看着那双绣着金丝凤凰的绣花鞋,那个扎着对马尾辫的豆蔻少女眼睛微微眯起,在不经意间勾勒出了眼角那抹深藏着的妖魅。 “奶奶,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白衣服的书生诶,长得可俊俏了!” 少女天真的话语让那个差点贴到绣花鞋子里面去的老人像是回了神,有些艰难地直了直腰背,将脸从绣花鞋面上拉扯开来,她看着自己一天天挺拔俏丽的小孙女,脸上不自觉地便是洋溢出了满足的笑容。 那笑容从她干瘪的嘴唇上一直向着两侧延伸,穿越过了一道又一道如田垄般的深刻皱纹。 “你这小妮子呀~” “那个书生可是个热心肠的好后生啊,你看那桌上的饭菜就是他帮着奶奶烧的呢。不过啊,俊俏倒也是俊俏,就是那脸色也忒差,第一眼奶奶我还以为他是来索奶奶命的小鬼呢!”老太太说着“哈哈”一笑,下意识地便是看向了屋角那个已经是装满了的水缸。 听着奶奶的玩笑话,那个小姑娘的眼中有着异样的神光闪过,不过只是一瞬,便是恢复了正常,招呼起老人家开始吃饭。 吃着听说是那个书生做的一盘炒白菜,那个小姑娘的眼神微微一动,两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才是继续咀嚼起来,不过却是在心中暗暗打消了追上那个剑修把他吃掉的念头。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 离开了那间不知还能撑过几个冬天的茅草屋,心绪有些复杂的荀命不知觉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山林间的破庙虽然不少,但也并不是每晚都能出现一个,给荀命正巧碰到。 随意地找了棵还算是粗壮的古树,脚尖在树干上轻点了两次,着朴素白衣的青年剑修便是来到了茂盛的树冠之中。 找了跟较为舒适的枝桠躺下后,他指尖轻点,弹出了四根一模一样的雪白飞剑,插入了周围的枝桠之上,隐约围成了一个四面体,将他护卫在其中。 无形的“薄膜”自四根小剑上缓缓渗出,逐渐围拢,在树冠上隔离出了一方小天地。 这四柄成套的雪白小剑得自于斜月宗藏宝阁之中,因为缺乏杀力,只有配套隔绝出一块“小天地”的作用,由而虽然有着高阶法器的品阶,但是却因为这堪称“鸡肋”的作用,在藏宝阁中一年年“降楼”,直到被遗忘在了第三层的角落之中。 藏宝阁第三层,就是法器所能降到的最低层。 但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它被端到了想要再拿件便宜点的法器凑个整的荀公子面前。 而那位全宗都知道对于白色情有独钟的荀公子当场就被那四柄“鸡肋”的飞剑迷住了眼睛。 原因无他。 好看。 四柄小剑一模一样,在大小上比寻常用来攻伐的那些飞剑要小上一号,属于看上去就知道是专门用来布阵的“阵剑”。 四柄飞剑剑刃雪白凌冽,天然散发着一股刺肤的寒意,如若由千年白冰雕刻而成,而在剑格之后,包括剑柄的部分,则是隐约泛着淡蓝色的透明晶体,其中可见丝丝缕缕的冰蓝寒芒在顾自游曳,雪白与浅蓝在剑格的前半部分相融,交合出了一段蓝白相错的结合区域,冷意的色调交融,杂染出了一种独特的美感。 唤出了那柄被他取了个喜庆名字的“中秋”飞剑,静静地看着它像只银鱼一般在自己张开的五指之间穿梭游曳。 就这么过了许久,躺在枝桠上的白衣青年才是感觉到自己的心逐渐恢复了平静。 于是他便是坐起,借助着月华恢复起身上的伤势。 接下来的几天,荀命又是尝试性地换了几种不同的装扮,却仍是没有遇上哪怕一只妖怪,更别说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妖精了。 就这么沉沉闷闷的白天赶路,夜间疗伤,等到下一座城池远远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他的伤势已经是差不多完全恢复。 一身袖口被布条环绕扎紧的白色衣袍,一根绑住了头上发束的简单发带,腰间别上了一把凡间的黑鞘长剑,这便是荀命现今的装束。 一个年轻的白衣游侠儿。 荀命本意是想要配上一把白鞘剑的,但是转念一想又是感觉白鞘剑太过花哨,不符合他一个穷兮兮的青年游侠儿的气质。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白鞘剑基本上都是以花哨作为特征,专门面向那些大多屁点武功不会,却总喜欢在腰间跨把剑来卖弄豪气的世家子。 这样的结果就是,那些但凡能稍微如他法眼的白鞘剑,在市面上的价格都不是那些把西北风当酒喝的年轻游侠儿能用得起的。 他真要是随性配上了一把骚包的白鞘剑,那大概率只有三种下场,要么被抢,要么被揍,要么又被抢又被揍。 虽然他堂堂洞天境的“高手”也不怕这些破事,但这么一来二去总归是麻烦不是? 当然,他也是在穿着身廉价的白袍,然后骚包地跨了把在凡间堪称名贵的白鞘剑,走完一条小巷子结果手上多出来两个大包袱,膝下多出来二三十号胡子拉碴的孙子后,才是明白的这个道理。 因为跨了把黑鞘剑而有些不开心的荀命冷着张脸走进了城门,吓得那两个明显喝醉了酒的城卫一个激灵,以为又是哪个脑子拎不灵清的游侠儿来玩什么什劳子的“单人破城”。 虽然那些脑子有坑的游侠儿里最好的战绩也就是暴起偷袭捶翻两个看门的城卫,而后给涌来的守卫们一人一拳给打成了猪头。 但真要是给他俩遇上了那种破事,怎么说也是件倒了血霉的晦气事不是? 混在一帮人里揍人那是挺爽,但好好地看门吃饷给人白白打了一顿,那可真就是不太美妙了。 于是打着酒嗝的两个大肚子城卫酒这么瞪着双因为醉酒而大小不一的眼睛,战战兢兢地看着腰间跨了把长剑的白衣游侠儿消失在视线之外后,才是大口地闷上了一口烧酒,压了压惊。 第十一章 狗曰的外乡人 青色的石板街道旁,一面面形色各式的旌旗随着初夏的微风悠悠飘扬,坐在柜台后的店掌柜用手撑着下巴,忙中偷闲打着个小盹,门口招徕顾客的店员眉目放光,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主顾,店面旁侧的地摊小贩,或推着小车,或铺开旧布,一个个扯着嗓子大声吆喝着,像是在暗自较劲比拼着谁家的嗓门最为洪亮。 街道上人来人往,着锦缎薄衫的富家公子,着粗布短褐的赶集农民,着蓝白布衣的谄媚家丁,着素洁道袍的白鬓道士……都在人流之中前行涌动,浮世的众生百态,仿佛都是在这一刻被压缩进了这小小的一条街道之中。 两个总角的孩童一前一后追逐着,从一个白衣跨剑的青年游侠儿身侧跑过,那个青年游侠儿不着痕迹地悄悄侧移开了一步,为两个手上捏了一串大红糖葫芦、笑的无比开心的孩子让出了道路。 看着那两个本就很小,此时又在一点点变得更小的背影,那个白衣游侠儿微微一笑,然后走向了远处那个卖糖葫芦的商贩。 此间人间,甚好。 鼻尖微微翕动,嗅着空气中烤地瓜的喷香味,身侧经过女子的胭脂味,远处酒楼传来的酒香味,还有自己手上那串热乎乎、刚刚裹上了糖衣还未完全冷却的糖葫芦的香甜味,白衣的游侠儿感觉到自己的心绪像是一条绷紧了太久的弓弦,缓缓松弛。 清风吹拂,吹散了那轮还未升至天顶的大日播下的燥热。 荀命咬着手上的糖葫芦,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跟随着人流任意东西,待到他手上的糖葫芦只剩下了最后一颗山楂时,他的视野豁然开阔,一座巨大“戏台”映入了他的眼帘。 心中正想着“诶这家的糖葫芦不错,竟然知道去核,下次有空可以带那个疯丫头一起来吃”的荀命一抬头,冷不丁看见了那座里里外外围满了人的大“戏台”,突然有些好奇,他一口咬下了那仅存的一颗山楂,随手将竹签收进了储物戒指中,向着那将“戏台”包裹严实的人群走去。 修士毕竟是修士,虽然只是个半吊子的洞天境“小修士”,但放在俗世人间那也是可以被叫上一声“仙人”的! 没有花费多少力气,荀命便是像只雪白的游鱼一般穿梭过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墙”,来到了人群的最前排。 刚刚等他挤出人群,他便是看到了一个身穿棕色锦缎衣衫,精壮地像头熊罴般的中年大汉在那“戏台”上对着台下一拱手,说了声“接下来便是看各位好汉的本领了”后便是退身走上了那“戏台”后搭起的看台上。 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荀命微微一愣,而后便是看到了一道黑衣身影闪上了那“戏台”,大吼了一声“陈莳小姐我要当你的狗!”后便是被对面几乎同时跳上了“戏台”的一位草莽大汉一拳打下了“戏台”,抖了抖脚后便是脖子一歪,不省人事。 然后有些目瞪口呆的荀命便是看着一个又一个形形色色,老老少少的人影陆续登上了“戏台”,等他反应过来时,台上的人影已经是换上了好几波。 这特么的……原来是擂台啊…… 看着上台的人越来越参差不齐,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后,白衣游侠儿感觉自己的脑壳有点生疼,他拍了拍身旁那个从一开始就跃跃欲试的“瘦猴”少年,问道: “小哥,他们这是在干嘛啊?” 那个“瘦猴”听着这傻子一样的问题,心中先是暗暗一喜,为自己少去了一个狗曰的竞争对手而暗暗发笑,在脸上夹出了一个鄙夷的神情,不耐烦地转头说道: “不知道你挤这么前面来干嘛?这是咱们将军府在比武招亲!捉对车轮战,最后能留在台上的那个人就是将军府的姑爷!那荣华富贵给你小子吃几辈子都吃不完!” 不自觉说的自己眉飞色舞,仿佛已经是当上了将军府姑爷的瘦猴少年随意地瞟了一眼身旁那个傻子的脸皮,然后便是呆愣在了原地,像是一只刻坏的了石雕。 他娘的,这小子怎么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大意了! 一下子便仿佛是如临大敌的瘦猴看着好像一下子愣住,也开始对姑爷之位想入非非的那个游侠儿,心中更是大感不妙。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眼前的那个白衣游侠儿,此时在心里已经是骂开了花。 这个国家几个称得上是“将军”的,应该就只有一个赋闲在家…… 他娘的,走错路了啊! 我说怎么走了这么久没走到,感情是在山里给他绕过去了! 按荀命原本的计划,是准备到了汴城东侧旁近不是太远的紫苏城去吃下那里有名的几条小吃街,然后就折路向着南方行进的,结果自己这走过头一下子都快走到边疆去了啊! 然后那个瘦猴少年就是看着那个游侠儿的脸先是微微一白,而后快速变得黑如锅底。 他有些迷惑地皱眉歪了歪脑袋,而后便是看到眼前的那个游侠儿一下子消失在了原地,他先是一愣,而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心中一沉,瞪大着眼睛扭头看向擂台,结果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衣,腰跨黑剑的游侠儿。 狗曰的外乡人! 台上的荀命熟练地解下了腰间的长剑,仍在了擂台的一边,而后一手背后,一手前伸,手心向上,对着擂台另一侧赤裸着上身的精壮大汉招了招手,示意开打。 白衣长发说不尽的潇洒风流。 引得台下一众人群爆发出了一阵冲天的倒彩声。 当然,这些倒彩声来自于那些想要上台,或者已经是被打下了台的“未来姑爷们”,真正看客们的喝彩则是完全被那些酸汉子们的大嗓门给压进了地板里。 嘴角微微扯了扯,这便算是荀命对于台下那些倒彩的回应了,台下的,他当然管不着,但只要是上了台,那就等着跟他好好“切磋”下武艺吧。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需要一些适当的发泄。 而那些酸汉子们的喝倒彩,则是让荀命心中余下的那点不忍也是被彻底抹去,当然他也堂堂“洞天境大修士”也不会用境界修为来欺负凡人。 就当是顺便打磨下武艺和体魄吧。 在他回神之际,那个精壮的汉子已经是冲到了他的身前,一身的裸露的肌肉高高鼓起,对着他的脸上就是直直冲出一拳。 狠劲不错,应该是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就是,有点慢。 荀命的眼中,那个大汉的动作清晰可见,他微微侧过身子,不退反进,前身的右掌回收,在降低重心的同时右肘习惯性地就要悍然顶出,却是在出肘的一瞬又是松下,换作横掌“切”在大汉的腰侧。 于是在台下人的眼中,便是那个白衣游侠儿在原地踏了一步,那个壮如水牛的精壮汉子便是满脸痛苦地捂腰侧倒地不起。 一片哗然声中,戏台顶上的锦衣中年人眼睛微微一亮,稍微端正了点坐姿。 远处街道的尽头,一个白衣摇扇,但却前襟大开的奇怪书生微微眯起了眼睛,而后转入了身旁的无名巷子。 半晌后,换上了一身紧身衣着的书生走出了巷子,走向了那人满为患的“戏台”。 第十二章 两棵大头蒜 把一个长相形似一只半死不活的老瘦猴的猥琐中年人一脚踢下了擂台,荀命的眉毛有些不住地开始抽动。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还有一上来就往别人下三路出手的,什么玩意儿! 脸色仍是没有缓和的白衣游侠儿有些没好气地看向了倒在擂台下面一动不动的猥琐老瘦猴,眼睛下意识地瞄向了那只仍是保持着钩爪状弯曲在那里的手掌,脸色又是不自觉地阴沉了几分,好不容易才是克制住了下去再踢那个孙子两脚的冲动。 接着他的心念一动,回神间,一位和他装束有着几分类似的白衣青年便是出现在他的对面。 霍,终于来了个有水平的。 先不说那“出现”在擂台上的身法是如何超群,就单单说他那面皮,就是吊打了之前那些歪瓜裂枣几条大街了。 对面那人好像也的确是有了几分江湖风度,跟之前那些上了台就一个心思想着“怎么阴那个孙子一手”的选手们不一样,挺着胸对着荀命就是一个抱拳,然后响亮地自报家门: “无名小卒,陆春风。” 看着对方如此正式,荀命也是来了些兴致,抱拳回礼,朗声道: “江湖草莽,楚天衡。” 如此一个“富有江湖气”的过场走完,两人都是觉得对方是个上道的好汉,想着要不等会稍微意思意思过过拳瘾,就放水了事。 这样对味的好汉,现在可不多见呐。 不过两人也是隐隐有种异样感,总是感觉对方的那个名字有些耳熟,就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也就是转念一想,他们便是把这份疑惑抛到了脑后,仙凡有隔,他们怎么可能听过对方的名字呢?最多也只是巧合罢了。 于此同时,两位相隔万里的老酒友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骂了句娘后开始怀疑起是哪个混蛋在背后给他们下降头。 不过两个正在兴头上的年轻人并没有去思量那么多,在一次眼神交汇后便是几乎同时点地前冲而出,直拳,柔掌,膝点,肘击,斜踢……几次交锋后两人便是大概试探出了对方的深浅,有些满意地结束了起初的试探阶段,开始真正的大开大合。 不过每当有一方开始有些吃亏的迹象时,那一方便是又会突然强悍上几分。 如此循环往复,几十个回合过去,台下一开始还会厚着脸皮叫唤上两句的酸汉子们已经是鸦雀无声,生怕出声给台上那对狠人给惦记上,给人家捣上一拳便是丢掉了小命。 擂台之上,两人的动作越发迅猛凶狠,已经是快到了台下一帮糙汉子们只能看出个热闹来的程度,那些勉强看出个大概的招式套路,更是他们闻所未闻! 看台上的那个锦衣将军也早已是离开了座位,扶着栏杆瞪大着眼睛不愿意错过哪怕一个瞬间,在惊喜的同时,他心里也是有些纳闷: 这两人的武功,就算是和宫里那些深院护卫相比,那也是不遑多让,怎么会被自家这小小的比武招亲给钩了出来? 那些深院护卫,无一不是鼎鼎有名的武学大宗师! 而其他的那些大宗师,要么是隐居山野,要么就是有着自己的派系山头,无一都是深井里的老王八——寻常难得一见。 又是一拳互换,打得酣畅的两人终于拉开了身形。 这时两人的身影才是重新可以看清,“楚天衡”的衣衫上多出些灰渍和破损,但脸上却是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两眼仍是微微发亮,显得非常的精神。 而“陆春风”的衣物上的损伤就是明显地少于前者,但是他的脸颊上却是有着一块非常明显的红肿,不用说都知道是挨上一记狠狠的老拳,让他那张在剑眉下显得富有威仪的脸上多出几分滑稽。 此时,这两人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个念头: “他娘的,现在的凡间武夫都这么能打了吗?!” 眼瞧着这两尊“大仙”可算是愿意停手了,身为主人家的锦衣将军便是急忙开口朗声道: “二位壮士且先休手,老夫已经是知道二位身手的了得,请二位上楼来与小女一见,届时由她来定夺终生!” 两人虽然有些不愿,但总归也是不用修为,仅凭体魄还算酣畅地打过了一场,此时也不太好意思掉了主人家的面子。 两人正准备认输,送对面的好汉一桩良缘佳话,就是看到了看台上锦衣中年人的身畔多出了一位肤颜明媚的妙龄女子。 接着那两人便是非常统一的转回了身形,脸色冷漠地开始重新活动起手脚。 这么好的姑娘……不能给对面的小子糟蹋了。 正当两人的斗志开始迅速昂扬,仿佛下一瞬就要在这擂台上重新开打的时候,他们两人的耳边同时响起了一声轻咳声。 顺着灵识向着远处的街角的一间酒肆的二楼看去,他们看到了一位鬓角斑白的道袍男子对着他们举起了酒杯。 金丹! 在感知到那人故意暴露出的境界后,他们便是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仙家管事——辖凡令。 既然管事的都来了,那这一架也是自然掐不起来了。 像是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去向,两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而后那个白衣书生便是开口道: “你他娘的也是修士?!” 听到了对方的话语,荀命感觉自己的心口就是一堵。 好嘛,打个半天结果对面的也是修士? 然后他便是一怔,突然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说过“陆春风”这个名字了。 缥缈宗宗主,青云剑仙陆春风! 但凡是能被修士称为剑仙的,那都是破开仙门,入了仙途的仙道境大剑修! 看着他突然变得奇怪无比的脸色,他面前那个剑眉冲天的青年人也好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楚天衡,这特么不是老东西嘴里那个“楚狗曰”吗? 过了一瞬,脑子才是转过了弯来的剑眉青年的脸色也是变得极为精彩。 斜月宗宗主,芒月剑仙楚天衡! 等等,他娘的,跟谁装大头蒜呢?! 两个白衣的年轻人看着对方的呆愣模样,就知道自己给耍了,然后便是开始捋袖子,准备给对面的小年轻好好上上一课。 眼瞧着那两个脑子有点拎不灵清的后生开始运转起灵力,差点就要动真格了,那个装模作样喝着小酒的辖凡令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眉头一挑,便是在擂台之上震出了一道震人的雷鸣声。 两个正要“大动干戈”的年轻人给这声雷鸣拉回了现实。 那个外来偷渡的修士自知自己身份不好讲究,到时候真正算计起来还是他理亏,于是在那声雷鸣之后便是身影一闪,在原地留下了一抹细小烟气后便是消失不见,留下了一句“在下青云姜司南,以后别让老子遇见你,不然……” 熟练地弹指打断了那道声音丝线,阻断了那还未放完的“狠话”后,恢复了寻常淡漠的荀命对着一个方向低语,逼音成线: “在下斜月荀命。” 仅此一句,之后便是没有了下文。 附近一个巷口,侧耳听了半天,才是意识到根本没有下文的姜司南骂了句娘,而后消失在那条小巷之中。 至此,一个在修仙界传奇了无数岁月的四人组中的一二把手结下了他们之间最初的孽缘。 这时的他们,从未设想过他们未来会留下怎样的传说,创造怎样的辉煌。 此时的他们,只是在心里暗暗骂着娘,想着对面那个孙子是真特么能装,就那鸟样能是一洲二把手宗门的少宗主? 第十三章 梦境 不过…… 又是看了眼那缕还没完全消散的细小烟气,荀命微微点了点头,基本确认了那个小子应该是缥缈宗的人无疑,只是到底是不是那少宗主姜司南,就是另说了。 他又是看了远处的那家酒楼,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见那个辖凡令一面。 一是因为暴露了身份容易产生很多麻烦,而麻烦是荀命最为讨厌的事物之一。 二是,迄今为止,跟他“正式”见过面的辖凡令下场都不是很美妙。 虽然只有一个。 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于是一道银芒闪现后,台上那个白衣游侠儿也是消失不见。 楼上台下的人们只见一声雷鸣响起,而后台上的两人便是兀然地消失在了原地,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就不曾出现过一般。 整片擂台瞬间便是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楼上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在招到一位“贤胥”的同时不跟另外一尊“大佛”结下梁子,在雷声中一转头便是看到那两道白衣的身影一下子便是消失不见。 短暂的错愕后,老将军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老子这么大两个人呢?老夫的贤胥呢?! 一阵死寂后,台下的人群便是开始窃窃私语。 “卧槽,那两个狗日的给老天爷收走了?” “收走了不是更好,陈小姐就是俺的啦哈哈哈!” “呵呵,就你这副腌臜样子,我家狗看了都三天吃不下饭。” “你他娘的,找削是不是?!” …… 很快,那些窃窃私语便是变成了如同闹市般的吵闹喧哗,议论声,骂娘声,争吵声……像是一锅煮沸了的杂粮粥,在台下人群中翻滚着。 怅然若失的老将军仿佛一下子就是苍老了几岁,凭栏望了望台下那一个个歪瓜裂枣的糙汉子门,又是陷入了一阵忧愁之中。 怎么现在那些稍微长得能看点的后生都他娘的不习武了啊…… 看着因为那两个年轻修士的消失而乱成了一锅粥的白鬓老金丹并没有再继续停留,那些凡人虽然看不见,但不代表他看不见,那个白衣游侠儿在离开前用飞剑可以画出了道银白的剑光。 那道银色剑光勾勒出的,是半轮有缺的斜月。 斜月宗弟子! “现在的大宗弟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辖凡令也并没有去暗怪对方明明看到了自己,为何不来见上一面,毕竟要是太过计较那些,他也走不到金丹这一步。 一口饮尽了杯中的凡间酒水,那个鬓角斑白的金丹修士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酒楼之中,只余下了一小块碎银静静躺在木板的桌面之上。 身为辖凡令,他可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浪费在酒家之中。 而至于那有些乱了套的比武招亲,他也是没有太多补救的念头,这种情况,只会是越管越乱,还不如就放手不管。 …… 而此时正主之一的白衣游侠儿,正在三四个街道之外悠闲地走着,手上还捧了个“武二郎烧饼”,吃的津津有味。 寻常来说,修士入了玄道三境,便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辟谷不食,只需要服食一些用于辟谷的丹药便是可以不为饮食发愁。 而等到推开了仙门,入了仙道境,那便是可以彻底辟谷,不再触及人间炊烟。 吃完了烧饼,仍是感觉腹中未饱的荀命左手一转,便是从储物戒指中捏出了一颗蓝色的丹药,扔进了嘴里,嚼了起来。 感受着嘴中传来的清甜果味,暗自赞叹了声四师叔炼丹技术真不错后,荀命便是开始思考起接下来的去向: 既然已经是给仙家管事看见了,那他也不太好意思再在城里做得太过,像是去“逛”青楼,拆阴宅什么的大抵是不太能干了。 而且,就两个小修士去别人家比武招亲这种“小事”都能来管上一管,此城的辖凡令在荀命的心里已经是打上“尽职尽责”的大印章。 由此推得,那城中应该也不会有多少妖邪留给他来捡便宜了。 在脑海里大致勾勒出了这“长崧国”的疆域地图,荀命有些不住地叹了口气,这路线也偏地忒远了…… 他此行的终点,并只是南部的那些偏远小国,而是仙疆最南端的仙妖战线——“海天关”! 这件事他当然没有让他师门中的长辈们知道,否则别说是那些师叔师叔祖们会立马御剑飞来把他胖揍一顿然后绑回斜月宗,就是他那个脑子里缺根筋的便宜师父,应该也会跟在那些师叔师叔祖的后面,开始考虑起是打断他的几条腿比较合适。 那里是真正的战场。 在那里谁都可以死,没人会管你是大仙门的少宗主还是哪位自在境大剑仙的亲传弟子,而敌对的妖族则更是不会因此手下留情。 仙疆的每位天之骄子,在妖族那边可都是明码标价的! 虽然他荀命才只是“半步金丹”,极少在人前露面,但斜月宗少宗主和天生剑胚的身份也是让他在某张表单上的名次极为不低。 只要他敢现身在战场上并且给认出来,那基本就是一袋子会走动的仙家钱币了。 荀命当然不是那些脑子长在小腹里的那些二世祖,深知此行的凶险万分,但那场真实得仿佛就发生在身上一般的梦境却是让他始终无法放下。 那场梦中,有位白衣染血的女子倒在他的怀中,快速黯淡下去的冰蓝色双眸中仿佛有着千言万语来不及诉说。他们的周围,是一圈又一圈如潮水般的妖兽洪流,不过却是在他们的身周空余出了一片圆形的缺口。 每当他想要凝神去看清楚那位女子像是被覆上了一层轻纱般模糊了的容颜时,他便是会在一阵刺痛心魂的悲凉感伤中猛然惊醒。 无论他是初入炼体还是半步金丹,只要入睡,便一定会进入到那个梦境之中。 十年如一。 而在他当初开辟出第七洞天的时候,那股若有若无的呼唤感便是在他的心底骤然强烈,仿佛要拉扯着他向着南方飞去。 在城里过上一晚,明天一大早就出发向着南边赶路,然后在长崧国南疆坐仙家渡船继续向着南部赶路。 然后尽早杀够女妖,解开伴生剑的封印,然后在到达海天关之前结成金丹,这样在那里也能多一些生存的把握。 大致确定了接来下一段时间的方针后,白衣的游侠儿抬头看了看飘着几朵小狗似的白云的蓝天,深深吸上了几口气,而后转进了路边一家寻常的客栈之中。 前路漫漫呐~ 第十四章 心弦纷乱 夕阳的余晖斜斜照进了打开了一小条缝隙的木窗,在略显老旧的地板上画出了一条橙红色的光痕。屋内的荀命静静地看着那道不断倾斜的光带一点点斜靠像墙面,变得逐渐微弱,听着窗外的街道上逐渐失去了嘈杂,仿佛外出的人们都随着夕阳的落下而各自归家,享受家人的陪伴。 待到像是回光返照的夕阳失去了最后的一份火热,天彻底黯淡了下去,只是夜幕仿佛还在怠工,缱绻在东方天空的一角,只露出了一小片蓝紫色的裙角。 一弯尖尖的月牙,已是在不知觉间升起,仿佛等待着夜幕的来临。 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从那种绵软的出神状态中拉扯而出,荀命揉了揉脸颊,而后便是从床上盘腿坐起。 指尖轻弹,四道雪白的剑影便是出现了在了房间的四角,无形的波纹无声荡漾,一层肉眼不可见的薄膜自那四柄飞剑中逸散而出,结成结界,在房间中隔离出了一片小天地。 结界形成后,荀命便是轻轻地合上了双眼,凝神沉浸在了自己呼吸的节奏之中,两个呼吸后,他的呼吸便是变得无比平稳,进入了入定之中。 一个个银色的光点自他的周身形成,环绕,最终融入他的体内,一个个银色的光点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将被隔绝出的小天地映照上一层淡淡的银白辉光,恍若月辉烂漫。 待到一弯新月升到了夜色帷幕的最顶端时,白衣游侠儿的双眼缓缓打开,又是吞吐了几口气息,平复下了体内运转的灵力后,他右手剑指一抹,银白色的“中秋”飞剑便是剑尖朝下出现在了房间的正中。 接着他又是左手一拧,银白色的流光液体便是迅速攀上的了他的手臂,在他的身上凝成了一副雕纹华丽的银色的半身甲。 简单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后,荀命便是直直地向后倒在了还算是柔软的床面上,和衣而卧。 不过不知是因为心绪的不定还是因为太久没有真正进入过睡梦,他在那张床上躺了许久才是如愿进入了梦乡。 在睡梦中,等着他的是那场在他的眼前上演过无数次的片段。 被鲜血染红的雪白衣裙,生机快速流失的苍白肌肤,那一双一点点失去光芒的动人冰眸,手心传来的冰冷触感是那样的真实,耳畔响起的那些妖兽嘈杂声像是被一层薄膜相隔,传到他的耳中只剩下了微弱的“滋滋”声。 一片空白的大脑中,暴怒,悲愤,悔恨,像是交缠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猩红烈焰,自他的心脏爆燃而起,迅速扩散到了他全身的每一处角落,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灼烧成一滩扭曲的灰烬! “不要走!” 像是一个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孩子,荀命失声大叫着猛然挺起了身子,一双漆黑的眸子瞪大,呈束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帘般不住流下,同时流下的还有遍布他的额头鬓角的冷汗。 粗重的呼吸声中,好一会才是回过神来的荀命下意识地抹了把脸,而后便是按住了自己的心口,那里一颗心脏仍是在快速地“砰砰”跳个不停,将一股锥心的疼痛感泵向全身的每个角落。 好不容易才是平缓了些许呼吸的荀命后仰着倒在了床面上,那身“新月流云甲”在他的控制下也是重新化作了银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身体流向了他的左手,在重新凝聚成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小球后被他收进储物戒指之中。 至于那柄“中秋”飞剑,则仍是静静地漂浮在房间的正中,似乎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便是会化作一道银白流光激射而出。 倒下后便是把小臂横在了眼前的荀命微微顿了一会,才是低声喃喃道: “又是这样啊……” 在竭力平复这着那股由感伤化作的疼痛感时,回忆着梦境画面的荀命隐隐有了种错觉,感觉那双冰蓝的眼眸仿佛比以前生动了几分。 心绪像是一根被拨乱的弦,杂乱弹动,荀命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后便是收起了五柄飞剑,退去了房间,走出了客栈。 一弯尖牙般的新月已是逐渐又落下了梢头,夜,不知觉间意识来到了下半。 几声悠远的打更声自街道的尽头“咚咚”传来,衬托得无人的夜幕更显寂静。 街道的两侧,店面被一块块木板封住,看不见了店中的光景,清冷的月光下,整条街道空落落的,只有似有似无的清风与一个白衣游侠儿在结伴闲游。 心念一动,一道银白色的剑光便是闪现至了白衣游侠儿的身侧,像是一只银鱼般开始绕着他开始游曳。看着像是在雀跃的银白飞剑,白衣游侠儿“噗嗤”一声,而后在无人的深夜开始哈哈大笑,只是那笑声中,却没有一丝的笑意。 就像是一位凡间的白衣公子哥在逛街一般缓步来到了城门口,此时东边的天侧已经是在不知觉间带上了一抹鱼腹白,蒙蒙的晨曦自那抹鱼腹白中挥洒向了城中。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几乎是自顾自地便是走出了城门的荀命,并没有再去看那两个打着酒嗝,酒糟鼻红得像是蒸熟了的猴屁股一般的城卫,而是在走出一小段距离后,脚下骤然生风,向着南边疾驰而去。 那一股呼唤感像是一杯毒酒,让他彻底放下了其他的一切,一心只想着立刻飞到南关,而后在那海天关外,与那些该死的妖兽厮杀个痛快! 呼吸声逐渐粗重又是平和,强行压制着那股来自心灵的刺痛感的荀命,感觉到自己的心中像是有一只猛兽正在苏醒,一股烦躁的杀戮欲望像是一团火,灼烧得他的肺腔火热无比。 突然有些惊觉自身异常的荀命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便是运转心法试图平复下自己躁动不已的心绪。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林间传来了一声声树木倾倒发出的巨响,或漆黑或苍白的飞鸟名叫着哄散着升向了空中,惊起了杂乱的羽翅拍打声。 在脑海中观想着一轮逐渐削减的圆月的荀命心有所动,隔着繁茂的林木便是直直看向了那处飞鸟惊散的方向。 一缕浅淡的腥臭味在草叶气息的裹挟中传入了荀命的鼻中,像是一点火星,彻底点燃了才被荀命压下的暴虐冲动。 那个脚步才慢下没多久的白衣游侠儿的眼神瞬间便是被狂热所侵袭,转瞬之间,他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一道银白色圆弧刹那间便是划过了无数的林木,瞬息之后,那道极细微的圆弧上爆发出了极为刺目的银白色辉光,恍若一轮初一的新月从天而落,降临人间。 眸月剑法,新月牙! 第十五章 恩公! “怎会如此,噫!天要亡我!” 一个穿着简朴的书生在山林间提着衣摆死命地跑着,苍白的脸上汗水密布,没有一丁点的血色,一边跑着他的嘴唇一边不住颤抖,有些绝望地低声念叨道。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树林中,一道两人高的巨大漆黑身影在剧烈的摇晃中骤然膨胀,化作了一只小山般的巨大野猪,原本紧紧禁锢在他双手双脚以及腰间的三枚银色圆环在他躯体的膨胀中“砰”的一声同时崩碎,化作了三粒不大的碎银落入了泥土之中。 化出了原形的野猪妖怒喝了一声,猩红地仿佛从鲜血中漂洗过一般的双眼直勾勾地盯向了书生逃跑的方向。 那头巨大的野猪旋即不管不顾,埋低了有着象牙般獠牙的脑袋,直冲冲地便是向着书生冲刺而去。 一路上的草叶树木无一幸免,像是大风中的麦秆般纷纷崩碎倒伏而下,古木倾倒的砸地声夹杂着树干碎裂的“噼啪”声在树林中紧促响彻,仿佛一声声古树的惨叫与哀嚎。 林间的虫兽纷纷震动,在本能的驱使下竭力远离着这片是非之地,或漆黑或苍白的飞鸟“噗啦噗啦”地腾飞而起,在半空中浓墨重彩地挥洒出了一副生动的水墨画卷。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那四蹄踢踏地像是震天响的黑毛野猪便是穿出了书生身后的林木之中。 那两根像是黄白长枪一般的獠牙自野猪的嘴角穿刺而出,仿佛在下一秒便是要戳穿书生的胸膛。 听到那快速逼近的巨大声响,书生本便丢了所有血色的脸上更是一白,活脱脱像是一只在水里泡上了几年刚刚才被捞出来的溺死鬼。 慌神间,他丝毫不敢扭头去看身后的光景,生怕一转头就是看到那个满身漆黑的大汉近到他身。 下一瞬,书生眼前的林木便是齐刷刷地向着天上“跑”去,一片快速放大的地面直直砸进他的脸中。 顾不得脸上的剧痛,书生慌忙用手抓紧了身前的泥土,艰难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竭力向前爬去。 但他的双腿,已经是脱离了他的掌控,像是两个被吓坏了孩子,迷失在了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的剧烈颤抖中。 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双腿不能再跑动的书生愣了一下,有些呆滞地用因为恐惧而瞪大得眼球仿佛就要夺眶而出的双眼看向了自己的身下。 粗重地像是要把他的肺部胀破的喘息中,他的余光从自己身下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个迅速放大的漆黑怪物。 被恐惧拉紧成了一条丝线的心弦“崩”地一声断裂,书生眼中的泪水瞬间断流,仿佛忘记了如何哭泣,他身周的空间的仿佛瞬间静止,而他则像是一个木头雕刻而成的玩偶,就这么呆滞在了原地。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眼中那副牙渍遍布的獠牙迅速放大,书生的像是疯了一般地开始大叫,一双沾满了土腥的双手胡乱地敲打着一切可以敲打到的东西, 癫狂间,涕泗横流,模糊了书生了面庞。 他一个小山村出来的小书生,哪里知道在那山沟沟外面等着他的,不是读不完的印刷书本,不是随处可买的笔墨纸砚,不是报效家国的功名仕途,而是血淋淋的死! 贼老天! 那根粗长锋锐的尖牙仿佛就要刺进他的心肺,将他捅个对穿。 那猩红色的大眼中的瞳仁,那大眼外像是一层窗帘一般的睫毛,仿佛都在书生的眼中清晰可见。 下一瞬,一道刺痛眼眸的银光自他的眼前迸绽开来,让他不自觉得便是紧闭上了眼睛,抬起一只老茧密布的手挡在了眼前。 匆忙间又是睁开了双眼的书生看到了他这一生中再也无法忘记的一幕。 那颗长着尖长獠牙的巨大猪头旋转着高高飞起,那双瞪大的猩红眼眸黯淡无比,像是在无形中有种名为“生机”的东西随着那颗大脑袋的旋转飞洒而尽。巨大野猪的脖颈处,是一道极为细狭的微曲光痕,自他右侧的树林中划向了野猪躯干的左侧。 那里,有一道游侠装扮的白衣身影背身而立,那道银白色的光痕弯出了一个不大的弧度,最终消失在了他的指尖之上。 接着,树木倒塌的巨大声响自旁近的林中传来,仍是没有回过神来的书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是向着他的右侧看去,差点没被惊掉了下巴。 数不清的林木轰然倒塌,杂乱地横杂在了林间的地面之上,断裂的小枝,繁茂的树冠,盘结的树干,交错叠杂,却遮掩不了那一个个切面整齐的树桩。 仿佛还是有着淡淡的银芒在那片瞬间变得“空荡”起来了林地间没有散去,一时间经历了绝望与震惊的书生有些不知所措地呆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丢了脑袋的无头躯体轰然倒地,大股大股的猩红液体自那脖颈处断口处涌出,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滩血色的水洼。 “砰”的一声,那颗巨大的野猪脑袋砸在了地上,惊得书生终于是回了魂。 他的喉结上下鼓动了一下,而后便是感觉到了胃中仿佛惊涛骇浪般的翻涌,恐惧,血腥,惊然,在一瞬间便是从他的胃中涌上了他的天灵盖。 “呕~”双肘撑地匍匐在地上的书生猛地撑起了身子,把头一歪便是开始剧烈的呕吐。 那个白衣的游侠儿自然是之前悍然出剑的荀命,因为那把伴生剑的缘故,他并不能真正持剑,所以他之前只是以指代剑,施展出了一记“新月牙”。 悍然出剑后,不知是因为斩杀了那只洞天野猪妖发泄了些怒气,还是因为体内灵力的大量消耗,转移了注意,荀命的心境已是恢复了清明。 他在原地运转功法恢复了些灵力后,才是按下了剑指,装作风轻云淡地转身看向了那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了倒霉书生。 没有满月的加持,作为道法的“新月牙”对于现在只是个半吊子的荀命来说,仍是难以支撑,只是以指代剑的一剑,他体内的灵力便是仿佛被鲸吞般消耗了大半。 在转过身时,他的脸上已是换上了一张剑眉高指的面孔。 正是那棵狗曰的大头蒜。 只是瞟了一眼感觉快要把肠子给呕出来的书生,荀命便是将目光又投向了不远处那颗被他一“剑”削下的野猪脑袋,不过在看到那对醒目的獠牙后便是嘴角一瘪,在心里又是狠狠地鄙视了那只野猪妖一眼。 “下辈子争点气,做只母猪妖。” 眼见着猪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那个倒霉的书生看着不像是一时半会缓得过来的样子,荀命便是准备离开。 毕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途在南方等待着他,萍水相逢,一剑斩妖,于那书生他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至于那护送书生到安全地带,则并不是一个仙家之人该有的“闲情雅致”。 正是转身要离开,荀命便是听到了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 “恩公?!” 没有转身,感觉到有些不对的荀命脸色开始变得一点点奇怪。 怎么感觉……这小子叫的好像有点太过亲热了啊…… 第十六章 假仙 他……认识我?! 不对,是认识那棵大头蒜。 荀命的直觉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但他最终是在好奇之下转过了身子,看向了那个书生的方向。 那个书生已经是停止了呕吐,满脸还没擦去的泪水和鼻涕,一对眉毛在惊喜之中高高扬起,一双清澈的眼眸中有着劫后余生,找到了依靠般的欢喜。 看着书生的眼神,荀命的心就是微微一沉,真正确定了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倒霉蛋却是是认识那棵大头蒜,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认识! 不过也就至此而已。 稍微满足了下自己的好奇心的荀命便是要闪身消失,便是听到了那个自顾自抹着眼泪的书生苦兮兮地说道: “我就不该怀疑你的啊恩公,我果真是你说的那什么什劳子‘假仙体质’啊!我好好的走在山里,都能从路边蹦出一只野猪妖怪想要吃我啊!” 听到了这话,荀命刚刚想要迈出的一步便是被他硬生生收了回来,他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假仙体质?那个引妖体质? 那这倒好像不能说你是倒霉蛋了,要真是倒霉,那蹦出来的就不会只是一只修为稀烂的洞天境猪妖了…… 拥有这种体质人对于妖邪精怪来说,无论是练气化液境的小妖,还是金丹元婴的大妖,乃至已经入了仙途的妖仙们,都是有着难以抑制的巨大吸引力。 因为曾经有只刚入灭却境,修为都还没有稳固的白虎妖,在吃下了一位假仙体质的金丹女修后直接合道,跻身自在! 而人道玄道的妖邪们,吃上一个假仙体质的修士,那最少也是直接提升一个大境界,抵过它们百年修行! 那这就不好直接离开,把他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给丢在这荒郊野岭了啊…… 不然说不准人还没走出去多远,他就已经是进了其他妖怪的肚子了。 难办。 正开始有些纠结的荀命接着便是又听到了那个书生一句接一句说个不停的碎碎念: “不过还好有恩公你给的那几粒碎银子,那真是神仙手段哩,哪想得到它们一下就变成了三个圆环,把那野猪妖给圈住,不然小生大抵是在恩公你赶到之前便是入了那妖怪的肚子!” 灵器?不对,法器碎片? 哦还有,我都没看出来的假仙体质,那大头蒜竟然看出来了? 金丹? 荀命一边听着,一边越发对那个“姜司南”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一直这么闭口不言也不是个事,于是荀命也只好是从那个书生的话里前后推理,而后通过还算是恰当问题来套出他更多的信息。 “我应该跟你说过不要随便出城吧?你怎么又是一个人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被“恩公”略显严肃的反问给打断的书生微微一愣,而后苍白的脸上便是缓缓浮现出了几分羞赧的红润。 “我这不是找不到恩公你,就在路上跟人打听了嘛。” 恩?? 荀命给这书生的话听得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脸上却仍旧是一副自在淡然的平淡神色。 “结果你猜怎么招,恩公你还真出名哩,我还没问几个人,就有个好心的大汉找上我,跟我说他知道你在哪,而且还愿意给我带路哩!真是个好心人呐!” 听到这,荀命的眉毛微微一跳,已经是听出了个大概。 卵蛋好心人!那特么的是人贩子吧! 他再次看向那个书生时,眼中已经是带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所以……你就跟着他一直走到了这里?” 那这个人贩子可还真是敬业啊,这里离紫苏城可有一段不短了路程了。 不过走了这么久,这傻子就没发现一点不对?! 不过那个自顾自说着,已经是忘记了脸上的还没擦干净的眼泪和鼻涕的书生,丝毫没有察觉到荀命的脸色变化,非常自然地答道: “是啊。” 接着他的脸色便是明显地一暗,有些感伤地说道: “就是可惜了那个好心的大汉,那么辛苦带着走这么远,最后还为了引开那猪妖……” 那特么是他给吓得跑路了好吧! 荀命感觉自己的智商像是受到了极大我侮辱,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突然有了扔下书生转身就走的冲动。 那个大头蒜就是这么给他气走的? 不对,看那小子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他们两个人应该挺合得来。 …… 遥远的北方,一道御剑飞行的人影突然间打了个喷嚏,然后一脸茫然。 仙人还会打喷嚏? 哪个孙子在背后说老子坏话? ……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荀命的脸色一正,打断了书生的碎碎念,说道: “把手伸出来。” 在荀命转身后便是有些困难地从地上爬起,站到了他身前的书生没有多想,便是伸出了还有着泥土残留的双手。 荀命看着书生手上的泥土,然后又是看了看他脸上一道又一道由泪水和泥土和成的泥浆痕迹,最后又是看向了一下子便是伸出了一双的手,陷入了沉默。 要不我还是走吧。 这种时候,谁会一下子伸出一双手啊!搁这接圣旨呢?! 胸廓缓缓鼓起,而后又是瘪下,几次重复后,荀命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把手搭在了书生的左手的手脉上。 一股绵长的灵力在荀命的控制下顺着他的指尖涌入了书生的经脉中,向着他的胸腔涌去。 感受着书生经脉的盘曲幽狭,荀命的眉头微微一皱。 别说是得天独厚的假仙体质,就是常人的经脉,也是比他的要宽韧许多! 待到那股灵力进到书生的胸府中时,荀命的肩头微微一震,脸上虽然在他的控制下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异常,但他的眼神中却是有着明显的震惊。 他眉头紧皱,用明显快上了几分的语速,像是审问一般地看向了书生的眼睛: “我之前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给这问题问得有些呆愣的书生有些不解地看了荀命一眼,在看到那股带上了冰冷的严肃后,快速地回忆了一下,而后有些畏缩地答道: “没……没有啊……” 也是,夺取灵脉这种事就算身为仙宗少宗主的自己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完成。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荀命快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神情和语气,而后继续问道: “那你小时候有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或者遇到过什么诡异的事情?” “没……没有啊……” 书生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略微回忆了下后便是答道。 正当荀命有些不解的时候,书生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 “哦!恩公你是说我的体虚吗?这个啊,我小时候家里穷,就跟着村里人卖了些血。” 一些? 荀命在心里补上了一句,丝毫没有疑惑得到解决的释然,而是一颗心缓缓沉下,沉入了一片无声的海底。 “小时候”是多小?“一些”是多少? 呵呵。 气府干涸如荒地。 第十七章 补过头了? 就算是没有成为修士,有着假仙体质的书生的体质应该也是远远强于常人,而那作为人之根本的气府之中,更应当是一副繁茂充实的景象。 但在书生的气府中,却是先天之气完全枯竭。 要是说常人的气府是一块贫田的话,那么他的就是一块杂草都无法生长的荒地。 深感惋惜的荀命再次看向那个书生时,眼神中已经是带上些许的怜悯。 不过那怜悯也只是存在了一瞬,而后便是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起来。 气府干涸,那么别说是把他送进作为仙宗的自家宗门了,就是成为修士都是没有丝毫的希望。 人道三境的第一境为炼气境,炼气炼气,炼的不就是气府中的那一口先天之气吗? 他这气府干涸得别说是先天之气了,就是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这还炼个蒜头啊? 既然这条路也是行不通,那暂时也便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在听完了书生的话后,荀命已经是彻底打消了丢下他在这自生自灭的心思。 为善如登,为恶如崩。 已经是知道了丢下书生,他便一定会死,那么离开不就和直接一剑砍死他没有什么区别了吗? 虽然自认不爱管闲事,但害人性命这种下作事荀命也是做不出来的。 又是看了一眼又是开始在那叽叽哇哇不知道念叨些什么书生,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深感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不会太过轻松。 他最讨厌吵闹。 带着书生返回之前的城池? 不行,那有背他不走回头路的信条。 想来想去一时间没想到稍微合适些的解决方案后,荀命无奈只能继续带着书生继续向着南边赶路,准备在路上找个好些的时机将他托付给可靠的修士,譬如实力稍微好点的辖凡令什么的,毕竟一个假仙体质,就是引来金丹元婴也不是小概率的事情。 这么一想,荀命又是感觉有些头疼,一般的辖凡令,就是金丹境的都不是很多,这好像还真不够几只妖邪打的啊…… 感觉还是得交给专业人士来解决这档子破事。 等到下一座城里去让当地的辖凡令联络上宗吧。 大致心里有了打算,荀命也便是感觉稍微轻松了一些。 给这书生和野猪妖这么一打断,之前在他心里熊熊燃起的紧迫之情像是稍有缓和,让他此时稍稍心定。 虽然很麻烦,但假仙体质,应该可以稍微利用下? 总不可能倒霉到正好“引”一个金丹元婴过来是吧。 哦对,忘了先问问人家的意见了。 荀命看向了仍是一脸吊儿郎当的书生,开口问道: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啊?这个吗,我还没有想好,原本听说大疆城的人都挺好的,结果之前我听你的,专门挑了家有好看姑娘在楼台上叫唤的酒楼,想着去开开眼界,可谁想,我饭菜还没扒拉两口,那些虎狼似的姐姐们就是一个劲的扒我的衣服!一边扒还一边往我身上靠,说着什么‘小哥还真可爱’!”书生一开始还是副呆呆的样子,不过后面说着说着脸上便是浮现出了气愤的神情。 原本还是一脸正经的荀命听着听着就是感觉这话像是变了味,脸色一点点变得奇怪。 作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楼杀手”,他想都不用像都知道书生嘴里讲的地方不是什么正经的酒楼。 那特么是青楼啊! 这是给那个大头蒜忽悠瘸了啊! …… 遥远的北方,那道御剑飞行的人影又是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他娘的!没完了是吧!” 给这两个喷嚏弄得有些冒火的青年狠声骂道,而后开始回忆起自己这两天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随后,他突然一拍额头,脱口而出道: “他娘的,把那个小子忘记了!” 他脚下的那道剑光急匆匆地一顿,而后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弧,掉头激射向了南方。 …… 荀命有些痛心疾首地继续问道: “然后呢?你就从了她?” “恩?什么是从了她?”书生愤慨的脸上微微一顿,闪过了一丝茫然,随后又是换上了一脸的正气。 “我辈读书人,哪能跟那些女流一般见识,我三下五除二,就是把桌上的饭菜给吃完了,然后才是推开了她们,急匆匆跑出了那酒楼。” 然后荀命便是看到了那个书生的脸色突然凝固,接着便是听到他有些颤颤悠悠地说道: “我……我忘记结账了……” 荀命又是被一口气噎在了胸口,感觉自己可能是误会那个“好心的大汉”了。 他可能不是想要拐卖书生,而是想直接弄死他…… 所以,他才是会“带着”书生走出这么,想着是抛尸比较容易? 气氛,突然凝固。 ……… 一弯稍稍宽厚了些许的月牙静静地挂在天边,漆黑的夜幕悄然,无数的星斗在其中暗自眨着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地上的生灵。 虽是盛夏,但林中的夜间仍是有着仿佛能够沁入骨髓的寒意。 一圈木柴呈散射状围成了一个小小的篝火,时而响起的“噼啪”声中,一丛火苗在晚风中不断飘摇,散发着温暖的光和热,火苗有着用树枝串起的一根根肉串,在火焰的烘烤下不断向外溢出油脂。 油脂在溢出后便是很快沸腾,冒着油泡发出“滋滋”的声响,几滴油滴在一个书生粗手粗脚的转动下滴入火丛之中,不出意料地腾起了一小条赤红的火舌,吓得胆小的书生差点没有松开手里转着的肉串。 浓郁的肉香味在这片林间的空地上氤氲飘摇,散发着迷醉味蕾的甜蜜。 狠狠地吞了口口水,终于等到一串肉串变成了熟透的微褐色,书生顾不得舌尖传来的炙热,迫不及待地便是开始撕咬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恩公恩公,这野猪肉也忒好吃了!” 情不自禁夸赞出口的书生刚刚风驰电掣般的撕咬完了一根肉串,此时正是非常没有形象地在嚼着满嘴快要溢出的烤肉,非常满足地一口咽下后,他转头看向了身侧那个已经是换上了一身粗布黑袍的青年。 荀命此时正在异常认真地一手拿着肉串,另一只手上快速地切换着不同的瓶瓶罐罐,向这那串肉串上撒着不知名的香料。 一股被某种香料激发出的浓郁烤肉味中,带着微微酸意的香甜气息铺面而来,让书生的嘴中瞬间便是蓄满了口水,他胃中刚刚得到了些许满足的馋虫也又是开始不安分起来。 有些艰难地挪开了视线,当书生补救似的再拿起一根肉串放进嘴中时,他不仅种想哭的冲动。 之前吃肉的那种快乐一下子就是少了一大半啊…… 察觉到了书生视线的荀命没有接话,一是因为他手上工作已经是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二是因为他也还没想好怎么来跟书生解释。 这些都是仙果仙丹磨成的香料,你一个凡人吃了分分钟爆体而亡? 不用想都知道这不合适啊…… 终于完成了香料添加的荀命将那串精心准备的肉串放进了嘴里,而后脸上便是洋溢起了一阵满足的微笑。 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当荀命一脸幸福地睁开眼时,他看到的是一个两眼发直地盯着他,嘴角的口水一直流到了膝盖上的书生。 他的脚边,是一根才只吃了一半的肉串。 荀命给看得微微一愣,而后脸色便是变得无比奇怪。 难道那些香料对凡人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尝试性地伸手在书生的眼前晃了晃,发现丝毫没有反应,换用他自己手上那根用树枝削成的竹签时,书生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地跟着移动后,荀命有些无语地捂住了额角。 要不……给他尝一点? 吃一点应该没事的吧? “你要不……来点?” 刚说完,荀命便是看到了书生失去了神采的眼中爆发出了刺目的亮光。 …… “好热好热好热——” “嘶哈嘶哈……” 看着脸色潮红得跟狒狒屁股一样,正在上蹿下跳个不停的书生,眉毛狂跳不止的荀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这……是补过了……? 第十八章 苏醒之后 第二天一大早,荀命两人便是精神萎靡地开始向着南方赶路。 已经是知道了名字叫贾宪仁的书生眼圈乌黑,两颗无神的眼球深深凹陷,脚下虚浮,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昨晚对于他来说,是需要用一生来治愈的一夜。 而在他前面走着的荀命也是没有好多少,虽然他已经是个玄道境的仙人,即使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仍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昨晚前半夜的情况还算是可以控制。 到了后半夜那事情就开始变得恐怖起来了! 一开始贾宪仁还只是浑身燥热,瘙痒难忍,不过让他自己在那多蹦跳一会情绪也还算是正常,也就和寻常人家补品吃多了没有多大的差别。 可是到了后半夜就不对劲了,荀命当时一睁眼,就看见贾宪仁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口水下流,喘着粗气,就和饿了几天的野狼看到了小姑娘一样! 荀命当时就是身后一紧,差点没忍住一剑给他劈了。 匆忙间闪身到了树上的荀命看着在树下已经是神志不清到开始蹭树的贾宪仁,陷入了纠结之中。 那四柄雪白小剑明显不能把树上树下两个人都“包”进去,这自己布开剑阵自顾自打坐修行嘛,怕不知道哪里冒出只妖怪就把那个蹭树蹭地都快要把裤子蹭破的书生给一口吞了,不过这就这么守着又不是个事。 最终荀命败给了心里的“仁义”,就这么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树上看着贾宪仁小半个时辰,他终于看不下去了,怕这小子就这么丢了下半辈子的幸福,闪身下树,把握着分寸一个熟练无比的手刀将他打晕了过去。 打晕贾宪仁后,荀命没忍住好奇,眯着眼睛偷偷瞟了一眼书生的身下,看到了些触目惊心的血色痕迹后心里微微一颤,而后便是不自觉地感到自己的身下也是一冷。 嘶……还真是不把树当外人看啊…… 微微愣了一愣后,荀命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瓶在修仙界最为寻常的凡品伤药,习惯性地便是倒了一些在手上后,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的荀命又是停下了动作。 然后非常大气地拿起整个瓶子就是往书生的身下倒去。 虽然会浪费很多,但与这点神仙钱相比,明显有很多东西显得更为重要。 比如某位少宗主的清白。 我都好心给你伤药了,你难道还要我一个大老爷们给你抹抹匀吗?! 一是想到这里,荀命的脑海中便又是浮现出了贾宪仁之前那个就差一口把他吃了的恐怖眼神,顿时心里生出了一阵恶寒,下意识地便是向着身后又是退了两步。 这行走江湖还真是他娘的危险啊! 不过也倒不是荀命舍不得神仙钱,所以才给他用身上最差的伤药,只是他实在是给那些佐料给吓出了些后遗症。 要是一瓶高阶些的伤药下去,这小子突然两眼放光地挺起身来,这大晚上的谁受得了啊?! 就是换个仙道境的剑仙,那也得给吓得后退个几步吧? 估摸着书生下意识还是留了些余力的,不然应该也就不会是现在这种约莫是皮外伤的情况了,一瓶凡品伤药下去,应该迟点他醒的时候就能好了吧…… 荀命正是这么想着,他脚边的书生在那瓶伤药倒下后像是反应了一段时间,而后便是被身下伤药来带的剧烈疼痛感给惊醒,身体猛然一挺,嘴里传出了“嘶”的一声冷气声。 这会本来就是有些神经过敏的荀命哪里经得起这么一吓,看着这脚边跟诈尸一样的人影,差点没直接把“中秋”给叫出来。 短暂的一惊后,荀命便是迅速反应了过来,在暗骂了声娘的同时,又是一记手刀打在了书生的脖颈上,让刚刚“还魂”的书生又是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长痛不如短痛,他一个书生哪里顶得住这伤药入肤的痛切。 再说了,天知道这小子过了那阵疯没有…… “啊?刚刚不是还蹭个正欢吗?现在知道疼啦?!” 有些气不过的荀命吐槽了两句,而后便是唤出了那四柄雪白的小剑。 …… 第二天书生贾宪仁醒来时,只是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嗡嗡响,关于昨晚也就记住了自己嘴馋没忍住一口就啃完了恩公一整串的烤肉串,然后自己就感觉浑身都像是给浇上了热油,点上了火,整个人都像是烧了起来一般。 之后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唯一还算是比较清楚的就是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有只发了疯的黄狗一口咬住了自己…… “嘶……” 只是这么一想,书生一下子就是从还没睡醒的迷糊里清醒了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然从地上坐起,慌忙看向了自己的身下。 他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但这并不表示他不珍惜自己啊! 不过好在,当他一脸惊疑地看向身下时,并没有看先一片刺眼的血肉模糊,只是看见了一条裆部磨损严重,有着点点血迹的裤子。 “呼——” 心弦缓缓松下的书生长长舒了口气,心中莫名升起了股庆幸的情绪。 还好没有真的给狗啃了…… 等等,那些血迹是怎么回事?! 突然回过神来的贾宪仁的眼睛又是猛然瞪大,而后伸出了两根指头悄悄挑起了自己的裤子,小心翼翼往里面瞟了一眼才是真正松下了一口气。 还好,兄弟平安。 嗯?那那些血迹是哪里沾上的? 还没来得及想太多,他的耳边便是响起了荀命的声音: “起来,走了。” “哦哦,好嘞。”书生贾宪仁下意识地便是连声回应道,接着便是麻利地站了身,不过脚下却是意料之外的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嘶……头好晕…… 一阵急促的眩晕感像是从天而降,直直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让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一黑,差点便是向后一屁股跌倒在地。 恍惚间,他好像是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些模糊的画面,有恩公和篝火一直在跳个不停,有恩公在一颗大树上摇个不停…… 什么情况? 有些摸不清头脑的贾宪仁微微一愣,而后他的眼前的黑暗便已是开始缓缓消散,化作清晰的林间画面。 那道有着绿树夹道的黄土路上,一个白衣的背影在一点点缩小。 “诶诶,恩公你等等我啊!” 顾不得其他的贾宪仁腰间一挺,便是笔直起了上身,而后脚下虚浮地向着那个黑色的背影匆匆赶去。 天边的太阳已是在不知觉间便是升上了梢头,开始向着林间挥洒下逐渐有了几分燥热的阳光,淡淡的草木清香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始在林间飘荡,林间的万物仿佛都在那阳光与清香中缓缓苏醒,聒噪的蝉鸣在其他的细碎声响中脱颖而出,响个不停。 万物一片欣欣向荣。 但那个白衣的游侠儿却是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等会路上得注意绕着河流小溪走…… 不然给这小子看到他自己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八成能以为是水里有水鬼要拉他去替死。 就在这时,路旁茂密丛杂的树篱中传出了一阵急促的树叶碰撞发出的“沙沙”声。 还没等贾宪仁反应过来,一道漆黑的身影便是闪出了那丛树篱,直直扑向了他,半空中,仿佛是有着如尖刀一般的锐器在阳光下反射出了锃亮的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书生的脖颈! 第十九章 降妖除魔 恩?终于来了? 荀命的眼睛微微眯起,一道银白剑光便是一闪而逝,接着书生贾宪仁瞪大的眼中便是看到了一道细长的银色细线在半空中划过。 刺耳的尖啸声才是刚刚开始,便是戛然而止。 “砰”的一声,那道从树篱中窜出的黑影便化作了两截,砸在了地上,扑腾起了些尘土后便是一动不动,彻底失去了生机。 “啊!……” 刚刚想要大喊出声的书生被这接连而来的变故惊得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想要叫喊的嘴就这么张在了那里,忘记了关上。 没有理会这时候已经是双腿发软,开始不自觉抖动的贾宪仁,荀命看向了地上那两截已经是失去了生机的“尸体”。 看着那道从胸部直直切开的巨大切面,荀命的眉头微微一皱,有些自嘲地在心里想道: 难道我的修为已经是跌成这个样子了吗? 明明想要切的是“它”的脖子。 有些无奈地轻微摇了摇头,荀命终于将视线移向了那具“尸体”的全身。 “尸体”形状与人相似,只是浑身漆黑,活脱脱像是一具被黑色墨水浸透的人尸,荀命的视线在那句“黑尸”的胸前一瞟而过,便是确定了这具“黑尸”生前应该是一位女子,视线继续往下,便是一对醒目的修长的“爪子”。 等等! 然后头上沁着冷汗的贾宪仁便是看见他的恩公身体微微一震,从胸口的衣服内侧摸出了一本通体雪白的册子,用手指在上面不知道画着什么。 因为荀命是侧对着他,所以贾宪仁并没有看见雪白书册上的内容。 看着指尖出现的一笔银色,荀命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愉悦之意悄然跳上了他的眉头,让他打消了“物理超度”身前那具人鬼不分的“黑尸”的念头。 不着痕迹地收起了眉梢上的满足,荀命带着些开小差的尴尬收起了手上的雪白册子,将视线又是投向了那对触目惊心的爪子。 那只“黑尸”的“手”的五根指甲全部异化成了约莫她小臂长,与她每根指头差不多粗细的锐利锋刃,如同五根磨得锋利无比的尖刀,插在了那只因为指甲粗长而向后扭曲勾起的黑手上。 黑尸? 荀命脖子微微一倾,隐约间感觉好像抓住了什么,但是又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呔!这是甚么妖怪!”这么过了小半天才是反应过来的贾宪仁给眼前这个长相丑陋扭曲的怪物给下了一跳,抖着腿便是悄悄地向着荀命的身后挪了两步。 给贾宪仁这么一叫给打断了思绪的荀命是又好气又好笑,在心里忍不住吐槽道“这小子就是气府完好,那应该也当不了仙人”。 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荀命自然是没有给那具突然蹦出来的“黑尸”给吓到,反而是差点给贾宪仁这么一叫给吓到。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荀命深深地看了眼身后脸色与之前相比又是更加苍白了几分的书生,像是有些艰难地吸了口气,硬生生憋住了原本想要说了的话语,在缓缓吐出了那口浊气后才是慢慢地说道: “少说话,多看,有危险就往我身后躲,让你跑就往死里跑,记住了吗?” 重复了一次之前重复了无数便的“四大准则”,看着书生仍然是一副呆头鹅样子的荀命有些无奈地转回了身子。 这傻子是怎么考上秀才的?! “秘偶!” 荀命刚刚在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书生一句,而后他的脑海里便是浮现出了之前求而不得的那条“丝线”。 又是看了眼那具“黑尸”头部完全模糊成了一张“面皮”的脸,荀命大致确认了这具只是最为低级的秘偶,对应的境界大概也就化液前期,不过看那对爪子还是有些水准,应该约莫是有着化液中后期的战力吧。 不过就算是最为低级的“秘偶”,那炼制者的修为都至少是洞天境的后期了。 当然在这种小地方,洞天的数目应该不会多。 想到这里,荀命的心中又是升起了些疑惑: 如果是发现了自己身边那个不太聪明的“香饽饽”那么最少有着洞天后期的妖精邪魔怎么可能会就让一只最低级的“秘偶”来打草惊蛇呢? 万一没捉住那不是亏大发了? 心绪转念,荀命的心便是微微一沉,而后他的嘴角便是勾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那么可能的结果也不是太多。 比如这只秘偶只是个在外围巡逻狩猎的小卒,并没有发觉贾宪仁的体质,又比如他们现在已经是进入了某只还算有些水准的妖精的“地盘”里,对方一点也不担心给他们跑了,只是用一只最为低级的“秘偶”来探探虚实。 不过无论是哪种,对于荀命来说结果都没有太多的不同。 唯一的区别只是花费力气的多少罢了。 那张仍是剑眉高指的刚毅面容上,那双因为带着懒散而略显违和的黑眸缓缓沉下,其中有着隐隐的狂热像是潮湿的火药一般沉闷作响,仿佛只要一经干燥,便是会骤然爆裂。 可算给我逮住了一个“女妖”多的地方! 荀命的眼中像是有一股光芒缓缓亮起,他仿佛已经是看到了一个又一个银色的“正”字在他的前方对着他不断挥手。 少有的火热斗志在跟随着他眼中压抑着的狂热不断燃烧,荀命指尖悄然一抹,一柄雪白的小剑便是悄无声息地射出,插在了那具“黑尸”秘偶之上。 …… 远处山脚下,一间突兀的大院深处,幽黑得像是没有一点光亮的房间中,一个漆黑长发垂落在身前,遮挡住了全部面容的身影缓缓抬起了头,一对像是由两颗白骨组成的眼球在“骨碌骨碌”的声响中转向了一个方向。 一个像是由碎骨头挤压摩擦产生的刺耳声音自那漆黑长发之后幽幽传出,仿佛是来自九幽的厉鬼在尖叫索命。 “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弄坏了我……的玩具……” “啊!!!” 一声尖锐到刺耳无比的凄惨叫声自那漆黑长发的末端处兀然响起,而后又是很快便是快速喑哑,失去了所有声响。 一个面容漆黑的脑袋被一双紫黑色的干枯手爪生生撕成了两半,泛着紫黑色丝线的红白液体自裂口处缓缓滴落,液体触地的“滴答”声在没有一点声响的房间中不断回荡。 漆黑的房间中,那道被漆黑长发遮挡住了身体的人影身后,一根又一根巨大的足肢四散而开,撑满了整间房屋,只留下了那个人影无声地“端坐”在房间的正中,抓起了下一颗女子头颅。 “那……就……做成新……玩……具吧……” …… 在那柄雪白小剑插入“黑尸”后不久,那两截漆黑的断尸便像是溶化了一般化作了漆黑粘稠的液体,快速融入了地面,消失不见,只是留下了那柄雪白小剑孤零零地插在原地。 之前在荀命的“提醒”下好不容易有些硬气起来的贾宪仁在无意中看到那两截鬼怪的尸体好端端地突然“溶化”在了原地,刚刚有些好转的脸色又是“唰”地一下苍白,瞪大着眼睛拍了拍荀命的肩膀,然后用一根颤抖个不停的手指指向了原来“黑尸”在的地方。 “有……有鬼……”暂时还没有忘记“四大准则”的贾宪仁不敢高声,只是带着颤音低声说道。 不过荀命却像是丝毫没有被他的忧惧所感染,在那巨“黑尸”后便是眼中一亮,带着浅笑说道: “有了。” 恩?什么有了?! 像是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书生一时间忘记了害怕,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突然“精神”起来的荀命。 “往这边走。”没有多解释什么,情绪逐渐高涨的荀命便是向着一个方向迈步走去。 “诶,恩公,恩公!咱们去哪啊?!” 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贾宪仁有些慌忙地跟上了荀命的步子,忙是开口问道。 “降妖除魔!” 荀命平淡无比的回答让书生的脚下一软,差点没有直接摔倒在地,那张本来便是明暗不定的脸上顿时变得精彩无比。 第二十章 入宅 逐渐稀疏的林木间,一黑一白,一前一后两道人影向着一个方向不紧不慢地走着,前面那道人影优哉游哉,后面那道人影像是只鹌鹑一般缩着身子,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叠金黄符纸。 突然,那道悠然前行的黑衣人影一下子闪身消失在了原地,而后一道银白色的剑光便是一闪,直直刺入了他之前所在之处的泥土之中。 一双有着一人宽的漆黑大手从泥土中猛然刺出,向着黑衣人影之前所在之处狠狠一抓,仿佛只要被抓到,那么下一瞬便是会被活活撕成两半。 不过比那漆黑大手更快的是那抹银色的剑光,还没待那双大手握拢,那柄“中秋”飞剑便已经是刺穿了那具“秘偶”的头颅,银白色的细密剑芒迸绽,将那颗脑袋中的一切搅成了稀烂。 接着那双漆黑的大手便几乎是在那颗脑袋被搅烂的同时便是开始“溶化”,化作了漆黑的粘稠液体融入了泥土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贾宪仁有些麻木地看了看跟前地上那两个有他大腿粗的洞口,没有大喊大叫,只是从手上捧着的那厚厚一大叠的符纸中又抽出了一张,按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后便是继续跟着又是重新“出现”在身前的荀命继续向前走着。 起初,贾宪仁还是会给吓得满脸冷汗,腿软得走不动路,但这么十来次之后,他也就渐渐麻木了。 在看到那双粗糙的大手后,荀命的眉头微微一跳,一时间有些许的讶异浮上了心头。 按照他之前的检验,袭击来的秘偶无不是“女性”,但这次的秘偶就显然和“女性”有些出入了。 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确定的荀命又是掏出了那本雪白的册子,尝试着在书页上画了一笔,不出意料地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稍微回忆对比了下此前“秘偶”在“死”后的消失速度,估计出大致已经快要到达妖怪老巢,荀命看了看在身上已经是密密麻麻贴了不少符纸的贾宪仁,又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够。 于是他左手一拧,先是捏出了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小球,而后想想感觉不对后又是换成了一面在正中间有着一个菱形通孔的铜镜,递给了贾宪仁。 “把这个放在胸口的衣服下面,到时候要是有什么危险,就拿两张符纸贴在镜面上。” 荀命想了想,又是补上了一句: “如果有危险,听我让你就跑就往死里跑,然后那些符纸什么的一个劲往自己身上拍就行,一点不用心疼,天大地大狗命最大,听见了没有?” 听着荀命像是老妈妈一样有些嘱咐个不停,贾宪仁在更加忧惧的同时又是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着一股暖意在缓缓流动,让他感觉自己的心绪都是不自觉地平静了几分。 不过这份暖意很快就是被那铜镜的冰冷所取代,感觉自己的心窝子一下子变得无比拔凉的贾宪仁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然后就是看见了已经无语到把脸捂上的荀命。 “不用贴身放……” “奥奥。” …… 接下来的一段路上,不再有黑尸秘偶的袭击,这让荀命在不禁感到有些可惜的同时逐渐提高了戒备。 这意味这他们距离目的地已经是非常的接近了。 最后的宁静之后,便是暴风雨降临时的疯狂与毁灭。 随着他们的前进,他们周围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稀疏起来,走在前面的荀命心头似有灵犀一动,接着他们便是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空间像是被一层泛着彩色黏膜所覆盖。 那阵彩色的“黏膜”像是被一阵微风吹拂,开始泛起了微弱的波动。 微弱的波动在不断的叠加中快速扭曲,最后像是被一双无形地爪子撕开一般在中部裂开一道容一人通过的裂痕。 透过那道裂纹,荀命看到了一扇朱红色油漆老化剥落的大门。 就像是感受到了荀命的视线一般,那扇朱红漆黯淡的大门在“吱呀”一声后对半打开,露出了其后宽敞的院落。 空无一人。 荀命无声的轻笑了一下,像是调侃一般地说道: “呵,这么欢迎我们呐?” 接着便是非常自然地向着那道裂缝走去,一对高指的剑眉下,那双漆黑眼眸中不知何时又是带上了明显的懒散之意。 没等荀命提醒,他身后的贾宪仁便是非常自觉地跟上了他的步伐,同时悄悄地捏紧了左手上已经被汗水包裹的银色金属小球,只是脸上却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像是丝毫没有惧意。 在此之前,荀命便是悄悄和贾宪仁交代了一番,让他接近可能保持一种自然的“高人风范”,同时又是那之前收起的那颗“新月流云甲”交给了他。 用荀命的话来说,就是妖怪也是有些脑子的,也最是喜欢挑软柿子捏。 但那种老成了精的,却是反而最喜欢挑那些表面上看上去最露锋芒的下手。 因为这种要么是刚入江湖的雏儿,要么是单纯的脑子有病。 这两种无论是哪种,都是非常完美的下手对象,用来打出气势最是合适。 想想,要是一伙人里那个看起来最厉害的给对面一下子就撕成了两截,那剩下的人会是什么个心理活动? 听了荀命的话,那贾宪仁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是惊为天人,在那之后的一路上便是潜下心来就研究两件事。 一件是怎么更好地伪装成一颗成功的大头蒜,另外一件就是怎么更快更准地往身上贴符篆。 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也不知真的是精诚所至,还是贾宪仁的秀才脑筋真正开动了,此刻他们一前一后走向那道薄膜的裂缝时,贾宪仁的脸上已经是大致看不出些软弱的端倪,甚至还是有着一股浅浅的独特韵味在他的眉宇间隐约幻现。 用余光瞟了一眼隐隐约约有了些“高人风范”的贾宪仁,脸上有着不屑与轻蔑浮现的荀命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而后迈过了那道薄膜,眼前一闪,便是来到了那扇朱漆凋零黯淡的大门前。 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柄雪白的小剑一闪而逝,滑进了书生的衣袖内侧的口袋中。 第二十一章 斜月 紧跟着荀命的步子,一脸平淡的贾宪仁也是在穿过那道裂口便是直接来到了那座无人府邸的大门前。 保持着脸上的轻蔑神情,荀命不动声色地在袖中虚按,尝试性的运转了一下灵力,在感受到了一股变得明显了许多的滞涩感后,他的神色微微一冷。 有些不妙…… 很快便是联想到之前对阵黑尸秘偶时出剑迟缓的“错觉”,即便是再迟钝一些,荀命也是察觉到了很是不妙的一点。 在遇见第一只秘偶时,他们便已经是进入了这只妖邪的影响范围中了! 这么大的影响范围……又是一只金丹? 有些棘手啊…… 在被打碎金丹之后,虽然也已经是有了一段不断时间的修炼恢复,他如今也只是恢复到了二洞天的修为,此前如果不是有着满月的增幅,他遇上那只差一点就要金丹的“紫云金刚”大抵也是只有转头就跑的份了。 他娘的,什么时候金丹这么不值钱了?! 荀命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声娘,而后便是逐渐有了些退意。 风紧扯乎! 要是没有这么大范围的领域,荀命说不定也还会想着去和对方碰一碰。 怎么说咱们也差点就是个金丹剑修了不是? 不过现在嘛,二洞府打金丹中期? 呵呵,打个卵。 有些庆幸还没有踏过那朱漆大门的荀命不着痕迹地将还是一脸淡然的贾宪仁护在了身后,用余光快速地打量起四周,寻找着等会跑路的线路。 至于贾宪仁,他早已安排好了退路。 就在他一点一点向后退去的时候,一个无比刺耳的低哑声音突兀地从四面八方传来,尖锐地仿佛要将他们的耳膜刺破。 “现在……想……走了?晚………了……” 阴寒无比的妖风骤起,从府邸的四面八方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两人的衣物狠狠地拍在了他们的身上,似要将两人卷进院落之中。 在狂风吹起的瞬间,荀命的身形便是猛然一沉,一只手像是铁钳般抓住了贾宪仁的胳膊,在他被狂风卷走前固定住了他的身形。 狂乱飘飞的衣摆中,荀命的表情逐渐凶狠,看着在风中两眼翻白,大张着嘴巴“吃”着风的贾宪仁,他一声怒喝道: “把嘴巴闭上!” 天知道那风里会有什么东西! 捉对厮杀,先出手者落下风。 但此时荀命已经是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见他的呼吸节奏骤然一变,抓着书生的手猛地向着怀中一拽,让书生逆着风向着门外飞出了一小段距离。 趁着书生还没被狂风吹回的这个间隙,空出了手的荀命双手前抹,灵力自掌心倾泻而出,顺着手臂的动作在身前和出了一对黑白成轮的阴阳鱼。 首尾相衔的阴阳鱼跟随着荀命的手掌缓缓“游动”,一股强大的吸力便是兀然出现在荀命的身前,与那狂风悍然冲撞了起来。 汹涌的气流骤然错乱,犹如撞见了石块的水流,在自身的反冲下失去了大半的威势。 在阴阳鱼产生的气旋干扰下,狂风就像是诡异地绕开了那个双手云圆的青年,在他的周身隔离出了一块无风侵扰的“净土”。 失去了狂风支撑贾宪仁从半空中直直掉下,在朱红大门前的大理石平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抽抽了两下才是非常艰难地爬了起来,虽然人看着暂时没什么事,但他脸上艰难维持的自若却已经被那阵狂风吹去了九霄云外。 似乎是那尖锐声音的主人觉着维持狂风已经是没有了什么意义,于是那阵无端而起的狂风便又是无端消失。 荀命收敛着气息放下了双手,那对首尾相衔的阴阳鱼也便快速虚幻,而后消失不见,他回首看了眼正在飞快地往自己身上贴着符篆的贾宪仁,来不及感到无语,便是又迅速转回了脑袋,沉着双眼死死盯住了正对着朱漆大门的那件主屋。 他的灵觉告诉他,有个恐怖的存在就藏身在哪里! 那阵突兀而起,又是突兀消失的狂风过后,一缕缕极为细微的黑色丝线出现在了府邸的院落中,让院落中的浓郁灵压又是沉重了几分。 因为鼻中传来的“刺鼻”气味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的荀命眉头又是一皱。 这么浓郁的妖气,比那只吸食了大量血气初入金丹的“紫云金刚”强上了不止一分! 荀命背着身子逼音成线,对着身体隐隐发抖,面色沉重的贾宪仁说道: “等会我找机会送你出去,出去之后你只管往北面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明明身前的荀命没有转头,感知着自己身后传来的熟悉嗓音,贾宪仁虽然奇怪,但也是知道现在不是自己随便提问的时候。 他重重地“嗯”了一声后便是缓缓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随时准备压榨出身上余下的所有力气。 在这种时候,他自然也是知道不是自己随便逞强的时候,他就算留下,也只能成为荀命的拖累。 独善其身虽然不是君子所为,但总归是远胜于逞能误事。 就在这时,那个仿佛由碎骨头摩擦产生的刺耳声音又是兀然响起: “一个……都……走不……了……” 话音未落,那扇正对着大门的主屋木门便像是在一阵阴风的撞击下轰然打开。 在看清楚那主屋阴影中的人影后,荀命的眼睛猛然瞪大,几乎是在瞬间便是操纵着他之前藏入贾宪仁衣袖中的那柄雪白飞剑,刺过了书生右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那张银白符纸。 银白色的火焰瞬间自符纸上燃起,“蹭”的一下便是连带着目瞪口呆的贾宪仁和那张符纸一起吞没,消失在了原地。 “端坐”在主屋阴影中的那道人影,穿着一袭散发着淡淡辉光的银白道袍,道袍上有着纯白色的斜月点缀其中。 第二十二章 紧随 狂暴的灵力升腾而起,瞬间便是将整间主屋撕裂成了碎片。 在那间主屋轰然破碎之后,那满院的黑色丝线便是骤然狂暴,旋转着融入了一阵平地而起的旋风之中,化作了那狂风中片片夺命寒芒。 一道银白色的剑光自行升起,阻拦住了旋风中经过荀命身侧的那些黑色钢针,凭空激起了阵阵金石碰撞的火花。 “乒乒乓乓”的声响中,荀命瞪大的眼睛一点点恢复了原来的大小,而后又是一点点眯起。 一股阴沉地仿佛来自于千年寒潭的凛冽之意自那对眼缝中缓缓滴落。 主屋中,一直漆黑的巨大蜘蛛显露出了身形,只见它身上有这泛紫的暗色刚毛密布,根根锋锐如刀,八条有这成人腰口粗细的足肢在它的身下身后张开,足肢的尖端化作了尖锐的长刺,如同根根漆黑的长矛,最为醒目的,一个一袭白袍的女子,半身嵌入了那漆黑的蛛胸之中,诡异无比。 不等主屋中的那只妖邪如何反应,那个全身气机在瞬间便是收敛凝实到了极致的白衣游侠儿便是率先低沉说道: “他娘的,胆子还真不小。” 而后那袭只有洞天修为的白衣便是一步踏出,越过门槛,踏碎了整座院落的青石地板。 直向那金丹大妖出拳! …… 一道剑光自天边划过,只是瞬间,便是出现在了一片青葱的林木之间。 一道剑眉高指的人影脚尖一点,便是自剑上跃下,踩在了林中的一小片空地上,他脚下的那柄长剑在他跃起后便是自行甩出了一个剑花,扭转着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最后闪进了人影腰间的雪白剑鞘中。 那柄雪白剑鞘上有着一条雕琢精美的巨龙盘绕,龙爪龙鳞清晰可见,金色的龙首一口“咬住”了剑鞘口,大张着嘴巴,与长剑剑格上镶嵌的那枚暗金色宝珠相互映衬,形成了一幅“游龙戏珠”的景象。 几株蓊郁的老树被拦腰折断,树干断口上细密的木刺像是一个个生的不太得意闺女,哭诉着某“人”的蛮不讲理。 这个某“人”就是那只差点就把书生贾宪仁一口吞下的野猪妖。 还算是簇密的林冠因为这几棵树的倒下而产生了一个不算太大,不过也绝算不上小的林窗,让寻找“踪迹”而来的御剑仙人得以直接进入林下,而不用再麻烦地自己再出上一剑。 砍妖砍人也就算了。 这砍树算什么事儿嘛。 像是心有所至,相貌年轻的仙人在落地后便是直直向着一个角落走去,而后从那处已经有杂草在疯长的地方拾起了三粒细碎的碎银子。 “这小子还真是挺倒霉啊。” 有着一对直冲云霄的剑眉的剑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随意地将在他手心里才只躺了没多久的碎银子抛向了空中。 没等那三粒碎银的上升势头消失,便是有着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仿佛一只饿久了的凶犬,将其三一口吞下。 在吞下那三粒本便是从自身剥下的“分身”,那抹银光在空中兜出了一个圈子,卸去了自身的冲劲,而后乖巧地停在了青年的脸侧,非常亲昵地蹭了蹭了他的脸颊。 然后不出意料地在青年的脸上又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感受到了脸上传来的那股熟悉的疼痛感,青年胸口的一口气微微一滞,而后才是被他缓缓吐出。 熟练地在脸上一抹,将那道浅痕上溢出的一颗血珠揩去,而后顺路在那柄“脑子”有些拎不清的本命飞剑上一弹,将其弹得在空中翻出了两个跟斗后,青年带着些无奈地说道: “跟你说几次了,你是飞剑,飞剑,飞剑,不是狗!” 说起他的这柄本命飞剑,青年的心头便是会不自觉地升起一种矛盾感。 说它不好吧,它又是顶一流的飞剑,有着类似“撒豆成兵”的本命神通,能够熔炼自身,化作无数兵器,甚至他那个老酒鬼师父还断言道,等他到了仙道境,一出剑便是“漫天银兵从天落”的盛大景象。 但说它好吧,青年又是觉得自己的面皮不答应,谁家的飞剑会把自己当条狗的?!还一个劲往自家主人脸上蹭,就不晓得它那是剑刃不是狗脑袋吗?! 这个此时又是开始有些惆怅的青年剑修,正是前来寻找那个给他“一不小心”抛在了脑后的贾宪仁的缥缈宗少宗主,荀命口中狗曰的大蒜头,姜司南。 收起了那三颗碎银子后,姜司南便没有再在原地停留,而是顺着林间或被撞碎,或被撞弯的树木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没有多远的几步路后,姜司南便是来到了那具仍是倒在原地的巨大野猪尸体旁,一剑枭首,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稍微看了一眼野猪妖,他便是确定出自己就算是在洞天境,便是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至于野猪妖身上还算是有些价值的猪皮獠牙等等物件都是没有取走,反而只是取走了它背上的一条里脊肉,这类的“小事”,则并不在姜司南的注意之中。 真正让他感到有些瞠目结舌的是,猪妖身侧那一大片明显是被一剑砍出的一地树桩。 还真有这么无聊的修士喜欢砍树? 心中仍是惦记这尽快找到那个倒霉书生的姜司南只是一愣,然后稍微在心里感慨了两句后便是移开了步子。 看这路线,应该是往南走了。 已经是从那身白衣换成了一袭青衫的青年一脚点地,身形便是高高跃起,腰间的长剑自行出鞘,画着圆弧承在了他的脚下,微微一顿后便化作了一道长虹消失在了南方的天际尽头,速度远胜到来之时。 在青年御剑远去之前,他瞥见了那颗空落落地只剩下了一层皮骨的猪头,其中内侧有着无数剑痕密布,若蛛网层覆。 剑眉微微一皱,御剑奔行的姜司南又是暗中加快了脚下飞剑的速度。 行走世间,妖邪可怕,但比妖邪更要可怕上千倍万倍的,是人心。 一颗脑袋跟榆木差不多的贾宪仁不知道这点,他姜司南能不知道? …… 林间,一个仍有几根穿着猪肉的细树枝插在边缘的熄灭篝火堆旁,一抹银白色的明亮火焰凭空燃起,一道身上穿着雕饰华丽的银色半身甲的书生人影呆呆地自那抹火焰中浮现。 半晌后,他才是一脸呆滞地转头看向了那熟悉的篝火,像是失了力一般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不止。 第二十三章 哭个卵 殷红的血,滴滴滴落,“滴答”在了碎裂出了一片又一片蛛网纹路的地面之上,积出了一个又一个不深的血色水洼。 滴落没多久,那些血滴便是由内向外泛出了暗紫的光晕,而后又是转瞬便燃起了银白色的烈焰,将那紫黑焚为了一缕又一缕极细的黑色烟气。 身形一闪,躲过了擦着侧颜而过的巨大足肢,却差点被那足肢上的紫黑尖刺所划伤的白衣身影又是一闪,身形不知是第几次后退到了院落之中。 包围了整座府邸的旋风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了的疯狗,早已是变得更加的凶暴,为数更多的漆黑针毛像是密密麻麻的利剑,在风中飞速穿刺,发出了细密不绝的渴血破空声。 白衣修士身旁拱卫的飞剑不知何时已是变成了两把,一把银白,速度极快,为飞剑“中秋”,一把乌黑,速度稍慢,却沉稳厚重,每一次格挡皆是可以挡开数根尖刺,为飞剑“墨云”。 眼神中深沉如古井深潭的荀命直直地盯着那间只剩下了地板的主屋中的金丹妖邪,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他有着殷红血迹的双唇微微张开,保持着一个奇怪的频率张开又闭合。 他的左手已经是软绵绵的垂下,大臂处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痕醒目无比,连带了那件已是被他套在身上的雪白法袍一同撕裂。 这处伤,来自于那只已经是显露出八条触肢、暴露出了蜘蛛跟脚的妖邪的本命神通。 金丹境界的妖族,便是能够自自身的血脉中习得本命神通,而这些本命神通大多威势惊人,对应人族修士玄道境的术法——“道法”。 此前,就在荀命依靠着第二柄飞剑“墨云”的凭空出世,欺身到了那一直不曾挪动身体的蜘蛛妖背后,正要以有着阳鱼真意的一拳打烂蛛腹。 可没曾想,那蜘蛛妖的腹后竟然又是骤然生出了八根虚幻的巨大足肢,如八柄巨剑兀然向着荀命刺来。 匆忙间只能是双手前云,灵力如泄洪般涌出,才以那一对首尾相衔的阴阳鱼挡住的大半的足肢,可终究只是洞天境的修为,身上早已是伤痕细密的他最后仍是被一根足肢擦到了左臂。 大块的血肉瞬间消失,只是差上一分,他的臂骨也将同那血肉一同消失。 虽然神色瞬间便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但荀命此外便是再没有其他的表现,只是略微狰狞着面容,加速运转体内的功法,让银白色的“月焰”烧去了侵入自己体内的毒素,同时也顺便烧结自己的伤口。 右手从左手手背上一抹,把一把丹药胡乱地塞进了嘴里咀嚼,感受着眼前开始有些晃动的世界,荀命没有作声,只是趁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而那只在“蛛胸”上“长”了一个白袍女子的蜘蛛妖邪,也同样不是太好受。 一道又一道乳白色的虚幻锁链自主屋四角的虚空中凭空生出,将它的巨大的身形牢牢固定在了主屋之中,无法移动,只能运用足肢与神通、术法与那该死的洞天剑修厮杀。 该死,穿白袍的怎么都这么麻烦! 虽然口齿慢吞,但蜘蛛妖的心绪却是迅捷。 先是百年前那个该死的女修,现在又是这个不怕死的小子。 该死的剑修! 一柄青绿色的长剑直直插在了那只蛛妖的蛛腹上,剑身全部没进了蛛腹之中,只留下了一个孤零零的剑柄在外。 此前荀命那一拳的目标正是此处。 而在更先,则是有着一道紫色雷电被荀命的符篆引动,直直劈在了青绿长剑所在之处,让那蜘蛛妖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啸。 而后,便是那反应过来的蜘蛛妖引动了此地的阵法,彻底封闭了府邸中的符篆术法。 符篆需由修士的灵力来“开门”,此前荀命便是通过留存在雪白小剑上的灵力激发了书生手上的那张“破阵符”,在蜘蛛妖开启阵法前将书生送离此地。 那柄雪白的小剑最后插在了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小球上,催动起化作了一件银白的半身甲,护着书生不在“穿梭”之中受伤。 而在府邸中的阵法开启后,那便像是给所有的符篆的“门”上都上了一把“锁”,基本上只有高出阵法一个境界的修士,才可以强行“破门”。 金丹妖邪结出的阵法,大抵也就只有金丹的水准。 那想要“破门”打开符篆便是要有元婴的修为。 不过要是有元婴的修为,谁还跟你用什么符篆?那一剑下去哪里还有什么狗屁蜘蛛妖。 阵法已起,只有洞天修为的荀命自然是难以离开,不过就算他能够破阵离开,他大概也不会这么做。 山上宗门,大多讲究落叶归根,魂归故里,这被自己的同门困住的蜘蛛妖,眼瞧着没多久便是可以彻底侵蚀炼化那着斜月法袍的同门,彻底破开束缚,到时候天下之大,一只金丹境的“小妖”,何处寻去? 再言,那时候那同门,哪里还能有什么“尸体”留下? 更不用说斜月宗是那仙宗里头最为重视这点的几家之一。 他娘的,这老子要是跑了,还叫什么少宗主。 小爷堂堂斜月宗少宗主,还真能给这么只小蜘蛛杀了? “不就洞天杀金丹吗,小爷又不是没杀过。” 伤痕累累的白衣青年轻笑了一声,看向了院落中的一个角落,那里,是最后一个“阵点”。 再次之前,他已经是无声无息地在另外五处相似的“风水处”刻下了符文。 他可没有像表面上那么凄惨。 读书人,就应该智取嘛,莽夫能有什么大出息。 …… 那件华美的银色半身甲仍是覆在书生的身上,没有因为灵力的不足而重新化作小球,只是其上的雪白云纹有些黯淡。 一个又一个记忆的画面在一个抱着大腿,脸埋进胸前,在熄灭的篝火旁缩成了一个“点”的书生的脑海粒闪过,犹如一个盏他儿时从未见过的走马灯。 先是那个剑眉高指,让人感觉有些冷冰冰,但实际上却是热心的很的青年,然后是一个眯着眼睛,一直蜷缩在床上,手上织个不停的中年妇女,最后是一个跟着村里大人往土地庙里走去的小孩。 现在,那三个人里很可能就只剩下一个了。 泪水顺着书生的脸颊成股流下,划过了那件半身甲,浸湿了他洗的发白的白色衣衫。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娘的,哭哭哭,哭个卵蛋哭!” 第二十四章 黑眸红瞳 听着那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书生猛地从身前抽出了脑袋,直直看向前方,仿佛生怕他慢上这么一瞬身前的那个人影便是会消失不见。 “恩公!” 书生惊喜的声音先于他的脑袋抬起,看着映入眼帘的那道身影,贾宪仁一下子便是在从极端的悲伤转入了极端的惊喜,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那个最瞧不得男子没骨气落泪的青年一脸的无奈,翻了个白眼,把已经到了嗓子眼里的话又是一下子咽了回去,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书生。 “恩公……你没死啊……” 哟吼,这兵甲不错嘛。 原本还是自顾自打量点评着书生身上那件“新月残云甲”的姜司南冷不丁听了这么一句话,微微一愣后脸直接就绿了。 他娘的,有这么问好的吗?! 你小子一倒霉蛋都没死,我堂堂金丹剑修能死? 差点没直接顺着一路问候书生祖上几代的姜司南刚刚骂上了两句,便是突然发现了事情的蹊跷。 不对啊,这小子哪里来的这么好的兵甲?还有,他是怎么逃过那只野猪妖的,他一个凡人,不可能一剑就削去了那野猪妖的脑袋。 所以是他踩了狗屎运,又是正好遇上了一个还算心热的修士? 看着好像还是剑修? 脸色稍微好转了几分,姜司南眼神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书生,不出意料地没在他的脸上看出任何异样。 除了一大把的鼻涕和眼泪。 看着那些糊在了他脸上,已经是分不清鼻涕和眼泪的一大团东西,姜司南有些辣眼地就要别过视线,却又是突然发现了不对。 这又关我什么事? 我怎么就“没死”了啊?! 寻思是这臭小子嫌我把他丢下了,咒我死呢? 想到这里,姜司南的脸色便是变得有些复杂。 然后他就是看到了那个不知是好运还是倒霉的书生有些愣愣地看了看他,然后转身看向了南方。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只有空空荡荡的一条小路,和路旁不会说话的树木,静静悄悄。 接着,姜司南的双眸便是瞪大。 那里的远方,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冲天而起,一轮皎洁的圆月自高空旋转而出,如一张巨大的雪白圆盘,从天而降。 神思骤然急促,一条如同细丝般的脉络在思绪本便跳脱的姜司南脑海中抽离而出。 他的脸色一变,带着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他娘的,真是斜月的?” …… 原本已是准备继续“示敌以弱”的荀命刚要一步迈出,再出一拳,便是感觉自己胸口忽的一紧,一口新气堵住了旧气,让荀命笔直的腰背微微一弯,接着他本便是开始有些模糊是视线又是猛地模糊了几分。 仿佛是有那顽劣的童子,在他的眼前放上了一块打磨粗劣的无色琉璃。 心弦猛然一紧,暗道不妙的荀命便是向着身侧一闪,不忘手上唤出一面碎纹密布的青铜古镜,挡在身前。 堪堪躲过了那一根有着成人腰口粗的虚幻足肢,便是有一根雪白的练匹接踵而至,直直打在了那面青铜古镜上,打得镜面彻底崩碎,彻底失去了灵性。 迷蒙着眼看向了那道练匹的源头,荀命看到了那个被融进了蛛胸上的同门,伸出了一只手,其上有着无数细密的青白筋脉凸起,如无数小虫在皮下蠕动。 那只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的手上握着一匹白练,正是冷不丁击向荀命的那一根。 在那面青铜镜破碎的瞬间,荀命便是知道了这看似寻常的白练是一件常人难得的法器。 法器,对应的便是修士的玄道三境。 包括斜月宗在内的许多仙宗,都是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门内弟子,结成金丹才可出山历练。 所以之前在认出那件标志性的斜月法袍后,荀命便是想都不想就把书生送出了地界。 而至于荀命如今一个洞天,为什么能够下山,除了他的师父脑子缺根筋之外,还有就是他师父在祖师堂力排众议的那一句: “你们去宗里挑个一般的新金丹,看他娘的谁揍谁!” 正常而言,荀命一个差点都要跌下玄道的可怜包,自然是不太能够和那些“资质平平”的“后辈”们硬碰硬的。 不过要是搏命的话,那便另说了,荀命死不死不好说,但对面的那个金丹是十成十活不了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不算那把犯规的伴生剑的前提下。 见一击得逞,那斜月女修非常僵硬的扭过了脑袋,发出了“咯嘣”的一声骨头碎裂声,而后荀命便是看到了依稀可见原本秀美的面容上,两颗白骨眼珠“骨碌骨碌”地转动,一个撕开两颊皮肉,直直咧到耳根的丑陋笑容缓缓扯开。 法器,自然是有着特有的自带“神通”。 出身仙宗斜月的修士手上的法器自然更加不会是凡品。 在看到那张丑陋无比的笑容后,荀命便是感觉到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眼前的一切肆意揉捏搓乱。 精神类的术法? 荀命的心湖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一阵刺痛感便是自他的脑海深处传来,仿佛无形中有一根粗大的尖刺直直刺入了他的脑袋之中。 意识开始快速模糊,身上的力气也像是在快速流失,来自地面的引力仿佛转眼便是增强了数倍,让荀命有种下一瞬便是要软倒在地的错觉。 心神一紧,催动着体内的灵力骤然一疾,荀命强迫着自己的振作起来,脱离那种非常不妙的状态。 但人间事自然不会事事如愿。 那股灵力在短暂的加速后便是以一种更为迅捷的颓势沉寂,就像是落入水中的小虫,垂死打了个激灵后缓缓沉进水底。 草,就这么死了啊……真没出息啊…… 没有察觉到那一根又一根破空而来的粗大足肢,荀命已经是眯成了一条缝隙的右眼艰难地张开了分毫,像是不甘心地还想再看些什么。 然后他便是看到了那袭雪白的斜月法袍,变成了一袭素洁地没有一丝杂色的白衣,那法袍之后立起的条条足肢,变成了一道又一道漆黑的身影,如鬼影般幢幢。 那袭白衣的主人,有着一双冰蓝色的独特眼眸,此时像是相隔了无数的岁月长河,正与他直直对视。 耳边骤然响起了无数的金戈碰击声,鬼影破空声,妖邪尖啸声……荀命的脑海中像是有一道惊雷炸响,轰碎了他所有的思绪。 一抹漆黑,在瞬间便是自右向左浸透了他的右眼,让原本的眼白化作了一片比夜空还要深邃无数的漆黑,让原本漆黑的瞳仁带上了如鲜血般的妖异红芒。 一只雪白得不似来自男人的手突兀抬起,握住了他发髻上的那根雪白玉簪,猛然拔下。 第二十五章 剑法第二,枪法第一 那根制式古朴的白玉簪子在被那双白皙的手摘下后,便是一闪,化作为了一柄通体雪白,仿佛由一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长剑,被松松垮垮地握在了那只手中。 在玉剑入手的瞬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便是自那白衣青年的身上轰然爆开,恍若实质般涌向四方,崩散那无数在旋风中择人而噬的漆黑钢针。 青年脸上唯一睁着的那只漆黑眼眸看向了那抹已经是重新变回蜘蛛妖的虚影,冰冷得仿佛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情感。 那血色的瞳仁中,似有讥讽一闪而逝,接着那只大感不妙的蜘蛛妖便是看到了那个处境凄惨的洞天境小修士举起了那柄突兀出现的雪白长剑,直指碧落天穹! 下一瞬,那已经是蛛妖一部分的“斜月女修”猛然抬头看向了天空,一双白骨眼球绝眦欲裂。 一道银白剑光自那柄白玉长剑的剑尖冲天而起,天穹中一轮圆盘般的明月自那“点”在了空中的剑光处兀然出现,迅速放大,只是转眼间便是笼罩了府邸周围的一大片山水。 圆月悠然旋转,但其中迅速升腾而起的恐怖气息却是让那只惊得二佛升天的金丹蛛妖心神巨震。 这他娘的是洞天境小修士弄得出来的气象?! 感知着那轮圆月中仍是攀升不止的恐怖灵压,蜘蛛妖的心迅速下沉,仿佛一块被稚童投入水潭中的石子。 可从一只无名小妖,一步一步走到金丹境的蛛妖,有怎么可能就此束手待毙? 只见那个下半身融入了蛛胸之中,只留了上半身在外部的斜月女修本便是因为皮肉的撕裂而显得狰狞无比的脸上,又是猛然绽出了一抹更为凶狠的狰狞之色。 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那女修尸身的十指瞬间异化成了十根有她小臂长短的漆黑尖刺,左右插入了她的脑袋之中,从上而下一把“撕开”了她自己的脑袋。 一颗有着漆黑纹路攀附的金丹从她的气府一直上冲,自那开裂的脑袋中升出。 恐怖的气息瞬间便是围绕着那颗金丹开始盘旋,仿佛下一瞬便是要连带着那颗原本成色极好的金丹一起崩碎,将这一小片天地炸个粉碎。 不过如此那金丹蛛妖仍是不罢休,之见它又是操纵着它巨大的足肢,只一下便是将主屋两侧的偏房砸了个稀碎。 在那两间偏房像是主屋一般化作了废墟后,一个个漆黑的死尸秘偶便像是闻到了荤腥的饿死鬼,猛地抬起了原本低垂地仿佛在研究自己肚皮的脑袋,直勾勾地“看”向了院中那个高举长剑的白衣身影。 金丹,秘偶,还有那蜘蛛妖开始散发出黑光的巨大足肢。 它已是知道了如此时刻,已经到了生死一线的危急境地,只要那轮圆月落下,那就是它完全“吞噬”了那个出身不凡的女修,也没有太大的生存可能。 更不必说它现在正给那该死的女修用命换来的该死的锁链给死死困住,逃脱无门! 只要在那圆月落下之前,宰掉那个奇怪无比的小崽子! 蜘蛛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死囚,已经是彻底地不管不顾,舍得自己未来的“大道”不要,也要先杀掉那个洞天修士。 一但死了,哪里还有什么狗屁的元婴?! 那颗黑纹攀附的金丹顿时光芒大绽,便是要向着那像是“钉”在了原地的白衣青年射去,而那侧屋中密密麻麻挤压堆积着的各种秘偶,也像是得到了主人的许可,尖啸着便是向着那道人影冲去。 …… 长剑在空中飞速闪过,将两侧的空气切割而开,待其飞出了一大段距离后才是在原地留下了一声声连缀着轰鸣而起的音爆声。 不再藏拙,几近全力催动之下,那柄本便品秩不低的长剑拖着一道长长的金芒向着那轮圆月激射而去。 娘的,真是那棵大头蒜?他不是才洞天境吗,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姜司南自认他以金丹境的修为,全力一剑也大抵只是这么个光景。 没等他疑惑多久,他便是远远地看到了在那轮圆月正下方,被淡淡银白月华笼罩的那座府邸,只是因为多层结界的阻隔,饶使他是金丹的剑修,也无法看清院中虚实景象。 不喜地一撇嘴角,剑眉带着骄傲与不屑的御剑青年看也不看半空中的那些狗屁结界,直接御剑向着那座府邸飞去。 那一层又一层像是层覆的蛛网的结界在那柄名为“龙汲水”的法剑剑尖下向内凹陷,而后像是被一层吹起的糖皮一般被刺破,崩碎。 毫无阻滞地来到最后一层,也是最为坚固、有着“山水镇压,万法不通”之势能的结界之外,姜司南已经是可以依稀看见那座府邸中象征着巨大蛛妖的一团漆黑,与院中代表着那个来自斜月宗的修士的一点雪白。 无数的银白月华自头顶那轮遮蔽了一片天穹的圆月玉盘上挥洒而下,落在那层山水结界上,发出了油脂入锅的“滋滋”声。 看着那结界上被月华“烫出”的无数浅淡痕迹,姜司南心中大抵便是有了些预估。 以自己现在的道行,想要一剑劈开这层“龟壳”,有些难度。 然后他又是看了眼那点极有可能是他“故蒜”的白点,在心里说了句: “遇上这么层龟壳,还真是挺不走运啊。” 他只是以为那棵“大头蒜”是给这么只“守株待兔”的金丹蛛妖给算计了,给“龟壳”一罩,就给瓮中捉鳖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倒霉蛋”如果想跑,那蜘蛛妖连他的屁都吃不到热的。 不过他也并没有想那么多就是了。 只见那个剑眉直指天穹的御剑青衫郎挠了挠后脑勺,然后一步踏出,转瞬便是来到了那“包裹”这府邸的那层山水结界上空。 他一手高举,一柄有着螭龙盘绕的墨色长枪便是兀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下一瞬,那“口吐寒芒”的暗金螭龙便是在空中弯出了一个饱满的弧度,如弓满弦。 一声刺痛耳膜的巨响中,那层山水结界上有一道“短线”狠狠凹陷,紧接着以那道“短线”为原点,无数的螭龙翻江倒海,将整座结界彻底撕裂成了碎片,化作光点,融入虚无。 缥缈有三怪。 其一,少宗主姜司南,金丹剑修,剑法第二,枪法第一! 第二十六章 月满清爵 结界崩碎,那漫天的无数月华便是再没有了任何阻隔,像是漫天落雪一般飘摇进了那座府邸之中,让那面目狰狞的蜘蛛妖,让那冲刺而出的众多秘偶,让那颗激射而出的黑纹金丹,仿佛都是在一瞬间慢上了一拍。 在蜘蛛妖心神颤动之中,它抬头看去,看到了那一袭脚踩长剑、背手持枪的青衫年轻人。 金丹?还是元婴? 剑修?! 心神像是瞬间崩裂的蜘蛛妖感觉天仿佛都是瞬间塌下,让它好不容易才是拾起的些许的生机又是瞬间崩散,仿佛老天爷打了个小盹,在睡前心血来潮跟它开了个玩笑。 一个跟脚不明的洞天,就已经是让它到了以命搏命的凄惨境地,这又是从天而降一个最少也是金丹境的 ——剑修! 两个剑修! 没有多少闲心思拿来咒骂那贼老天,在生死一线之间,那蜘蛛妖心底的血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我死了,你们一个个也别想好过! 之见那颗还没有完全近身荀命的金丹,其上的黑纹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像是无数的小蛇开始不停扭动,随着那些黑纹被彻底激活,一股危险的气息瞬间便是自那颗金丹之上散发而出。 那蛛妖竟是想提前引爆那金丹! 而那些形态大同小异,境界也是参差不齐的秘偶也是丝毫没有闲着,像是压榨出了体内余下的所有灵力,突然加速,发了疯一般地向着那道玉剑高指的白衣身影奔去,黑色的“人”流中,不乏有阻碍了身后秘偶前行,而后被身后那高阶些的秘偶一爪子撕成了两半的黑尸。 半空中,看清了那道白衣身影的面容后,背手持枪、枪尖斜指的青衫剑修脸色突然变得极其古怪。 看到那张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后,姜司南一下子便是确认了那伤痕累累,却仍是可以举出这么奇崛一剑的修士的身份。 那个狗日的大头蒜! 脑海中又是突然蹦出了贾宪仁那句“恩公,原来你没死啊”,神思敏捷的姜司南怎么会还猜不到这大头蒜干了什么缺德事。 呸!真他娘的太不地道了! 虽然心里把那个孙子按地上打得他师父都认不出他的冲动躁动不止,但姜司南自然也是知道现在那个大头蒜是真正的生死一线,平时玩闹归玩闹,生死之前可容不得马虎! 那个明明是剑修,却是背手持枪的青衫青年正是要又一步踏出,解决掉那颗有些麻烦的金丹和那些没什么看头的“小虫子”,一声泛着无边阴冷的嘶哑嗓音自他的心湖响起: “别管闲事。” 感受着那不似出自人口的异样嗓音,和那股仿佛只要他一出手,那个状态不太对劲的大头蒜便是会立刻向他出剑的错觉,姜司南刚刚迈出了一小半的脚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眉头微皱,又一次看向了那个突然间变得陌生了许多的“荀命”,迷惑不已。 什么情况?这小子疯了? 经过两人这么一来一回,那些黑尸秘偶已经是来到了荀命的身前,而那颗黑纹扭曲的金丹也已经是微微膨胀,仿佛下一瞬便是会带着狂暴的灵力爆绽而开,将周围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不行,这小子想死,老子还能就这么看着他死?! 枪尖抬起,正是想要一枪刺出的姜司南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无比的灵压自头顶传来,匆忙间只能是无奈化攻为守,横枪身前,螭龙状的枪意与灵力一同自枪身喷薄而出,盘绕身前。 “死。” 那个嘴唇干裂,嘴角仍是有着殷红血迹未干的白衣青年眼神淡漠,只是吐出了一个这么一个字。 但那个字却像是天条法旨一般宣判了那些黑尸傀儡,还有那只金丹蛛妖的死刑。 骤然狂暴地化作了漫天狂雪的银白月华像是不要钱一般地砸落而下,转瞬便是将那轮“圆月”之下的一片小天地笼罩在了闪烁模糊的白芒之中。 无意间看到了那只算是“倒了血霉”的蜘蛛妖身上的那一袭白袍,原本还是准备接下那轮圆月的“余波”的姜司南的眼皮猛地一跳,想都没想就是闪身远离那座院落。 他娘的,这金丹蜘蛛妖还真是敢啊! 遇上这种事,斜月宗那帮疯子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眼看着还是差一小段路程才能完全“跑”出那轮圆月的范围,姜司南无奈只能是再次横枪,一只无角的墨色螭龙虚影瞬间爬出了寒芒锋锐的枪尖,挡在了他的身前。 遮蔽天日的无尽月华之中,院落之中,那些张牙舞爪的漆黑秘偶,那颗爆裂在即的黑纹金丹,那个足肢刺出、仍然是不死心的蜘蛛妖,都像是被一双双无形的大手给拘押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光阴的流水仿佛在这小院之中凝滞,不再流动。 但那蜘蛛妖的心神却像是得到了特殊的恩赐,让它得以在此时仍有思考的能力。 但这样的“恩赐”,并不全然是好事。 还没来得及震惊,它便是看到了那个举剑许久的青年人,此时手上的玉剑猛然落下。 目眦欲裂。 但无能为用。 紧随着那柄剑身上出现了一道刺目裂纹的玉剑落下的,是天上那轮遮蔽天日的圆月。 如巨大玉盘般的圆月在空中缓慢的旋转着落下了几分,而后便是骤然消失,下一瞬便是兀然出现在了地面上的低空之中。 消失又是重现的圆月像是一层薄地不能再薄的圆片,猛然出现在了人高的低空之中,夹在了那颗金丹之中,夹在了或高或低的黑尸秘偶体内,夹在了巨大蛛妖的胸腹之中,夹在了院外几颗稀疏干枯的歪脖子树的树干里。 一轮圆月,仿佛从天而降,落入了人间,落入了那诗人的酒杯之中。 下一瞬,那颗黑纹盘绕的金丹,那形态各异的黑尸秘偶,那面目狰狞的金丹蛛妖,整齐地化作了两截,切面仿佛新出匣里的明镜,光洁无比,其内纹路,其内脏腑,清晰可见,仍在蠕动。 一切,转瞬化作了飞灰,在那无尽的银白月华中被抹去了一切痕迹。 曾有失意又得意的读书人,举杯遥邀天上月。 这一剑。 眸月剑法,月满清爵! 第二十七章 冰蓝眼眸 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纹贯穿了整条剑身,仿佛由白玉雕琢而成的长剑自那道裂纹为伊始,寸寸崩裂,化作了无数的闪烁着月芒的碎片纷纷落下,而又在即将触碰到地面时化作了飞灰,消失不见。 那只有着血色瞳仁的黑眸中仍是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丝毫没有一剑斩灭金丹大妖的畅快之意,也丝毫没有对于自身体内那副烂摊子的担忧不安。 血红色的瞳仁像是一轮小小的血红圆月,就这么静静地“高悬”在那漆黑眼眸化作的夜幕之上,无喜也无悲,仿佛从来不知道情感为何物。 有的只有一股淡漠与寂寥杂糅而成的莫名心绪。 但那白衣青年人体内的景象可丝毫不像他表现的那么自如。 一条条原本宽如通衢大道般的经脉像是缩了水一般地缩成了条条乡间的黄泥小路,数不清的细密裂纹像是一张又一张重叠复杂的蛛网,层层笼罩在了那一条条经脉之上,让人不禁担忧起那些可怜的“小路”会不会在下一秒便是轰然崩碎。 像是吐了口唾沫一般平淡的呕出了一大口的鲜血,荀命仍是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淡漠神情,仿佛那一口把身前白衣都染成了血红的鲜血不是从自己的口中吐出一般。 蛛妖,金丹,秘偶,连带着整座府邸,全部在那一剑之下化作了齑粉。 无边的月华随着那轮圆月的落下而消失,余下了站在一片碎裂地砖上的荀命一人。 微风从不知名的远处拂起,在这片空旷的地带上快速地积聚起了一阵不弱的风力,吹拂起了白衣青年的衣角。 还未完全散去的妖气在风的搅动下混入了远处草木的气味,不远处空空的地面上,一袭有着斜月纹饰的白色法袍静静地躺在了地上,没有在先前的那一剑下随着那蛛妖一同化作飞灰。 不过其中套着的那个女修尸体却已经是消失不见。 就这么漫无目的一般地在原地“呆愣”了一会,荀命放开了手上攥这的一把白色粉末,任其像是一把骨灰一般缓缓落下,而后在风中化作了一片不大的白烟,而后再无踪迹。 那个荀命冷不丁地邪意一笑,一副恶鬼上身般的诡异神情,无视着体内像是撕裂一般的痛楚与凄惨境地,他嘴角噙这那抹消散不去的邪笑,微眯着那只血瞳黑眸的右眼,转身准备向着远方走去。 不过还没等他转身走出一步,一只白嫩得仿佛由琉璃白玉雕琢而成的小巧手掌便是猛地一下摔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把他的脑袋一下子便是狠狠砸进了地面之中。 一抹仿佛由七彩光芒聚合而成的光膜在那只手掌拍在荀命的后脑勺上时便是瞬间覆盖上了他的身体,让他体内已经是处于崩溃一线的经脉与体魄仿佛在一瞬便是进入了凝滞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玉手轻轻点住了转动的时刻。 七彩光膜的保护之下,那个荀命并没有在那几乎没有留下多少情面的一掌之下两腿一蹬,彻底咽过气去。 那抹邪异无比的笑容悄然消失,那个荀命像是不知疼痛一般的自泥土之中直直扭过了脑袋,在看到了那一袭小巧了不知多少的白衣人影后,微微一笑,右眼中的漆黑瞬间便是自左向右消退而去。 一袭雪白的衣裙中,一个面容精致地仿佛天上神女下凡的小巧少女神情冰冷,一双似有刺骨寒意的冰蓝眼眸静静地看向了那个疯疯癫癫、似痴似傻的白衣青年,在看到那只右眼中的血色与墨色完全褪去后,才是将视线从他的脸上转向了他那只白骨可见的左臂上,浅淡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一皱。 随着那白衣少女的眉头皱起,四周仿佛有无形的锋锐剑意升腾而起,刺人眼目。 绝美的少女素手微微抬起,而后又是缓缓落下,似有一声极为细微的冷哼声自那挺立的鼻尖发出,不过又是转瞬便是消失了风中。 像是心神一动,那个绝美地不似人间女子的白衣少女眼神突然变得冰冷锋锐,回首看向了远处的高空。 虽然之差毫厘便是可以脱离那轮圆月的笼罩,但姜司南还是受到了不少的关照,虽然只是那轮圆月的“余波”,仍是让他身前那只由枪意为骨,灵力为肉幻化出的螭龙元气大伤,几乎不能继续维持。 姜司南那对高指的剑眉此时也是因为无比的心痛而微微低垂,忍不住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念叨着“啊狗日的姜司南,让你托大,啊直接硬抗,啊狗日的”,后悔着自己的托大,不用防御性的法器来抗下这一剑的余波。 御剑助力高空的姜司南好不容易才是止住了脸上的肉痛神情,想起了自己那个狗日的同道中人,眉头一抽,便是要御剑返回。 洞天境的修为砍出这么一剑,那不死也逃不了一身残废! 就算他是斜月的荀命。 一是想到那个白衣青年一身的扎眼的伤势,姜司南便是觉得心里有些异样,下意识地在心里念叨了一句“斜月宗里果然都是一群疯子”。 他娘的,你说你好好一个洞天境,去和那眼瞧着最少都是金丹中期的蜘蛛妖硬碰硬?寻思着彰显你荀少宗主的道法通天呗?洞天初期宰金丹中期。 不过在想到他最后看到的那件白色法袍后,姜司南心里止不住的碎碎念便是微微一滞,而后有些感慨的做了个“盖棺定论”。 得,这下是真知道这帮疯子的厉害了。 小爷服气还不行嘛?不过这荀少宗主咋就这么点修为啊?心思都放在小道姑们身上去了? 诶不对,我记着这小子修为应该比我高点啊,就因为这破事,自家那个臭老头子没少给自己后耳光吃: “啊啊啊,还给老子在这玩呐?人家斜月宗的小崽子都要结金丹了,再看看你!”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么念叨了一大段时间后,他家那个“臭老头”便是突然间就收起了这个话题,只是自那之后,姜司南隐隐有种自家师父看自己的眼神别样怪异的感觉。 脚下的“龙汲水”划过长空,几个呼吸间便是回到了“府邸”的附近,姜司南收起了心里的杂思,看着空旷的地面,微微一愣,在被那一剑的威势震惊的同时,心里浮现出了“那小子应该已经尸骨无存了吧”的想法。 一瞬后,他感受到了一股带着清晰杀意的锋锐视线,眼中轻浮顿时消散化作了凝重的姜司南下意识便是扭头对上了那道视线。 视线划过,看到了一个雪白的小巧身影漂浮在了那个“大头蒜”的身畔后,他的视线骤然模糊,接着他便是眼前一黑,被一股破空的下坠感所包围。 在视线陷入漆黑前,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下来。” 于是那道御剑持枪的逍遥剑修便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坠落。 第二十八章 出山·入城·人静坐【4k】 没有理会不远处那道从天而降的人影,面容绝美的少女转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那个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白衣青年。 雪色的长发向后披散至她的腰间,随着她的回首而在风中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似乎有着某种清香,在那发丝间清幽而出,让那个已经不省人事的青年鼻尖下意识地翕动。 将这一切净收眼底的少女眉头一挑,却是没有其他动作,又是静静地看了那张在血污中带上了些许妖异的俊美面庞一会,而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他的眉心。 那张剑眉高指的法器面皮原本便已经是在先前的战斗中出现了些许的破损,好在并不严重,可荀命那几乎是不管不顾的一剑,却是让那副“他”感觉有些碍事的面皮彻底崩碎,连同那些污秽邪物一同化作了齑粉。 没过多久,那个在地上砸出了个一个深坑的青衫剑修,终于是小心翼翼地从深坑的边缘贼兮兮地探出了个脑袋,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在没有发现那道白衣的女子身影后微微松了口气,又是在坑里猫了一阵,才终于是放下了心神,揉着脑袋骂骂咧咧地翻身出了个被他自己砸出的大坑。 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人! 只是一个眼神,便是让他直接心神失守,直直地便是从天上砸下。 小爷我啥都没干啊,就白白挨了这么一下,忧愁呐…… 要是换平日,以姜大公子的口德,那白衣女子的族谱在这时候应该已经是厚上了一番,不过感受着自己手上仍是颤鸣不止,像是被吓坏了的“龙汲水”,姜司南便是不自觉地礼貌了一个大境界。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很清楚,自己手上的这把剑,可不是什么“法剑”,而是“仙剑”,在对应修士的境界,那就是仙人境!只不过现在跌到了玄道境的层次,变成了“法剑”,不然以他金丹境的修为,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驾驭。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跌境了的仙剑,那也远比一般的法剑要强得多! 于是在山上有个“三句不过岗”美称的姜司南,在此时便是变得越发老实,就是连身形都是不由得微微缩起了一些,仿佛一只被拉长了的鹌鹑。 看着身子“嵌”进了地里,但是脑袋却是歪向了一边的荀命,姜司南微微一怔,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这哥们的诡异身姿。 不过就是身姿再怎么诡异,也丝毫不影响咱们的姜大公子撒气。 老子得罪不了那个妖……神仙姐姐,老子还治不了你个大头蒜? 不过他准备踢向那个白衣青年的屁股的脚刚刚提起,便是又突然僵硬在了半空中,一个不大美妙的猜测出现了在了姜司南的心里: 这小子不会……认识那个……神仙姐姐吧…… 那老子这一脚下去不就是完犊子了? 然后那个剑眉高指的青衣男子脸上便是浮现出了一阵悲戚之色: 这都什么破事啊,老子好端端来救人,结果倒是没头没脑地挨上了一剑,然后又是白白砸了次地,造孽啊! 本来便是以“思维敏捷”小有名气的他,已经是回过味来,既然那个白衣女子没有直接带走荀命,那么那一眼的意味就是很明显了。 警告。 我滴小祖宗诶! 于是那个青衣男子只好一把扛起了那袭不省人事的白衣,御剑向着北方飞去,那里,应该还有个倒霉蛋在等着他。 一边御剑,那个青衣男子嘴中仍是止不住地碎碎念着: “他娘的,命还真硬,瞧着经脉跟个没事人一样。” …… 冰雪皑皑的北皑洲,一座珠光宝气仿佛凝成了实质的山头之上,一座玉檐雕栏,金碧辉煌的宫殿门口。 一个圆润无比的胖子揉了揉自己身前尽力收起的大肚子,有些无奈地打断了自家爹娘的碎碎念: “诶,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我就下山出去玩会,没个多久就回来了,你们那么操心干啥?” 在他的对面,是一对身穿华贵龙袍与凤披的中年夫妇,虽说是中年,但光阴长河在他们两人脸上留下的痕迹却是极少,丝毫没有遮掩去他们脸上的俊美与艳丽,而是为他们又添上了一丝庄严与稳重气息,极有韵味。 但那平日中总以威严示人的夫妇,此时脸上却是满满的不舍与担忧,仿佛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只有一出了自家的山头,那便是永远不会回来了一般。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爹娘的话都不听了?!让你带上就带上,你身上没个几把仙兵,你让爹娘怎么睡得着觉啊?!你看你给你娘气的!” 那个眉宇间有着庄严流动的龙袍中年人气呼呼地说着,想要抬手给自己这臭小子脑门上拍个一巴掌,让他开开窍,不过还没等他抬手,便是察觉到了身侧一股锐利到仿佛要将他刺穿的杀人视线。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悻悻的转头看向了自己身侧的媳妇,在看到自家媳妇那张怎么都看不厌的脸上微微跳动的眉头后,他立刻便是放下手,缩到了身后,一副“夫人误会!我什么都没想干的”的心虚神情。 丝毫没有理会自家夫君的补救,容颜丝毫不逊少时的凤披女子在衣袍的遮掩下,一把捏住了身旁男子的腰间肉,而后狠狠一拧。 在龙袍男子无比微妙的神情中,女子用手帕揾去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眼角的几颗泪水,无比伤心地埋怨道: “儿子都要走了,你还说他作什么!你这没有心的爹!” 在说完夫君后,那凤披女子又是转头泪眼楚楚地看向了那个还在揉着肚子,脸上已经是带上了些犹豫的宝贝儿子,温柔中夹着凄风苦雨般的感伤地说道: “娘知道你长大了,我们一对老头子老太婆留不住你了,娘哭也哭够了,那些什么仙兵也你不愿意带也就算了,娘也由着你,只是娘还是不放心你在外面的吃食,你初来乍到的,山下那些东西你怎么能吃得惯啊!娘一想到这个心就是像在滴血一样的疼啊!” 妇人说着,眼角又是沁出了泪水,却像是伤心极了,丝毫没有理会,任由那些泪水成股流下。 看着自家娘亲这幅伤心的模样,本来便是投降了一半的胖子,眼睛顿时眯地更小了,满脸的犹豫。 斜眼看到了自己宝贝儿子的样子,凤披妇人嘴角闪过了一抹极浅的笑意,而后便是哭得更加伤心了: “这个方寸物里,是娘给你准备的吃食,你就听娘的,带上好不好?来娘抱抱。”说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妇人便是张开了双手,抱住了那个一脸委屈愧疚的小胖子,无声无息地在小胖子的衣服里放进了一张薄如蝉翼的古朴书签。 “那爹娘我走了啊……” 在眼圈红红的小胖子转身走远后,那个腰间一片青肿的龙袍男子顿时开始龇牙咧嘴,同时还不忘伸出跟大拇指,对着夫人夸了句“高”。 而那位身穿凤披的妇人,则是微微一笑: “小兔崽子,跟你娘斗,哼。” … 走出自家山门后便是立马换上了一身朴素地不能再朴素的中等法袍后,小胖子好半天才是摘下了全身大大小小几十样方寸物和咫尺物,全部收拢在了一个他特地准备好的只有一尺见方的方寸物戒指中。 “这下子应该跟山下人差不多了吧,呼,行走江湖,就是得讲究一个韬光养晦!” 这么说着,那个褪去了金黄法袍的小胖子拿出了那个从他娘亲手里接过的小食盒,灵识沁入食盒,在看到了一间装满了各种仙家珍馐的小宫殿后,小胖子一脸“我就知道”的无奈神情,算是彻底打消了自己下山靠自己真正走一趟江湖的幻想。 不过在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那座小宫殿里真的就只有那些“家常菜”后,他的脸色又是微微好转了些许,没有直接把那个小食盒直接扔在了路边。 算了算了,吃点家里的菜,勉勉强强也算是半趟靠自己行走江湖吧。 从小便是在山上宫殿中受尽万般保护的小胖子,终于在成年那天得到爹娘的同意,让他独自去山下行走江湖。 不过最后开着灵舟,带着一箩筐的仙兵半仙兵,身后还偷偷跟着个仙人供奉,在北皑洲“巡视”了大半圈的小胖子,在倍感无聊地回到家中许久之后,才是琢磨出了症结所在: 都是他娘的钱惹得祸! 于是自认身无长物,穷的只剩下家里的钱的小胖子痛定思痛,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说服爹娘让自己“清清白白”的下山游历一场,只带上自己十分之一的法器,不带一把仙兵! 就算他们不让,就算是偷跑,离家出走,我也要下山! 于是就在那一次次被爹娘说地“铩羽而归”的辩驳与一次次以失败告终的偷跑中,一年悄然过去,最后才是有了这天这场“实力悬殊”的母子离别。 回身看了眼那虽然被七彩祥云缭绕遮掩,却仍是有着宝光不住发散的自家山头,小胖子心中有着一股挣脱束缚的自由感在缓缓升腾而起,仿佛家中的那只大白鸟驮着自己向着九天飞去。 闭上眼睛最后呼吸了一口属于“家中”的空气,小胖子的嘴角微微上扬,缓缓睁开眼睛后,之见那个小胖子身形一闪,便是消失在了原地,蓦然出现在了百里之外的一架华美灵舟之上。 刘老道说过,娶媳妇那还是找个东胜洲的姑娘,那里有处叫做胭脂州的地界,娘们极美! 没错,小胖子这趟蓄谋已久的下山,可不仅仅只是为了那什么狗屁的游历江湖! 到了灵舟上便是忍不住贼兮兮地开始贱笑的小胖子好半天才是收住了笑意,驾驭着灵舟向着东南方破空而去。 “恩,到了东胜洲在换条破旧点的灵舟。” 小胖子悠然地后仰倒去,软在了一张金丹雪貂皮制成的软垫之上,眯着眼睛说道,丝毫不知道在自己的家中,有着一对夫妇正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他,时不时亲个小嘴。 …… 西贺州,一座仙气淡薄,但是人间烟火气却是旺盛无比的边陲小城。 细雨绵绵地下着,无数的雨点在空中不住落下,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捉摸不定的白痕,最后又是滴落在了古街的青石板路上,溅起了一点水花,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一圈波纹还未展开,便是与边上紧接着产生的波纹碰撞在了一起,产生了一处又一处交杂的圆环。 雨势越发地大,打得街角的那颗梧桐树“噼里啪啦”的响,雨滴与翠绿的树叶不断相碰作响,只是那雨与叶的和鸣刚刚出了梧桐树周围没几步,便是泯然于了整条街中止不住的雨打石板声,雨打瓦片声,还有那从屋檐成束落下,如飞瀑倒挂的冲激声中。 一个穿着儒生青衫的青年人就这么坐在窗边,一手托在腮边,一手指尖在竹桌上敲个不停,也不关上桌前打开的窗户,任由那愈演愈烈的雨点打入屋中,浸湿了他桌上的那副还没画完的画纸。 呆呆地撑着脑袋,看着窗外因为大雨而迅速变得空落落的古街,儒衫青年的思绪缓缓发散,顺着他的视线飘飞出了窗外。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唤起谪仙泉洒面,倒倾鲛室泻琼瑰。 …… 一句句书上诗篇随着青年思绪的飘飞远游,浮现与青年的心湖之上,如那漫天雨点,滴落其中。 待到雨势稍歇,杂音的褪去让那窗外的雨打梧桐树逐渐清晰,不知神游了多久的青年儒生眼中又是重新出现了光采,缓缓收回了思绪。 看着窗外街上仍然是空无一人的惨淡光景,青年有些痛心的叹了口气,想着“没有街上那些神仙姐姐们的帮助,自个真是江郎才尽,孤木难支哩。” 就这忧愁了一小会,那儒衫微微发白的青年又是突然绽开了一个笑容,一把把桌边的画笔砚台推到了角落里,而后从怀里摸出一本画着各种“神仙小人”的孤本画册,开始津津有味地“研究”了起来。 美其名曰:“偷得浮生半日闲。” 那张摊在青年身前,被雨点打上了几个小点的画纸上,画着对衣衫大开男女,似乎正在殊死搏斗,神情动作,都逼真地仿佛跃然纸上,纵使是个一窍不通的外行人,也是看得出下笔之人的画工超俗。 若是那姜司南此时正巧从窗边经过,又正巧一眼瞟向了屋内,又正巧一眼看到了那副画作,定会惊为天人,高呼一声: “噫,好一副仙人坐莲图!” …… 此时,一行三人,来到了一座城门之前。 第二十九章 误会 这一行三人,正是那书生贾宪仁和那对“大头蒜”——斜月宗少宗主荀命和缥缈宗少宗主姜司南。 不过这三人现今的状态,稍微有些奇妙,而奇妙的根源,便是一连昏迷了三天,至今仍是丝毫没有醒转迹象的荀命。 那一剑之后,姜司南便是带着昏迷的荀命找到了当时仍是没有弄清楚情况的书生贾宪仁,一番思量后便是决定先带着那个重伤昏迷的拖油瓶先找个城镇歇息段时间,等他醒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至于是仗着境界屈打勒索,还是背后偷偷敲闷棍,则是得看这位少宗主的“为人”如何了。 不过这一切,都得等他醒过来,至于把他就这么“抛尸”野外,姜司南自认是不敢的,天知道那个一眼就把自己的“龙汲水”吓得差点飞不起来的女人,是不是这时候就在天上飘着冷冷地看着自己。 只要自己稍稍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先一步被“抛尸野外”了。 仗着境界高偷窥这种破事,姜司南他自家师父就是他娘的一绝。 姜司南自认自家山头没几个小道姑的底衣颜色是自家臭老头不知道的! 他甚至有些怀疑,邻近几个宗门的小道姑可能也逃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对于“外人”甚是如此,那对姜司南这个亲的不能再亲的弟子,那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到大,就没几件糗事是自家师父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姜司南的思绪便是不自觉地开始跑偏,突然开始思考起自己要是个不带把的娘们,这么落到那臭老头手里,大概没个几天就在山上找棵歪脖子树,挂条白绫自己吊死了。 还好自己没个师姐师妹什么的…… 原本一开始,姜司南下了长剑后便是把荀命丢给了贾宪仁,准备让贾宪仁背着,他堂堂一个金丹剑修,能做这种掉价的事?再说了,又不是个胸脯丰硕的漂亮姐姐,我背他作甚?恶心! 贾宪仁看着那熟悉的白衣,一下子陷入了沉思,而后又是陷入了迷茫,一颗脑袋像是拨浪鼓似的看向姜司南然后又是看向了荀命,然后又是看向了姜司南又是看向了荀命,如此往复。 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但却仍然是不敢肯定,毕竟这样的事情对贾宪仁这么一个出身山村的穷书生来说还是太多离奇,纵使先后在两颗“大头蒜”身边已经是看过了不少的仙人手笔,但仍是难以置信。 不过既是心有迷惑,他还是从姜司南的手中接过了荀命的手臂,然后在姜司南满意的眼神中把他背在了身上。 不过很快,姜司南脸上的满意便是被无奈与蛋疼所取代,因为两人还没走出去多远,贾宪仁就已经是满头大汗,脚下生虚,就连脸色都已经是开始微微发白了。 这眼看着弄不好就是一下子倒下去两个啊! 于是姜司南只好是从体虚书生的身上抢过了荀命,背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书生在原地歇息了好一会两人才是重新开始上路。 就这么走走停停了三天,他们才是终于来到了这座位于镇东城南方的龙口城,要不是姜司南身为仙宗少宗主,身家还算是殷实,有着一枚内部空间不小的方寸物戒指,里面存储了些清水之类的必需物资,那他们在山野中的日子将更为艰难。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储物法器中常备有锅碗瓢盆和各类调味料,天底下也毕竟只有那么一个荀命。 于是在野外做炊,看到书生脸上那抹掩藏地极为拙劣的失落感时,姜司南先是一愣,而后便是又好气又好奇,想着这书生就才跟了那大头蒜几天?就开始嫌弃自己手上这“远近闻名”的“姜氏烤鱼”了?! 当然,也并不是每个山上修士都是有着荀命那样的“闲情逸致”,姜司南嘴中的“远近闻名”实际上是更多的恶名,而那他自封的“姜氏烤鱼”出名的原因,则是当初他们宗门内举行山头间的小聚会时,他一手自告奋勇的“姜氏烤鱼”,差点没给隔壁峰上的几位不开眼的神仙姐姐给吃得昏死过去,而那几位不开眼的神仙姐姐中,更是有一位从那之后再没有碰过鱼食,据传她下山游历时,对于水类妖怪,下手格外残忍。 在那之后,练枪多于练剑的少宗主姜司南又是多出了一门“绝世”手艺,人称“僵尸烤鱼”。 不过好在此后,姜司南稍微还是有过一次痛定思痛,稍微修改了下之前那让人听了都要瞠目结舌的配方,再加上由于贾宪仁不是修士,只能用凡间的食材与配料,于是那有了重重限制的“僵尸烤鱼”不仅没有直接毒死书生,甚至味道都还算得上是中上。 但做人做事最经不得比较,有了荀命这位在“食道”上不知压了姜司南几个大境界的“大修士”在先,那这还算中上的“姜氏烤鱼”到了书生的嘴里,也便和“僵尸烤鱼”没了太多的区别。 于是就有了一条白衣被仍在一边,然后一个书生,一个剑修在篝火旁一边啃着烤鱼,一边大眼瞪小眼,眼里满满的都是话。 时间又是重新拉回城中。 两人刚刚走进城里,背着个“生死不知”的荀命的姜司南便是有些后悔了——应该等到晚上偷偷摸摸进来的! 这大白天的,老子一玉树临风的公子哥,背个臭男人算是什么事儿! 那些漂亮姐姐们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一脸像是被夺去了清白的委屈与蛋疼的姜司南像是逃一般地带着那个一边跑还一边大叫着“恩公你等等我啊”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姜司南的尴尬一样的贾宪仁,好不容易才是拐进了一家客栈,开了两个房间。 只不过在开房间的时候,姜司南总是隐隐有种错觉,好像那个老板娘在看了眼他背上那个没有了“面皮”掩盖面容的“大头蒜”后,一双眼睛便是猛地一亮,而后再看向他时的眼神中便是带上了一丝的……异样? 当时姜司南匆匆忙忙只想赶紧到房间把背上那个除了乱砍妖就只会“睡觉”的荀大爷给放下,也便没有多想,到了屋里把背上的荀命“甩”到了床上后,他才像是糟了雷劈一般地愣在了原地,脸色变得极为古怪。 他娘的,这个老板娘她是不是…… 第三十章 黑暗 于是最后在姜司南铁青的脸色中,昏迷中的荀命被扔到了书生贾宪仁的那个房间里,而感觉自己的清白受到了巨大打击的姜司南则是一个人窝在了房间里,做好了接下来几天都不出门的打算,准备等着“风头”过去,而后再是去那有着许多好看姐姐的勾栏中好好逛逛。 不过这几天还是算了,不然到时候他喝酒扯皮个正欢,结果怀里那个好看姐姐突然蹦出来一句“公子,你那天背上背着的是……”,那还聊个锤儿! 只要一想到这茬破事,姜司南心里就是不自觉地升起了先掐死那棵就知道“挺尸”的大头蒜,然后再掐死自己。 造孽啊! 姜司南不出门,荀命又是一直“躺尸”不起,本来便是对于城中事物几乎不通几窍、先前又是给那些饭店中的“姐姐”们吓了一跳的贾宪仁便是更加不会自己出去走动,在向着姜司南借了些碎银去旁近一条小巷里一家无名的小书店中精挑细选了一本书,之后便也是窝在了客栈之中。 至于为何一个书生还要借钱买书,则是因为在此前的路上,他既是倒霉又是好运地遇上了一只妖物,但却是借着背上书箱的“金蝉脱壳”,保住了一条小命,只是丢了那个书箱和里面的全身家当。 其中得失,又是有些难以计较,好运与厄运,似乎相生相依,在书生的身上只是有着一线相隔。 不过从结果上来看,他保住了一条性命,后来又是先后遇上了姜司南和荀命两个山上人中的山上人,虽然少不了险象环生,但终究至此是小命无碍。 作为山下人眼中的“仙人”的姜司南自然是不用再因为饭食而发愁,而荀命……仍是在“挺尸”,为了省事,姜司南便是多花了些银两,让客栈包圆了贾宪仁的饭食,定时给他送到房间。 而一行三人,两醒一昏,整日窝在房间里不出门,让“心血来潮”负责了送饭的老板娘看向贾宪仁的眼神是越发的不对劲。 而能把“好看姐姐”们的搔首弄姿看做身体有疾的贾宪仁,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老板娘日日变化的眼神,和眼神中蕴藏着的别样意味。 要是换姜司南来接过食盒,那他大概是没等第二天老板娘敲门送饭便是连夜跑路了,太他娘的腻歪了! 我姜大少爷能受这委屈?我刚成的金丹剑修! 而至于荀命,姜司南一开始还是有些担心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会不会一声不吭的就咽气“西去”了,然后留个黄泥掉裤裆的自己,给那个恐怖的女人一剑劈成两半。 不过在他和贾宪仁会合后,他便是惊奇地发现那个“挺尸”的大头蒜,左臂上那个缺了一大块肉,白骨可见的伤口已经是差不多完全愈合了,而他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就更不用说,甚至已经是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了。 这让姜司南在讶异中更是充满了不解,不过也就只是当这斜月宗的少宗主腰包殷实,在倒下前先吞了什么高阶的丹药。 毕竟“有其师必有其徒”,而荀命的师父,斜月宗主,芒月剑仙楚天衡,则是姜司南师父嘴里的那个“狗日的老阴棍”,那么这一切也便是大抵说得通了,姜司南是真的不觉得荀命的心会这么大,会啥准备都没做,就直接这么“梭哈”来了这么吓人的一剑。 不过这臭小子的“准备”也是臭棋篓子一手昏招罢了,他娘的现在还在睡,让老子背了整整一路。 要不是那个妖……吓人的神仙姐姐,老子直接给你卖到窑子里头去! 这么想着,姜司南又是无端有些忧愁。 唉,要是咱也有架灵舟就好了…… 这当剑修可真是他娘的烧钱呐…… …… 无尽的漆黑像是一层厚厚的幕布,盖在了荀命的眼前,让他明明是睁着眼睛,却是仿佛目盲,分不清天地,分不清东西,视野里的一切,只有深深深深的黑。 在睁开眼睛的瞬间,他便是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开始摸索,但却是不出意料的空空如也,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仿佛是在一处与世隔绝的阴暗之中,没有光,没有人,没有任何东西,甚至感知不到时间的流动。 迷惑与不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先是升起,又是淡漠,后又是愈演愈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又是像是被埋葬进了尘土,终于沉寂无声。 惶惑,不安,愤怒,悲哀…… 一种又一种的情感升腾而起,最终又是一点一点消散不见。 像是一颗又一颗的种子萌芽出土,野蛮生长,最后又是枯萎,被重新埋入土中。 不知多久过去,一天,一年,十年,百年? 一切的种子最终全部枯萎,腐烂,空落落的漆黑之中,只剩下了一种单调的情绪,像是个孤魂野鬼一般地在缓缓游荡,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向何而去,只是缓缓地游荡。 荀命的黑眸中的光采随着那些种子的萌发又是枯萎,一点一点地黯淡、浑浊,最终变得空洞、乏味。 又是这么不知过去了多久,空荡荡的漆黑之中,只有一个逐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和一只不知疲倦、不知游荡了多久的“幽灵”在缓缓游荡。 又是不知道多少岁月无声流逝。 年轻不再,昔日俊美的面庞已经是布满了皱纹,荒草般的白发杂乱地垂到身后地面上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不知从哪里提起了一口心气,开始口无遮拦地大骂起来,骂那狗日的贼老天,骂那狗屁的世道,骂那废物的荀命,骂那狠心的爹娘,骂那些把他一个人孤零零丢在这里的人们…… 终究是垂垂老矣,还没骂上个几句,他便是失去了那份借来的中气十足,开始剧烈地咳嗽,止不住地咳嗽,仿佛要把他的心肝与积郁与不甘全部咳出肺腑。 “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大口充满垂暮阴沉的血,那个仿佛落下了山头的那抹夕阳的老人,直直地倒下,一脸砸在了由他那口血液积成的“血洼”之中,满嘴暗红,满脸暗红。 才是清明了没个多久的眼眸一下子便是变得无比空洞,而后又是开始变得浑浊。 逐渐模糊的黑暗之中,老人感受到了自己的胸膛之中传来了一股火热,一股他很久很久都没有体验过,以至于早已是忘记触感的,朝气。 腐朽干枯地只剩下一层阴沉黯淡的皮包骨的胸膛之中,仿佛是有一个新生的生命在快速孕育,而后迅速成长,很快,便是有着一双幼嫩白皙,一眼便是让人不住升起爱怜的婴儿手臂兀然穿出了老人的胸膛。 第三十一章 你是不是傻 两只吹弹可破的小手在那干瘪枯瘦的胸膛外不自觉地不停抓放,仿佛在寻找着母亲的喂养,显得可爱又可怜。 在那两只婴儿的小手刺出老人的胸膛后,他本便枯竭得仿佛见底水井般的气息更是突然一弱,变得寥若游丝。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随着那双小手的不断动弹而迅速发白,没几个瞬间便已经是变得惨白一片,苍白与暗红在老人的脸上混杂,勾勒出了一股仿佛来自于地狱的阴森与死寂。 那双白嫩可爱的小手又是猛然向着胸膛外一顶,便是穿出了两个手肘,接着几乎没有停顿,那有了手肘,可以弯曲的小臂便是迅速向内弯曲,小巧白皙的一双小手便是按在那两臂之间的干枯胸膛之上。 “嘶拉”地一声撕开了老人的胸膛。 一道恍若深渊的沟壑自老人的胸口打开,但却是没有一滴殷红的血液流出,大开的胸膛中,一个通体雪白,但却没有脑袋的婴儿缓缓探身而出,神光环绕,恍若降世的神子。 一切仿佛都在光阴的流水中不曾停止,不曾结束。 不过就在那个虽然没有头颅,却是诡异地让人感觉他在大笑的婴儿双手向着两侧推开,想要一举钻出那个干枯萎靡的腐朽身体时,那个本来好似只差一步便是要化作飞灰,同那些种子一般融入泥土的老人,却是满脸的凶厉之色,一手抓住了那个婴儿的一只小手,而后悍然一沉,将那个雪白的无头婴儿撕作了左右两半。 在回光返照般的老人像是终于用尽了最后的一丝精力,软软地重新倒在了那片血洼之中,苍白杂乱的发丝,被那深红色的血液粘连在了一起,与他脸上嘴上的血迹,还有那凝固在了他面容上的凶厉表情,一同勾连成了一副阴森可怖的修罗图。 那个雪白的无头婴儿在被老人一举撕成两半后,才是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不知从何处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童稚声音,只要是听着,仿佛就是可以看到一张充满惊然与恐惧的婴儿小脸。 “你,你,你疯了吗!” 不过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语后,那个雪白的婴儿便是自那道将他撕裂的裂口处,快速崩解,化作了点点雪白的银芒,只是在那无尽的黑暗中闪烁了几下,便是消失不见。 其实就是那个连眼中浑浊都在快速溃散的老人自己,也不知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更不知道那个从自己胸膛里穿刺而出的婴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他就是这么做了,仿佛没有任何的理由,只是他的仍是在跳动的心脏中,仿佛有着这样一个冲动,仿佛这个冲动已经是被他压抑了无数的岁月。 他想如此。 但却并不是因为在这无边黑暗中的阴郁的发泄,并不是“为了撕些什么”而“”“撕些什么”,他感受得到那个在他胸膛中新生的婴儿充满了朝气,充满了活力,将会拥有一个虽然不是他最想要的,但却也说不上坏的未来。 但他想结束些什么,开始些什么,不想再一次次重复那些他所厌恶的一切。 于是在生命的末尾,他结束了另一个生命的开端。 然后在他迅速模糊的眼前,那仿佛亘古不变漆黑终于发生了些变化,一个雪白长发飘摇至腰间,面容精致,绝美得仿佛不似来自人间的少女,身着一袭雪白长裙,自他视线所及的最远处缓缓走来,一双光洁地像是散发着雪白荧光的赤足,与那同色的长裙裙摆相互映衬,相随起伏,每一次落地,总会自那黑暗的虚空之中生出一朵恍若冰晶结成的湛蓝雪莲,承托住那雪白赤足。 随着少女的缓步走近,已经是老迈地若阴燃残烛的荀命,眼前的一切一点一点地变得更为模糊,看着眼前无尽黑暗中逐渐放大的那一点雪白,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恍惚迷乱中想要竭尽全力强提一口精气,想要哪怕是在死前看上一眼也好,但最终却是人力有穷尽,求而不得。 视线越发模糊,那周围的无边黑暗像是油墨一般自他视野的边界向着中心渗透而入,像是有着无数漆黑细小虫豸,在不断蚕食着他眼中最后一点视野。 心神像是终于枯竭的泉水,荀命感受到了自己大开的胸膛中,那颗同他一样垂暮的心脏逐渐放缓了声息,最终停止了跳动,归于死寂,眩晕感骤然强烈,让荀命眼中最后的那点雪白也是变得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瞬便是会消失不见,融入那片黑暗之中。 生命的最后,他干枯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仍是什么都没有说出,甚至就连最为细微的声音也是没有发出一点。 就在他最后的一丝神光都要彻底熄灭之时,他听到了一个冰冷但在此时却是带上了明显复杂心绪的女子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你是不是傻。” 在听到这有些陌生,但却又是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声音后,那具仿佛下一瞬便是要化作枯骨的苍老身形,一下子爆发出了强烈的气势,那张布满血迹,连皱纹都是苍白一片的苍老面庞上,咧开了一个无比畅快的笑容,在那恣意形骸的笑声中,荀命身上的老迈像是潮水般褪去,仿佛光阴的流水倒流,让他在几瞬间便是变回了那个玉树临风的逍遥美公子。 此时在他的脑海中,没有什么自己身在何处,为何在此,耳畔那个女子的声音又是来自于谁的疑问。 有的只有一个简单无比的念头: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啊”。 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眼前那个躺在地上笑个不停的傻子心里的想法,就在荀命冷不丁一个鲤鱼打挺,想要出其不意一把抱住那个绝美少女的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巴掌便是冷冰冰地摔在他的脸上,打得他的眼珠斜斜地向上翻去,正要睁开的眼皮刚刚睁到了一半,便又是乖乖的合上。 刚刚挺起的身子又是软软地倒下,上一秒还是笑的像是个傻子一般荀命在下一秒便是陷入了婴儿般的沉睡之中。 轻轻抖了抖手腕,那个一袭白裙的绝美少女眉毛微挑,不过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心里浮现而起的异样,转身消失在了那一袭飘起若飞雪的白裙之中。 随着那个白发白裙的少女转身消失,那片仿佛亘古不变的无尽黑暗缓缓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最终轰然破碎。 …… 深夜,龙口城一家无名的小客栈中,一个昏迷了许久的白衣青年突然大笑着从床上挺立而起。 第三十二章 同床共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迷迷糊糊间的荀命只是打心底地感觉到了一股无比畅快的愉悦感,像是那山间的清泉自那石隙间汩汩涌出,又像是那飞湍的瀑布自九天星汉落下。 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了那死寂的无尽的黑暗,又好像看到了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有好像看到了一个新生的婴儿,最后又是看到了一袭绝美风华的白裙飘摇。 不过只是一闪而逝,最后他的记忆中只是余下了一个清冷的女子嗓音,其余的一切都像是蒸笼上的琉璃盏,覆上了一层模糊的水汽。 不过就是那他只记得了个“好听”的女子嗓音,他也忘记了具体的内容,只是无端地感到开心。 等等!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荀命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的仍是一片漆黑,但却是有了模糊的灯火在窗外遥遥呼应,有了浅浅的月光透过窗纸,静静地洒在了房间之中,让屋中的漆黑有别与那片无尽的黑暗。 嗯?我这是在哪? 荀命突然感到自己的脑袋一疼,紧接着他的后脑勺和左脸上便是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嘶……哪个瘪三陷害我? 习惯性地在心里低声骂了一句后,此前的记忆缓缓浮上了他的心头,他记起了之前自己好像在和一只狗日的臭蜘蛛在搏命,然后莫名其妙眼花了一下,再之后人就是在这里了。 接着荀命的皮肤便是突然紧绷。 他娘的,这地方……是客栈?! 此前视线一直在窗户一侧的荀命背后一冷,像是出其不意一般地突然转身,看向了自己的身侧。 那里,有一个睡得好好地结果突然被一个莫名其妙开始狂笑“诈尸”的人吓坏了的书生。 一个昏迷了不知道多久的人,一天大半夜突然在你边上挺起来开始狂笑,这搁谁谁不怕啊?! 看着那个眼睛瞪大,嘴唇颤抖,脸色惨白到在一片漆黑中都仿佛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书生,荀命在微微吓了一跳的同时陷入了沉默。 还没等这“一人一鬼”僵持多久,荀命便是看到眼前那个书生颤抖着手指向了自己,然后一声凄惨无比的叫喊声便是自那对微微发青的唇间狂奔而出。 “鬼啊!!!!!!” 荀命听了脸色就是一绿,现在咱俩的样子比一比,看谁更像是鬼好吧! 还没等荀命吐槽个两句,他身侧的墙壁便是“轰”的一声破开了一个大洞,碎屑飞溅间,一个面光红润的青衫男子穿墙而来。 “呔,何方妖孽来此,今夜小爷定叫你有来无回!” 在那墙壁破开的一瞬间,荀命差点便是祭出“中秋”,二话不说就是要先“捅上一剑再说”,不过却是因为牵动了体内的伤势,让他一声冷闷,指尖的动作也是慢上了一拍。 于是那道穿墙而出的人影便是得以安然无恙地现出了身形,正是在隔壁“挑灯夜读”的姜司南。 看清那道人影后,荀命的眉头不自觉地一跳,显然是已经认出了那棵让他印象深刻的“大头蒜”,然后便是不自觉地又看向了身侧的贾宪仁,在心里疑惑道: “这倒霉是能传染的?” 我这还没扮上几天,遇上那该死的金丹蛛妖也就算了,这下又是碰上“正主”了? 然后荀命又是看向了那个穿墙而出的大头蒜,在看到他那一脸的红光与像是抽了风一般的挑个不停的眉毛后,他一时有些无语,这挺有气势的一句“开场白”,怎么在这大头蒜的嘴里莫名其妙就有了种山贼剪径劫-色的感觉。 没有看到一只夜间敲书生窗户的狐妖,虽然是意料之内,但姜司南心里还是莫名有些失望,然后他便是看向了在那张小床上并排的两人,一个神情奇怪,一个脸色惨白。 然后他就是有了股给那个书生一个后耳光的冲动。 他娘的,谁让你给他盖被子的啊! 因为是匆忙间随意找的一家小客栈,所以即便是最好的房间,那也是“一般”地可怕,一张小床挤下两个身材都称得上是修长的大男人着实是有些不易,但那个死脑筋的书生,又不舍得让自己的“二号恩公”去躺地板,也不知道去找老板娘再要床铺盖,就这么傻呆呆地跟荀命挤在了一张小床上。 不过挤也就挤了,他这个愣头青又是怕荀命冻着,所以把那被子又是一半盖在了荀命的身上。 于是这画面就非常生动了。 两个大男人,一张小床,同枕共被。 先不说“不省人事”的当事人荀命是怎么想的,反正现在才看到这一幕的姜司南是觉着自己的眼睛都是不干净了,只想里面转身回屋去继续“苦读钻研”,洗洗眼睛。 这要是给那本来就是在岔路上越走越远的老板娘看见了,霍,那都不用再狡辩啥了,说不定第二天老板娘就会一脸神秘兮兮地问书生“小店里有上乘的鱼鳔,公子可有需要?” 看着姜司南脸上越发丰富精彩的表情,荀命莫名感觉有些不妙,然后他便是有些僵硬地向环顾一圈,接着脸就绿了。 然后有些心疼自己眼睛的姜司南便是听到了荀命因为许久没有说话而带上了些许沙哑的声音: “姜司南是吧?等下你稍微拦我一下。” “恩?” 听着荀命这没头没脑的话,纵然是思维跳跃的姜司南也是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迷惑地从鼻腔中推出来一个上扬的“恩”字。 啥?我咋有点听不懂?拦你什么啊? 一句话只是听懂了前半句的姜司南虽然没有弄清荀命的意思,不过还是上前了几步,来到了“他俩”的床边。 “我怕我忍不住一拳打死他。” 荀命冰冷无比的声音幽幽传来,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离着荀命最近,本来给吓得惨白的脸色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贾宪仁,听了荀命这冷冰冰的话语,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像只鹌鹑一般缩起了身子,同时不自觉地向着身后挪了挪,在被子的边缘露出了一瓣光溜溜的腚。 第三十三章 复盘 不过最终,也还算是荀命修心有成,只是一脚把那个睡觉时习惯身无寸缕的书生踢下了床,所幸荀命终究是个“仙人”,腿上功夫了得,在一脸惨白、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是半天说不出话来的贾宪仁滚下床时,身上已经是被那层薄薄的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 不然姜司南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之后过去补上几脚。 扯着嘴角瞟了一眼书生,姜司南有些后悔地收回了视线。 按照他在某方面的资深研究,只用一眼,他就已经是看出了那个开始有点“狗日”的书生竟然啥都没穿! 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在“被动”滚下床后,屁股落地的贾宪仁才是稍微有了些真实感,不过却是出奇的有眼力见了一回,裹着被子也不动,仍是半躺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从床沿上探出了小半个脑袋。 其实他也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不就是喊得大声了点吗,至于因为一句“鬼”就给踢下床嘛? 不过稍微思考了下了,他又是旋即释然: 可能在“鬼”在仙人那块是什么忌讳吧…… 也亏得他这话没有喃喃出口,不然他可能就会听到一句他经常听到一句话:“这小子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长长地吸了口气,微微一顿后才是缓缓呼出,逐渐平复了呼吸了荀命终于开始真正打量起自己的情况。 他身上仍是原来的两件白袍,内层的是凡间的普通衣裳,外层的是他在先前战斗中匆匆套上的,两层的衣物都被施上了简单的障眼法,不过虽说是“简单”,那也是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修士而言的,对于未入修仙路的凡人来说,那自然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不然背个白袍都差点给染成红袍的“尸体”,别说是入住客栈了,在城门口那块可能这两俩哥们就给守卫按地上了。 当然按不按地住另说。 再者,真要是给他换衣服,姜司南肯定逃得远远的,至于让贾宪仁来么,荀命又真的是一万个不放心,特别是在闹了这么一出之后,他感觉自己看着那倒霉书生的眼神都已经是逐渐开始变化了。 总之还好…… 看完了体外,荀命的视线便是跟随着他的灵力顺着他的经脉开始“巡视”体内,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他的印象中应该是七零八落,别样凄惨的经脉光景,此时竟然是出奇的良好,不仅丝毫没有死战之后的衰颓,那经脉的宽度韧性好像还比之前更胜一筹。 奇了怪了…… 荀命的眉头微微皱起,被这仿佛前后矛盾的事实弄得有些迷惑。 等等! 我的经脉怎么会“衰颓”?“死战”?我不是打一半就昏过去了吗? 不对,打一半昏过去我还有命? 是这大头蒜救了我? 那又对不上,我为什么会有自己好像大战了一场的印象? …… 一个又一个疑点自荀命的脑海中浮现而出,每当他看似解释解决掉其中的一个后,又是会有好几个问题紧接着浮现而出,一时间,荀命感觉自己好像就是个拔萝卜的老农,好不容易拔起一根,边上又是连带着冒出了好几根,然后自己又是拔,它们又是出…… 如此往复,有了“老农”的辛苦,却没有“老农”收获萝卜的喜悦的荀命不禁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微微发胀,无数的思路与猜测像是找不到线头的丝线,杂乱成了一个毛球,挤在了他的脑子里。 又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思考无果的荀命最终是放弃了继续浪费时间,看向了身侧的姜司南,开口问道: “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 姜司南本来就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再加上双方大概都心知肚明两人的师父是出了名的一对老友,于是他也没什么戒备,在像嗅到了腥味的野狼一样眼睛一亮后,便是非常自然地反问道: “你是说你倒下后的,还是我看到的全部?” 恩? 听着姜司南话里暗藏着的信息,荀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基本上确定了自己的记忆确实是有了些许的错位。 “你看到的全部吧。” 一直看着荀命反应,把他挑眉的动作尽收眼底的姜司南暗暗叹了口气,在心里嘟囔了句“老子最讨厌跟聪明人打交道”后,开始老老实实地交代起他看到的经过。 一直从他找到那只野猪妖的尸体,到他御剑南飞,再到他找到哭得稀里哗啦的倒霉书生,再到他看到圆月,赶往那座府邸。 这么洋洋洒洒、毫无缺漏与停顿地说完了一大篇的内容后,像是才刚刚来了兴致的姜司南满脸的意犹未尽,让一直注意着他表情的荀命在心里把他的口才暗暗抬高了一个台阶。 这小子,说起话来应该挺有一套的? 不过这想法要是给以后的荀命听到,那“他”肯定会甩过来一个鄙夷无比的眼神,然后补上一句极有调侃意味的“‘他娘的三句不过岗’是白叫的?” 在说完后,姜司南便像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大头蒜,奥不是,荀老弟,说实话,你这会真的就才二洞天?” 这也倒不是姜司南这会儿故意在荀命伤口上撒盐,而是指开话题,他实际上想问的是那堪比金丹巅峰的一剑。 荀命翻了个“我就知道你会问”的白眼,然后便是开始有些惆怅。 你问我,我他娘的问谁去啊? 还“说实话”,我说实话难道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啊? 不过只是稍微吐槽了这么两句后,荀命便是从姜司南的叙述中抽丝剥茧,牵扯出他自己记忆中缺失的部分,开始着手补充。 其实在姜司南一开始说道“圆月”时,荀命的眼皮便是不自觉地一跳,心中有了个有点让他心慌的猜测,而当莫名其妙变得“文思泉涌”的姜司南开始辞藻华丽、骈散相错地描述起那轮“圆月”以及最后的那一剑之时,猜测得到肯定的荀命便是突然感觉自己的小心脏拔凉拔凉的。 跟修士修为的三大人、玄、仙三大境相同,修士的术法也被分为了三类,对应人道境的灵法,对应玄道境的道法和对应仙道境的仙法,而每一个大类中,又是被人们按照杀力等等因素再次划分为了低中高三阶。 眸月剑法是他们斜月宗主脉,也就是他师父这一脉的独传剑术,一共八剑,每一剑都有着其独特的灵韵,门槛高,杀力大这些也先不提,最重要的是,那八剑里面,除了他此前常用的“新月牙”以外,最差的都是中阶道法。 而那一剑“月满清爵”,是高阶道法。 如果仅从术法层次上来说,对应元婴境。 第三十四章 走! 说实话,荀命自己也是给吓了个不轻,洞天境用中阶道法?还一剑砍死一个金丹中期? 别说是随便换个人,就是身为斜月宗少宗主,先天剑胚里的先天剑胚的荀命,这么“玩”上一遭也是最少得掉小半条命,没落的个经脉碎裂已经都已经是烧高香了。 这就和江水倒灌河道无异,若不是荀命本来就是有着半步金丹境的经脉底子,体内的经脉已经是大致有了“江道”的雏形,要是换个一般的洞天境天才,这么一次江水的倒灌,就能把他的“小河道”直接冲毁,落得个经脉寸断的凄惨下场。 不提修道,就是还能以一个废人的姿态苟活多久,那都是给看老天爷的脸色。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在此之前,才只是半步金丹的荀命,根本就还没有学过那剑“月满清爵”,最多也就只是在那本玉石剑谱上看过,只是把剑招和剑诀记在了心里这么个程度。 这就更奇怪了! 接着荀命又像是在求证什么似的看向了自己的左臂,不出意料地在那缺失了大半的袖管空洞中看到了自己那早已是恢复如初的手臂。 果然…… 莫名其妙的昏迷,此前从未习得的剑招,几乎完好无损的身体,还有自己那明显是缺失了一大块的记忆…… 一处又一处的谜团并没有随着信息的收集补全而被解开,反而像是一团皮革上的油墨,随着他的擦拭而糊成了一团,不仅没有变得明晰,反而变得更加迷乱错杂。 隐约间,荀命仿佛察觉到了一个身影,就在某个角落的阴影中操纵着这一切,让他有了种被掌控的厌烦与不安感。 不过这些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完成的思考,虽然让他微微有些生烦,但是他的脸上却仍然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那一剑只是自己随手为之。 不过云淡风轻可以是真的,那“随手为之的一剑”还是算了。 哪有人“随手一剑”能给自己砍晕过去小半个月的? 这要是姜司南听了,都能直接喷他一脸的口水。 所幸正值深夜,再加上姜司南在看了荀命那个白眼后也是知道了他不会正儿八经地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便是将注意从他的脸上移开了,开始不知道想些什么去了,也便是没看见荀命那装蒜的表情。 回过了神来的荀命眨了眨眼睛,看向了身侧不远的姜司南,在看到他脸上那抹隐隐荡漾的诡异笑意后便是又翻了个白眼,移开了视线。 同样身为见多识广的男同胞,就像是姜司南一眼看出贾宪仁没穿衣服一样,荀命也是一眼便是大致猜出了他脑子里现在大概在想些什么颜色的东西。 堂堂缥缈宗少宗主,就这么个德行啊? 有些没好气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后,荀命又是很快便是帮着他开脱了一句,不禁显得有些前后矛盾。 算了算了,都是男人。 然后,他的视线便是“擦”到了墙上那个给姜司南撞出来的大洞上,顺着惯性继续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后又是被他猛然拉回。 接着正在不知道和哪位“神仙姐姐”研讨学问的姜司南便是心有所感,急匆匆地结束了“研讨”,然后收回心神,接着便是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一股仿佛被看穿了一般的错觉顿时升上了他的心头,让他立马便是熟练地说了句好像完全没头没尾的怪话: “你…你瞅啥!男人不好色,那还是人吗!” 只是这话一说完,姜司南就是感觉到了不对,一时间是继续狡辩也不是,装傻练闭口禅也是不是,落了个怎么都不是人。 也幸亏是屋里一片漆黑,别人看不见他脸上一时间变得丰富无比的表情,不过这“别人”却显然不包括在凡间已是称得上是“仙人”的某棵大头蒜。 微微松了口气的姜司南在看到那双漆黑眼眸上那对突然对着他“跳了跳”的眉毛,刚刚有些和缓的脸色便是突然一滞。 不过还没等他在心里骂完一句“他娘的”,便是看到了那个大头蒜伸手指了指他的身后。 透过大洞,隔壁房间中的布置皆是尽收眼底,窗边的木桌上,有着一盏好似才是被吹灭没有多久的油灯,油灯下是一本摊开着的图画小书,皎洁的月光自打开着的窗户悠然洒入桌上,照亮了那本小书上的图画小人。 姜司南不自觉地脸色一正,悄无声息地挪动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墙上那个被他撞出的大洞,而后又是觉着有些蛋疼。 当时他看书看得正入迷,结果隔壁屋里就是突然响起了一阵阴惨惨的“鬼笑”和紧接着的书生的那声惨叫,他心里一紧,想都没想就吹灭了油灯急匆匆赶去了隔壁。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这是小屁孩都知道的浅显道理。 可谁他娘的知道,妖怪没给他逮住一个,就只看着两个大男人在床上干瞪眼。 也多亏这是小客栈,这么层三楼就他们这两个房间有人,不然天知道会不会已经是站了一排的大汉等着跟他们“讲道理”了。 大半夜你们几个狗日的鬼叫个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不过又是看了看墙上那个足足有一人高、两人宽的大洞,姜司南又是差点就要伸手捂额头,在心里一边嘴硬着“什么破墙,豆腐做的不成?这么轻轻一碰就碎了”,一边想着怎么跟那个思路明显跟一般人有些出入的老板娘解释这破事。 “啊哈哈,老板娘这吓死个哩,我晚上睡得好好的,这墙就突然碎了半面,好不吓人哩!”? 只是这么一想,姜司南就是感觉自己的脑壳子有些生疼,看着眼前荀命那一副“你小子撞的自己解决”的无辜神情,姜司南又是有些惆怅,你他娘的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接着,荀命一副准备看好戏神情的荀命便是看到姜司南的眼神一亮,然后便是听他笑眯眯地说道: “荀老弟,你现在剩下多少的修为啊?” 荀命眉头一挑,便是笑意真诚地回道:“灭却大圆满,半步自在境。” 自在你个卵蛋! 姜司南脸上的笑意顿时便是凝固在了脸色,差点没忍住直接给这大头蒜来上一剑。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算了算了,不跟这小子一般见识。 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是眼角还是微微抽动的姜司南深吸了口气,稍微平复了下后又是继续说道: “今儿个月亮它又大又圆,哥几个不得出去好好喝上几杯呐?” “谢谢,不喝酒。” 给荀命这么一打断,姜司南刚刚到了嘴边的话便是一下子梗回了他的喉中,让他好半晌没有缓过劲来。 然后在荀命这边吃瘪的姜司南又是心生一计,转头看向了那个眼睛瞪得老大,实际上却是一抹黑啥都看不见的书生贾宪仁,说道: “贾老弟你意下……” “啊,恩公我不会喝酒啊!” 姜司南一下子便是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老子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去问他! 姜司南正是惆怅的不行,又是听到那个狗日的大头蒜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啊对,好大好圆的月亮啊。” 微微一愣后,姜司南便是想到了那句山上的老话: “不要再满月的时候跟斜月宗那帮疯子打架。” 听出了荀命“别想着干那跑路的丢人勾当,好好想想怎么跟这客栈的主事人解释解释”的言下之意的姜司南感觉有些头大,在心里念叨了句“咱们留点银子直接跑路不好吗,天知道那老板娘到时候又会说出什么样的惊天胡话”后,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的丧气道: “怎么这么轴啊?诶你爱留这就留这吧,小爷是先跑路了!你们俩就隔着瞪眼吧,小爷先去那神仙窟里过上个几天!” 因为跟着他们两个“拖油瓶”,要留在客栈里保护他们,这几天都只能是看些神仙书解闷的姜司南本来就快要给憋坏了! 说着,姜司南便是扔过来了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而后便是开窗准备一跃而出。 “等等!” 还没等他的跨步而出,他便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差点踉跄了一步,有些无奈地转过头来。 咋滴,还真就不让走了是呗? “你是去……” “青楼!” 有些被烦到的姜司南也不再讲究什么得体,直接大声地肯定了那个白衣大头蒜的猜测。 接着他便是看到那棵大头蒜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了刺目的闪光,踢了踢床边那个还没弄清楚状况的贾宪仁,说道: “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第三十五章 银子留下 一轮圆圆的明月高高地挂在了天幕的正中,无声地挥洒着皎洁的月光,僻静的小路上,行人寥寥,只有三个年轻人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和远处的若隐若现的大更声幽幽回荡。 感受着身处街道上的“荒凉”,姜司南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估摸着自己三人离那目的地还是有着一段极为不短的距离。 叹气间,他又是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侧的那个才是“大病初愈”的同辈,在心里暗暗地骂了句“大头蒜”。 他娘的,眼瞧着还是个人样,一说去青楼那是比饿死鬼投胎都积极! 接着他又是看了看另外一侧因为大半夜给拉出来而一脸睡意迷糊的贾宪仁,脸上又是微微塌下,有种再这么慢吞吞地走,那走走到都是天亮了的忧愁。 一直留了一缕心神在姜司南身上的荀命自然是看到了姜司南脸上几乎是没有掩饰的蛋疼意味,他想了想,感觉确实在大早上去青楼还是有些许的不妥,于是便是手腕一拧,拈出了一张材质普通的金黄符篆。 在看到那张符篆后,姜司南便是眉头一松,有些意外又惊喜地看向了荀命。 霍,这小子身上好东西还真不少啊。 说是“有些”意外,是因为在此前的那处府邸中,姜司南已是发现了些许符篆使用留下的痕迹,这些痕迹并不一定是需要有符纸的残留,而是空间中一些异样的灵力流动迹象都可以显示一二。 更不用说在那一剑“月满清爵”下还是残留了一个的荀命此前留下的后手“印记”。 并不是说姜司南作为一宗少宗主就没有符篆,事实其实正恰恰相反,他的方寸物戒指中的符篆其实还真不在少数,只是符篆这种外物,对于没有在符篆一道没有多少研究的修士来说也便只是身外之物而已,真正到了高处,在战斗中大抵容易适得其反,所以大多数的修士也便只是在身边备上一些辅助战斗,或者是珍藏一二张杀力惊人的符篆用作底牌后手。 而荀命则是属于在符篆一途上已经是走出一小段的修士之列,不过他也自然是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于是也只是把符篆当做修行路上的一桩兴趣,同时在日常与战斗中稍微挟取一二,方便自身。 此时便是这种情况,一张简单的“疾行符”,就是刚刚入门不久的符篆阵师也是可以轻易画出,但在这时却是正好派的上用场。 要说姜司南手上没有效果更好的符篆?那他随手就是可以掏出把更高阶的“神行符”来砸到这么说的那个人脸上,然后还要不解气地再补上一句“小爷还有,你老人家要不要再瞅瞅?”。 只是那样的符篆显然不是贾宪仁这样文弱的书生可以使用的,于是便是有了他的惊喜神色。 这也有些暗合了那句老话:“没有废物的,只有不合适的。” 不过还没等姜司南的眉头高挑多久,正当荀命手腕一抖,将那张已经是被他“开了门”的“疾行符”贴在了书生的小腿上,准备跟他交代两句注意事项的时候,一声声拳脚碰撞声在逐渐止息的夜风中渐渐清晰。 身为凡人的贾宪仁自然是听不到这样细微的声响,于是便是一脸迷糊地看着他的两位恩人冷不丁地身形一顿,像是非常默契一般地对视了一眼,而后便是感觉自己的肩膀上多了只手,接着眼前一晃,便是在强烈的眩晕感中惊觉自己一下子便是来到了一出墙头之上,让他在惊讶的同时微微低了低身形,生怕一不小心就从墙上摔下。 高高的院墙遮挡住了月光,用阴影围出了一个不宽的断头巷,巷子里拳脚声起伏不停,一个伙夫模样的年轻人双手抱头,身体曲得像是只热锅上的虾,在一群五六个神情凶恶的大汉之中翻滚不止。 “他娘的狗东西,让你交点银子还嘴硬是吧?” “老子看你是嘴硬还是骨头硬?” 一帮大汉一边脚下毫不留情,一边在嘴上骂个不停,眼瞧着那个给围住地上的年轻人已经是在地上都停止了翻滚,刚刚还是在墙头上腿抖个不停的贾宪仁一下子就是急了,不管不顾地就是要开口阻拦。 管他拦不拦地住! 不过他刚想开口,便是给身旁像是一脸平淡,像是在看一场热闹一般的姜司南给随手捂住了嘴,他下意识地便是别过了眼睛,询问一般地看向了身旁的那个好像一点都不急的恩公。 这人都快给打死了啊! 然后他就是看着姜司南翻了个白眼,然后指了指巷口的方向。 那里有着一辆手推的馄饨车子,把巷口堵了个严实,一看就是知道那群下手狠辣的汉子不是初来乍到的新鸟,而那辆馄饨推车,就应该是那个弯在地上的年轻人的吃饭营生了。 此时,一道白衣的身影不知何时越过了那辆堵门的推车,出现在了巷口之内。 一股像是来自于本能深处的恐惧一闪而逝,围着年轻人出脚不停的那几个大汉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头一紧,而后齐刷刷的转身看向了巷口,正好看到了那个白衣书生装扮的年轻人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寻常的折扇,“啪”地一声在身侧打开,而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只是轻轻一晃之后便是又“啪”地一下在身前收起,握在了手中。 为首的那个大汉眉头微微皱起,连带着那道贯穿半个额头的醒目刀疤一起微微弯曲。 大晚上的,哪里死出来的书生?老子不是把巷口堵住了吗? 不过那个书生接下来的举动便是稍微有些出乎那个在附近几条巷子享有凶名的“刀疤哥”有些意外,只见他丝毫没有废话的意思,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定后,便是作了个在大汉眼中非常酸气的揖,说到: “几位大哥,和气生财,小弟这里有十两银子,愿意赠作大哥们的买酒钱,今天可否放过地上那位兄弟一马?” 说着那个书生便是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银元宝,向前递出。 看了看书生手上的那个银元宝,然后才是看向那个书生的为首汉子,一时间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既是奇怪大晚上怎么会有这么个胆子大的书生敢来这巷子里管闲事,又是奇怪这个管闲事的书生做事怎么恁个利索。 跟街口那些说书先生讲的不一样啊! 而且他隐隐总是有种错觉,感觉这书生好像是在赶时间一般。 不过奇怪归奇怪,这丝毫不耽误几个大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银元宝看个不停。 收月把的“地租”,才说不准有这么个小宝贝呢,而且那还得是五六个人分! 一个随手就能拿出十两银子的弱书生,那他娘的不就跟个会走路的钱袋子一样? 为首的那个大汉虽然是要比手下那几个糙汉子要多个心眼,不过多看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几眼,也就很快把那点担忧给抛到了脑后。 他娘的,就算是鬼,今天也得把银子给老子留下! 第三十六章 道理 只见个为首的大汉只是稍微迟疑了一瞬,而后脸上便是缓缓咧开了一个残忍的笑容,看着眼前那个面容白净的酸书生,就像是在看着一袋子沉甸甸的银子,横跨他额头的那道醒目刀疤随着他的阴森笑容而微微扭动,仿佛一只从睡梦中苏醒的小蛇。 那个刀疤大汉脖子微微一扭,发出了“咯嘣”的一响,而后便是笑着看了眼身后的小弟们,对着他们摆了摆脑袋,意思他们可以去教训教训那个脑子拎不太灵清的书生。 “臭小子,让你管大爷们的闲……” 他的脑袋才刚刚转回了一半,还没把一句狠话说完,他话语便是被一颗直直嵌入他脸中的拳头给生生打断。 时间仿佛都是在那一瞬间停滞。 那些刚刚才是得到了指示,刚摇头晃脑地没走上几步的大汉们,全都像是见了鬼一样地呆愣在了原地。 其中一个一直叼着草叶的汉子,就连嘴中不知道含了多久的草叶掉到了地上都丝毫没有发觉。 他们的眼中,那个上一瞬还是和和气气的傻呆样子的书生,只是一步迈出,而后他的身影便像是化作了一阵白色的虚影,一晃便是出现在了自家的老大身前,而后丝毫没有停顿地便是一拳扯到肩头,而后直直冲出,嵌进了自家老大的脸里。 下一瞬,那个刀疤脸的大汉便是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地直直向后倒去,斜斜飞出了一丈远才是砸在了地上,两眼一翻,眼瞧着便是不省人事了。 一帮已经是愣在原地的大汉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才是呆呆地看了眼地上那个不知道还有没有的活的自家大哥,而后又是瞬间便是将视线扯回了那个诡异的书生身上。 那个书生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是丝毫没有了之前的和善,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眯起的双眼和嘴角微微勾起的邪笑。 接着那些已经是给惊得肝胆震颤的大汉们便是听到那个书生的话语,明明是带着明显无比的戏谑意味,但他们却是莫名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给你们脸了啊?” 听着这话,那几个大汉差点没给吓得直接给这个大爷跪下。 他们已经是差不多弄明白了,这他娘的就不是很什劳子书生,谁家书生能一拳头把人打出一丈远的啊?! 这要么是鬼,要么就是闲得蛋疼的鬼! 不过不管是哪种,这几个冷汗像是下雨般落个不停的大汉差不多已经是觉着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巷子里了。 落在最后的那个汉子脸色更是给吓得惨白,差点就是没忍住转身再给那个卖馄饨的年轻人再来上一脚。 都是你小子害的,老子连个女人都还没睡过! 不过一是想到那个出手能吓死个人的书生鬼,他又是生生止住了冲动,生怕自己头还没转过去就是给那鬼一下飞来,扯下脑袋。 墙头上,别说是一脸吃惊的书生贾宪仁,就是原来毫不在意,一副看戏样子的姜司南,看着荀命的突然出手与那些大汉们前后的突然转变,也是来了兴趣,开始有些津津有味地仔细打量起每个人来。 恩,这小子满脸蛋疼,眉头紧皱,在害怕的同时又是有着很强的怨念,应该是个没摸过女人的雏儿。 这个老一些的,咋个脸上还有些决绝了?生活这么不如意呐? 在姜司南打量着那几个汉子的同时,覆了张面皮的荀命也是在悄然打量着那几人。 只是一眼后,他便是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有些失望。 就在那群像是在蒸笼里煎熬的汉子们开始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大抵是鬼没错的书生的像是丢垃圾一般的把那个银元宝扔在了那个生死不知的大汉脚边,然后嗤笑了一声: “就这点本事还出来丢人?” 然后在那些大汉的眼中,那个书生便是兀然消失不见,就像他出现时那样的悄无声息。 他们没看到的是,那个书生话说了一半,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是什么都没说。 呆愣了许久,那些感觉仿佛在鬼门关捡回条小命的汉子们一个个像是给吓破了胆一般地撞开了巷口那辆堵得严严实实的手推车,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出。 当然走之前没忘记带上他们那个算是祖上保佑,没给那鬼一拳打死的刀疤大哥……和那锭白花花的银子。 至于那个给打个半死的馄饨小贩,则是自然无人问津,就那么满脸血渍地倒在那小巷子,身子弓得像是一只煮熟了的虾。 重新走在了石板路上的一行三人,贾宪仁是一脸的好奇,但又是想问而不敢,姜司南同样是有些好奇荀命这奇怪的处理手法,不过不像那倒霉书生,直接便是向着荀命问道: “诶诶,荀老弟,你浪费哥仨这么些宝贵的时间,就做些这么不利索的事?就耍那几个修士都不是的人玩玩?” 说是宝贵的时间,自然指的是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过姜司南倒也不是反对随手救下那个差点给打个半死的馄饨贩子,只是对于荀命这么一手显得太多弯弯肠子的处理方式弄得有些奇怪。 就这么几个人,一拳打趴下一个不就完事了?能花多少时间? 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和他们费什么话嘛? 早早就是给姜司南贴上了个“莽夫”标签的荀命有些“不出所料”地叹了口气,然后给了姜司南一个无比怜悯的眼神,就差把“你小子果然没多少脑子啊”写在脸上了。 莽夫归莽夫,但能当上一宗少宗主的姜司南自然不是傻,反而可以说是非常聪明,看着荀命几乎不假掩饰的眼神,嘴都差点没给气歪了。 他娘的,区区洞天境小修士,敢这么跟金丹大仙说话?恩??? 然后他就是看到了那颗大头蒜脸上的字从“你小子果然没多少脑子啊”变成了“莽夫”。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一口气猛地堵在了心口,姜司南突然就是有了拔剑的冲动,不过脑海里又是突然闪过了那双只看清了个颜色的眼眸后,便是又立马变得心平气和了起来。 算了算了,放这小子一马。 然后他就是听到了那个无比欠揍的大头蒜终于是收起了那贱的不行的神情,开始好好说话: “你是想到了,你今天一拳一个,把那几个出手狠辣的大汉全部给撂倒,那么那个卖馄饨的今天就算是撞大运了少挨些打,或许更好运些,算是捡回条命。” “那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当完大侠,然后就是很潇洒地拍拍屁股远走高飞了,那那个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馄饨贩子,他以后怎么办?” “给那伙吃了大亏的人秋后算账,就算是再好运地捡回条小命,那以后的日子也只会是更加难过,或许会是生不如死。” 第三十七章 又来? “辛辛苦苦卖了一天的馄饨,结果到头来却要给那些成了心的大汉夺去一大半,最多也就留给他一个半饱,那就更别说他说不定还要养的爹娘?妻儿?” 姜司南给荀命嘴里这一下子便是像小涧般缓缓淌出的道理给听得微微一愣,虽然此前他也隐约有听过山下事情的盘结复杂,但这么路边遇见的一点“小事”,都可以给掰扯出这么“不短”的道理,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他便是看到荀命又是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说道: “这还只是一层,再往后,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在你我看来下手狠辣,几乎是恶霸一般的汉子,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要养的父母,要养的妻儿,他在家外可能是个混蛋,在家里呢?当然可能也是个十足的混蛋,但他的妻儿,一但没了这么个混蛋,那是不是还能吃上饭,还能活下去呢?” “一拳打死,当然简单,你我出手,甚至可以让他们死的没有任何感觉,但他们就一定是该死吗?” 看着姜司南的喉结微动,荀命又是先他一步开口道: “当然,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恶人磨恶人,但那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最终最多也很大可能只是‘磨’出一个不那么‘恶’的‘恶人’,但至少可以少去那个馄饨小贩的后顾之忧。” 这里荀命卖了个小聪明,没有回答姜司南想要问的问题,而是绕了个小弯,用另外一个解答糊弄过了关。 他当然还有很多的话没有说出口,既是因为这么说下去会有些没完没了,也是因为他心里那份想要说些什么的心思突然便是淡薄了许多,让他又是重新回到了平日里的惫懒,不想再作什么言语。 原本他接来下本想要说,却又是顿住的话是“救了这么一个馄饨小贩,那这天下又还有多少的馄饨小贩呢?” 就算是自己不嫌烦,一个一个的去“恶人磨恶人”,那又救得下几个呢? 不过姜司南则像是丝毫没有荀命的那种感慨默然,此时正是一脸给自己的话噎住的蛋疼表情,就差跳起来给荀命的后脑勺一个打耳光了。 懂都给你懂完了,能让老子把话问出来不?! 不过又是看着那个突然开始叨叨大道理,然后又是突然闭了嘴一副不想说话模样的荀命,姜司南也是有些意兴阑珊的感觉,转回了脑袋,继续走着。 而贾宪仁则仍是一脸的震惊,像是记忆画面仍是停顿在荀命那一拳之后的邪笑之时,仿佛就像是又认识了一个他不曾见过的“二号恩公”,至于此后自己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回到了街上,然后迷迷糊糊好像听着了些说的不是很深的道理,他则是没有太过上心。 头顶上的那轮圆月像是向着天边微微落下了几分,就这么无言无声地走了小半晌后,姜司南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道: “你装深沉归装深沉,能先告诉贾宪仁怎么用那疾行符吗?真的准备去青楼里吃早点?” 呃…… 听到姜司南的话,荀命的脸上闪过了一瞬的不自然,他倒是真的把这茬事给忘记了。 就在他微微挑着眉毛有些尴尬地准备开口时,一声凄厉的尖叫声自远处突然响起,而后又是戛然而止。 荀命刚刚到了嘴边的话突然止住,姜司南的脸则是一下子就绿了。 他娘的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脸色变得阴沉无比的姜司南差点便是要腰间“金龙出鞘”,御剑而去,好早点砍死那个好巧不巧正好在这时候犯浑整幺蛾子的混蛋,不给那个挺会管闲事的大头蒜找到机会。 再这么耽搁下就真的要去吃早点了啊! 不过他最后还是收住了冲动,只是身影一闪,没有御剑出鞘。 一个金丹剑修在城里御剑,那就是啪啪打当地辖凡令的脸,不在自家地界的姜司南终究还是收敛了几分,即使他边上的荀命算得上的是这里的半个太子爷。 听着那声音,是个女子? 看着姜司南一闪便是消失不见,荀命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一手搭在了贾宪仁的肩上,打开了贾宪仁小腿上那个之前又是被他暂时“关门”的疾行符,对着书生说了声“可能有点晕”,然后便是带着他消失在原地。 还是没有彻底睡醒,仍然是迷迷糊糊的贾宪仁先是一愣,然后脸上便是有些绷不住了。 又来?! …… 一条不算僻静的小巷中,已是从穹顶中开始斜斜落下的圆月洒下皎洁月光,斜斜地照亮了巷子,巷子中,一个身着朴素布衣却是遮挡不住身材窈窕的女子给一个家丁衣着的男子死死捂住了嘴巴,只能绝望地发出“唔唔”的沉闷声响,两道晶莹的泪痕自她微微翘起,别有韵味的眼角滑下,打湿了家丁的手掌。 地上一个同样是身着布衣的青年满脸的愤怒,一张还算是清秀的面容涨地通红,因为嘴里给塞了一块破布的缘故,那一声声难听至极的骂声只能是化作了沉闷压抑的鼻音,两个身材高大的仆役大汉死死地把他按在了地上,他那张本来便是因为愤怒而通红的脸庞因为与地面的摩擦而沁出丝丝殷红。 一个模样明显胜过了地上那个青年不止一筹的年轻人,一脚毫不留情地重重踏在了那个布衣青年的腰背上,狠狠地碾动了几下,才是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李弄堂,就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也敢碰老子看上的女人,你他娘的也配?” 一片遮掩了几分月色的阴云缓缓移开了身形,小巷中的月辉顿时浓重了几分,照亮了那个年轻人身上一袭精致的青衫,他发髻中那根雕饰精美的白玉簪子,还有他腰间随着他脚上动作而摇动不止的翡翠玉佩。 似乎是脚尖碾地有些累了,那个衣锦还乡的年轻进士转头看向了那个已经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少时玩伴。 虽然已经是沦为地上那个狗东西的糟糠妻,但这姿色还是像年少时那般的诱人,不仅丝毫没有少去,更是因为身为人妻,增添上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像是有了夜色的掩护,又像是情绪野望在心中陈埋了太久,这位在人前以恭谨谦逊著称年轻进士脸上缓缓咧出了一个扭曲丑陋的笑,那双眼睛瞪得恍若两盏打更人的灯笼,其中有着像是仿佛即将溢出的丑恶在不断翻涌泛滥,咧开的嘴唇间,一条舌头在不自觉地搅动舔舐着牙齿与口水。 看着那个从小被她喊到大的“张哥哥”一步一步走近,一点一点地变得陌生,那个给家丁紧紧抱住的妇人开始更为剧烈地挣扎,嘴中的声音变得越发急促,眼角的泪水也像是开了闸的水堤,倾流不止。 看着眼前那个因为微微的陌生感而又添上了几分诱人的妇人,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双眼因为兴奋而不知觉地瞪得巨大,急促的呼吸中,他重重地咽了口口水,一把抓住了妇人衣襟,像是打开期待了多年的宝箱一般,向着两侧狠狠撕去…… 第三十八章 青云恍惚 小巷的尽头,三个人影静静地蹲在墙上,看着小巷中发生那荒唐之事,不过神情却是各有不同。 晚风无端而起,带着丝丝夜晚的凉意,悄悄掠过了墙头,微微吹拂起了三人的衣摆。 小巷中发生的一切,不只是那肉眼可见的画面,就是连那衣锦还乡,但却又是心术不正的得意书生,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没能逃过墙头上两个出身不凡的修士之耳。 眼瞧着那个畜生一般的书生便是要撕开那妇人的衣襟,眉头一直没有松开的姜司南转头看了眼神情冷淡的荀命,像是在问他这个喜欢讲道理的“读书人”,按他的道理,在这时候应该怎么办? 在姜司南转头之时便是察觉到了的荀命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给了那个眼瞧着就是要拔剑去砍死那个伤风败俗的书生的大头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叹了口气,然后像是生怕他听不到一般地大声喊道: “还能怎么样?干他娘的啊!” 听着这个明显与他的预估天差地别一般的回答,姜司南的眼睛明显地一张,然后眨巴了两下,像是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个大头蒜刚刚还不是在那扯大道理吗?现在说砍就砍了?! 寻思你他娘的逗我玩呢? 就在姜司南跳着眉头开始吐槽的时候,他便是感到自己的肩头传来了一阵大力,拍得身为“金丹剑仙”的他都是一个踉跄,差点没跌下墙头。 正当他堪堪停住了摇晃的身形,下意识地就是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他便是听到了荀命幽幽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你再磨蹭磨蹭,等会都可以去给那妇人抱孩子了。” 姜司南的脸色顿时一滞,而后便是忍下了荀命的阴阳怪气,一闪身便是向着巷子中而去,趁着他还没有闪远,荀命有些像是唠叨的话语便又是化作了一道无形的丝线,悠悠赶上了他的身形: “别用灵力体魄,还有下手小心点,别给那孙子打死了。” 此前教训那刀疤脸大汉的时候,荀命用的便只是武技,没有动用仙人的体魄和灵力。 姜司南的嘴角微撇,不过仍是听进了荀命的提醒,身形一慢,浑身缭绕的无形的体魄便是被他收敛进了体内,而他体内那些如翡翠液滴般的灵力也是在同时沉寂而下,若一头盘绕在他经脉中的巨龙缓缓入眠。 青筋微微鼓起的手背猛然攥紧,而后紧接着向着两侧猛然撕开,连带着亵衣一同撕裂的布衣在“嘶啦”的一声中被撕扯而开,一对远胜于妇人面容的雪白应声跳动而出,映照在了年轻举人有着无限邪意在快速膨胀的眼中。 以前还真是没有看出来啊,女人果然还是扒光了扔到床上才是一副真正的模样。 眼中心中,眼角嘴角,皆是有着遮掩不住,也丝毫没有遮掩的色-欲在狂乱流淌扭曲的年轻举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在那个一直只会甜甜地叫着自己“张哥哥”的女孩、妇人眼中是多么的丑恶。 占据了他脑海的只有无边的野兽本能,雪白与黑暗、还有点点粉红之中,他的心绪像是一团被染上了迷乱杂色的乱麻,只剩下了揉捏与前拱的冲动。 仿佛是有了小巷与夜色的掩护,这肮脏丑恶的人性下作便是不会蔓延出这条无头的小巷,不会被巷外的人们所知晓。 听到了那衣物撕裂声的青年像是猜到了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顿时便像是一只被激怒了公牛一般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瞬间便是激烈了无数倍的含糊声音在那块把他嘴边堵了个严严实实的破布之后闷响不止,一双瞪大的眼中有着藏不住的焦急瞬间便是压过了愤怒。 不过这些都是丝毫没有让那只握向了那妇人胸前的手慢上哪怕是丝毫。 一缕扭曲的笑意自年轻举人的嘴角裂开,他带着那缕笑意轻松地开口说道: “既然想看,那就让你看个够。” 听了自家主子的吩咐,那几个本来便是带着坏笑满眼色眯眯地看着那妇人身前的雪白的大汉纷纷会心一笑,在照做的同时不禁感觉身上像是一下子便是多出了好几分力气。 按自己主子这么个玩法,等会说不定还有自己的一杯羹分!这小娘子的胸脯还真是他娘的……! 只是这么一想,他们便是感觉胸口那团烧着的火儿便是一下子热了起来,让他们有了想要抓抓裤裆子的冲动。 虽然在当上了那举人之后,已经是摸过也上过不少的女人,但在这时,那个算得上是年轻的书生仍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砰砰跳个不停,这不只是因为当着这么多人,当着她丈夫的面的缘故,也不止是因为那种与礼法完全相悖的背德感。 那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 就像是捡起了一个包子? 但谁又管这些! 已是在不断高涨的心欲中逐渐丧失了理智的年轻举人,已是不愿意再去思考其他,只是想把眼前那个妇人狠狠地按到身下。 哪管其他! 张开的手掌猛地向前一抓,就在那手掌将要碰到那团雪白的前一瞬,在地上那个青年瞪大得像是要撕开眼角的双眼中,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那个千刀万剐都不足惜的狗东西身侧,巷子里虽然是无风,但他身上的青衫却是向着巷子尽头的方向飘飞而起,就像是被他的身形牵扯而来,恍若一片舒展的青云拂来,那片青云中,一道修长的人影身体舒张,右手像是绷紧的弓弦般拉扯到了耳后。 小巷中的时间仿佛都是在这一瞬停滞。 紧接着下一瞬,地上的那个青年便是眼前一花,只见那片青云一瞬恍然,而后便是有着一声土石碎裂的声响自他的身前传来。 而当他眼前那片恍惚的青云重新清晰之时,一个身材修长、估摸着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脸的随意,正用左手扶着右手腕不紧不慢地活动着关节。 而当他有些僵硬地稍稍低下视线,在看到那个上半身都是砸进了土里、不再有任何动弹的昔日邻人后,他的瞳仁瞬间放大,一时间陷入了呆滞之中。 而那个像是随手一拳便是把年轻举人打进了地里生死不知的青衫年轻人,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些大汉的惊惧,一双高指的剑眉一高一低,轻蔑无比地瞟了他们一眼后,便是上前伸出两个指头,捏住了那妇人被撕开垂落到身侧衣裳,重新盖在她的身前,遮挡住那片微微颤抖的雪白。 而后那些下意识吞咽着口水的大汉们便是看到那个煞星缓缓转过了身来,对着他们皮笑肉不笑地一勾嘴角: “你们一起上好了,老子赶时间。” 第三十九章 地主家的傻儿子 一起上?上个锤儿上? 那几个家丁模样的汉子不由而同在心里骂了句娘,之前还是高昂的心气,随着身下一同快速瘪下,脸上虽然没有露出太多的慌乱,但腿上已经是开始微微发抖。 大晚上突然冷不丁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个人,娘咧,这一拳下去,自家主子的脑瓜子就只剩下个后脑勺在外面喽,吓不死个人! 这咋打?! 随意地用视线划过了一圈几个家丁仆役,姜司南轻蔑无比地打了个鼻息,像是非常失望地说道: “一个有点胆子的都没有。” 然后那几个家丁之间那青衫男子的身影突然消失,而后便是一个拳头在自己的眼前迅速放大,转瞬便是砸在了自己的面门上,在之后,便是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下,陷入沉眠。 雨露均沾,不多不少一人一拳放倒那些家丁仆役后,姜司南再没有去看那呆滞的妇人与地上的青年,身影一闪便是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过了半晌,小巷中唯二还算是清醒的两人才是猛然回神,那个青年慌忙地撑起身子,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妻子,而那个衣衫破碎的妇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嘴唇微青,脸色发白,抖着身子泪流个不停。 悄然斜眼看了眼脚边那个生死不知的年轻举人,青年正是觉得腿上一阵发软,连带着头上都是一阵晕眩,只觉得仿佛天都是要塌下。 又是看了眼怀中颤抖不止的妻子,青年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很快便是眼神坚毅,想着今晚就收拾东西,明天一大早就出城投奔远方的亲戚。 惹不起,那便只能逃。 至于什么田地老屋,亲朋乡邻,皆已是顾不再上! 没有再多作停留便是急匆匆离开了巷子的夫妇二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枚雕纹繁复的雪白钱币不知在何时出现在了那个年轻举人的身侧,在漆黑的巷子中显得格外显眼。 …… 三人一同再次出了巷子,回到街道上后,姜司南没去问荀命他的大道理去哪里了,荀命也没有多废话,一把按住一脸迷茫的贾宪仁的肩头,催动了他小腿上的“疾行符”,三人便是在清冷的街道上飞驰而过。 疾行之下,没有多久,三人便是来到了繁华的城池中心区。 这里灯火通明,虽然早已是过了夜市最为繁闹的时段,但街道上仍然是有着不少的商贩在街边摆着小摊,只是终究是深夜,摊贩们也是抵不住困倦,没有了大声的吆喝声,更多的只是守在摊子前,看着路上越来越少的行人,是不是有些困倦地抹上一把脸。 街边的铺子大多已经是关上了门,用一块块木板封住了店面,此时通明的灯火,一部分来自于街道上挂着的灯笼,不过更多的则是来自于街边几家高楼中透出的灯光。 “胭脂楼”,“青翠阁”,“珍珠坊”…… 此时还亮着灯光的,除了几家大酒楼之外,便是这几家日日争艳笙歌的风尘之地。 听着耳边传来的丝竹筝弦声和女子调笑声,还有来自更高处的低媚声响,姜司南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蔫坏的笑容,而他身侧的荀命则是非常熟练地收拢起了部分的听觉,精准地略去了那些沉浸在本能欢愉中男女发出的厌烦声响。 正是非常熟练地辨认出了此地身为“老二”的“颠鸾阁”,正要迈步要走去的荀命冷不丁给身后的姜司南一把抓住了肩膀,微撇嘴角,有些无奈的转过头,就是看见了他一脸大义凛然,但眼中又是有着痛心流露的看着自己,一副“小老弟你这眼光不行啊”的样子。 荀命看着那个还没喝酒,身体就已经是开始微微摇摆,一副已经是进入了状态样子的青衫年轻人,眉角不自觉地跳了下,接着便是看到他嘟着嘴“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的高楼,“胭脂楼”,此地雷打不动的“老大”。 然后姜司南便是在荀命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的纠结,旋即姜司南像是突然了然。 好你个大头蒜,这是在什么“颠鸾阁”里已经是有了相好?你堂堂仙宗的太子爷,追什么仙子追不到?竟然希望玩这些? 在心里狠狠数落了荀命一番的姜司南,最后才是补上了句,“不过这凡间女子也别有一番风味就是了。” 最终,姜大公子还是没有让步,非常豪气的大手一挥,然后便是扯着一脸奇怪神情的荀命踏进了“胭脂楼”的门槛,而贾宪仁则是不用他拉着,非常自觉地便是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楼中。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解,这仙人们都喜欢大半夜出来吃宵夜吗?难怪这么壮实,一拳就是撂倒一个大汉。 也亏得作为“老鸟”的姜司南在路上便是换上了一身在山下算得上是华贵的衣袍,不然就他们这三个一身素衣的装扮,指不准在门口就给守门的大汉给拦住了。 至于荀命,则是在看到姜司南多此一举的更衣后,便是打消了施展障眼法的念头,反正只要有一个人穿的“像个人样”,那么那帮眼睛里只有黄白的老鸨和门卫便是不会狗眼看人低,闹出些不大,但是着实恶心的事情。 本来远远地看着那几个丝毫没有富家人做派的年轻人拉拉扯扯的走来,门口迎客的老鸨先是眉头一皱,刚刚想着怎么打发走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书生,却是突然冷不丁看到了为首的那个年轻人穿着的衣袍,顿时眼睛就是一亮,脸上像是变脸一般转瞬便是换上了仿佛就要溢出脸上的谄媚神情,早了个几步便是迎出了门外。 “啊哈哈,几位公子欢迎来到我们‘胭脂楼’做客,几位是去楼上的厢房呢还是现在我们的大堂里稍稍坐会,听我们的景悦姑娘弹一会小曲呢?” 把身侧老鸨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的姜司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脸上却是没有露出任何的不快,扮出了财大气粗的傻愣模样,俨然一副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样子,故意翻着舌头说道: “别……别他娘……的给小爷废话!楼上厢房,一人一间,要最高层的!把你们这最好的姑娘都给老子叫来,我一个人就要三个!” 听着这贵气公子像是酒后的大话,那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白粉,大晚上活脱脱像是个溺死鬼上街一般的老鸨先是一愣,继而脸色开始有些变化,开始有些拿捏不准,不过接着她便是眼尖地看到了那个公子的手有意无意的在腰间一晃,露出了块外行人瞧着都是打眼的通透玉佩,足足有拳头大小,其上有了繁复精美的蛟龙雕纹,栩栩如生。 老鸨的眼睛顿时便是一亮,脸上顿时像是绽开了一朵花儿一般。 十年一遇的冤大头! 第四十章 青楼杀手 跨过不低的朱漆门槛,“胭脂楼”中的富丽景象便是完全暴露在了三人的眼前,华丽的灯饰高挂,照得宽敞的大堂恍若白昼,一层与二层在大堂的中央打通,通过两侧斜长的楼梯相连,二楼上便是更为雅致也更为烧钱的厢房,此时二楼的栏杆上,有着穿着艳丽诱人的女子谢谢轻倚,一楼大堂的正中,是一个宽敞的舞台,此时其上正有一位女子在抚琴,乐音洗耳,有着一股远离凡俗的清雅,不过舞台四周的帷幕此时却是放下,遮挡住了抚琴女子的姿容,台下坐在的客官不少都是满脸的遗憾。 能弹出如此好曲的小手,那一定得白嫩得像是软玉一般! 而那姑娘的姿容,自然更得是妙极。 进门后悄悄从袖子里抖露了块分量不轻的金锭,按在那眼睛里一下子亮起如灯盏的老鸨手中,姜司南微微侧首,对着老鸨低语道: “天热,让姐姐们穿的清凉些。” 老鸨此时的心里已经是翻腾起了轩然大波,眼睛差点没瞪出来贴到那明晃晃直戳眼睛的金锭上,无比娴熟迅速地将那金锭收进了袖中后,在老鸨的心中,姜司南已经是从“十年一遇的好男儿”变成了“百年一遇的亲祖宗”。 她迅速地掩下了心中的震惊与狂喜,对着姜司南打了个“公子且瞧好”的眼色,而后便是转身快步走向角落的一处密道,同时心里已经是转瞬便是想好了数个版本的说辞,必定要让那几个娘皮把这棵摇钱树给拿下! 虽是有着动人的琴声悠扬,但大堂之中却仍是称得上是有些吵闹,觥筹交错的碰击声,酒后醉客的吹牛声,稍微有几个小钱却仍是上不得厢房的书生的尖酸声……在大堂之中杂乱缭绕。 大堂之中装饰华贵又不失典雅,但堂中的那份吵闹却是与窗外的漆黑夜色不相匹配,让本便讨厌嘈杂的荀命微微有些皱眉。 不过,就算是不喜欢,也就只是一会的功夫罢了。 荀命对于这种风尘场所有所热衷是不假,但却并不是姜司南想的那种。 而他不起初不选择身为龙头的“胭脂楼”,也自然不是姜司南猜测的那什么有所偏好,而只是教训使然罢了。 毕竟,拆一城的“头牌”和拆一城的“老二”,终究还是有着不小的差别。 思绪只是稍微一放,而后便是被荀命收回了心间。 然后姜司南便是看着身侧好一会没有言语的白衣青年一步跨出,手上握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随手顺来的木条,浑身剑意瞬间凝实,而后又是自那木条之上倾泻而出,一剑斜抹,便是有一道银白寒芒瞬息闪过,将大堂正中的那根顶梁柱砍成了两截。 隐约间,足有两人粗的顶梁柱中,似是有一张扭曲的女子面容被那一道剑光撕开,只是挣扎了一瞬,便是化作了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一剑过后便是随手把那寻常木条扔到了一旁的荀命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头牌就头牌吧,麻烦点就麻烦点吧,毕竟自己那本“小本本”上可以有些时日没有“添砖加瓦”了。 此处修为最高,也是最先发现荀命递剑的姜司南直接就是愣在了原地,一双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般大,一双原本便是高指天穹的剑眉此时更是差点挣脱束缚,飞上天去。 仿佛是过了几瞬,大堂正中的顶梁柱才是反应了过来,自那一剑的切面处断成上下两截,分别连接这天花板与地面,接着,失去了连接的上半段梁柱便是顺着那光滑无比的切面斜斜倒下,连带着二层的天花板都是一阵摇晃。 若不是早些时日被那恶名远扬的“青楼杀手”给吓得心神不宁,这“胭脂楼”的老板娘咬牙花上了一笔重金将这顶梁柱与楼层的连接换成了活扣,又是闭门悄然在大堂的四周加上了四根侧柱,那么荀命这么一剑下去,这么间“胭脂楼”便大抵是逃不开“伤筋动骨”的下场了。 至于楼里的人,荀命自然是不会任其惨死,自由他的办法。 就像此时,察觉到了梁柱玄妙的荀命便是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收起了手上正要“开门”的“小山符”,说是“小山符”,是因为这是荀命照着“搬山符”画出来的小孙子的小孙子。 身为“上品”符篆的“搬山符”,激发可有搬山之能,而这小玄孙“小山符”则是要接地气不少,只能是存储搬运几丈大小的土石,不够也又是印证了荀命的那句话,“够用就好”。 这些事后补救的符篆,还有他每次都会留下用作补偿的仙家钱币,正是那个“青楼杀手”满江湖骂名,却又始终没有登上官家的通缉令的原因。 谁他娘的活腻歪了敢去通缉个仙人啊? 所以那些愈演愈烈的“青楼杀手”的骂名,几乎都没有那些身为受害者的青楼的发生,他们在外人眼中大抵都是一副吃了大亏闷声咽下的可怜下场,绝大多数的声讨之人,都是一身阳刚之气一时间得不到发泄的各路“仗义好汉”。 而真实的情况,则是那些受了天大委屈,给人砸了场子还“闷声不敢说话”的楼坊,闷声发了一大笔的横财。 一颗在山上“最为不值钱”的“小雪钱”,在山下便是十万两白银,还往往是有价无市,总是要溢价上一些才能换到。 所以说姜司南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也没什么不对,只是这个“地主”的“地头”有点大罢了。 人间的黄白之物,在山上人的眼里,也真的就只是小钱罢了。 虽然没有塌方,但整座“胭脂楼”还是免不了一阵重心重新稳固的晃动,嘈杂声顿时在惊慌之中变成了各种惊呼,那带着浅浅仙气的琴声也是戛然而止,透过台便挂下的薄纱,依稀可以看见台上那位抚琴的女子已经是站起了身子,像是有些茫然地四处张望。 一位脸上白粉丝毫不薄于先前那位的老鸨一声怒喝,便是有着几个大汉快速闪身出现在了她的身侧,气势汹汹地便是向着那个活腻歪了敢来砸场子的年轻人走来。 不过有一人,先于他们一步,一脚蹬碎了脚下的地板,一个闪身便是出现在了那白衣青年的身前,一手死死攥住了他的领口,将那个不识好歹的年轻人微微提离地面,一声仿佛有着血海深仇的怒喝随之在大堂中响起,让那老鸨与大汉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有着自己的台词给抢了的错觉。 “你他娘的找茬是吧?!!” 第四十一章 落针可闻 一身华贵衣袍因为那人身影的闪现而拉扯出了一个弧度,在半空中微微一滞。 突然上前的这人正是姜司南。 大堂的一角,一个贼眉鼠眼的道袍汉子才是刚刚一拍桌子,怒目圆睁,“蹭”地一下站起我,正要去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下贱凡人,便是感知到了那个锦衣男子身上一闪而逝的恐怖灵压,于是又是“蹭”地一下坐下,开始低头小口喝酒,假装之前站起的那个不是自己。 娘咧……这恐怖的气息,莫不是洞天境的高手?! 给姜司南攥着领口提起的荀命稍微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色胚竟然有这么大的怨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青楼是这哥们开的呢,激动地跟遇上了杀父仇人一般。 就这么过了小半晌,趁着堂里的那些酒客和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大汉和老鸨还是没有缓过神来,荀命眉头微微一挑,然后逼音成线对着姜司南说道: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可以想着怎么溜了。” 一开始,姜司南也确实是给一口逆血堵了心头,老子就像找几个神仙姐姐聊聊天,再顺便喝喝小酒,再……啊,这都能给我整个一波三折啊? 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这不欺负老实人吗?! 不过在一个冲动,转眼反应过来就已经是发现荀命给自己提在手里的姜司南也是不禁给自己吓出了一丝的冷汗,一下子便是清醒了不少。 先别说这小子洞天就能一剑砍死金丹,就是那个下落不明的妖……神仙姐姐,那都是妥妥能让自己好好喝上一壶啊! 更别说现在还是在这个“太子爷”自家的地盘上。 唉,先忍这小子一忍,等他到了南天州,老子一定敲他一后脑勺的闷棍! 稍微用灵识“看”了一圈,姜司南的眉头微微一挑,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太过关注,很快便是收回了心神,而后给了荀命一个“你他娘的给老子记住了”的凶恶眼神。 看着挤眉弄眼个不停的姜司南,荀命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而后说道:“等会你……” 于是那个老鸨与一帮肌肉盘结的大汉便是看着那两个年轻人目光凶恶地对峙了片刻,而后那个白衣青年一声冷哼,冷笑道: “黄毛小儿,也敢拦我?” 不过那后来锦衣男子丝毫不弱阵势,一声大喝,而后高声道: “瞎眼儿,你可知道我乃……” 那锦衣男子的声音一下拉长,像是说书先生留白一般扯出了一个悬念,一下子便是吸引住了旁观之人的注意。 娘的,你倒是说啊! 正当他们心中猴急之时,之间那白衣身影一闪,待到那几人眼前一晃,才是发现不见了那人的踪影,匆匆看向门口的方向,才是看到一袭在夜色中格外打眼的白衣在街上迅速跑远。 还没待他们反应过来,那锦衣的男子又是一声大喝: “呔!贼人哪里走!”而后也是身影一闪,紧跟着那白衣混蛋疾行而去,转眼便是消失在了那片给大门“框”出的视界之中。 给那剑眉打眼的锦衣男子这么一呼一喝,那旁观的人们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份豪迈的侠义,仿佛看了一场戏台演义一般,有着一股侠气在那胸中微微盘绕。 路见不平,便是出手平不平! 一个有着大髯的酒客举杯一口饮尽,哈出了一口酒气后缓缓开口说道: “这样的侠义之士是越来越少了啊,看他一开始那神情,不说我都以为那个穿白袍的是他杀父仇人哩!” “是极是极!”剩下一帮只会花钱喝酒,屁句好话都崩不出来的酒客票客纷纷附和道——在那“义士”开口第一句话时起,便是给一下镇住的众人便是一愣,在发现这风尘酒楼好像出奇的牢靠,只是晃了晃后便是没有什么继续的动静后,也便是纷纷重新找了个位子坐下,开始看那好似马上就要开演的“好戏”。 在这三更深夜,酒楼里又有几个人还是清晰的呢? 非睡即醉。 而醉客如此,也便是无太多的意外,只要没有几个喝多了脑子拎不清上去要跟那俩“神仙”比划比划的,那也便没有太大的问题,至于他们醒来后的其他,也便无从而管。 就在一众前不久还是一片慌乱的看客开始纷纷赞扬起那个锦衣男子时,他们中一个眼尖地突然说道: “不过那义士去追那贼人的时候,怎么还像是随手拉上了一个人啊?” “恩?还有这种事?” 随机挑选幸运观众这种事可要不得啊…… 接着便又是有人开口道:“我刚刚好像看着是他们三个人一起进来的来着?就是那个锦衣义士,那个白衣贼人,和那个给拉走的‘幸运观众’。” 此话一出,所有人便是突然闭上了嘴,大堂中的空气仿佛都是在一瞬间凝固。 这时,一个带着好消息去而后返的老鸨满脸的喜色快步走入了大堂,感受着大堂中明显有些反常的沉寂,她脚下的步子微微缩小了几分,一时间有些弄不清状况。 她在进入那青楼中普遍存在的密道后,便是向着“胭脂楼”后的几栋楼房赶去,那里,是那些已有不小名头的花魁们的住处,在一番不小的口舌利诱之下,她好不容易才是说服了那几个“平日里清高惯了”的小娘皮。 这让她在更加泛滥的喜悦之余,又是低声感叹了句“谁让那些男人就是喜欢这份子清高呢”,接着才是继续加紧了脚下的步子,在那密道中快步而行,生怕怠慢了那株估摸着比她们“胭脂楼”的顶梁柱还是有要粗的摇钱树。 走着想着,她便又是止不住了嘴角的笑容,情难自禁地摸向了袖子里那沉甸甸的金锭,才走了两步又是没忍住把那金锭用后槽牙重重咬了一口。在看到那金锭上不知是多出第几个牙印后,她脸上的笑容便又是灿烂了几分,仿佛就连那给白粉填平了的皱纹“沟壑”都是要缓缓打开。 此前荀命砍断那根顶梁柱的时候,这个老鸨正在后楼中劝说一位因为在睡梦中被叫醒的花魁,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前面胭脂楼的晃动,更加不知道之前在大堂中发生了什么。 于是当她上前了两步,在张望了一圈发现那出手阔绰到没边的小财神爷后,她带着些防备地向着身边的一个护卫问道,似乎是生怕给其他的老鸨抢去了主顾: “你看到之前进来的那三位公子了吗?就是一个衣袍贵得没边,一个白衣,还有一个瞧着就像是个呆头鹅一般的。” 她没想到的是,她这话一说出口,静悄悄的大堂中,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她。 原本便是寂静的大堂,突然变得落针可闻。 第四十二章 希倩儿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个守卫大汉试探性地开口说道:“那我们去追?” 那个原本打理大堂生意的老鸨脸上顿时是一黑,突然蹦跶而起,一个巴掌摔在了那个不开窍的汉子后脑勺上。 追?人都早跑没影了?拿头追去啊?! 半晌后,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个有些不确定的声音:“青楼……杀手?” 于是,大堂中的众人又是突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眉眼间有着红艳眼影的熟美女子自那二楼的楼梯上缓缓走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其中似有着明显的压抑着的愠怒在缓缓流动。 只要是熟悉她的人,都是知道一旦露出这样的眼神,这位以手腕著称的妖娆女子便是真的动了怒火。 一条浅橙色的绫罗环过臂弯,自身侧垂下,一袭鲜红如火的长裙自身后拖落在了那楼梯之上,随着她的脚步而上下起伏。 火红的长裙样式新奇,不仅勾勒出了那女子极为窈窕丰腴的身体曲线,将那句“前凸后翘”是诠释地淋漓尽致,同时在那身前的裙摆处有着一道对开的空白,裸露出了那一双白皙的修长双腿,而更为让那些酒客眼睛不住大睁的,是那长裙身前的一片镂空,白晃晃的雪肌嫩白,仿佛就要将那一双双贼兮的眼球给生生勾走。 在看到她的出现后,原本死寂的大堂之中顿时变得更加寂静,不过这股静寂的意味却是明显跟之前的有着区别。 那些胭脂楼中的女子老嬷嬷是敬惧于此人的凌厉手腕与阴晴不定的脸色。 而那些前来买醉买取美人一笑的酒客们,则更加是一个个敛声屏气,纷纷作出一副腹有诗书的才子作态,希冀着能够在这在长崧国都是小有名气的美人的青睐。 最先领着姜司南三人进入了胭脂楼,而后更是收了姜司南一块分量不轻的金锭子的老鸨看着那些故作姿态的酒鬼色-鬼们,在心里非常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些东西在知道了她的手段之后还敢不敢做出这副姿态来?一帮臭男人。” 那个缓步走下了二楼的正是这胭脂楼的幕后老板娘,希倩儿。 不过这胭脂楼幕后老板娘也只是她众多身份中稍稍被人所熟知的一个罢了。 有少部分人能够知晓她众多身份中的几个,不过那些大多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人们中,却是只有极少数的几个知道她来自山上,是个有宗门传承的谱牒仙师。 不过至于她的修为境界,则是没人知晓,或者说看到她出手过的人都已经是再不能开口。 不过几乎是所有人,都是知道这位手下有着无数产业,称得上是日入万金的美人老板娘,是无比地喜欢金银黄白之物。 不然一个女人家家,也不会操办执掌这么多产业不是? 起初在楼梯上时,希倩儿便已经是看到了大堂里那根凄惨无比的顶梁柱,当她压抑着跳个不止的眉头再看向那微微塌下,向下“凸”出了一个弧度的天花板后,她便是猛地扯回了视线,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而与此同时,她那双狭长的动人眼眸更是不住地又眯起了一分。 好家伙,老娘刚刚加固了顶梁柱,你就来给老娘砍断了? “青楼杀手”是吧?别让姑奶奶抓到你! 那一根已经是断作了两截,上截正连着那活扣在一下又一下地来回摇晃着的顶梁柱,就在希倩儿的眼中就像是一大把一大把的银子,碎成了两截,而后随着那来回摇晃哗啦啦地抖落而下。 那身材妖娆的老板娘悄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是继续了之前突然停住的摇曳步子,纤细的腰肢于是也又是开始微微扭动,引得那帮酒客眼睛又是一亮。 随着她脚步的移转,几点闪烁着荧光的雪白进入了希倩儿的视线。 她的目光明显地一滞,而后那些酒客便是看到那个美艳地没边的老板娘在说了句:“今晚胭脂楼待客不周,酒水就由妾身请了”后便是再一次消失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其间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 那些心里失望远大于奇怪的酒客和嬷嬷护卫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希倩儿迈上二楼,继而又是向着三楼走去时,一个全身都是潜藏在了阴影中的人影缓缓浮现出了一个轮廓。 对着那位以“爱财”与美艳闻名的老板娘恭敬地说道: “小姐,那几个人由我来处理掉?” 黑影的声音微微嘶哑,但依稀可以辨别出是个女子的声音。 “你来?他们几个里至少有一个,或者全都是正儿八经的修士。” 希倩儿狭长的凤目斜斜瞥了眼身侧的黑影,而后手指微微碾动,指尖上正是那三枚荀命悄悄留下的“小雪钱”。 “一般的野修,出手可不会这么阔绰。”希倩儿说着轻轻地冷哼了一声,一双凤目翻了个诱人无比的白眼,而后缓缓说道: “不过也好,既然是山上人,那我也就可以亲自陪他们玩玩了。” 修士之间的事,辖凡令一般大抵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于掺和其中,只要不闹得太大,或者影响凡人,便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一双雪白的长腿拾级而上,纤细的腰肢在火红长裙的包裹下缓缓扭动,随手挥退了那个黑影女子后,希倩儿的凤眼缓缓沉下,用着极低的声音说道: “敢砸老娘的店?三条腿都给你打断。” 至于那顶梁柱里眼瞧着已经是没了踪影的小妖,希倩儿则是丝毫没有在意,原本留着也就是留着。 毕竟一个能让那些满脑子只有下作念头的臭男人们更加下作,也更加舍得花钱的小妖,留着也没有什么坏处。 那为什么要跟银子过不去呢? 雪白素手一挥绫罗,红裙飘摇间,那道妖娆的身姿一闪而逝,消失在了三楼的楼梯口。 …… 天上的圆月又是不知觉间落下了更多,仿佛那漆黑的夜幕也是在不知觉间变得淡薄了些许,让人瞧上去时已经是感到没有那股深邃之感。 而那个白衣的始作俑者,这时候正带着他的两个“从犯”,远离了那片灯火通明的城中心,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慢悠悠地走着。 那个刚刚才是砍了城里头牌青楼的顶梁柱的“青楼杀手”,此时正是两手抱在了脑后,非常悠闲漫步嗅着那份远离的繁闹的宁静。 直到那个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终于是真无可忍的青衫男子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打破了这份宁静。 之见那个不知在什么时候又是换回了一身青衫的缥缈宗少宗主一脸的痛心疾首,就差要指着荀命的鼻子开骂了: “啊,啊,啊!好你个荀命啊!” “好好的去喝花酒找姑娘,你他娘的一进门就去给人家顶梁柱砍了?!你说说你做的这叫人事吗啊?!” “还有顶梁柱里那个,化液境都没有啊,你一仙宗少宗主,砍着你都不觉着丢人啊?!你不觉着丢人,我都替你丢人!” 第四十三章 天亮了 夜色浅薄,一轮皎洁的圆月,此时已经是缓缓落到的西方的天幕一侧,逐渐明亮的天幕下,那些眨了一晚上眼睛的无数星辰像是倦了一般纷纷合上了小眼睛,悠悠然沉溺进了名为白昼的睡梦之中。 天,不知觉间已是马上就要亮起。 临近城墙的一处老旧巷子中,一个左侧脸颊贴近鼻梁处有着一个带着青紫的火红拳印的刀疤脸大汉脚下生虚地走到了一扇门神都是黯淡老旧、在边缘上微微翘起的木门前。 使劲地揉把脸,才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比门神还有老旧上许多的木门。 一声不出意料的“吱呀”声随着木门的打开而在小院中响起,惊得一个在小院中低头缝补衣物的妇人猛然一个抬头,手上的针差点便是刺到了自己的手指。 不过那个给吓了一跳的妇人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急匆匆地起身快速打量起自家男人,在看到他脸上那个怎么藏也藏不住的紫红印记后,妇人的眼眶“唰”地一下子便是红了。 平日里,自家汉子再晚也会在月亮没下去之前便是回到家中。 而只要是晚了,那便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样的意外,从前就出现过三次。 几乎是次次回来,身上都是带着极重极重的伤,三次里面还有两次是根本走不了路,只能给别人硬生生抬进屋里。 不过又次次是才在屋里没躺个多久,只要一等稍微好些,便是又出去继续做那些有伤阴德的勾当。 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别说是一百天,就是半个月,她的男人都是没躺够过。 看着自家汉子脸上那个足足快有半张脸那大的拳印子,虽然比之前几次满脸是血的吓人的样子要好上不少,可妇人只是这么一看,就又是想起了那些心酸心痛的往事,只是一下子便是有眼泪不住的挂下,怎么止也止不住。 本来就是畏畏缩缩,满心愧疚心虚、丝毫不见在外凶煞威风的疤脸汉子,看到自家媳妇流泪,一下子就是慌了神,一阵手忙脚乱。 一点不懂那些风花雪月的糙汉子本来就不大会说话,这一见自家媳妇的眼泪像是那屋顶破洞向下漏雨一般流个不停,就又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就只是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张嘴一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但又像是给痰噎着了一般,到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虽然是木讷,但也是知道自家的媳妇跟那些要死要活的做作女人不一样,哭也是真的心疼自己。 可这又有什么辙呢?自己一个大老粗,要是不做这跟刀口子上添血没太大区别的腌臜勾当,那就只能是带着一家子人一起饿肚子。 他也不是没想过狠下心好好去学门手艺,赚点那干净的良心钱。 可这狗日的世道,根本由不得他! 就跟他家只是隔了条巷子的张铁根,传了五代的手艺,那做出来的靴子谁他娘的敢说不好? 结果呢?一双靴子做出来,半双靴子的钱进了别人的口袋,最后留下点零头似的小钱,买米都够呛! 想着这些破事就又是心里一股子叹气生气的疤脸汉子又是看向了自己的媳妇,一身一年到头没得换的布衣裳,手上满满的老茧。 他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自己这媳妇,哪里都好,就是认男人的眼光差了点,跟了自己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就连件好看的衣裳都是没穿过。 像是看到了自家汉子脸上那藏不住的自责,虽然是止住了泪,但眼眶还是红红的妇人上前捏了捏自家汉子的手,然后便是要拉着他去屋里歇息。 两人都是一夜没睡。 就在这时,汉子突然慌忙地转过了身,墙皮剥落的里屋门边,一个看着像是才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孩子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擦着眼眶,迷迷糊糊地说着: “娘,咱早饭吃啥?” 穷人家的孩子,起床总是会早一些。 那个汉子鼻子一酸,快速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等他转过身时,已经是换上了一副笑脸。 那道横贯他额头、眉心的触目刀疤,已经是给他捏在了手里。 …… 一道临街的小巷里,一个围着粗布围裙、满脸血污、想一只虾一般弯曲起了身子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手指微微钩动了一下。 好半晌后,那个年轻人才是缓缓睁开了眼睛,通过那只还可以睁开的眼睛看了看身前的光景,迷迷糊糊地呆愣了许久,才是认清楚了自己周围的状况。 有些艰难地翻过了身子,用背贴住了地面后,他才是有了些许的真实感。 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自他的后脑勺传来,仿佛那里还是有着一帮凶神恶煞的大汉在死命地捶打。 痛,浑身都痛。 特别是醒来后,随着他意识地逐渐清醒,那些无处不在的痛感也像是跟随着苏醒,让他疼得想要龇牙咧嘴。 但他的脸也痛。 而且在不停地发烫,就像是有一团火在他的脸上烧个不停。 他知道那是肿了。 火辣感,疼痛感,眩晕感…… 他感觉像是有一罐罐各种的让人不舒服的调味罐在他身上打碎,染得他感觉还是一觉不醒来的更好。 就这么呆呆地盯着那逐渐变亮的天空,卖馄饨的年轻人一动不动,像是在装作一条死尸,仿佛只要这样,那牛头马面与那该死的疼痛感就不会找上他。 谁会跟个死人过不去呢?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身上那些痛感、火辣感终于开始逐渐减退。 非常艰难地把嘴巴张开一条小缝,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后,他低声说了句“天亮了”。 而后便是感觉到了唇间有一股铁咸味流入了嘴中。 嘴唇破了。 而后一个早早没了丈夫儿子的老妇人便是跌跌撞撞蹒跚进了他的脑海。 一个激灵,那个年轻人像是突然有了许多的力气,先是翻了个身,而后用手肘撑地,再是手掌和膝盖撑地,再是手掌用力一撑,直立起了上身。 最后又是过了许久,才是从跪姿换成了站姿,一瘸一拐地向着巷口他的手推车走去。 他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从跪着变成站着。 …… 一间比疤脸汉子家更为破旧的小屋,一个目盲的老妇人坐在门槛上,时不时抬头向着巷口“看”上一眼,在没有听见熟悉的一句“奶奶我回来了,咱进屋”后又是缓缓地低下了头。 一夜,她就在像一件事儿。 她那个听话的孙儿,怎么还没回来呢? 这么大个人儿,还能走丢不成? …… 一间宝气庄严的华贵府邸的一间雅致别院中,一张紫檀雕螭的八仙桌旁,四人静坐。 第四十四章 遗迹洞天 身着褐色金丝缕的衣袍的富家翁。 一袭雪白道袍的白须老道人。 衣着暴露的紫衣的贵妇人。 身形佝偻如瘦猴的猥琐汉子。 八仙桌旁的四人虽然是分别落座于正对着的四角,但其实上却是分为了数量悬殊的两派。 那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白须老道人、紫衣贵妇人、瘦猴中年汉子,虽然下了八仙桌就可能反手就是打个你死我活,但在那八仙桌上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伙人”。 而那个坐在正对着房门主位上的富家翁,是孤零零的另外一派。 虽然在人数上显得异常的孤寡凄惨,但那笑眯眯看似非常和气的富家翁在气势上却是一丁点都不落下风。 甚至还能反过来压住那气势汹汹前来逼宫的三人一筹。 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此地此城的辖凡令! 而在桌边落座的其他三人,分别是来自于三个山上宗门的修士,玄天门的通玄道人,翠雀山的紫雀夫人,斤刚宗的有“通背猿”之称的佝偻汉子。 三人皆是洞天境中期的修为。 此次三人近乎与这富家翁外貌的辖凡令撕破脸皮一般的逼宫,起源于一年前那翠雀山的一位长老,在带领门下弟子下山游历,在龙口城旁近那翻江湖中机缘巧合打开了一处洞府遗迹。 虽然那洞天中期的长老最终险象环生逃出了升天,不过当她最后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宗门时,也已经是半只脚跨进了鬼门关。 让那翠雀山祖师堂一众人震惊的是,下山才只是洞天中期的长老,满身伤痕回到宗门时,却已经是实打实的洞天后期了! 但当那个长老在宗门的全力医治下醒来后,她却是疯了。 虽然一身的修为仍然还在,但她的灵识却混乱地像是一锅煮糊了的沸粥,翻涌倒腾个不止。 精神混乱不说,还整天呆呆地念叨着什么“我见青山多妩媚”“沉舟侧畔千帆过”“青梅时节家家雨”…… 好在,翠雀山最终解开了她那件方寸物的禁制,得到了一块“藏音玉”。 从中听到了那个破境又是发疯的长老的几句留言。 通过那断断续续、条理混乱得近乎支离破碎的留言,翠雀山知道了那处洞府遗迹的所在,同时得到了那个长老对于遗迹中有重宝存在的隐示。 而至于那个长老在留言里反复强调的“危险”,则是被一众祖师堂成员给抛在了一边。 笑话!漫漫修仙路,何处不凶险? 在那让一个才进入洞天中期没多久的修士没隔多久便是进入后期的诱惑之下,整整一个祖师堂,没有哪怕一个人能够说自己是一点不心动的。 对于这样离“宗”字头都是有一段不短距离的宗门,虽然在凡间已经是能够“呼风唤雨”,但在山上仍还只是“停留在山脚的货色”。 不说是当斜月宗缥缈宗这样一洲仙宗的“小弟”,就是当“小弟”的“小弟”那都是有够呛。 一个洞天境后期,在这样的宗门里已经是算得上是头部,乃至是顶端的战力。 祖师堂中,多的是没多久寿元剩下的洞天境中期老人。 而那个遗迹洞天中的破镜机缘,对于他们来说是无法抵抗的致命诱惑。 而祖师堂中,也就只有她们的山主与大长老是洞天境后期,而且离着结金丹还有十万八千里。 结成金丹客,方为我辈人,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从渺渺凡人之中脱颖而出,迈入漫漫修仙路的幸运儿,本来就少之又少。 而那些成了修士的幸运儿中,又是有着一大半穷其一生都是摸不到金丹的边儿。 而那些真正成了“山上人”的金丹客中,又是只有寥寥一点破开了仙门,成了那真正的仙人。 山下有着山下的山下,山上也同样是有着山上的山上。 就算是不提荀命和姜司南这样才是及冠没多久便是有着金丹层次的天才中的天才。 就是仙宗中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普通弟子,就是那再下一层的“宗”字头中的天才们,都是远远拉开了这些普通的“山上”修士远远一截。 那既然天资不足,如何攀登? 拿命来搏! 仙缘机缘,福兮祸所依,哪个山上修士没有九死一生过? 哪个山上修士手上又是没点同道鲜血的? 纵观古今,那些天资平平,但又最终站上了山巅的,不在少数! 于是在得到那“藏音玉”中消息的翠雀山,立马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对于遗迹洞天的探索。 大量的山上神仙钱哗啦啦地流出府库,换成了一瓶瓶仙丹,一把把法器,一张张符篆。 可就是人算不如天算,翠雀山费劲心机人力,不着痕迹地准备好了物资,却没想到在最后的关节出了岔子。 就在半年前。 翠雀山派人探索那遗迹洞天的入口时,好巧不巧正好遇上了斤刚宗的一伙人,眼瞧着这个可以惊破天的秘密要给发现,当时翠雀山带队的那个长老便是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以无心算有心,又是可以算得上是出其不意,所以只是一个照面,那个斤刚宗带队的老洞天便是受了不轻的伤。 但这翠雀山也真算是出门没看黄历,来了个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刚刚要把那伙斤刚宗的莽夫们彻底留下,毁尸灭迹,结果又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伙玄天门的臭道士。 真他娘是山水有相逢啊! 当时翠雀山带队的那个长老,差一点就是给气得道心不稳,一张脸顿时黑如锅底。 原本那个气头上的长老也是来了血性,准备拼了性命,也要留下这两伙人,换翠雀山一个独占机缘。 可那玄天门带队的,正是他们的宗主,玄云道人,洞天境后期! 好嘛,那就是真的没得打了。 不过原本那玄天门的道士也没想着瞎掺和这帮娘皮和莽夫的恩怨,只是顺带一观便是要路过。 结果斤刚宗那个老匹夫,好死不死,为了活命胡诌了句“疯婆娘,你休想独占这金丹机缘!” 然后。 然后那“仁心侠义”的玄云道人,就出手救下了那斤刚宗的莽夫,坐下来开始和翠雀山的长老“讲道理”。 只不过老道人讲的道理,不是什么“以和为贵”,而是“和气生财”。 “啊青雀道友,老道也不是仗着修为压人,只是老道最近好像一不小心摸到了点金丹的门槛。” … “哦,青雀道友,也不是说你们翠雀山要莫名其妙少个长老,只是……你说这万一有人‘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这……” … 于是。 就是有了这三宗达成协议,一同坐到了这城主府的八仙桌旁。 甚至不用让这辖凡令“闭上两只眼”,只要他能帮忙遮掩着点其他势力的眼目,那这次洞天之行,便是板上钉钉能赚他个盆满钵满! 第四十五章 出城 一轮圆月已经是在晨曦的涤荡之下淡薄成了一张敷地极薄极薄的脆饼,落在了西边的天空一侧,在已经是变成了浅蓝色的天幕之上极为不显眼的一处装点。 跟着身前两个仿佛一点都不知道“累”为何物的“恩人”就这么从大半夜走到了快天亮,本来就是在睡梦中给惊醒的贾宪仁此时已经是眼皮颤抖,几乎就要眯成了一条若有若无的细缝。 迷迷糊糊之间,贾宪仁只是感觉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使劲地把他的脑袋向着地下俺按去。 像是跷跷板般上下点动不止的脑袋下,还有着一双仿佛给灌进了铅水的双腿,在一步没一步地艰难迈动着,让人不禁有些担心是不是下一步就是那绵软书生这辈子的最后一步。 逐渐强烈的饥饿感杂进了那沉重似铁的困倦感之中,让书生的意识都是开始缓缓模糊。 他抬头看了看那已经是转亮的天穹,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句“天亮了……”,而后便是给那轮如果不仔细看已经是难以从天幕中辨认出的圆月,无端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在过节的时候总会有的粗粮薄饼。 打成糊糊的粗粮,杂着米糠,谷糠,摊平烙在锅底,不一会便是能有一张香香脆脆的薄饼新鲜出锅。 好吃极了! 他记得小时候,母亲总是会想着法子把那一张张的薄饼烙得更薄。 这样他们一家四人四张嘴,便是能多有几张薄饼吃。 离了家乡的小山村,进了城里,贾宪仁也是悄悄咬牙吃了那街边巷口的烧饼吃。 那烧饼里多了很多东西,但贾宪仁吃着总是觉着没有家里的薄饼好吃,让他在慢慢地吃完后忍不住骂了句娘。 就这破饼也他娘的要我五文钱?! 在贾宪仁看着那轮只剩下个依稀的圆月的时候,荀命也是在看着他。 心里受了天大委屈的姜司南那是说不完的幽怨,从城中心到眼前马上就要到城门的这一路上,他硬生生是一句没重地骂了半路。 不知是真的骂累了还是感觉骂没意思了,他最后才是一副意犹未尽地扭过了头,跟着荀命就这么傻愣愣地沿着大路走着。 姜司南虽然感到奇怪,但这生着闷气,也就非常硬气地没有开口问,好像这一开口就是自己这边弱了气势。 而荀命其实也不知道接下来去哪里好,他也只是因为之前在“跑路”的过程中,是那个“被追”的一方,这跑着跑着,眼见着已经是跑远了,可这跟上的两个人还是一副“你走你的”的样子。 再加上姜司南后来一路让他“耳界大开”的骂术,荀命也就光顾着控制心绪了,能忍住没出剑跟那个“剑术不知咋地,骂术听着最少元婴”的大头蒜打上一架都已经是挺好了,更别说去认路思考去处了。 而贾宪仁就更别说,一副下一秒就要合眼昏死过去的样子,能跟着他们走一路都已经是不错了,就更别指望他能在这关键的时候说点什么了。 于是三人就这么一个屁都没放地走完了后半程,一直走到了城门口。 眼瞧着那个脑子有点不太好使的书生已经是抬头看天,一副马上就要两腿一蹬“溘然长逝”的样子,荀命的眉头不住地一跳,然后没注意手上的力度,使劲地打了下旁边姜司南的手。 好不容易才是消下去了些火气的姜司南给这么重重地一碰,那当时又是有些不淡定了。 挑衅是吧?!我才说了你几句啊?! 一双剑眉给瞪地高高抬起的姜司南“唰”地一下就是扭过了脑袋,一副“你小子找茬是吧?”的表情。 不过在看到荀命那一副失望之极又像是带着深深无奈与恨铁不成钢的复杂表情后,他脸上的表情又像是表演一般迅速化作了极为正经的庄重平和,剑眉沉心。 看着姜司南那像是戏法变脸一般的表情变化,荀命心底又是升起一阵想要叹气的冲动,不过最终还是给他生生忍住。 “你方寸物里有没有带干粮?” “干粮?你还好这口?”姜司南语气诧异,一双剑眉跟着变得一高一低,像是在无声地表示着它们的不解。 荀命只是一眼,就是看出了他表情里的意味。 荀老弟,都是少宗主了还混得这么落魄? 又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荀命压着心绪伸手指了指已经是开始“看天”的贾宪仁,接着便是忍不住有些好奇起这哥们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是靠着天赋好,拳头硬? 说实话,要不是荀命现在跌境得厉害,又是“刚刚”才打了场硬仗,他说不准已经是和姜司南好好交流下剑术道法了。 这小子是真欠啊! 顺着荀命的手指,姜司南的脑袋缓缓地转过,然后就是看到了个脸色惨白,两颊微陷,眼圈和印堂齐齐发黑的书生,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天上,一副马上就是要两腿一蹬咽过气去的要死模样。 “呔,哪里来的小鬼!” 给这个冷不丁“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饿死鬼吓了一跳的姜司南手腕一抖,差点就是要有一柄喜欢蹭自家主人脸的银白飞剑闪出。 微微一愣后才是认出那人影的姜司南下意识地便是脱口而出: “贾宪仁?你小子啥时候死的一遍啊?” 这一路上,先是满脑子女人,然后又是满脑子狗日的荀命的姜司南,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离他甚至没两步距离的贾宪仁。 他只是知道身边那里贾宪仁在跟着自己,其他便是丝毫没有在意到。 于是在看清楚那跟饿死鬼没太大差别的脸后,游历山泽没少跟鬼怪打交道的姜司南便是直接脱口而出,而后便是挨了荀命一记白眼。 “看着他都要不行了,还不赶紧拿出来?!” “你怎么不拿?道德绑架我是吧?你小子是儒家门生啊?”姜司南手上动作不慢,但嘴上却是回怼得丝毫不含糊。 “我特么没带啊……”荀命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要是带了,哪里还有你这么多事儿啊?! 这倒也不是荀命胡诌,他的储物戒指里的的确确没有凡间的食物,他那些琳琅满目的食材香料和厨具,全都是仙家物件。 而在经历了上次的惨痛教训后,荀命是打死都不愿意再让贾宪仁那小子碰一点跟灵气沾点边的食物了。 想想就糟心啊! 稍微看了眼天色,大致估摸着是吃早饭的时候了,荀命又是随意四处张望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早餐铺子的踪迹后,便是微微叹了口气,而后左手熟练地向上一抛,便是有一颗粉红色的丹药自他手中升起,在空中划出一个玩玩的弧线后,分毫不差的掉进了他微微张开的嘴中。 一抹浅浅的满足笑意自他的嘴角缓缓勾出,连带着他的眉眼都是微微弯起。 恩,运气不错,火灵莓味儿的。 第四十六章 分别 出城时,那门口几个大肚子都是把身前的轻甲高高顶起的城卫,有两个抱着长戈靠在门洞的墙面上打着小盹,似乎已经是轻车熟路,远远地看去丝毫看不出那两个低头站着的汉子睡得正香。 还有两个城卫一人举着一瓶小酒,自欺自人一般的咪上一口,然后收进身前甲胄里,然后再是拿出咪上一口。 剩下的八个城卫,里面四个外面四个站在门洞前,还算是一副正经的样子,要么是猜拳输了在站班,要么就是此时正好轮到他们站岗。 城内的胭脂楼的变故似乎是还没传到城门这里,于是这始作俑者的一伙人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便是出了城门。 一条还算是平坦的官道向着南方直直通出城门,不过只是延伸出去了几里路,便是融入了那杂乱的土石路中。 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昭示着城池的范围到此为止。 稍微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瞬,从城中到城门,再到脚下这条断头官道,这一路上的一切所见所闻都是立刻呈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只是“看”了那么一眼,荀命便是大致估算出了脚下这条官道的大致长度。 这片地方上的贪官……有点猖狂啊…… 荀命的眼睛微微眯起,心中隐隐有一股戾气氤氲匍匐。 不过只是一瞬,那才是刚刚开始有些翻涌意味的戾气便是被他压下。 凡间事,哪能事事上心? 要是真的计较起来,那最后免不得连老太太买菜缺斤少两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得去管一管。 管不完的,来不及的。 要是真的什么都要去管一管,那还修什么仙? 感觉自己好像是想通了,但又好像没有想通的荀命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身旁的两人。 姜司南一副两眼上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 而贾宪仁则是抱着个粗粮饼啃得不亦乐乎,啃上两口后就是仰头喝一口水,显得极有条理。 起初,在姜司南掏出两个粗粮饼时,荀命的眼神便是一下子有些异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给荀命这么看得有些心里发毛,姜司南自顾自地解释了句“这玩意抗饿啊”后便是把那两个大得出奇的粗粮饼扔给了贾宪仁。 而后稍微顿了会,又是拿出了一个装水的羊皮袋扔给了他。 就在荀命对于姜司南这能吃下粗粮饼的好汉有些许改观的时候,就是看到了那个狗日的在扔过了水袋之后便是拈出了一粒辟谷丹扔进了嘴里…… 山水有相逢,那自然也是有离别。 眼瞧着脚下的官道也正好是走到了尽头,荀命便是有了分别的念头。 “我接下来继续往南走,你们准备去哪?” “南边?你要去南蟾洲?”听到南方便是自然想到了“自家地盘”的姜司南一下子有了兴致,有些好奇地问道。 荀命倒是也没对这算是萍水相逢的大头蒜有什么隐瞒,说道: “准备去海山关外转转。” 听着荀命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恐怖的话语,姜司南才是带上了些坏笑的脸突然就是一下子僵住,差点就是脱口而出一句口头禅似的“他娘的”。 这哥们是真不要命啊…… “呃不是?你小子脑子没病吧?你个金丹都还不是的小修士,去那干啥?送人头吗?”姜司南还算是有些良心,一副“你小子真要去我可就要拦你了”的样子。 像他们这样在仙宗里都是算得上香饽饽的剑修天才,在它族可都是有着一张张榜单的。 在战场上给认出来了,别说是金丹,就是对元婴乃至刚开仙门的“仙人”,都是有着不小的诱惑。 说是送人头,其实也倒是挺贴切。 看着自己的“苦心劝导”对荀命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姜司南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娘的,这些大宗门的天才,是一个比一个难听进去话!” 当然,这句话不仅仅是对荀命,也是对那些给他烦得快要见面就出剑的同门修士们。 接着姜司南就是看到荀命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 “咱能不逮着金丹说事吗,我知道你是金丹境的大修士了好吧。” 瞧把你能耐的! “我知道那地方人命最不值钱,但我有非去不可的原因。”没等姜司南接话,荀命便是语气淡淡地说道。 只是当他说起“非去不可”的时候,他感觉到有股莫名的心绪在他的心底蓦然翻涌,不过又是转瞬即逝。 听到了这话,姜司南也便不再继续多言劝导。 圣人有云:“朋友数,斯疏矣。” 有些话,点到为止,语义心意传达到就好。 姜司南看着平时大大咧咧的像是莽夫一个,还总喜欢看神仙书,往青楼里钻,可实际上作为南蟾洲二把手仙宗缥缈宗的少宗主,圣贤书籍他是一点没少读,只是不像那些酸儒,像是穷坏了一般,肚子里稍微有点墨水便是忙着吐出,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霍,这个读书人真他娘的有学问!” 荀命亦是同理,不过在“融会贯通”这一点上,比起咱姜大爷来还是差了一不止一点,瞧他那副书生的模样,啧啧,不行。 想想自己几人也算是一场有些意思的“萍水相逢”,然后自己跟那个大头蒜的师父又是“臭名远扬”的老酒友。 那哥俩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这么稍微一想,姜司南心里便是有了打算。 “我原本是准备带着贾老弟去北皑洲和东胜洲边界那里的山泽学宫去碰碰运气,说不准能让他当个学子,再差也能混个陪读的名头。” 每座学宫都是有着大儒坐镇,而每个坐镇学宫的祭酒大儒,最差都是有着元婴的境界。 更别说祭酒大儒坐镇学宫,如同坐镇一座小天地,战力最少能够提升一个大境界,元婴坐镇,那便是如仙人坐镇。 而至于其他更为细枝末节的原因,则是更多,总而言之,那些邪魅就是脑子坏了,也不会会把主意打到学宫的头上。 所以让贾宪仁待在学宫里,那绝对是个不差,甚至可以说是极好的选择。 原本还是在边上自顾自啃着烧饼的贾宪仁,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和那高到天上去的“山泽学宫”凑到了一起后,嘴里的刚刚啃下的那口粗粮饼都是差点掉到地上。 啥?我?去山泽学宫?还当学子?! 于是贾宪仁的脑子一下子就是陷入了“宕机”之中,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儒家七十二学宫,那可是每个读书人心中圣地中的圣地,近乎八成的大儒,都是学宫出身! 而每个读书人,心中无不有着一个能够进入学宫求学的美梦。 不过这个梦,在贾宪仁的心底给他自己埋地极深极深,以至于他几近忘却。 毕竟太多遥远的东西,只要是不小心看上那么一眼,便是会让人自惭形秽。 听了姜司南的话,荀命也是有些惊讶,不过在惊讶之余,他又是想到了些其他的问题。 贾宪仁一个山村出来的泥腿子书生,跟学宫里那些儒生们可是差了不止一点。 突然一下子给他俩带着飞得太高,那么唯一的下场就是离开他们的帮助后便是摔得粉碎。 于是荀命沉思了片刻,重新开口道。 第四十七章 要是来点雪就更好了 “有些不妥。” “还是先去一趟再往东一些的湘竹国,先带他去见一位老先生,看看他怎么说,要是他愿意收徒,那也就不用再去山泽学宫了,当然,只会是更好。” 姜司南先是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个“不妥”到底在哪里。 还没等他想明白第一个问题,后面那位“老先生”又是让他更加摸不着头脑。 看着姜司南一脸的“你小子在说些什么”的表情,荀命脸上又是有些垮下,说到: “跟你同期入门的那些修士,是不是都不太愿意跟你讲话。” 姜司南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样,接着便是突然顿悟,表情开始变得有些精彩。 “至于那位老先生,身份我不方便说,但总之厉害得没边就是了。”没等姜司南冷不丁崩一句“他娘的”出来,荀命便是接着说道。 “那行吧,我们再稍微送你一段,然后就出发去那湘竹国。”姜司南非常爽快地答应道。 “送我一段?”荀命虽然有些讶异,不过还是有些庆幸姜司南没说句“稍微送你一程”出来。 “前面不远就是翻云湖了,来都来了,能不看一眼再走?我们送你过湖然后再往东走。” 翻云湖占地极广,在周围几国的范围内也是有着不小的名声,当初长崧国的开国皇帝,也是费了不小的气力,才是把这块风水绝佳的湖泽纳入了国土之内。 而古往今来一代又一代的文人雅客,也是为这翻云湖留下了不少的笔墨,让这片水运丰沛的山野大泽同时有着不薄的文运。 因为是在凡间的国土地界内,平日中前来游玩的凡人也不在少数,于是大泽临岸的山野气并不浓重,但是无论是当地的人们还是外来的游客,都是极少进入大泽中央的水域,一般也就在离岸一里左右的水域游玩,最多也是不超过两里。 一是因为再往里,水情便是变得极为难测,多有船翻人亡的危险。 再一个就是出了那两三里的水域,大泽里的妖邪便是骤然增多,恍若在那离岸两三里的地方,有仙人宕开一笔,画出了一条无形的界线,分隔开了人间与妖邪。 在翻云湖当地人的口口相传之中,更是有着一只一眼望去不能同时看到首尾的大蛟,就栖身在那翻云湖的正中,如同一只坐拥大泽的龙王。 姜司南在说起这些不知道从那里打听来的情报消息时,一副娓娓道来的气定神情,让人简直有些不能把他和那个满脑子给“神仙姐姐”和神仙书塞满了的莽夫对上号。 在说道那只给当地人称作“龙王”的老蛟时,姜司南不以为意地撇嘴一笑。 应该不止是洞天,金丹境的‘龙王’?这要是给宗门里那只脾气差的不行的“龙伯”给听到,不知道会不会直接跨洲来一爪子拍死这只小“龙王”。 他甚至都已经是能想象到那幅画面了。 一只身形如人间山脉般巨大的墨龙须发尽张:“老子堂堂灭却境都不敢自称龙王,一个小小的元婴金丹,给它脸了?!” 如果只是金丹的话,都不用算上荀命,小爷我一个人都能骑在他头上撒尿好吧。 豪迈之中,姜司南又是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总不能真是头元婴境的老蛟吧…… 狠狠地晃了晃脑袋,姜司南转瞬便是把那念头打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最终,荀命在听完了姜司南的介绍后同意了他的提案,不过真正的原因却并不是姜司南着重胡诌的大泽美景。 出岸三里,多妖邪。 那女妖应该也不少吧! …… 三人说走就走,在荀命疾行符的加持下,贾宪仁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体验了一把“冯虚御风”的疾驰感,可谓是惊得满头虚汗。 至于为什么说是第一次,是因为昨儿个晚上他就没多少时间是清醒的,对于脚上的疾行符,只是知道荀命一指,而后他脚下就是没了脚踏实地的实在感,隐约也就记得身侧的一间间店面像是都堆在了一起,砸在了自己的身后。 一路无事,坑洼的黄土路上,别说是妖怪,就是活人他们都是没见上一个。 不过最后瞧着就要来到湖畔,却给一个个站的笔挺,组成了一圈看不到边的“栅栏”给挡住了去路。 “官府围贼,闲人回避!” 姜司南一听,当时就不淡定了,要不是给荀命拦着,差点就要给那个带头胡扯的官兵小头目来上一记老拳。 好家伙,围贼?哪家山贼脑子给驴踢了,往这大泽里面跑啊? 他敢说,要是自己去随便逮一个山贼,然后让他自己选要么去官府自首,要么给他扔大泽里,那个山贼百分之一万直接就给他跪下磕两个头,然后哭着说自己是个良民,这就去官府自首。 山贼都是些受不了官府剥削,是在是活不下去了当地百姓,无奈跑去山上做那剪径掳人的勾当。 而那些早就是看惯了这湖泽景致的当地人,对于那大泽早就只剩下了个妖邪出没的恐惧。 所以姜司南在听到那“官府围贼”的屁话后就是没个好脸色。 不过也还好三个人里有个还算是正常的荀命,给他拦住了。 不然那个幸运的小头目就是要体验下“仙人抚顶”的独特体验了,毕竟金丹剑修一般的凡人一辈子也见不着几个。 给面子归给面子,可就靠这样的阵仗,拦拦凡人是没问题,对上这两个都不能只是用境界来评判的天才剑修,那基本也就是形同虚设。 在他们三人消失在那伍长的视线里才没多久,他们便已经是泛舟飘过出了岸边两里的水域,纵使是在岸边踮起脚尖,也已经是看不起他们的踪影。 这艘小舟自然不是什么灵舟,不能御空飞行,但总归也算得上是件山上物件,除了舟身坚固异常外,还有着净除瘴气,驱处蚊虫的功效。 就在姜司南满脸期待地开始从储物戒指中一瓶一瓶地端出各种酒瓶,准备学着那些骚人雅客来一场湖中酌酒的乐事时,小舟悄然驶过了那条无形的分界线,进入了妖邪出没的水域。 身为金丹的姜司南和虽然跌境,但灵觉依旧维持在半步金丹层次的荀命同时感受到了一股细微的变化感。 不过却都是没有什么意外与惊慌的神情,有的只是一抹“正合吾意”的浅笑。 这才有意思嘛。 又有妖女要送上门喽。 两人几乎同时在心中说道。 倒好了一小杯酒的姜司南也没有去劝那两个一看就酒品不行的家伙一起喝酒,只是自顾自地对着天边一举杯,而后一饮而尽。 稍微砸吧了下嘴巴,低声说了句“狗日的,这酒掺水了”后,像是心血来潮般的想到了那句“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突然感慨了句“这时候要是再来点雪就更好了。” 话音还没落,他和荀命两人的眼睛便是猛然瞪大,恍若白日见鬼。 只见他们的身后,像是有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湖面内外阻隔成了两个世界。 “屏障”之外的湖面仍是一片风平浪静。 但他们所在的内侧世界,一片片雪花蓦然飘飞落下,如若一瞬入冬。 震惊中,荀命浑身的气机不再收敛,瞬间凝聚,他狠狠地剐了姜司南一眼,差点没忍住给那个乌鸦嘴来上一记老拳。 不会说话就他娘的少说点! 第四十八章 幽蓝骤现 在那飘飘飞雪出现后,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便是自那大泽的中心猛然爆裂,而后化作了一圈凝实到几乎肉眼可见的波纹,几个瞬间后便是来到了小舟之前。 几乎是在那波动出现的同时,荀命便是猛然一巴掌拍在了小舟的甲板之上。 强烈的灵力波动自荀命的掌间猛然迸发,一道道银白色的纹路瞬间便是自他的手掌处向着周围扩散而开,恍若蛛网散布。 在那之前不曾显露的灵纹亮起后,小舟的四周便是瞬间出现了一个个银白色的小点,泛着微微银芒的屏障以那些小点为基点,几乎没有费去几瞬便是完整成形。 一个银白色的屏障,如若一个蛋壳,将整叶在银白灵纹照耀下蒙上了一层白芒的小舟完全笼罩。 在屏障产生之后,又是过了一瞬,那足有丈余高的灵力波纹才是到来。 猛烈的撞击瞬间自那屏障与波纹之间产生。 不过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巨响传来,而是那银白屏障像是一枚滑溜的椭球一般,巧妙地避开了那波纹的正面撞击,顺着自身的弧度,自那波纹的侧边滑过。 即便是如此,舟中的三人仍是有些不好受。 荀命与姜司南这两个犯规的山上天才就不说了,只是体内稍微有些气血翻腾。 而可怜的贾宪仁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虽然荀命在第一时间便是给他“套上”了那副他已经是穿过一次的“新月残云甲”,姜司南也是出手一股极为精纯“粘稠”的灵力,将他包裹。 可在那一阵剧烈的碰击翻腾之中,贾宪仁还是胃中与脑中同时一阵翻腾,仿佛一颗药钵里头的黄连,又苦又碎。 好不容易待那阵晃动彻底平复,舟中那姜司南刚刚才是摆出来的一套酒杯已经是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碎片,估摸着就是拼,也已经是拼不完整了。 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给自己的乌鸦嘴给惊到,姜司南破天荒地没有说话,就是连那一句“他娘的,老子刚买的酒杯”都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地的碎片,脸上有些苦涩,但却又是一副想骂又不大敢的憋屈神情。 他娘的,要是真给我骂出个“他娘”出来,那找谁说理去?! 而贾宪仁则已经是把脑袋搁在了船外,两只手捏着船沿开始狂呕不止。 估摸着就是这么远一小会,那两个刚刚才是下肚的杂粮饼就已经是入水喂鱼了。 也不知道这湖里的鱼儿喜不喜欢吃。 就在荀命眉头微皱,开始思考起这异常的头绪时,只听见一声惨叫自那船沿传来。 “鬼,鬼啊!呕~~” 原本贾宪仁在船边吐得正欢,眼泪和口水流个不停,结果就冷不丁看到那因为深不见底而呈现出一股浅黑色的水面下,有一个白晃晃的东西突然出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是发现那白晃晃的东西在他的眼里飞快地放大,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是有他的脑袋那么大。 就在贾宪仁猛然意识到那玩意是在快速上浮时,那个白晃晃的东西,与水面只是剩下了一指只隔。 一颗像是不知道被水泡了多久,皮肤苍白浮肿地已经是失去了人样的脑袋猛然破水而出,一张乌黑的大嘴悍然张开,一直从一侧的耳根撕裂到另外一侧的耳根。 乌黑如墨的口腔中,数不清的浅黑色獠牙环绕排布,如一圈又一圈的转轮,又如一轮又一轮的剃刀,只要是看上一眼,便是能让人心中浮现出皮开肉绽的血腥画面。 给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的贾宪仁只顾着大叫一声,竭尽全力地把自己的身体向后一扯。 剩下他能做的就是把脑袋向着边上一歪,尽量不让自己在后退的时候吐在船里。 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嘴里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他当然也很绝望,但他也控制不住啊! 不过荀命和姜司南敢于让贾宪仁就么近乎“不要命”地把脑袋伸出船外,自然是有他们的自信。 在贾宪仁惊呼出声的同时,荀命那一袭白袍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而后便是有一只雪白细嫩得不似来自男人的手掌轻轻虚“按”在了那颗脖颈以下空无一物的惨白脑袋之上,一下便是把它按回了水中。 一股绵长的灵力自那雪白手掌的掌心迸发,将那颗脑袋“推”回了深水之中。 收回了手掌的荀命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唉,不是女鬼。 如果那颗惨白脑袋有灵智的话,他在知道了自己能“捡回一条小命”的原因后,表情应该会极为奇妙。 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后,荀命便是看了眼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不过嘴里的呕吐却是奇妙地止住了的贾宪仁,在确认了他没有吐在船里后,便是向着他原来站立的船心走去。 那里有着控制小舟灵纹的符篆核心。 至于姜司南,则是从始至终一点出手的迹象都没有,一副完全扔给荀命的样子。 在看到荀命那快上了不止一点的身法后,他心中微微讶异,原来这小子平时也“留了一手”啊。 不过也就只是微微讶异而已了。 毕竟姜大爷也是精通此道的高手。 他同样看得出来荀命身上有着绝对不在少数的秘密,像那洞天砍出元婴剑,像那个能吓死人的蓝眸女子,再像那好端端偏要去什么狗屁海山关。 不过他自己身上的秘密也绝对不少,不小就是了。 谁的身上都会是有着秘密,山巅仙人会有,那贩夫走卒也是会有,区别只是大小多少罢了,他当然不会去对荀命的秘密盘根问底,就像他知道荀命也一定不会问他的。 有些红线,不是两个人熟了就可以随便跨越的,就是稍微弹弄,也绝不是可以轻松对待的小事。 更别提他俩现在还真不是什么生死相交,铁得不能再铁的铁哥们儿。 交往,需要一种双方共同维持的默契,有时在你看来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个玩笑,一个字眼,甚至是一个眼神,都可以让那在你看来比精钢还是要牢靠坚固的交情,出现裂痕。 呵,想多了~ 姜司南仰头一口饮尽了那杯因为一直在他手里,而得以保全的酒盅。 杯酒过后,他的脸上又是恢复了那放浪不羁。 一掌把那颗惨白头颅按回了水底而后转身的荀命,心中并没有脸上那么风轻云淡。 这水……有古怪…… 那脑袋,之前在水下的时候,竟然没有被他的灵识发现! 就在荀命尝试性地向着四周的水中发散灵识的时候,整片大泽的水面骤然浮现出了无数幽蓝色光点,恍若无数死亡的星辰落入水中,闪烁明灭。 在那幽蓝光点出现的瞬间,姜司南便是猛然站起。 第四十九章 阵法 没来得及再去开启小舟上的灵纹屏障,荀命身形一闪便是来到了贾宪仁的身边,猛地一把把他仍向了姜司南。 “他就交给你了!” 一个金丹境,一个洞天境,用膝盖想都是知道跟着谁会更加安全些。 姜司南也是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在荀命出声后便是同样是身形一闪,在空中便是接住了还是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的贾宪仁,而后一股强悍的灵力便是自体内奔涌而出,化作了一条半虚半实的漆黑蛟龙,盘绕在了他的身周,将他和贾宪仁拱卫在了正中。 而在扔出贾宪仁后,荀命也是立刻稳住了身形,白芒一闪,四柄雪白小剑便是三柄在下,一柄在上,隔绝出了一块棱锥形的“小天地”,将他包围其中。 脚下不再是那漂浮不定的舟身,而已是雪白阵剑“铺”出的荧光薄膜,荀命像是放下了担忧,身形悍然一沉,犹如千斤压顶,在沉身的同时,他的两只手掌虚张,在身前左右画开。 掌间灵力凝实如灵泉结华,一黑一白两只恍若实物的阴阳鱼灵巧跃出,随着他手掌的缓慢移动而缓缓游曳。 在那水中骤然出现无数幽蓝光点后,整片大泽像是变天一般出现了无数异象,水泽翻涌,地壳崩裂,阴云诡谲腾动。 飓风骤起,吹得那飞雪崩散零星。 惊雷轰鸣,恍若天上神人擂鼓。 那由四柄小小的雪白飞剑隔绝出的小天地外,风云涌动,电闪雷鸣,一切都在瞬间变得紧张无比,每一个下一瞬,仿佛都将是有天地崩裂的异象发生。 但在那小天地内,一切却像是缓慢无比,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悠然,仿佛世界永远不紧不慢。 一双雪白的手掌虚张,缓缓移动。 一黑一白两只小鱼静静游曳,悠然无比。 只是一层屏障之隔,极动与极静像是碰击的矛与盾,对比鲜明。 纵然是剑眉间不再轻浮的姜司南,隔着那一层有些奇怪的雪白屏障,看到了荀命那像是怪异无比的举动,也是没忍住破颜一笑,暗道了声“真他娘的沉得住气啊”。 真是奇怪的拳法,不去求那“为快不破”的“快”,竟然反其道而行,去求“慢”。 不过笑归笑,那只灵力幻化出的墨蛟,却是丝毫不见虚化的迹象,反而是更加凝实了几分。 …… 大泽的深处,一处水面之上,四条小舟静静漂浮水上。 除了正中的一条,其他每条小舟上都是有着不少的修士伫立。 水波飘摇起伏,但那四条小舟却是仿佛置于平地上一般,丝毫没有任何的动摇起落。 三条小舟横向而停,舟身成为了三“横”,共同组成了一个三角形,将正中那条孤零零只有一个修士站立其上的小舟拱卫。 收起了手上不断点触的指决,一条小舟上为首的那个老道人缓缓抬起了头,不忘捻了捻下巴上的白须,朗声道: “时辰到。” 看着那老道人故作姿态的模样,正中小舟上的圆润中年男子极为隐秘地撇了撇嘴角,而后其带满了各式戒指的肥手一翻,便是将一个锦囊样式的方寸物捏在了手中。 “那便开始。” 圆润中年人语气随意,话还是没说完,便是松开了手,任由那个锦囊带着那三个领头人的视线一下子落到了水中。 “扑通”一声后。 悄然无声。 无事发生。 就这么过了小半晌,当那舟中的年轻人眼神迷惑,那舟前的几个领头人的眼神或锋锐或晦暗时,一片飞雪突然落到了正中那条小舟的舟首之上。 所有人的视线在瞬间便是聚集在了那枚飞雪之上。 再接着便是第二片,第三片…… 还没等看到清第四片飞雪之时,漫天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飞雪,只是瞬间便是将整片天地全都笼罩在了那片雪白之中。 上一瞬还是纷纷扬扬极具诗意的飘雪,在下一瞬便是骤然狂暴,将雪中的一切全部都团团包围,不见天日。 就在那飞雪无端出现后,三条小舟中唯一一位女性的领头人的眼中便是爆发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喜。 不过她眼中的惊喜还没停留多久,便是被那骤然发难的狂雪给冲散了个干净。 再顾不得什么藏私,她当即大喝道: “出手打散这飞雪!” 言讫,她便是双手拢在身前,一只深紫色的虚幻雷鸟迅速成形,而后一闪便是冲天而去。 在上冲的过程中,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雷鸟迅速变大,当它飞到众人头顶上空时,已是有了茅屋大小。 “黜!”中年妇人一声大喝。 雷鸟瞬间爆裂,化作了无数深紫色的雷蛇,自那半空中蔓延而开,崩散一大片的飞雪。 那妇人的声音中带上了灵力,没有费去多少周折便是穿入了其余两人的耳畔。 被那大雪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两人此时哪里还是不知是那婆娘隐瞒了细节? 不过在看到那妇人出手就是一记压箱底的“雷翎术”后,那两人也是心神一沉,知道了事情的紧急。 只见那老道士手捏剑指,在身前自左向右画出了长长的一根直线,而后一声低吟。 八枚分别写着“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字样的符纸在他身前骤然出现,而后依据八卦的次序整齐排列。 在那“八卦”归位之后,那八枚老道人精心勾画的符篆便是瞬间崩碎,化作了金色的流光融入了先前老道人画出的那道长线之中。 那道长线骤然放大,转瞬便是出现在了先前那雷鸟消失的位置。 一声响彻的轰鸣声自那道长线的正中惊现,将那些正要将那“空洞”填充的雪花彻底炸碎。 剩余下的那个佝偻汉子一下子竟是看得有些眼皮发颤,一时忘记了出拳。 在心里颤悠悠的说了声“这都快要摸到道法的边边了吧”后,那个惊醒的汉子才是一声大喝,浑身气血如江海翻腾,几乎就是要现出体魄意形,一拳悍然冲出。 踩着那道长线的爆炸声还没完全消失的尾巴,又是添上了一声巨响。 不过只要是明眼人,都是可以看出那一拳的威势是远远小于那老道人的一道长线。 众人头顶的飞雪在这么两记术法和一记拳势之后,已经是被破出了一片空旷的地带。 就在那两人出手,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时。 那个先前第一个大喝出手的妇人悄然又是往水中扔下了一件方寸物,其中有着各式各样的女子物件。 就在那件方寸物无声如水之后没过多久,水泽之中便是骤然浮现出了无数的幽蓝光点,恍若无数幽蓝的眼眸,无声注视着这些侵扰水泽的外来者。 就在一众人被那突然出现的无数幽蓝光点惊得有些心神不定之时,一个无比巨大的古朴阵法瞬间覆盖了整片大泽的内区,骤然自水面之下浮现而出,如若无物一般地直接略过了小舟,凭空“举托”起了舟上的修士。 下一瞬,那泛着幽蓝的阵法光芒大绽,带着那些承载着的修士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第五十章 铁棍磨成针 那离岸两三里处的无形屏障内,幽蓝的阵法在一瞬间出现,覆盖了屏障内的所有水泽。 姜司南的眼神猛然一沉,那只半虚半实的墨蛟在那一瞬骤然凝实,仿佛化作了一条真实的蛟龙,将他和贾宪仁盘旋包围。 在那四柄雪白小剑隔绝出的小天地中,荀命的眼中瞬间凝实。 像是久等了一般轻声说了句“来了”后,他身前的双掌向着两侧猛然拉开,那对阴阳鱼瞬间首尾相衔,化作了一个迅速放大的太极图,将他的身形笼罩。 越过了小舟,将荀命和姜司南“举托”到了半空中的幽蓝大阵光芒一闪,便是带着他们的身影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在他们的身形消失之后,那湖水的无数幽蓝光点也是瞬间熄灭。 那泛黑的湖水,又是重新回归了原样。 阴雷,闪电,飞雪,飓风…… 全都像是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只剩下了悠悠然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泽湖水,像是千百年如旧般的无声起伏。 只是在那大泽深处的另外一个角落,一只小得可怜的乌黑泥鳅自水中猛然窜出,蹦跶到了那自湖水中升起,却又是将它略过的幽蓝大阵之上。 在感受到那身下的实感之后,那条乌黑泥鳅的嘴巴缓缓扯开,像是非常人性化地扯出了一个笑脸。 …… 在那对阴阳鱼所化的太极图中,荀命的一身的灵力凝实如瀑,随时准备着对付可能到来的杀机。 但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阵法上明明是有股极为浓重的杀伐气息,但当其最终发动之时,显露出的竟然是山水颠倒的传送阵法。 天地仿佛在瞬间颠倒,而后再是颠倒,继而颠倒不止。 强烈的眩晕感中,荀命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道由强悍灵力组成的湍流之中,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形即使是在那太极图的庇护之下仍是微微佝偻。 强大的灵力冲击下,那副苦苦支撑的太极图最终还是化作了黑白两色的光点,彻底破碎。 那狂躁的汹涌的灵力在那太极图崩坏的瞬间,便是如水蛟扑食般一口将荀命“吞下”,团团包裹。 在天地颠倒的撕裂感中,崩坏太极图的荀命几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是到了那汹涌灵力的包围之中。 接着便是眼前一黑,耳边的破空声,轰鸣声,全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在感受到那灵力洪流的瞬间,荀命下意识便是要唤出那柄速度稍逊,但极擅长防御的乌黑飞剑“墨云”。 但却是意料之外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就是这一瞬之差,成了荀命那副阴阳图被直接冲碎的破绽。 不然以他的不少底牌,虽然不容易,但也不会就此“落败”。 可世间就是有这么多的“万一”。 “糟……” 心神才只是一动,荀命的意识便是彻底模糊,仿佛被撕碎揉进了眼前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知怎么的,荀命看着那黑暗,心里最后的一个念头。 不是失手的可惜与气愤,而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 天地重新开始旋转,强烈的眩晕感又是自那片吞噬了荀命意识的黑暗之中席卷而来。 强烈的眩晕感中,各种感官与灵识都是都是缓缓恢复。 在感受到了那与眩晕感一同清晰的意识,荀命的眼睛猛然睁开,双手迅速地往身前的地面上猛地一拍,整个人便是一下子站起。 身体只是刚刚腾起,还是没有直立而起,在那半空之中,荀命的身上便是有着一股浓郁清冷的灵力凝聚。 当他双脚落地,一袭白衣挺立如松时,他浑身的气象便已是沉练无比,给人一股自然天成的浑然感觉。 没有理会那仍是有些模糊的视野,荀命暗暗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同时一双漆黑眼眸开始快速打量起四周。 既然是传送阵法,那现在自己应该已经不在那什么翻云湖里了。 而此前自己还趴在地上的时候闻到的青苔的阴湿气味也是印证了这点。 湖上哪里来的青苔,哪里来的地面? 老旧的院墙上白漆剥落,像是长上了斑点的老人皮肤。 墙角和墙根里,青苔蔓生,有着不知名的杂草苗子顽强生长。 小院的地面由大块的方形石块铺成,几乎在每个石块之间似乎是“宽敞”到可以塞进一个指头的缝隙中,有着潮湿的黄泥或成簇的暗绿苔藓填充。 小院中,一个身姿丰腴的妇人正在坐在一口磨盘大小的巨石旁,手里拿着一根粗大无比的铁棍,在那顶部水平的巨石上仔细打磨着。 小院中出了那口巨石,那个孜孜不倦打磨铁棍的丰腴妇人,再加上一个荀命,便是空空如也。 一弯尖尖的上弦月静静地挂在天边,夜幕浅蓝,万里无云。 月光无声洒进小院之中,照的那根已经是给打磨地光滑无比的铁棍闪闪发光。 荀命看着那院中妇人打磨铁棍的场景,无端想到了那个几乎是从小听到大、每个神州稚童都是能倒背如流的故事。 不过……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啊…… 荀命的视线有些不受控制地在那妇人鼓胀地几乎就要贴到身前巨石上的胸前饱满上多停留了一瞬,而后才是看向了那妇人的面容。 妇人虽然是一副低头认真打磨铁棍的姿态,但仍是从那侧颜中依稀可以看出妇人的容颜不差。 越是看着,荀命脸上的表情便是越发奇怪。 人,不对,哪哪都不对。 要是真要说哪里能对上,那也只能说是勉强对上了个性别。 地方,也不对。 而最不对的是。 你这磨的铁棍也忒长了点吧姐姐! 知道的,还知道你是在磨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磨金箍棒呢! 你家的针能有一整个人那么长啊?! 只是这么一眼下来,荀命的心情就像是一坨给大汉的臭脚踩烂的酸菜,复杂无比。 瞧着这有些渗人的场景,荀命差不多已经是知道自己应该不会是给那阵法传送到什么民风比较淳朴的地方了。 在他那一双白袍的宽大衣袖中,两柄雪白的小剑已经早早给他反着夹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间。 就在他这么“紧张兮兮地四下打量”之时,他已经是借助手上的一对雪白阵剑,悄然架构出了两座极小极小的“小天地”。 通过两座小天地与他周身环境中灵力流动的比较,他已经是确定了自己已是不在东胜洲之中。 极有可能是给那阵法传送到了某个秘境或者洞府之中! 麻烦。 姜司南这个狗日的。 在得出那个不是太美妙的结果后,荀命的心中不自觉地先后闪过这样的两个念头。 啊,真是好麻烦啊! 荀命突然间便是有些烦躁,忍住了抓头发的冲动。 突然,荀命的心头一动,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前。 那里,一个不知道磨了多久铁棍的丰腴妇人不知何时已经是抬起了头,一双眼眸看着他,一眨不眨。 小院中的空气,骤然凝固。 第五十一章 试试就逝世 一股诡异的感觉像是那墙角的青苔,只是一瞬,便是蔓上荀命的心头。 那个丰腴的妇人抬起头来看向荀命,原本侧对这他的身子也便是偏向了他。 于是那汹涌的波涛便是完全展现在了荀命的眼前,让他在心中戒备的同时不禁有些惊然。 好一个横看成岭侧成峰! 不知是荀命的视线停留极短、掩饰极好,还是妇人根本就是丝毫没有在意,那妇人就是这么静静地盯着荀命。 既不说话,眼睛也是一眨不眨。 出身仙宗的荀命自然是知道那些个什劳子秘境洞府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有,天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开口就给勾了魂去? 听说就是有这么一处秘境,外人只要一答应那“问道郎”的话语,便是会直接道心生蛊,转瞬化为那“问道郎”的的一员。 诡异无比! 所以纵然是给那面相还算是过得去,身前算是很过得去的妇人盯得有些浑身发毛,眼皮跳动,荀命也是一副“你就是看死老子,老子也不会放一个屁”的决绝模样。 不过那妇人眼睛一眨不眨,大晚上的看着确实是挺吓人的。 就这么过了好半晌,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的荀命终于是忍不住了。 要是她就这么盯着小爷看一晚上,那我还就真这么站一晚上? 她有病我没有啊! 所以荀命便是打定主意,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好品质。 看都不看那妇人一眼,直接潇洒转身,眼观鼻,鼻观心,径自向着那小院的大门走去。 一步,两步…… 还没等第三步落地,荀命便是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沙哑干枯得好像是从树干中挤出的声音幽幽传来: “后生,你就不好奇我在干嘛吗?” 在那和荀命大眼瞪小眼的过程中,她手中打磨铁棍的动作一瞬都是没有停止。 就差把那根都快要比他人都要长的铁棍捅他脸上了。 好奇? 不好奇,一点都不好奇。 相比较那根像是“蹿个儿长过了头”的“铁杵”,我更加想知道老奶奶你平时是怎么保养的身体。 那妇人一开口,差点没给荀命吓得道心不稳! 呔!几十岁的老太婆,还装嫩想来骗小爷说话?! 感情您老人家不姓“武”,姓“乔”是吧?! 荀命迈出的第三步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一直没有落下。 但他也是铁了心,无论那妖女说什么,自己都是打死不回头。 至于要不要出手让自己的“小本本”上多上一笔,荀命则是暂时没有考虑。 毕竟秘境太过诡异,很多事不能按照在外面的方式来。 天大地大,苟命最大。 秘境里一个看似都老得走不动路的老太太,可能可以一只手打外面十个灭却境的仙人。 那不知是妇人还是老妇人的“女子”,自然是不知道荀命的心神路径,见那一袭白袍的青年没有回话,也是不恼,自顾自地便是接上了话头。 “问得好,老奶奶这是在磨针呀,你别看这铁杵这么粗,只要一直磨下去,那它总是会变成一根铁针的,这就叫做恒心~” 什么问得好?我根本没说话好吧! 还有那什么什劳子铁杵磨成针! 对于这个从小听到大的老旧故事,荀命其实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便是有了这么个疑惑:这老妇人是不是脑子老糊涂了? 你要针就要针,好好的铁杵你磨它作甚?! 要是把这铁杵给荀命,荀命不仅能还那脑子拎不灵清的老妇人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铁针。 而且还能保准自己净赚半根铁杵! 不说那把铁杵变成铁针的蠢事,就是那磨铁杵浪费的时间,都是比那铁杵铁针要贵重上不知道多少倍。 这些不知几分真假的故事旧事,真真是害人不浅啊! 那个好像是白长了一双眼皮的女子好像是看到那个白衣年轻人给自己的道理给镇住,抬起的腿都是忘记了落下,于是像是心中一喜。 像是想要考验考验晚辈似的丢出了一个上句,像是等着那个年轻人回答: “诶对,真是聪慧的后生,来奶奶考考你,‘世上无难事’的下一句是什么呀?” 心中吐槽如山洪决堤一般奔涌的荀命终于落下了那一直抬着的“第三步”,缓缓地转过了身,面向了那眼中好似有无限期待与欣慰的女子。 只见他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 “试试就逝世?” 小院中的空气,又一次瞬间凝固。 只不过这一次,那女子的表情也是跟着一同凝固。 …… 纷纷的落雨,淋湿了梧桐,淋湿了芭蕉,也淋湿了一座旷野边的凉亭。 凉亭外,有着几颗梅子树,树上的梅子在那纷纷扬扬像是每个止息的雨中悄然变黄,散发出了一股将熟未熟的瓜果清香。 大雨之中,旷野的细密草丛中,聒噪的蛙声与那细密的雨声相和,纠缠不休。 雨声,蛙声,交杂成了一片,让那凉亭中的人影越发烦躁。 凉亭中,一人孤坐。 凉亭正中的石桌上,摆着一块木制的棋盘,其上纵横十九道。 那虽是身着儒衫青衣,但隔着衣袍仍是可以看出浑身肌肉盘结的中年人一手拍桌,一手拈着一颗黑子在石桌上“砰砰”敲个不止。 在棋盘的一侧,一只火烛静静燃烧,融化的蜡滴自烛焰的底部顺着火烛的边缘缓缓滑下,最后在火烛的中段重新凝固。 滴滴蜡滴滴落又凝固,仿佛在那火烛的中段上开出了一朵蜡花。 棋子与石桌的碰击声,落雨拍打树叶的噼啪声,草蛙聒噪鸣叫的呱呱声……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儒衫大汉猛地一拍石桌,然后身子向着一边侧下,单手抓着坛口,拎起了一坛有“剐口”之誉的山野烈酒,仰头猛地灌了一大口。 然后随手把那坛酒又是扔在了脚边,也所幸是有控制着力道,没有让那坛子在石板地上砸个粉碎。 那身着儒衫,却是粗犷地一点也没有书卷气的大汉又是重重地一拍桌子,怒道: “奶奶的,这个狗日的怎么还不来?!” 话音未落,之间一道幽蓝光芒一闪而逝,一个青衫年轻人双腿微屈,稳稳落地,站直后还非常骚包地用掌侧拢了拢额边的发丝。 而另外那个年轻人则是差得远了,“扑通”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哎呦”出了声。 第五十二章 洞天不得出 小院中的异象突起。 那个不知实际年龄的妇人在呆滞之中,终于是停下了手中磨动的铁棍,而后缓缓站起。 “你……这后生………” 她的声音随着话语中字数的增多而快速变得更加沙哑。 而当她完全站直了身体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大无匹的威势便是瞬间自她的身上倾泻而出。 如那飞湍急流,骤然冲出山崖,飞流而下! 在没忍住接上了那句话头后,荀命便是开始后悔了。 而在感受到那妇人身上倾泻而出的惊人威势之后,他的眼皮便是开始狂跳。 我就说不能答话来着吧?! 又一次“叩门”体内小天地的两处“洞天”,却仍是没有得到那两柄飞剑的回应后,荀命暗暗叹了口气,而后便又是唤出了两柄雪白阵剑,同之前的两柄一起,一手两柄捏在了手中,随时准备激射而出。 不知是因为那雪白小剑不是杀伐飞剑的缘故,还是因为那雪白只是被自己“大炼”融入了指尖,化作了四道如獠牙般雪白纹路存放在自己的指肚之中,与那两柄炼化进了自己两处“洞天”的飞剑有着本质区别的缘故,这四柄雪白小剑像是并没有被此处秘境影响,仍是可以自由驱使。 人道三境。 炼体境,淬炼体魄,以求人体肉身强化,得以汲取承载天地灵气。 炼气境,吞吐灵气,炼化天地灵气为己身所用,入得此境,才是真正登山路的开始,才可堪堪称得上是一个修士。 化液境,灵气化液,不仅要吸纳天地灵气,更是要将那天地间的灵气真正炼化,浓缩凝实为液态,此境中,修士将体内经脉中的灵气全部炼化为了液态,并能保持体内转变成了灵力的灵气能够周身运转,那便是圆满。 在灵气化液大圆满后,接着便是玄道三境。 洞天,金丹,元婴。 其中洞天境最为留人,与那句“金丹客”的老话遥相呼应。 洞天洞天,便是在修士体内的小天地中开辟出一个又一个“小洞天”。 修士根骨,天生既定。 没有机缘的话,每个修士的洞天数量便是钉死的,打娘胎里出来就几个就是几个。 不过当然不是说一生下来修士体内就是有着数量不一已经成形的洞天。 在灵气完全化液,灵气完全转化为灵力之后,修士体内的格局便是会发生一次巨大的变化,出现一座体内的小天地。 这也是“人道”与“玄道”的根本区别。 在那小天地中,会有着数量不定的“光点”存在,而那些光点,就是未来洞天的基点。 此时,便是天赋根骨真正显现的时候了。 小天地打开后,那些洞天光点的数量,便是根骨与天资最为直观的体现。 就像是考试揭榜一般,有着不同洞天光点的修士们,也就是在这时迎来了第一次血淋淋的分流。 洞天光点多的,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再加上原本就是天资不凡,于是在登山路上越走越快。 而那些洞天光点只有寥寥一两个的修士们,则是如若跌落深渊,只能咬牙和着血,在那长得看不到头的登山路上艰难爬行,给那些天资卓绝的同龄人乃至后辈远远落在身后。 往往是挣扎了一辈子,还是连那残羹冷炙都吃不上一口。 这能找谁说理去? 还不是只能骂一句“狗日的老天爷”,然后自嘲上一句“投胎也是门技术活儿啊”,最后又是继续低头登山。 不敢抬头去看那些头顶上甩开自己几辈子的山巅大人物,也不敢斜眼去看那从自己身边“嗖”的一下就是飞着上了山的后来者。 就是这么低着头,一直低到神魂腐朽。 找谁说理去? 没啥好说的。 有了那些洞天光点,接着便是开辟、打磨和炼化。 分别对应洞天境的前、中、后三境界。 大多数的修士走的都是循规蹈矩的路子,一个个把那洞天光点全部开辟成洞天雏形,然后再是进一步打磨扩大洞天,让那洞天能够容纳更多的灵力,也为了让那洞天能够收容炼化更加强大的本命器物。 等到每个洞天光点全部的都是开辟出了洞天,完成了打磨,炼化融入了本命器物。 那洞天境才是真正圆满。 不过这样的圆满,自然是有着不小的区别。 就比如说,一洞天的圆满,和七洞天的圆满,那能一样吗? 这遇上了不得是爷爷打孙子? 先不提开辟打磨洞府的水磨工夫,就是那选取凑集融入洞天的本命物,那都是洞天修士抓破脑袋的烦心事。 有宗门的谱牒修士还算好,这烦心事要是落到了那些山泽野修的头上,那真个是能愁死个人! 而除却这些费时费事的修行功夫不说,洞天境之所以这么“留人”,更是因为那“结金丹”的那一道巨大关隘! 没有三个洞天,那结金丹就想也不要想了,乖乖在那洞天境蹲着就好。 最低三洞天的硬标准,是无数前人的血泪换来的真结论。 而结金丹,也不是说你有了三座洞天便是能够板上钉钉成功的,其间无数凶险,更是难以言说。 也而所以,之前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接二连三碰上在这称得上是“穷乡僻壤”的山下凡间几乎是算得上是凤毛麟角金丹“大妖”,让荀命事后复盘时仍是觉得有些蹊跷。 不过此时,在感受到自己那唯二从“紧闭”中恢复的洞天也像是给人从外面套上了把枷锁,任他如何敲门都是死活不开后,荀命也是微微感到有些棘手。 好在手上还是有着四柄雪白阵剑能勉强凑合着用下。 金丹就金丹吧!咱又没仇,打不了咱还跑不了吗! 不过下一瞬,他心里那“微微有些”的棘手,便是一下子变成了“真他娘”的棘手。 因为那个缓缓站直了身子的妇人,握住了手中的那根给磨得银白锃亮的铁棍,手腕拧动,耍出了个晃眼的棍花之后,反手握棍,向着身侧斜斜指出,小半根棍尾自她的腋下穿过,从另外一侧的背后斜斜穿出。 之见她一双眼睛仍是一眨不眨,盯住了院中的那一袭白衣,像是气急了的刺耳声音幽然而起: “那便试试。” 荀命此时没有去纠结她说的到底是“试试”,还是“逝世”,只是清晰地感知到了那妇人身上突然又是拔高了一筹的灵压。 金丹后期! 他娘的,又是金丹后期?! 第五十三章 祖安木门 这还打个锤子?! 祸从口出啊! 荀命眼皮狂跳,在嘴里默念了一句“小爷不奉陪,风紧扯乎!”后便是浑身气机紧锁,身影一闪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在他身影消失的同时,他藏在衣袖中的十指轻弹,那四柄雪白小剑便是激射而出,钉在了四处地面之上。 每柄小剑上,都是插着两张几乎给压成了一张的符篆。 战斗之中,旁人若是不仔细留心,根本注意不到那是两张符篆。 在那一袭白衣消失,四柄雪白小剑才刚刚激射而出之时,一根银白的长棍便是砸在了那白衣身影先前所在之处。 石屑碎块夹杂着泥土青苔瞬间迸溅,一个不小的“蛛网”瞬间便是自那处的地面上蔓延而开。 心神一直留心那妇人的荀命在看到一土石崩碎的惊人威势之后,在眼皮跳动的同时,在心中大致确认了那妇人的修行路数。 走的是炼体一途? 那看似只是打出一个只有水桶粗细裂纹的一棍,可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借助着与那四柄小剑的联系,荀命早已是感知到了那地下的灵力暗涌。 只见他的脚尖猛然点地,身形拧转,便是偏向了一侧,正好躲过了那身前地面下兀然迸现出的那诡谲无比的“第二棍”。 “第二棍”的余波还未停散,不知何时已经是来到了荀命身后的妇人一记横扫千军便是拦腰而来。 不过却是被那个滑溜无比的白衣青年未卜先知一般地一下弯腰下至脚下方石地板,躲过了那一棍。 荀命双手呈掌虚按,又是那对阴阳鱼浮现,只是顺着妇人那力大势沉的一棍,把她的手肘一拨,便是让她的身形猛然被扯向了那边去。 噼里啪啦的骨骼崩响声自那妇人的腰间传来,颇有几分以牙还牙的意蕴。 不过那妇人就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点都没有理会那腰间崩碎的骨头,只是猛地一下拧转回了上半身,就又是继续挥出了一棍。 一招得手,却丝毫没有得寸进尺的荀命在那牵扯的一掌之后,便是收紧腰肢,一下又是站直了身体,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便是继续向着那小院的大门跑去。 至于那人不人鬼不鬼,体魄强健得离谱,但却又是被他一招“拧断”腰肢,明明是给拧断了腰肢却又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的妇人。 本来荀命从一开始就是没有多少缠斗的心思,更别说现在看到了这副唬人的景象。 这秘境果然诡异。 没有再去思考那妇人倒底是人是鬼,荀命又是一侧身,便是躲过了那妇人在堪堪拧回腰肢后的一棍。 眼见着那“不识风趣”的白衣青年就是要到那门前,妇人也是顾不得太多,浑身的灵力骤然向着那手中长棍中灌注而去。 银白锃亮的长棍顿时光芒大绽,恍若明镜出匣。 那妇人像是换棍为枪,左手成掌向着左后方一按,右手收那银白长棍入腋下,反手按棍。 只是一瞬,便仿佛有万千气势聚拢棍前。 随后,棍似长枪,枪出如龙! 只差一步便是要到达那扇乌漆木门的荀命,在感受到身后那突然强盛的气场后,心神瞬息牵动。 只见那先前被插入了院中四处的雪白小剑上,两层符篆中的一层,“蹭”地一下燃起。 而后那以棍为枪,一枪如直捣黄龙般直刺而来的女子便是眼前猛然一晃,待她再是看清身前时,那似有无限锋锐的“枪尖”所指之处,已经是变成了小院的一处垣墙。 与那一袭恼人的白衣已是差出千山万水! 丝毫没有去理会那个一棍子直直捅到了院墙上的妇人,已经是来到了木门前的荀命手腕一转,那四柄小剑上的另外一张符篆便是立即破碎,带着小剑回到了他的手中。 呵,小爷最不怕的就是炼体的。 一个两个都是莽夫。 荀命的眉头轻蔑一挑,在心中说道。 而后他便是以灵力包裹了手掌,一掌按在了那黑漆木门上。 就在他要用力推开木门时,那看着平凡地不能再平凡的木门上,突然张开了一张人嘴。 唇红齿白。 什么玩意儿?! 冷不丁给吓了一条的荀命一个激灵,差点就是要把手收回。 然后他就是听到那张木门上的人嘴口吐人言: “鸟宿池边树。” 啥?什么玩意? 荀命一下子给这没头没脑的话听得有些发懵。 这是……要我接下句? 小时候在山上和某个小姑娘玩过不少诗词接龙的荀命一下子就是抓住了那张……嘴巴的意思,非常轻松地就是脱口而出下一句。 “僧敲月下门。” 小半晌,门纹丝不动。 荀命愣了愣,不死心似的用灵力包裹住了手,然后推了推,结果仍是无果。 难道不是这么玩的? 就在荀命迷惑间,一个闷闷的声音自门上那张人嘴中吐出: “你他娘的倒是敲啊。” 荀命当时就给噎住了,好端端的,你这破门怎么他娘的骂人啊?! 欠收拾不是? 不过这情况危急,也不知道那妇人什么时候就是又会一棒子打来。 荀命也就“大人有大量”,准备暂时先不和这小东西计较。 嗯,以后有机会再来拆了它。 于是荀命就非常听话地又是伸手敲了敲门。 不过这次那破门倒像是没有闹什么幺蛾子。 木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露出了门外的一片混沌。 一道剑光在那木门打开的瞬间,就是兀然出现,如一道长线,自荀命的这个推门人的头顶划过。 但却是被早有提防的荀命给后仰躲过。 不然他人虽然还是大概会没事,但那一头的乌黑长发可就会是很有事了。 荀命脸色一下子就是变得有些难看,要不是自己的飞剑不能出手,不然那狗日的门上就已经是多出几个窟窿了。 玩阴滴是吧?! 就在他准备撸起袖子,想着来个“今日事今日毕”的时候。 情势却又是由不得他再计较这些。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是从那垣墙中拔出了铁棍,一闪身便是一跃而起,身形在半空中后仰成了一弯新月。 不过要是那轮“新月”的一头,没有拉扯着一根银光锃亮的大铁棍,那便是说不出的意境深远。 那轮“新月”只是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瞬,而后便是骤然绷直,腰背似弓弦收拢,带着身形像是一枚箭矢般激射而来,银白的铁棍在空中画出一道晃眼的圆弧。 当头砸下! 见这惊人的阵势,荀命也是顾不得与那狗日的破门“讲道理”,顾不得那门外奇怪的混沌。 重新收起了手上的雪白小剑入指,身影一闪便是迈过了那扇张了嘴的木门,在那威势惊人的铁棍到来前,进入了那片混沌之中。 只是在他迈过木门之时,他听到了一句闷声闷气的碎碎念姗姗来迟: “不是和尚你敲你奶奶的门呢。” 荀命当时就是脚下一个不稳,脸色一下子黑如锅底。 他娘的,这门是姓姜的不成? 嘴是真欠啊! 第五十四章 我干了,你随意 亭外的细雨仍是纷纷,拍打着梅子树的枝叶,应和着那旷野里的蛙声。 凉亭中,平稳落地的姜司南拢了拢额角,脑袋往后一甩,摆出了个他自认为潇洒无比的姿势。 他扭向了一侧的脑袋看到了凉亭外的雨景,那微微泛黄的梅子。 再加上清风送来的雨声,蛙声,叶片噼啪声。 姜司南像是绞尽脑汁一般从脑海里挖出了一句几乎家喻户晓的诗句。 剑眉一挑,嘴角一钩,便是摇头晃脑地开始吟诵道: “啊~清明时节雨……” 姜司南的脑袋才是摇到一半,突然发现了好像有些不对,那个“雨”字便像是被掐断了一般,声音蓦然落下,只是一瞬,便是微小如蚊蝇。 不过只是稍稍一顿,姜司南又是气不喘脸不红地一个“啊不”,接着就是把话又给续上了。 “啊不,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啊好一个意境旷远!” 看得身旁刚刚爬起了身正在揉着屁股的贾宪仁一脸的呆滞。 姜司南的剑眉不着痕迹地一跳,心中稍稍又是多了几分戒备。 就在他刚刚“诗兴大发”,即兴创作了一句已经是脍炙人口的佳句时,他的灵识悄然散开,将凉亭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青衫壮汉,木制棋盘,只有一颗、被那汉子捏在指尖的黑色棋子,铺满了小半边凉亭的酒坛子,还有那已经是“长出”了一连串的“灯花”的火烛。 不过就在他的灵识向着凉亭外蔓延时,却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坚墙阻隔一般,不得再前进哪怕是分寸。 这就很奇怪了。 不过姜司南心里虽然是越发戒备,但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流露。 只见他的脑袋又是一转,“正巧”看到了那已经是停下了手中动作、起先是一脸迷惑地看着他们两人,在听到那句诗句后便是突然惊喜地看着姜司南的儒衫大汉。 然后姜司南的眼中便是一亮,屁颠屁颠地小跑到了那张石桌旁,满脸惊喜地说道: “噫!先生好雅致!雨夜拈棋独坐,真乃国士风华!” 在听到那衣品不错的年轻人如此“上道”,那非常受用的大汉微微一笑,就要招呼那不错的年轻人坐下。 既然那个狗日的不来,那就别怪老子和别人喝酒了! 和谁喝不是喝? 不过有些出乎那大汉意料之外的是,那个屁颠屁颠小跑到他桌边的年轻人,像是才看到了他身后那摆了慢慢一地的酒坛子和空酒坛子,一下子便是愣在了原地,一双嘴唇开始微微颤抖。 恩?是个不能喝酒的废物? 那大汉的心中微微一沉,感觉有些许的失望,好像那个顺眼无比的年轻人,都是一下子没那么顺眼了。 然后他就是听到那个年轻人颤着声音说道: “这些……空坛子……可……是先生喝……的……?” 汉子闭了闭眼,失望无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老子喝的,还能是鬼喝的?!” 在然后,他就是看到那个年轻人的眼中迸发出了无比刺眼的光芒。 那个年轻人双手在身前抱圆,然后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抱”出来了一个大缸。 缸上有着一个红底的方块,上面用狂草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那自诩“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大汉,也是给这年轻人的举动看得一下子就是愣在了原地,蓄这大髯的下巴微微落下,从胡须中露出了粉红色的嘴唇。 这特么…… 然后就是看到那个年轻人“哇哒”一声,一拳打飞了那酒……缸的泥封,然后双手虚压,从头顶一直下按到丹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说道: “小弟先干为敬,大哥随意。” 说着又是不知道从那里弄出了一模一样的一个大酒缸,单手托着就是抛给了那大汉,像是一点都没担心那大汉会不会就这么给他一酒缸给活活砸死。 看着那一个直直向他砸过来的大酒缸,那大汉眼皮狂跳,猛地一下子从那石凳上弹身而起,一脚后脉,拉出了一个弓步,两手浑圆若抱月。 在抱住那大得离谱的酒缸后收身曲肘,脚下连着退了好几步,才是稳住了身形。 可纵然是如此,他还是给那个大酒缸撞得胸口一闷,脸色微微潮红。 还好老子有练那童子功,不然这一下非给老子撞吐血不可。 在心里有些庆幸地念叨了一句后,那个大汉便是向着那个脑子有些拎不灵清的年轻人看去。 这小子,脑子是不是有病?! 然后他就是看到那个年轻神情肃穆,对着他重重点了下脑袋,接着一把抱起那酒缸,仰头吨吨吨就是往嘴里灌。 我干了,你随意。 那算得上是酒鬼的汉子直接就是看傻眼了。 老子算是喝了一辈子酒了,还是他娘的第一次见人这么喝的! 然后那大汉有些为难了看了眼自己怀里抱着的大酒缸,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这他娘的……有点大啊…… 他看了看那大酒缸,想着还是不要作那什么酒桌上的“意气之争”,莫得啥子意思。 赢这么个后辈年轻人,胜之不武! 然后当他再看向那年轻人,看到了他一手扶着酒缸吨吨吨,一手对着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后。 他,就绷不住了。 只见那个大汉浑身筋肉一下子鼓胀,也是学着那年轻人的样子,一拳打飞了泥封,抱起酒缸就是吨吨吨往嘴里灌。 他娘的,老子纵横酒场数十载,从来输人不输阵! 能受你这鸟气?! …… 一处大江之侧,一位浑身富贵气的儒士,身穿一袭宝气凌人的官服,驻足江岸。 当他长叹了一句“春风又绿江南岸”,而身后那个同样驻足许久的年轻人则是憨憨地回上了一句“谁是江南岸?”后。 那个身长九尺,却是一身腱子肉的年轻人瞬间被两道幽芒划过了身体。 转瞬便是化作了四截肉块,软塌塌地碎裂倒地。 满地殷红花白中,那个富气的儒士神情冷漠,转身一脚踩碎了一块掉到了他脚边的肉条。 “莽夫。” 两道幽芒,一道自那筋肉盘结的年轻人的胸部划过,一道自那年轻人的腿跟划过。 所以说起来,其实应该是五截肉块。 而那最小的一截,刚刚被那儒士踩碎。 “明月何时照我还?” 那儒士重新转身面对滚滚东去的大江,开口缓缓说道。 似问似叹。 一阵清风拂过,那一地的血肉模糊缓缓消散,化作虚无。 秘境之中,从来不缺杀机。 第五十五章 白雪龙珠 黑着脸的荀命在进入到那片混沌雾霭之中后,身影便像是被解构一般消融,只是一瞬便是消失不见。 眼前只是一闪,有些熟悉的眩晕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而后又是丝毫没有停留地席卷而去,只是留下了几瞬的天旋地转,在荀命的脑海中翻腾。 脚下坚实的触感缓缓传来,当荀命重新从那眩晕感中挣脱而出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那万帐灯火,通明如昼。 夜幕深深,浓重地像是那画家笔下的层峦之巅,泼墨叠叠。 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那天边的一侧,在那黑得有些渗人的夜幕中显得格外的皎洁明亮。 片片乌云自天边缓缓滑过,但除了那几朵正好经过了月亮的幸运儿,其他的都在比它们本身更为漆黑的夜幕中泯然无闻。 无人得见,无人问津。 几颗寥寥的星辰,在正对着圆月的另一侧天边静静注视着这片天下,虽是与那轮明月一样无声,但却好像是相互嫌弃一般,相隔了一整片天穹,互不搭理。 但其实,好像二者都在悄悄打量着对方? 一边是悄悄眨着眼睛,一边是假装眼睛一眨不眨。 天幕之下,是荒芜的山原谷地。 万千座帐篷密密麻麻铺满了地面,一盏又一盏灯火在透过帐篷的照射而出,让整片军营明亮如白昼。 山谷外,便是漫天的黄沙,席卷天地,侵蚀着一切的生机。 所幸有山体的阻隔,那些狂暴起来能够致命的风沙,大半都是给阻挡在了山谷之外。 纵然有些许漏网之鱼溜进了山谷,也只是让那些烛火微微摇曳了些许。 在那绵延不尽的帐篷中,或坐或躺或站的,是那一个个神情疲惫,但眼中锐气却是丝毫不减的边疆将士。 还有几日,他们便是可以到达最前沿的战场。 去杀得那些蛮子片甲不留! 荀命所在的是一处高地,放眼望去正好可以看到绵延不尽的军帐在那地面上平铺而开,一直向着远方延拓到了天地一线的尽头。 看着眼前的灯火静默,荀命突然变得无比沉默,脸上的表情像是冰雪消融般一点点消失不见,但又像是在同时有坚冰凝结一般,一点点变得疏远人间,眉眼间无形中散发出了一股帝王般的威严。 他没有想着去拿军营中探探虚实,也没有其他任何的举动。 因为他知道,像他脚下这样的一块能够览尽军营的绝佳“侦查点”,绝对是行军途中的必争之地。 由而也一定会有着无数的眼睛在盯着这里。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不出他所料,还没过几个瞬间,便是有一道披甲的魁梧身影一闪,出现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荀命变得漠然无比的脸上,只是眼睛微微一斜,便是悠悠收回。 哦,武道大宗师? 不知道是不是个炼体的修士。 就在那披甲大汉出现,荀命微斜又是收回视线这么一转瞬。 原本还是初秋微凉的天气,一瞬间便是骤然幽寒。 仿佛是有神人一拂手,将时节的轮盘生生转到了至冬。 风雪骤起! 大片大片的雪花在骤然席卷的狂风之中瞬间狂暴。 只是一瞬,便是遮掩了整片天地。 漆黑的夜幕,皎洁的明月,闪烁的星辰……全都在转瞬便是被无尽的飞雪所淹没。 天地之间,转眼便只剩下了一片苍白,仿佛除了那遮天蔽日的飞雪之外便是空无一物。 无数军帐上,瞬间便是积上了厚厚的一层的“貂绒”,在疾风中微微摇晃。 军帐中的那一处处光亮,此时都是被一个又一个微微颤抖的人影围拢,生怕其熄灭。 狂躁的风,像是丝毫不解风情,丝毫不顾那些离家万里的军士们严寒之苦,只是继续怒吼着,像是有着要将一切撕碎、掩埋的浩大气势。 一大片飞雪在空中积成了一团,而后在狂风的裹挟下向着荀命呼啸而来。 却是在距离他的侧颜还是有着三尺相隔之时,被一阵外放的灵力震荡成了碎雪,自半空中缓缓落下。 一阵又一阵的灵力释放之下,一个恍若万法不侵的空荡区域自荀命的身周形成,将那狂暴的风雪拒之外部。 在那披甲之人出现,而后风雪紧跟着骤然出现之后。 此时神情冰冷,眉眼间不怒自威的荀命便是心头了然,结合先前在那院中的见闻,对这秘境的“规矩”大致已经是有了些猜测。 拽文? 那个突然现身的披甲汉子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那天地间气象的骤然变化,只是上前一步,一个抱拳,正要开口,却是被那白衣人影身上骤然倾轧而来的威势堵住了嘴巴。 大汉眼中惊然,这样的感觉,他只有在朝堂上面对那位龙椅上的九五至尊身上感受过! 而且,他隐隐有种错觉,自家王朝那位久经沙场的中兴之主,好似那种威势都是逊色了眼前这瞧着只是青年的年轻人不止一分! 接着眼中惊疑未消,但身形却仍是挺拔无比的披甲汉子便是听到了一个带着无尽威严的男子嗓音: “你们去往何方?” 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大汉的脑海中便是轰然一片空白,茫茫然地下意识回应道: “山海关外,抗击匈奴。” “敌我人数?”那个威严无比的声音接着响起。 “我军精兵十万,敌军兵力三十万。” 荀命闻言又是看向了无数军帐所在的方向,仿佛透过了那无尽的风雪,静静地看着。 仿佛有将士烧火取暖,仿佛有将士夜起擦剑,仿佛有将是对月思故人,仿佛有更多的将士,在悄悄盼着那场大战前难得的酒水。 荀命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那个披甲的大汉: “十万打三十万,去送死啊?” 那个原本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汉子一下子清醒过来,沉声道: “男儿死国,有何不可?!” 看着眼前那个分明不是“他本人”的大汉,荀命笑道: “带着他们回去吧。” 就在那不解的大汉想要开口询问时,便是看到那个年轻衣袖一挥,转过了身去: “那边,我去便是。” 听着这换个地方就是能笑死人的大话,那披甲的汉子却是发现自己一点也笑不出来,隐隐中竟然感觉那白衣男子并不是在说笑。 而后他便是眼前一黑,直直后仰着倒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中。 那一袭白衣五指张开,而后又是握紧,如此两次反复之后,像是大概确定了“自己”现在的修为。 正要化虹向着那有三十万匈奴陈兵的北方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口说道: “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带着无尽威严的嗓音自天地间悠扬而开。 之间那漫天的飞雪骤然凝滞,而后那仿佛充满了整个世界的飞雪便是积聚成了无数条雪白的飞龙,向着荀命所在的高地汹涌而来。 整片天地间的飞雪骤然积聚而来,那一条条的雪白长龙在空中又是快速融合,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粗。 到了荀命的身前时,那天地间的飞雪,已是化作了一条万丈的雪白巨龙。 而后那巨龙迅速缩小,最终化作了巴掌大,在荀命伸出的掌心中盘结成了一颗只有半个拳头大的雪白“龙珠”,其上白龙的鳞片都是清晰可见。 而就在他握住了那颗漫天白雪化作的龙珠后,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奇怪,那将眉眼中的无尽威严都是破坏的七七八八。 他的嘴巴动了动,不过最后却只是吐出了一口长长的叹息。 “算了……”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漠然与威严便是转瞬消失地无影无踪。 像是刚刚醒来一般的荀命眨了眨眼,看向了手中拔凉拔凉的龙珠,陷入了沉思。 发生甚么事了? 第五十六章 恶门自有恶人磨 凉亭外,落雨纷纷,不过比起先前,却像是小去了许多。 凉亭里,姜司南犹是不解气一般地又是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而后才是放下了那个已经是抱了许久的大酒缸。 “嗝~” 打了一声饱嗝的姜司南揉了揉肚子,然后扭头看向了那个已经是滑到了石桌底下去的儒衫壮汉,剑眉挑动,眼中有着不假掩饰的不屑之意流露。 “就这?” 呵,小样,还想跟你姜大爷斗酒? 轻蔑的一个白眼之后,姜司南伸手收回了脚边放着的那个大酒缸,然后对着呆呆站在原地像个木头人一样的贾宪仁招了招手。 “诶诶诶,愣住干啥啊?赶紧的啊!快快快,没听见那老哥之前咋说的?桌上这一个两个的,全部都收起来,别跟人家老哥客气!” 看着那个呆头鹅一样的书生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杵在原地,姜司南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只好是自己来到那石桌上,大手一挥,那桌上的物件便是全部到了他的储物戒指中。 棋盘,只有一颗的黑色棋子,灯花积累了一层又一层的火烛,一个不少。 就是那石桌边上的几个空坛子,都是给他“一不小心”收了去。 唉,出门在外,要是这点本事都不会,还怎么吃得开? 这句话,是姜司南在心里对着那只呆头鹅说的。 不过这些话,也不好直接扯开了说。 所以他也就只是在心里叨叨了两句,收好了那些物件后,便是向着那凉亭的“门口”走去。 而贾宪仁,则还是呆呆地杵在他最早落地的那个地方,一直不曾移动脚步。 此时的他,还是处在极度的震惊之中。 先前姜司南那一连串的“操作”属实是让他真真正正来了次“眼界大开”。 原来……还能这么玩的? 原本姜司南那一手“我干了,你随意”的大酒缸,就已经是让当时就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贾宪仁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结果就在他以为这两人就要这么“吨吨吨”到一方先倒地不省人事的时候,就是看到了那像是越喝越精神的姜司南先是放下那个大得有些扎眼的酒缸,然后又是一把把那儒衫壮汉的酒缸从他的嘴里拔了出来。 “老~哥儿~,咱别光~~顾着喝酒啊,咱~~下~~棋!”姜司南大着舌头含含糊糊地说着,不过那一双眼睛却是雪亮地像是有光芒四射。 “行~~~~~” 那个舌头都已经是给喝得翻不过来,脸上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的壮汉,基本上已经是十分神志给酒冲去了七八分了。 模模糊糊答应一句,然后就是交叉着步子歪歪扭扭地向着那石桌走去,最后“扑通”一声砸在了石凳上。 “来~!老弟~,哥今~~儿个~让~你看看,啥子叫棋盘~~之上~无~~~~人敌!” 姜司南也是一点也不客气,“扑通”一下也是坐到了石凳上,又是打了个嗝,然后鬼叫道: “老~~弟我啊~,那是棋~盘~之上无~无~无~~敌手~!今~儿个~就是让老哥~你瞧~瞧!” 姜司南就是伸手要去拈棋子。 咱兄弟间,白子先下也不是不行对吧? 在摸了个空之后,他一下子就是愣住了。 这特么……没棋子我下个锤子啊? 石桌之上,除了那张看不出具体木材,但是瞧着就是有着不短的年头的木头棋盘和那盏火烛之外,就只有一颗一直给大汉捏在两指之间的黑子。 哪怕是在仰头灌酒的时候,那颗棋子都是不曾离开那对食指与中指之间。 一脸古怪的姜司南瞧着那个狗日的大汉就是要伸手把那颗黑子按到棋盘上,脸一下子就是绿了。 原来玩的是这么一手啊?! 不过终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正是一脸坏笑着要“下出一记神仙手”的壮汉接着笑容就是凝固在了脸上。 那个狗日的年轻人,又是举起了那个可以塞下两个他的大酒缸,仰头开始“吨吨吨”起来。 更可气的是,那年轻人还没“吨”两口,就是空出一只手,把地上原本属于他的那缸酒“挪”到了他的身侧。 我干了,你随意。 他娘的!老子能受这鸟气? 于是那个儒衫壮汉就又是气沉丹田然后一把抱起了那大酒缸,仰头就是开始“吨吨吨”。 然后就是如此往复。 还没个几次,贾宪仁就是一脸惊为天人地看着姜司南和那应该是“萍水相逢”的儒衫壮汉勾肩搭背,在那你一口酒,我一口酒地开始哭诉衷肠。 “他娘的,为什么那娘们就是喜欢狗书生?狗书生就是没一个好东西!” “啊对对对,是她眼瞎!错过了咱老哥!”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啊我哪里不好?就那种仙人都不是废物东西,老子一只手都能打他一百个!” “啊对对对,读书就的没一个好东西!” “可以!不愧是我老弟!俺今儿个总算是遇上明眼人了!” “这些破烂玩意儿也不值啥子几个钱,你全拿了去!别跟老哥客气!不拿就是看不起老哥我!” “啥子?你问这里头有啥子门道?念诗!” …… 当时,也亏贾宪仁算得上是耳聪目明,才是勉强听懂了这些个听着就是感觉可以把自己的舌头扭上个几圈的怪话。 再然后,就是重重的“扑通”一声,那个实诚的儒衫壮汉就这么直溜溜地滑进了桌底,除了那像是打雷般的鼾声,就是再无动静。 接着就是姜司南一抹脸,就是变回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浪荡神情,嘴角一钩:“就这?” …… 只是一转眼就已经是把石桌上头给“扫荡”一空的姜司南又是看了看那还是愣在原地的呆头鹅,摇了摇头,然后过去把他一把揪住,带着他就是往凉亭的“门口”走去。 几步路上,除了几个饱嗝外,姜司南整个人精神抖擞,眼神清明,哪里还有一丁点酒醉的样子? 一手抓着那个不开窍的呆头鹅,一手可劲儿地揉肚子,姜司南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句: “这白水也是不好喝啊……” 那两大酒缸里的酒水,姜司南的那一缸是他早早就是做足了手脚的“酒仙缸”,名字蕴意:用这缸,老子百杯不醉! 这酒缸里的酒水,除了水,还是水。 不过那酒缸却是山上酿了百年仙酿的老酒缸,是他趁着管事师叔不注意悄悄偷出来的。 再加上一些特殊的香料处理,就有了隔着几丈远都能闻得无比真切的酒香。 有了这么一手,谁还猜得到老子手里这酒缸,里面装的是白水? 而那壮汉老哥手上的那一缸子酒,同样也是做足了手脚的。 只不过名字有些不同,叫做“孙子缸”,蕴意:搁谁只要是拿了这缸,不管酒量如何,都是能给你姜大爷分分钟喝成孙子。 那酒缸里头酒,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种酒水。 而是姜司南按照他那酒鬼师父的“酒仙册”上的记录,专门挑出味道小,后劲大的几十种酒,按比例混合,再用专门的香料散去其中的大半酒味,如此制得。 因为散去了酒味,又是专门挑的前劲小的酒混合,所以那“孙子酒”一开始喝起来真的是和那“酒仙酒”没啥子两样,全都是寡淡无味。 可多几口下去,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已经是从自家的“老哥”口中把这秘境的秘密“套”了个七七八八的姜司南,在走到那凉亭的门前后,无比随意地接上了自己之前歪打正着的两句诗: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话音刚落,那凉亭空荡荡的“门口”处便像是裂开了一道不断向着两边撕裂而开的缝隙,露出了其后一顿银白混沌。 于此同时,凉亭门边的那根黑漆梁柱上,缓缓裂开了一张人嘴,直接开口说道: “你家里人知道你这么聪明吗?” 这说的是姜司南那一套直接把那壮汉拿捏的“连招”。 可哪知姜司南眼睛都不斜一下,直接就是一脚踢出,狠狠踩在那张人嘴之上,接着又是重重地碾动了几下。 最后才是斜过去了一个轻蔑无比的眼神,开口就是国粹: “你妈什么时候死啊?”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小东西,跟你姜大爷斗法? 第五十七章 呆愣 漫天的飞雪化作了那颗雪白的龙珠,整片天空便仿佛是在一瞬间变得空荡了起来。 躁动的风,随着飞雪的消失,重新归于了平和,在止息中重新寻得了宁静。 不过那天地间骤然升腾起的刺骨寒意,却是慢吞吞的,没有跟上狂风与骤雪的脚步,仍是缱绻在了这片天地之中,仿佛一个掉了队了孩子,在有些茫然地四处张望。 同样茫然的,是在“伫立”在半空中,手中捏着一个雪白龙珠的荀命。 十分轻松的解决了“我是谁”这个难题后,他卡在了“我在哪”这第二道拦路虎之前。 发生甚么事了啊?! 下意识地便是散发出灵识,开始打量四周。 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就看到了脚下那些已经是缩小了数倍的草木与军帐。 绿与白,都是在他的视野中缩得极小,几乎就要化成一片。 微微一愣后,一股不妙的感觉缓缓自他的心底升起。 我咋个在这么高的地方啊? 下一瞬,他便是眼皮狂跳。 我好像……还不会“飞”的吧? 就在他这么想道之时,他的脚下便是瞬间一空,像是踩空落入深坑一般直直自空中落下。 急速下落的过程中,荀命的脸色煞白。 这好像有点高啊! 他下意识地就是要唤出“中秋”和“墨云”,来一手踩剑飞行的拿手好戏,可匆忙间敲了半天的“门”没有得到回应了,他才是猛然惊醒,发现好像那俩大爷正在度假。 这都什么破事啊?! 就在他一边收起了那颗不知道什么来历的龙珠,一边手上开始云动,一边嘴里不住地破口大骂的时候。 他身下的空中突然裂开了一道正巧容一人通过的裂口。 裂口中深红如血,仿佛连接着尸山血海。 嘴上脸上没个正形,但却是一直悄然维持着灵识的荀命正巧“目睹”了那道裂缝张开的全过程。 自然也是看到了那过程中空气里灵力流动的细微变化。 又是一个传送法阵? 只见在空中急速落下,眼瞧着就是要直直砸进那血红裂缝中的荀命左手一挥,半空中便是兀然出现了一颗半人大小的深褐色岩石。 双手大开,荀命的身形在半空中蓦然拧转过了一个角度,而后便是势大力沉的一脚重重踩在了那突然出现的岩石之上。 一人一岩,在一圈细微气浪的扩散中向着相对的两个方向同时激射而出,恍若两颗出膛的炮弹。 在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中,荀命的神情淡漠无比,仿佛他只要是一开始专注,便总是这么个表情。 就在他的身形因为那一脚的冲劲而远离那道血红裂口时,那道血红色的裂口前突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像是要将一切吞噬一般大口吞咽着周围的所有事物。 在吸力下极速涌向那道裂口的空气,仿佛化作了一道冲激的急流,自四面八方将荀命裹挟。 如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将他捏住,向着那道猩红的裂口中飞速拽去。 眉角微微抽动,给裹挟在空气流中的荀命无奈云转双手,在自己的周身化现出了一张缓缓转动的八卦图。 可怜它了。 明眼人都是看得出来,这血红血红的裂纹,显然和连接那座小院和此地的那种银白色的有着明显的不同。 而至于自己为什么先前还是站在那高地上看风景,下一瞬就是出现在半空中,手里还是捏了一颗瞧着品相就不一般的雪白龙珠。 则是先得向后捎捎了。 那张血色的裂缝像是一张张开的猩红兽口,一口将荀命生生吞下,而后便是迅速闭合,消失不见。 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么一道血色裂口。 荀命消失之后,整片天地中的一切都是瞬间静止。 树上的飞鸟,摇晃的草叶,军帐中的将士,飘摇的烛火…… 仿佛整片天地都是在一瞬间凝固冻结。 那个倒地不起的披甲大汉,在这诡异静止的天地中缓缓起身,像个操线木偶一般僵硬地向着谷地中的军帐走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荀命先前驻足的高地上,一道一人高的裂缝静静伫立,其中有着银白色的混沌在缓缓蠕动。 积雪消失,裸露出的草地上,一张人嘴静默了许久,憋出了句: “狗日的,人呢?!” …… 熟悉的眩晕感席卷而来,而后又是席卷而去。 还没等知觉恢复,荀命便是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角。 都不知道玩点新花样? 下一瞬,光亮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一次,已经是有些适应了荀命几乎是在瞬间便是恢复了所有的知觉,稳稳地站住了身形,那潮水般的灵识便是迅速向着周围散开。 宽敞的街道上四处可见鲜艳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是贴上了倒立的“福”字和一对整齐的门联。 薄薄的飞雪轻轻落下,落在那街边人家的屋檐上,墙沿上,院子里,化作了浅浅的一层积雪,如为一家家团圆的人家披上了素裹的银装。 街道上的行人如潮水一般,脸上无不带着新年的喜悦与欢笑,经过那个傻呆呆杵在街中心的白衣年轻人时,也不会恼怒,最多只是有些许的奇怪,然后投过一个微笑便是走过。 这临近京城的小镇,是一家大姓的发祥地,如今随着那一家大姓在那京城官场中的步步高升,小镇更是越发声名显赫。 也不知是那小镇的风水极好,还是有那家大门大户的暗中照顾,小镇中的人们家境皆是不错,就是落魄些的人家,也是能做到酒肉时常上桌,而这过大年在门口张罗上一片喜庆的火红,则更是不在话下。 再说了,这不大的镇子里,家家户户的门前的“福”字和对联,都是出自那家大户之手,都不用自个儿花钱! 那个贴人心的父母官啊,在年前就是会早早写好门对“福”字,然后带着夫人,也不带几个家丁,就是会家家户户串门送上。 到了今年,已经是有了七八个年头哩! 不过今年算是出了个喜庆的意外,年前那次上门,就只有了那个心儿贴百姓的年轻大官带着几个清秀的家丁。 因为那家夫人,马上就是要生产了! 真是天儿个大的喜事哩! 所以这个新年,小镇里的人们是更加的喜庆,许多好几个年头都是没回家过年的“不孝子”,都是给家里的老人在家书上劈头盖脸狠训了一顿,然后今年早早地请好官假,灰溜溜回家。 呆愣在原地像是丢了魂一样的荀命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是像个木头人一样艰难地转过了身,熟悉地向着镇外走去。 在看到那些人家门口的“福”字和对联的第一眼,他就是认出了那落笔之人的字迹。 小镇里那个大得不能再大的大户,姓荀。 那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官人,是他爹。 那个马上就要生产的夫人,是他娘。 不过。 明天这一切都会全部天翻地覆。 因为他是个生下来就没有了娘的孩子。 第五十八章 小屁孩和小板桥 耳畔的热闹与喧嚣,都是化作了一大团的杂乱,就像是他的心境,升到了他的耳边。 就这么低头一步又一步地在街上走着,荀命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什么也都不敢想。 在踏上修仙路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样刺骨的寒意,穿过他的每一个毛孔,向着他的身体里缓缓渗透。 冷,好冷…… 他看不到的是,他的呼吸粗重如牛,脸色煞白地没有一丝的血色,一双黑眸瞪地巨大,大颗大颗的汗珠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他的脸上,随着他的脚步一颗一颗地坠落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猛然抬头的时候,却是惊觉自己已经是在不知觉间走到了镇外。 他的身侧,是一弯小小的拱桥,其下有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小溪只有半丈余宽,深度也只是到成年人的腰下,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小”溪。 由而那小溪之上的拱桥也着实是个“小小”的拱桥。 小时候只有屁点大的荀命,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小屁股仔细比对过,那个大不到哪儿去的小拱桥,只能并排坐三个他。 要是再多坐上那么一个,就保准会从桥沿子边上滑下去。 不过倒不是往河里滑,而是侧着往桥头桥尾滑。 谁让这小拱桥是座“拱”桥嘛! 不过就是一直到他给自己那个“高高瘦瘦,一看就挨不上几拳”,但是实际上却是撸起袖子活活用拳头打死过大妖的师父带去山上,他也没有找到另外两个能跟他一起坐在拱桥上的同龄人。 那年年关,那场让小镇上的喜庆都是给生生冲散的丧事,不仅让荀命一出生就是成了没有娘亲的孩子。 也让他原本儒雅随和的父亲性情大变,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一般。 但在别人眼里是“换了个人”的荀清鸿,在独子荀命的眼中却只有那份阴郁。 和那份在孩童荀命眼中清晰可见的复杂情绪。 在那复杂中,有着深深刺痛荀命的“厌恶”。 荀命自幼早慧,由其喜欢看那些大人的眼睛。 在他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能够通过他身边的那些大人的眼睛,直接看到他们的心中的情绪。 喜爱,惊惧,担忧,好奇…… 但最为让他难以忘却的,是那个作为他父亲的男人,眼中久久积聚的厌恶。 才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几个年头的他,不能理解。 就像他一开始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没有娘亲,为什么要去喝那些让他感到本能上的陌生与戒备的女人的奶-水。 他不能理解。 所以他哭闹。 而等到他稍微长大些。 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娘亲,也听说了那个整天泡在酒坛子里的酒鬼,以前是个风度翩翩、文采斐然的大官。 但这又能如何呢? 他知道那个男人打心底的厌恶他,就好像是因为他,他的娘亲才是会早早离世。 才是会连自己的儿子都还没抱过,匆匆留下一个“荀命”的名字后便是永远闭上了眼睛。 不过事实好像也是确实如此。 如果没有他的话,那他的娘亲也就不会死,他的父亲,那个男人也就还会是那“荀家双璧”中的老二。 他不知道他心灰意冷的父亲当初在官场的顶峰急流勇退,生生断送了荀家“一门二尚书”的可能。 他只是知道他出生的那一夜,屋中血流成涧。 像是丢了魂一般地踉跄走到了那比以前又是又是“小”上了几分的小拱桥,荀命软软地坐在了石板的边沿上,像消失后那样的把脚垂落出桥面,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摇摆着。 只是这时,他的脚踝已经是可以浸没到了水中。 那时候,这座小拱桥因为是在小镇的侧面,正好跟那镇头镇尾的大门隔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就像是给镇上的人们忘了一般,就是一整天也是没个活人经过。 除了那时候还是个小屁孩的荀命。 自知惹人厌,也没人管的荀命,每天就是一大早起来随便吃点东西,然后捧着点糕点面食和水,胳肢窝下再夹本书,就是来到那小拱桥上。 书看累了就看看小拱桥边上一成不变的风景,边看风景就边个自己还有小拱桥说说话,风景看累了就仰在小拱桥上看天,饿了就吃几口东西,喝几口水,然后感觉有些无聊再继续看书。 从早到晚,一天就是这么过过。 到了太阳完全砸进了小镇后面那座大山里,估摸摸快要看不清回去的路了,小荀命才是会收拾收拾家当,然后在那小溪里洗洗自己的手脚和脸,回去吃晚饭。 惹人厌的小屁孩,和没人理的小拱桥,算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都算得上是有娘生,没娘疼不是? 呼吸越来越微弱,脚上踢水的动作也是越来越轻微。 水声,逐渐变得微不可闻。 像是累极了的荀命后仰着倒在了小拱桥上,不过从肩膀以上,却是悬空垂在了拱桥的另外一缘,显得远没有儿时那般舒坦。 睡意,席卷而来。 他有些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看着天上那悠远的深蓝天穹,和那静静飘动的各式云彩。 太阳自东边落向西边,最终隐入了小镇后的那座大山里。 荀命就这么睁着眼睛,一眨也没眨地仰了半天,恍若一根心死的枯草。 当最后一抹夕阳自他的身边划过,最后在他的眼边彻底消失。 他缓缓坐起了身子,脸上没有一丝的情感,抱着膝盖低声说了句: “小拱桥,我回家了。” 而后身形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 一座在小镇中占地极广的府邸之外,一个一袭白衣的年轻人静静地在那兽首大门前伫立了许久,最终却是对着那个打开门正巧遇上了一个面熟的白衣年轻人的老管家回了句“没事,不打扰了”,而后身影一闪而逝。 他在那间喧吵不止的侧屋檐瓦上静静坐了一晚上,在听见了婴儿的哭声混杂着成人的哭声一同喧闹而起后,脸色猛地一下苍白,像是一下子脱去了所有力气。 半晌后,他才是怔怔地起身,消失在了那檐顶之上,跌跌撞撞地踩进了一条幽深的断头巷子。 双手撑着墙,那个自记事起再委屈都是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年轻人,低头泪流不止。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第五十九章 额前雪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荀命双手抵在小巷的墙壁上,嘴中不断低声呢喃着同样的话语,恍若深陷异常挣脱不出的噩梦之中。 两行清泪汩汩流下,最终在他的颌下汇聚成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滴落在墙根旁的尘土之中。 飞剑逍遥的天才剑修,斜月宗里独压众人一头的惊才少宗主,这是却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脆弱无比。 低声的抽噎与呢喃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形突然凝滞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 一道暗含七彩的锋芒一闪而逝,但就在那道剑光之侧的荀命却是像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隐约间,他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惊觉,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出奇的诡异,但却是怎么也指不出来到底不对在何处。 就像是隐隐有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回响,但是一仔细去听,又是怎么也听不真切。 下一瞬,荀命便是感觉到自己的心底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破裂,而后便是又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中升腾而起。 愤怒,不安,狂躁,恐惧,兴奋…… 平静,落寞,孤独,悲伤,淡然…… 一种又一种情绪相互拉扯扭曲混杂,让他的心绪瞬间纷繁如乱麻。 剧烈的刺痛感自脑海深处传来,荀命感觉到自己的头颅都像是给一柄无形的尖刀狠狠扎入,然后一通胡搅蛮缠,将他的脑内捣了个稀烂。 难以忍受的剧痛席卷而来,让荀命的脊背瞬间弓起,一双手肘先是被牵动着狠狠砸在另小巷的墙壁之上,砸出了两个坑洼,而后又是成爪死死按住了自己的脑袋。 各种陌生的记忆片段像是井喷一般自他的脑海深处涌现而出。 让他在剧烈的疼痛之中又是生出了几分惊疑。 那些记忆片段,或尸山血海,或独立山巅,或静坐庙堂,或秉烛夜读…… 明明不曾见过,却是如此的逼真。 仿佛他就是亲眼见证那一切的主人公一般。 下一瞬,世界兀然清净,耳边的,脑海里的纷繁喧嚣,都像是在一瞬间消停抹去,只留下了极致的静谧,仿佛一朵鲜花,自怒放时霎然枯萎凋谢。 荀命自耳边放下了双手,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色彩混杂的眼眸。 血红,金黄,苍白,漆黑。 四色混杂,却又在那一双瞳仁中不断流转交融,分分合合。 妖异无比。 那个荀命先是邪异一笑,而后又是紧接着宝相庄严,再又是云淡风轻,继而又是豪情万丈,然后又是宝相庄严,如此杂乱交替不止。 脸上的像是六月的江南天气一般阴晴不定,变换不止。 就这么在墙边静立了一会后。 荀命眼中混杂着的色彩蓦然融合,交杂成了一片萧瑟的灰白。 在那抹灰白出现的瞬间,一股强大无匹的威压以他为中心骤然向着四周排开。 方圆一里之内的人们如受重击,纷纷瘫软在地。 空中,飞鸟坠落,地上,虫豸不鸣,方圆一里内的空间恍若瞬间化作了一片无法之地。 邪笑之后,荀命脸上一片古井无波。 而后一股仿佛自骨髓中挤出的悲哀缓缓浮上了他的面庞,扭曲了他的表情。 “都是我的错。” “要是没有我就好了。” “娘就不会死。” “那个男人也不会是这副样子。” 荀命的脸上先是痛苦无比,而后又是变得麻木漠然。 隐约看到了一个形销骨立的酒醉男子,一脸的悲哀与愤怒,指着自己破口大骂: “要是没有你这个孽种!……” 衣袖中的双手紧攥,青筋暴起。 “修仙?修什么仙。” “有什么意思。” 荀命的脸上悲愤涌现,道心上有着一道又一道的触目裂纹扩散而开。 就在那转瞬便是布满裂纹的道心将要彻底碎裂之时,神情扭曲如枯木树皮的荀命像是猛然惊醒般眼中闪过了一瞬的清明,让那颗处在破碎边缘的道心一下子消去了大半的纹痕。 “不!” “我要去找她!” “就是一万次,一千万次,我也会再找到她!” 荀命的扭曲的脸上眼神骤然坚定无比,一身混乱崩散的气息也是在瞬间凝实了几分。 不过接着他的眼中的坚定又是被茫然与疑惑所替代。 “她……是谁?” 一颗无暇道心,砰然破碎。 荀命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大片的垣墙,触目无比。 气息迅速衰弱的荀命一下就是佝偻了身形,仿佛在一瞬便是从青年到了暮年,衰颓无比。 他额前一缕青丝,霎然雪白,格外扎眼。 呼吸凌乱若稚子拍弦,荀命突然间开始大笑,然后随手一招,便是从储物戒指中隔空扯出了一柄如墨的短刃,拂袖便是将其逆着钉入了墙中。 漆黑如夜幕的刀刃上有着寒芒流转,直指那个疯癫青年的眉心。 那个白衣呕血的年轻人神情重新沉寂如止水,淡然迈步前行,静静地看着那墨色刀尖在自己的眼中缓缓放大。 一步,两步…… 那寒芒锋锐的法器短刃一点一点地逼近了那白衣年轻人的眉心。 最后的一步之隔,那年轻缓缓地抬起了脚,随后骤然发力,身形便是猛然向前一进。 仿佛下一瞬便是能够看到那柄摸刀直直刺入他的眉心! 不过那意料之中的血腥场景却是并没有出现。 一只雪白得好似不是来自人间的女子手掌凭空出现,按在了那袭白衣的额头之上,轻描淡写地止住了那势头强劲的进身冲势。 感受着额头传来的微凉触感,荀命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一股陌生的熟悉感自他心底缓缓升起。 好像记不起到底是多久的岁月之前,也是有人这么摸过他的额头? 不过那时候好像是要温柔上许多。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缓缓将荀命包围,他怔怔然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绝美眼眸。 第六十章 初末 在对上那双冰冷无比的绝美蓝眸后,荀命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鸣乍,呆愣在了原地。 那股熟悉感瞬间在他的脑海中迅速膨胀扩张,但他却是怎么也记不起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过那双冰蓝眼眸。 只是觉着仿佛永远也是无法忘却。 就在他因为不解而微微皱眉之时,他突然感觉到那只轻轻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掌缓缓离开。 荀命下意识地便是重新向着那双冰蓝眼眸的主人看去。 而至于动作,在那只女子手掌出现在瞬间,他便已经是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无形中,仿佛有着无数锋利的剑刃,抵在了他的每一寸皮肤之上,让他心中莫名有了一个只要稍微动弹一下,就是会有血液溅出的感觉。 接着,他就是听到了没有情感的清冷女声: “想死是吧?” 还没等他重新抬起眼眸,那只雪白的素手便已经是摔在了他的脸侧,只是一掌便是打的他翻起白眼,像跟发育不良的麦秆一般直挺挺向着侧边倒下,砸进了小巷石板地面中。 不知何时出现,光洁精致的小脚下踩着两朵冰晶雪莲,离地悬空漂浮着的白裙少女神情淡漠,一双冰蓝的眼眸斜睨那个境界稀烂,脑子还拎不太灵清的呆瓜,浅浅的双眉微微皱起。 过了一会儿才像是有些不情不愿地低声说出了两个字: “初末。” 在这两个连在一起便是让人觉得有些难以关联,以至于略感怪异的字被念出后。 小巷中仅仅是平静了几瞬,而后便是被那个半边身子都是嵌进了地里、翻着白眼的白衣年轻人身上猛然爆发出的惊人灵压搅动得一片混乱。 好似蛟龙在那大泽中翻江倒海。 好半晌后,荀命身上的反常灵压才是缓缓平息。 小巷中的躁动翻腾也是随之恢复了正常。 不过荀命那颗破碎了的道心,却是不仅奇迹般地恢复如初,更是在其上出现了一条银白色的断续长线,如海天一潮,横贯道心,让其稳固万分。 而在他眼皮遮盖下的瞳仁中,那死寂的灰白缓缓褪去,化作了那不断交融分割的四色,接着那四色也是缓缓褪去,恢复了原本的澄澈漆黑。 在先前小巷中气机翻滚若沸水的时候,那个一袭雪白长裙的蓝眸少女脚踩冰莲,修长的雪白发丝自身后飘洒而下,丝毫没有受到那混乱灵压的影响。 就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在她的周身隔绝出了一片独立于世的小天地。 在那“翻江倒海”中连裙角都是没有额外起伏的少女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个白衣青年,冰蓝眼眸中闪过一丝的复杂。 收回视线后,她看向了小巷的入口处。 那里,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身着一袭不合身的青衫,急匆匆收回了视线,斜眼看天,吹起了口哨,假装自己只是正巧路过。 先是一剑掠来,自巷口而出,将那一袭青衫,连带着半座小镇,全部斩成了两截。 而后那雪衣少女蓝眸微微眯起,冷笑了一声,右手一抓,便是握住了一柄有七彩神光萦绕、璀璨若仙宫琉璃瓦的长剑。 又是一剑,直上天穹,将整片青天斩作了两半。 一道七彩光晕流转的巨大裂痕瞬间出现在了天穹的正中心,下一瞬,无数的裂纹骤然崩现,转瞬遍布了整片穹顶。 一声若翠玉崩裂的清脆声响中,小镇上空的整片天穹乍然碎裂,化作无数碎片崩落人间。 不过还未待那些碎片下落多久,便又是一剑,顿时有无数剑光自比那天穹更高之处落下,将那些碎片粉碎成了飞灰,完全消散空中。 漫天剑光如雨下! …… 凉亭中,收回了脚的姜司南二话没说,就是一道银白的剑光闪过。 将那张胆儿忒肥的破嘴,连带着凉亭的门柱一同斩成了两截。 那张人嘴受了姜司南那一嘴一脚,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趁着刚刚那会不能开口出招的时间,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大串的口技道法,刚刚察觉到那只狗腿有挪开的迹象,就是鼓足了劲儿,准备好好会一会那个不识好歹的外来者。 他奶奶的,让你知道知道在这块地上,谁才是爹! 可就在它一口心气高高提起,就是要运功出招的时候,那个狗日的却是直接一记飞剑,把它嘴里刚刚有了个雏形的“你他……”给生生砍碎。 狗日的外乡人!玩阴滴是吧?! 然后那个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人嘴,就这么吃下了这辈子吃下的第一个大亏,在一阵激愤中缓缓消失。 哼,就这? 姜司南剑眉一挑,鄙夷无比地打了个冷哼,然后就是向着那道银色的混沌裂缝走去。 而他身后的贾宪仁,之前才是刚刚给他那么一拽给拽回了魂,结果刚回神就是看到了那么一幕。 于是又是一双眼睛差点给他瞪到了地上去。 噫!这好端端的咋个裂出来到缝? 呔!这门柱上咋个长出了张嘴巴?这年头大柱子都是能成精了?! 嘶……恩公在“论道”这方面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啊……那大柱子的嘴唇都是给气青了啊…… 不过没有给他多少感叹的时间,回过身来的姜司南便是一手按在了他的肩头,然后带着他一起进入了那片银白的混沌之中。 “等会感觉晕就双手抱头往下蹲。” 贾宪仁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刚想要回上一句“奥奥”,那沉重的眩晕感便已经是席卷而来,帮着他闭上了嘴。 天旋地转。 …… 当他们两人的身形重新出现的时候,姜司南仍是刚刚一现出身形便是轻松地站稳了身子,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古朴雅致的小楼,临江而建,阵阵清风夹带着江上的清凉水汽,轻轻拂进小楼,送来了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阑干外的江水之上,斜阳静静挥洒江面,映照的整片江水都是带上了璀璨的浮动金光,夺目无比。 不远处,一位身着青色留仙裙的女子静静凭栏远望,看着江水上的艘艘船只一点点临近,又是一点点远离,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眸中有着掩不住的憔悴。 姜司南的视线只是在妇人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是自觉地开始向下移动,在经过那对高高隆起、几乎是搁放在那栏杆上的高耸圆弧后,便是直挺挺停住,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那双剑眉之下的贼眼中,像是在一瞬间有刺目的光芒亮起。 今儿个,天气,真是好啊。 第六十一章 三句话让仙子砍死我 眼中贼光大绽的姜司南没有丝毫的犹豫,当下就是扯了扯身上并不存在褶皱的青衫,清了清嗓子,拢这袖就是大步向着那个身前风光大好的凭栏女子。 可一道翻滚着的人影却是先他一步,打着旋就是“扑通扑通”地滚向了那道身影。 姜司南的眉头不自觉地一跳。 好你个呆头鹅,深藏不露啊。 不过今儿个有我在,那你小子还是省省吧。 这么想着,他便是一步迈出,转瞬便是来到了那道翻滚着的身影之前,脸上一副丝毫没有看到那滚地书生的样子,“啪”地一下在身前打开了一把刚刚从储物戒指中拿出的折扇,脚下那么云淡风轻地一拐,感觉自己快要吐出来的贾宪仁便是滚出了露台,滚进了屋内。 被那不小的动静引起了注意的女子眉头微皱着转过了头,结果正好冷不丁看到了一张英气无比的男子面容。 虽然那张面皮确实是让女子的眼睛都是微微睁大了一瞬,可那登徒子眼中藏不住的贼气和他那不时就是瞥向自己身前的视线,却是让那女子的神情一下子就是阴沉了下来。 她神情冷漠,眉头紧皱,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甚至都是不想开口和那不怀好意的登徒子说话,想要以这样的姿态让他知难而退。 可谁知那登徒子是个不要脸皮的老手,她刚刚退出一步,他就是紧跟着进了一步,脸上还是丝毫没有任何的变化,仍是那一副故作高深的沉吟姿态。 女子也是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当即就是眉头一挑,语气不善道: “有何贵干?” 就是连那个客套的“公子”都是直接省去了。 女子刚开口,接着就是立马后悔了。 之见那个长得还算是一表人才,可是在是蔫坏的登徒子眼睛一下子就是亮了,眉飞色舞间,就差是把“有戏!”这俩大字直接写在脸上了。 不过那个登徒子又是立马收起了脸上那贼兮兮、贱惨惨的神情,像是强迫着自己作出一副“临危不乱”的沉静作态。 先不提那“猿形毕露”的眉飞色舞,就是他急匆匆摆弄出的“儒雅随和”的故作深沉里,他的那一双怎么也管不住的贼眼也是把他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 要是荀命看到了这辣眼睛的一幕,多半会评价上一句“这小子,老子就是不认识,都是知道他十成里面有十二成是个登徒子。” 换句话说。 就是这小子给乱棍打死了,那都不带有一点冤枉的。 实在是太贱了啊! 之间那个青衫的登徒子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沉吟了片刻,而后才是开口。 第一句话。 “这位仙子,你可是在等人?” 显然是一句废话。 我不等人难道在这里一站一天,看风景吗? 那好看的女子对这个一点都是管不住眼睛的登徒子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没好气地腹诽了一句,脸上却是一点表情都没,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也是被不少登徒子纠缠过的女子自然也是知道些个不大不小的“道理”。 比如不要尝试去和登徒子讲道理,他们的脑子只长在下半身里呀。 比如不要以为坏脸色就能让那些登徒子知难而退,其实这反而是会让他们更加兴奋呀。 等等等等。 可显然眼前的那个登徒子是个难缠的主,见那女子不回答,也便是就当做是她给自己猜到了心思,不好意思说破。 害,女人嘛,就是这点麻烦。 有啥就说啥嘛!有啥不好意思的! 然后那身材丰腴得有些过头的女子就是眉头狂挑,看着那个不要脸的登徒子满脸忍不住的笑意,对她抛了个“我懂我懂”的眼神。 造孽呢这是?! 你懂个锤儿了?! 然后就是第二句话。 “仙子你应该是在等哪个男人吧?” 我姜大爷这一双慧眼,看啥啥准! 这姐姐要是心里没住着个臭男人,本大爷以后喝花酒就找一帮龟公陪酒! 不过这次,他倒是真的没有看走眼。 毕竟那女子眼神中的憔悴幽怨都是几乎要“饱满”到滴落眼角了。 看着那姐姐脸上一下子就是浮上了一层忧愁,姜司南就是嘴角一钩,我说什么来着?! 说啥啥准! (荀命:啊对对对。) 不过姜司南倒是也不是那喜好隔墙嗅梅的挨千刀。 我姜司南就只是聊聊天,不做那些个伤天害理的勾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 第二句话,看似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对。 接着就是第三句话。 深厚功力,尽显无遗。 “仙子姐姐,我瞧着那哥们应该是死外面回不来了,咱们要不还是先回屋里坐坐吧,外面风大。” 姜司南说着刚要往屋内走去,却是浑身气机猛地一顿,向着身侧猛然一闪,躲过了无比凌厉的一刺。 他正是有些惊疑地要退转身形,看向那让他都是有些心惊的一剑的主人,可异变突生,那先前一记刺剑所经过的空间,兀然向内坍塌,而后又是自那坍缩出的一条虚白长线转瞬向着外爆发出了无比耀眼的青绿剑光。 事出突然,对此毫无防备的姜司南来不及闪躲,可所幸在那抹绿芒完全绽放之前,有一柄银白飞剑自他的洞天中激射而出,转瞬化作了一面银白盾牌,阻隔住了那翠绿色的剑光。 不知是否是没想到那个不会说话的登徒子能够挡下这一剑,那惊人的一刺之后,便是没有紧接着的剑招招呼而来。 脸色仍是有些不自然的姜司南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震惊,瞪着眼睛看向了身后。 那里,那个身着青色留仙裙,身前峰峦高耸的女子,此时神情冰冷如寒霜,一双桃花眼眸中杀意弥漫。 她的手中,一柄青绿色的纤细长剑斜指地面,其上有着锋锐的剑芒起伏,如青蛇吐信。 那女子看着那哥口无遮拦的小贼,一字一顿地吐字道: “小贼受死。” 每多吐出一个字,在姜司南的灵识中,她身上的灵压便是会强上一分。 当最后一个“死”字吐出后,她身上的散发出的灵压猛然一震,若拨云见日。 姜司南的剑眉瞬间狂跳不止,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感觉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有些魔幻。 元……婴……婴?! 第六十二章 漆黑裂缝 不是吧…… 这姐姐之前不还是个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的软妹子吗?! 眉头狂跳不止的姜司南有些艰难地在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笑,正想要解释上一句:“仙子你别误会啊,我兄弟都还在屋里呢,我咋个能有啥坏心思嘞……” 却是只见那个像是一转眼就是换了个人似的丰腴女子又是一剑刺来。 不讲道理了是吧?! 姜司南的身形骤然倒退,向着屋里掠去,就是要先扛起那只呆头鹅跑路。 金丹遇上元婴,别说是剑修,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风紧扯乎! 不过他的身形还是没掠出去多远,他的头顶上空便是霎然出现了一片苍翠欲滴的剑光,恍若林间绿荫遮蔽。 那片翠色剑光骤然光芒大绽,照的姜司南的头顶上绿油油的闪光。 从那片如云剑光出现到如雨落下,只是过去了极为短暂的一瞬,几乎就是没有给姜司南任何反应的机会。 元婴与金丹之间,是一道远比金丹洞天之间更为深峭的沟壑。 洞天杀金丹虽然不易,但总归还是时有发生,但金丹杀元婴,却是几乎没有。 金丹化元婴,修士体内的小天地中便是生出了一个崭新的“新我”。 而元婴与金丹之所以有这样巨大的差别,就是因为生出的元婴,其中真正有了“仙力”的雏形。 仙力,灵力,一字之差,天地之别。 在那片翠绿剑光出现的瞬间,同样是先天剑胚的姜司南就已经是心有所感,但终究是奈何修为的差距,只能是来得及从虚空中抽出了那杆“螭牙”枪,急匆匆横在了身前。 至于他的那柄“碎银”,则是在先前那杀机暗含的一刺中就已经是受损。 无数的翠绿剑光如雨倾盆,杀机汹涌。 姜司南的神色瞬间狰狞,一双眼眸中的瞳孔不知觉间化为了竖瞳。 一股与他平日中没个正形的浪荡格格不入的凶厉瞬间自他的眉间散溢而出,凶狞无比。 臭娘们,打就打! 一直漆黑的无角墨龙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前,身形微微盘绕,对着那飞刺而下的剑光张牙怒吼。 就在那剑光与墨龙将要碰撞在一起的瞬间,天地间突然出现了一道七彩的恢弘长线,将整片天空分为了两半。 时间仿佛在这一剑之下凝滞。 静止的时间中,过了半晌,那道七彩的长线才是骤然光芒大绽,将整片天空撕裂成了两半。 狂风骤起,天地间顿时晦暗不明。 半空中那翠色的如瀑剑光瞬间崩碎。 那手持翠绿细剑的元婴女子像是受到了一记重击,半跪在了地上,一手持剑撑地,满脸惊惧。 在姜司南洞天中一直躁动不停的那柄“碎银”,已经融入了一柄本命飞剑的“螭牙”长枪,此时都是骤然沉寂,如被压胜。 在那道七彩长线出现后,姜司南眼中的异象便是骤然消失,重新恢复了浪荡不羁的样子。 重新缺了心眼了姜司南此时并没有去庆幸危机就是这么轻松的解除了,而是有些愣愣地看着天边那道还是没有完全“合上”的七彩长线。 我咋个感觉很熟悉啊…… 就像是以前在哪里遇到过一样…… 奇了怪了,我还认识这么号人物? 不过他下意识就要去挠后脑勺的手才是刚刚抬起,他的身旁的空间便是骤然裂开一道漆黑的裂缝。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便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进了那道裂缝之中。 屋内,迷迷糊糊脚下还是打着旋的贾宪仁才是站起,揉了揉撞到了茶几翘脚的屁股,才是刚刚在心里嘟囔了半句“恩公忽悠我啊……” 就是被突然出现在身旁的一道漆黑裂缝给吸入了其中。 …… 一座高山之巅,一位紫衣的妖娆妇人静坐在一座凉亭之中。 高山之上的劲风呼啸,掠过凉亭,凌乱了妇人那身称得上是清凉的绫罗紫衣。 原本就是算得上是暴露的紫衣,此时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明显破损,裸露出了妇人更多的雪白肌肤。 风拂衣衫,若影若现,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纵然自身春-光-乍-现,妖娆妇人仍是一副平静的神情,半身前靠在石桌上。 看似是不在意,其实是不敢。 除了紫衣妇人,小亭中还是有着五人。 四个是妇人宗门中的后辈,此次随着她一同进入这片“福源遍地”的遗迹洞天中寻找机缘,现在正站在妇人的身后,无比脸色煞白。 另外一个是个魁梧的大髯汉子,明明一身遮掩不住的筋肉,却是套上了一身儒衫,显得别扭之极。 那紫衣的妇人深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起了心气,妩媚一笑,然后细语绵软地试探问道: “这位道友,我们……可否离开了?” 不过回应她的却是那魁梧大汉的一个斜眼,一个冷哼: “呆着!” 妇人的眼底闪过了一瞬的愤恨,不过却是被她极好地掩饰在了面皮之下,丝毫没有流露出半分。 再这么呆下去,我们还寻个什么机缘?! 不过这话她也就只敢在心里悄悄地抱怨,甚至都不敢在脸上流露出半点不耐烦。 原先,她们走过裂缝,进入这片亭子的时候,她们之中还是有个男弟子。 不过此时,他已经是成了一滩血淋淋的肉泥,糊在了她们身后不远处的亭柱之上。 表面上还能够强撑平静的妇人,实际上心里的惊惧却是远远大于她身后那几个都已经是微微发抖的后辈。 身为洞天境大修士的她,远比她们在大汉那一掌之中看到的更多。 此人,定是个金丹修士无疑! 而就在妇人心气沉落,生怕那喜怒无常的大汉下一刻就是突然暴起杀人的时候,却是突然听见了那个大汉说了句“可以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她是视线便是被一片黑暗所吞噬。 一道巨大的裂缝,兀然出现在了凉亭之中,“一口”吞噬了那紫衣妇人以及她身后站着的几个年轻女子。 …… 感谢仙子好腿法、二一庐主两位老板的打赏,老板身体健康! 第六十三章 且……随疾风前行? 一处山腰,一行膀大腰圆的筋肉壮汉正飞速行进登山。 只见他们虽然身形魁梧,但是每每脚尖点地落脚,却是没有溅起丝毫尘土。 不过他们此时的心境,却是丝毫不像他们脚下那样的“轻飘飘”。 他们时不时便是会抬头看上一眼山巅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狂喜与贪婪。 因为在那里,有着夺目的金光璀璨,将整片山顶都是染成了扎眼的金黄色,诱人无比! 那抹光点向着山巅之外不断发散,远远看去恍若金鳞的孔雀开屏。 一行人中带头的是个身形佝偻若瘦猴的猥琐汉子,不过他虽然腰背佝偻,但是脚下的速度却丝毫不比身后那些高大壮硕的年轻人要慢上丝毫。 他那双因为细狭上斜而天然带上了几分促狭的眼中,此时暗喜流转。 还好给老子抢到了这次机会,等老子把这些机缘吃个干净,出去以后,这斤刚宗,谁他娘的是爹还不一定呢?! 洞天后期? 笑话,一个只会吃天材地宝的废物罢了! 等老子到了后期,一拳头下去捣你个心头稀烂! 就在这时,天色突变。 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转瞬便是阴云密布,雷声隐隐。 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 漫天的大雨忽然落下,打得林间的翠叶噼啪作响。 佝偻汉子的脸色乍然沉下,呵,好事多磨啊。 机缘与危险并存,无论是山下还是山下,这都是不变的硬道理。 天下不可能有免费的午餐,老天爷毕竟也不是你的爹不是? 林间的山路在大雨的浸润下几乎只是转瞬就是湿透,变得泥泞无比。 不过这上山的一行人显然也不是什么一般人,只见由那个佝偻汉子带头,他们先后一声怒喝,而后身形便是乍然拔高了一筹,一股血气瞬间便是翻腾。 就在那佝偻汉子准备加快脚步,来个速战速决,防止夜长梦多的时候,他似有所感,迅速斜睨向了身侧的林中,在全身肌肉迅速调整到作战状态的同时,抬起一手在耳边握拳,示意身后的年轻人们停下脚步。 他们身侧的林中,慢悠悠出现了一个人影,手撑竹伞,身骑一匹高头大马。 隐隐有些紧张的一行人在看到那道人影的“行头”之后,无比脸色怪异。 林子里骑大马?还撑杆竹伞? 是生怕他娘的不怕给树枝钩死吗? 就在一伙汉子心中腹诽不止的时候,那个怪异的中年人突然开始放声大笑,笑了好半晌之后又是突然开始吟诗: “莫听穿林打叶声。” 那笑声爽朗无比,可是到了那一行脸色怪异的壮汉耳中,那可就是渗人无比了。 而那怪异男子接下来那句像是没头没脑的诗句,就更是让一行人有些找不着北了。 你……你他娘的搁这叨叨些啥呢? 眼瞧着那一伙人一副不开窍的样子,那个在雨伞遮掩下一直悄悄瞟着他们反应的中年人差点没忍住就要伸手去捂脸。 这一届的年轻人,也忒没文化!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然后那个满脸蛋疼的中年人就是咳嗽了一声,然后在大雨中缓缓放下了雨伞,露出了一张颧骨微凸的清瘦面容,有些心痛地继续吟道: “何妨吟啸且……” 这年头,考一句诗都要自己给人补半句提示,造孽啊…… 这时,一行人中唯一一个模样还算得上是周正的年轻人,一脸的恍然大悟,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师叔,低声说道: “猿师叔,这傻子好像是要跟咱斗诗!” 那佝偻汉子一听就是来了心气,霍,他娘的,老子厮杀都不眨下眼睛,斗诗?老子会怕? 于是在那个清瘦中年人的期待眼神中,佝偻汉子掏了掏裤裆,然后又是用同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沉吟了片刻,而后眼中骤然一亮,满脸自信地朗声道: “何妨吟啸且……且……” “且随疾风前行!” 那清瘦中年人的表情骤然凝固在了脸上。 而后变得无比狰狞。 随你个卵蛋! 只见一股浓郁到仿佛能让人窒息的血气骤然自那个清瘦中年人的身上奔泻而出,若江水决堤,又若虎兕出匣。 只是一晃眼,那一帮年轻人便是一人挨了一耳光,像是一排麦子般齐刷刷倒地。 而那个面相猥琐的佝偻汉子,则是被那人五指呈爪,死死扣住了天灵,仿佛下一瞬就会给捏碎头颅。 那个面色狰狞的中年人眉头狂跳,气极道: “脑子不用可以拿去给有需要的人!” 话音刚落,那佝偻汉子便是感觉到了头顶上传来的捶心痛感。 他下意识地就是要挣扎,可是全身的气血灵力却是像被禁锢一般,调动不了丝毫。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头颅就要炸裂之时,那个诡异的中年人却是突然放开了手。 下一瞬,深黑笼罩,佝偻男子的意识瞬间模糊。 …… 一处朱墙金瓦的人间宫闱之中,一个蓄着羊角白须的老道人坐在大殿高处的龙椅之上,一身雪白的道袍敞开,被随意褪在身后,露出了衣袍下的干枯身体。 他的怀中,有个眼神空洞的绝色女子,一身凤披被撕扯地七零八落,半悬半挂地搭在她的身上。 老道人脸色微微潮红,气息粗重,他斜眼又是瞄了一眼那对绕着他缓缓转动黑白玉珠,嘴角不住地一勾,喜悦与得意溢于颜色。 中阶的法器! 一是想到自己在宗门中求取一件品相一般的低阶法器都是受尽嘴脸,老道人的心中便是有着怨怼升起。 中阶法器,呵呵,就是门主师弟那件心头肉似的法宝也就是这么个品秩,若是算上品相,那自己这对阴阳相契的玉珠,那绝对是要胜出不止一筹! 凡间秀才出身的老道人,虽然是因为半路出家的原因在修行路上处处慢人一步,不过却是硬生生凭着不错的天赋和出人的心计,仍是爬进了洞天境中期。 此时的老道人,第一次对于自己的秀才名头有了几分的欣喜,那些个什么什劳子诗句,在本道的面前不就是开玩笑吗? 老子以前教的蒙童都能把这些个诗句倒背如流! 所以老人带领的一队人几乎没有多少折损便是收下了不少的机缘。 此时老人身旁的那对阴阳玉珠就是其中最大的一桩机缘。 弄清楚了洞天的规则,那么便是可以为所欲为! 山下的王朝哪里容得他如此“享用”一位深宫后妃? 快活赛神仙! 老道人放肆的尖笑中,一道巨大的漆黑裂缝骤然自大殿中张开,瞬间便是将老道人吞没。 几道相同的裂缝,同时在皇宫其他几处出现,将几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年轻道人吞没其中。 上梁不正,下梁歪。 …… (给关了两次小黑屋,删了老道士大半的动作描写才是过了审,所以晚了) 第六十四章 小泥鳅 一条黑不溜秋的小泥鳅自半空中蓦然出现,不过才是开始下落没多久,就是再次消失。 当它再次出现时,它已经是来到了一张石桌的上空。 非常熟练地在空中转个了圈,调整到了脑袋朝上的姿态后,那条小泥鳅“啪叽”一声地砸在了那张普普通通的大理石桌之上。 落地后那只小泥鳅就是扬起了那颗小小的黑脑袋,然后侧向了一边,故意不去正眼看桌边坐着这的那个儒衫壮汉。 它的那张小嘴巴微微张开,瓮里瓮气地口吐人言: “你就这么对你的宝贝闺女啊?” 听着那条小泥鳅说话,那个既给那姜司南灌醉过,又是一掌拍碎过一个不长眼的小子的大汉像是一点都不意外,脸上微微有着无奈的神情浮现。 这个“宝贝闺女”的说法,来自于他们一人一妖第一次见面时,那只小泥鳅说的那句“你要能是个仙人,那我就认你作野爹!” 仙人,他还真是。 儒衫大汉习惯性地伸手轻轻弹了那只小泥鳅一个脑瓜崩,结果差点没给那只小泥鳅把手指头咬掉。 “反了你的啊!老头子,你就不怕不小心把我脑袋给弹碎了啊?!” 小泥鳅当时就是炸毛了,一副气鼓鼓不咬断那根指头不罢休的势头。 不过当她看到她的“野爹”伸出了另外一只蓄势待发的“脑瓜崩”后,就是非常识趣地松口,落回了石桌之上,一边嘀咕着“放你老头子一马”。 接着,这对怎么看怎么凑不到一起去的“父女”便是陷入了一小阵的沉默之中。 半晌后,那只小泥鳅把头扭向了一边,像是在看着凉亭外的风景,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老头子,还没追到我娘呐?” 小泥鳅自己都是没有注意到,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藏不住的悲伤。 那个看着最多也就只有三十出头,却是被叫做“老头子”的大汉看着小泥鳅那副藏不住心情的老样子,又是好笑又是伤心,一只手刚刚是要抬起弹个脑瓜崩,却又是在半路上放下。 他张了张嘴,又是闭上,过了很久才是开口道: “你娘撑不住了。” 话中是满满的落寞。 不过只是话音刚落,他的脸上又是转瞬光采焕发。 “你娘要走,那我一大老爷们儿能放心?那肯定是得护着她一起去啊!不然她要是在那给欺负了咋办?” 大汉的声音越说越弱,眼中强装出的光采也是迅速低沉黯淡,说到了最后,他甚至不敢去看桌上那只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小的小泥鳅,那个会故意当着他的面喊那个她“娘”的宝贝女儿。 小泥鳅那双大大的眼睛中有着泪光积聚,但却是被她死死地锁在了眼眶中,始终不让它们流下,像是不愿最后一次她的“老头子”面前丢人。 两两无言。 小泥鳅猛地一转身,不去看他,而后对着空处喊道: “破门,开门!” 一个贱兮兮的声音应声而起:“好嘞小姐!” 一张人嘴自凉亭的柱子上裂开,咧出了一个谄媚无比的弧度,让人哪怕是只看到张嘴,都是能立马脑补出一张贱兮兮的阿谀面孔。 一道银白色的裂缝自桌上打开,似乎是在人嘴的特意控制下,那道裂缝显得极小,正好容小泥鳅通过,好似量身定做一般。 声音闷闷的小泥鳅说了句“我去看看娘”后就是要走进那道银色裂缝之中。 儒衫大汉本来抬手正要阻拦,但却是脸色骤然一顿,而后便是匆匆放下了手。 半边身子已经是进入了裂缝中的小泥鳅像是有所察觉,但是微微皱眉后也便是没有多想。 在小泥鳅的身形消失在了那道银色裂缝之后,儒衫大汉的脸色唰的一下煞白。 一道七彩的光线瞬间划过了他的胸腹,留下了一道光芒四散的触目伤痕。 一口鲜血呕出,那道伤口才是开始缓缓愈合。 感受着那道直接穿过了无数空间阻隔斩落到自己的身上的那一剑,儒衫大汉的眉头微微皱起,是有哪个狗日的剑仙混进来了? 他又是看了眼先前小泥鳅消失的地方,然后从袖中掏出了一颗漆黑如墨的玉珠,看也不看就是扔到了空中,说道: “把这个给那丫头。” 一道银光一闪而逝,一个贼兮兮的声音谄媚回应道:“好嘚老爷!” 接着,小亭中便又是只剩下了那个像是一下子就是垂暮了不少的儒衫大汉,一人独坐。 那白衣女子的第一剑,劈碎了他的那一缕分身,同时锁定了当时正要抬手阻拦小泥鳅的他,还有那无数个分散在一个又一个小空间中的“他”。 第二剑,便是直接劈碎天地禁制,一剑化万剑,同时砍在了他的那些万千分身之上我,其中更是有着明显强盛了不少的一剑单独分出,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第三剑,则是击散了天地禁制崩碎化出的碎片,护住了那片小天地不被碎片击碎。 作为这一处洞天秘境的“老天爷”,儒衫壮汉自然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不过他倒是丝毫没有借着天时地利找那个女子剑仙寻仇的想法,只是有些好奇这么个无论哪个方面都是不凡的女子,怎么会给那个只有洞府修为的小崽子当护道人。 那个差点就是道心崩碎的小崽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有,他是怎么在老子的秘境里自个儿开辟出一片小天地来的?! 还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差点把自己玩死? 什么玩意儿啊?! 儒衫壮汉对那个长得还算是“勉强有个人样”的年轻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毕竟就因为这小崽子自己玩火,害的他一个凑热闹的白白挨了这么不讲道理的两剑。 搁谁身上能有个好脸色啊?! 又是一道神光自一个“他”身上传来,正是先前那个军帐旁的披甲大汉。 儒衫大汉闭目片刻,当他重新睁开双眼时,其中已是充满了怪异。 那个一手御起那颗白雪龙珠的“那个年轻人”,他好像,是认识的…… 身上龙气像是不要钱似的逸散的,修真界好像一共也是没有出过几个吧。 这个狗日的,这么多年了,阴魂不散是吧?! 像是又多记起了些算得上是老黄历的旧事,儒衫大汉的脸一下子就是绿了,差点没忍住就要把那个狗日的扔出秘境。 不过在想到那个女子,以及曾经在那个狗日的身边的那个女子后。 他又是一下子便是变得心如止水。 咱一把年纪的人了,毛毛躁躁像个啥样子? 这点小事而已,算了算了…… 那个曾经的天下第一王朝的开国君主,身旁的帝后,曾一人迎战十位巅峰剑仙。 杀三,逃七。 第六十五章 各有所去 直到了第二天破晓,那个在小巷中躺了一天的白衣年轻人才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酸痛感自全身各处传来,让荀命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一下子便是清醒了不少。 有些艰难地爬起,荀命下意识地就是内视自身体内的小天地,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既是稍稍松了口气,又是隐隐约约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他的记忆中,感觉自己好像是鬼打墙一般,遇上了什么很“不妙”的事情。 但就是怎么也记不起来。 荀命的眉头微微皱起,算上之前姜司南那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集中精神竭力回忆了片刻后,荀命隐约看到了一双好看的冰蓝色眼眸,而后那块记忆的碎片便是瞬间崩碎,再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剧烈的疼痛感自脑海中传来,让荀命不自觉地一声撑住了额角,脸上表情微微扭曲。 又是那双眼睛? 虽然对于那两段消失的记忆仍然没有多少头绪,但都是出现了那双梦境中的冰蓝眼眸。 赶往海山关这件事得要提上日程了。 全身的酸痛感之后,紧接着的从左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胀痛感。 有些迷惑地揉了揉脸,然后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后,荀命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面白玉镜框,琉璃镜面的圆镜,透过镜子看向了自己的左脸。 霍,好大一个巴掌印子!谁家哥们这么倒霉啊? 哦,是我啊,那没事了…… 荀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无比,造孽呢这不是? 上次失忆醒过来少了支法器玉簪,这次倒好,脸上直接就是挨了记“五条面”。 合着上次算是破财消灾呐? 然后荀命就是看到了脚边那根已经是给扭成了麻花的如墨短刀,嘴角抽动。 好嘛,破财不消灾是吧…… 那柄短刀,也是件低阶法器。 荀命刚刚是有些肉痛地弯腰收起了那柄已经不成样子的短刀,想着材料重新熔一熔还能稍微回点本,就是一不小心瞥到了小巷的墙面,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一道又一道触目的剑痕布满了小巷的每一寸墙面,几乎将墙面上原本的白漆剥蚀殆尽。 发生甚么事了? 又是迷惑又是震惊的荀命立马就是开始在记忆中找起了失忆的“线头”。 从小拱桥到家,再到屋檐,再到这小巷子中,再到…… 记忆从他在小巷中撑墙流泪后断然消失。 重复检索了几次余下的记忆,仍是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后,荀命有些无奈地歪了歪嘴角,然后便是转身向着巷子外走去。 可他这么一转身,就又是一下子呆滞在了原地,一双黑眸一下子瞪大。 巷口之外,空空如也,只是余下了一片悠远的蓝天,其中有着两片白云缓缓飘动。 我那么大一座小镇呢?! 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荀命狐疑地重新转头对向了巷子的深处,那里是一面同样布满剑痕的墙面。 停顿了片刻后,他猛然回头,可那巷口还是一片蓝天白云。 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两朵白云因为飘动速度的不同,而分开了些许。 见了鬼了! 接着,荀命就是看到了一道漆黑如墨的裂缝自那巷口缓缓裂开,不过却是停顿了片刻后,才是传来了一股不轻不重的吸力,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小手,在轻轻拉了拉他,示意他进入那道裂缝中。 荀命给这一反常态的裂缝弄得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觉起来,这裂缝的态度都这么好了? 稍微想了想,感觉自己在这片只剩下了伤心的小镇中也没有太多停留的原因,荀命自嘲一笑后,便是不紧不慢地迈步走进了那道漆黑如墨的裂缝之中。 只是在行走的过程中,不着痕迹地从储物戒指中悄悄拿出了两小沓的符篆,藏在了衣袖之中。 …… 在所有人全都进入了那漆黑的裂缝中后,万千个小世界砰然破碎,永远消失在了天地之中。 那个小泥鳅先前停留的凉亭中,身材魁梧、筋肉鼓胀,但却是套了件青色儒衫的大汉一人孤坐,一头的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白发。 先前还是中年人模样的大汉,几乎是转瞬便是成了一个暮色沉沉的老人。 老人眉眼低垂,像是释然一般地喃喃了句“就这样吧”,而后便是半眯起了浑浊的双眸,似睡非睡。 万千小世界,都是老人一人的演化。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皆是在他的眼中推演呈现。 既是观道,也是观己。 不过这么多的年头过去,他还是没有弄清楚那个一直不曾解开的迷惑。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感觉已经是看够了,不想再看了。 也就这样了。 那就这样吧。 小泥鳅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进到这片秘境中来,他们“父女”二人都是心知肚明。 孤魂野鬼,最后一面了。 …… 天旋地转。 当眩晕感缓缓散去,眼前的世界重新恢复了清明。 姜司南已是凭空出现在了一座不大的院落之中。 一道修长的身影被一袭黑衣包裹,正懒洋洋地躺在院中的一张竹椅上,晒着太阳。 本来还是因为贾宪仁的失散而有些烦躁的姜司南在看到竹椅上那道黑衣人影后,先是有些不以为意,不过下一瞬他的眼睛就是猛然瞪大,死死地钉在了那道人影的腿上。 紧身黑衣的勾勒下,一双长的有些犯规的大长腿曲线明晰,自那张竹椅上延伸而出。 …… 一处岩浆翻涌如浪涛的熔岩湖泊旁,一道道衣衫不整的人影缓缓浮现。 …… 一处街边的酒楼厢间中,几道女子身影蓦然出现,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一坐五立 …… 一处有着稚声稚气的朗诵声回荡的书塾中,一道又一道身影乍然出现在了地面之上。 …… 一处僻静的雅致院落之中,一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泥鳅好不容易才是止住了哭声,过来好久才是问出了那句“娘,你就不能喜欢下我爹吗”,话音刚落,便是再止不住泪水,哇哇大哭。 …… 一处光阴长河之中,荀命顿了顿身形,站稳了身子。 …… (ps:因为追读太少所以拿不到推荐位,求求大家的追读,不看书花个几秒钟刷到末尾页也是非常感激的,救救孩子!) 第六十六章 长腿仙子 院落之中,姜司南的眼睛一下子就是亮起,死死地盯住了那双修长的美腿。 好半会儿,他才是不舍地扯回了视线,而后一口心气便是一下提起。 整个人都像是瞬间便是支楞了起来,哪里还是有那差点就是给元婴女剑仙砍死的样子。 只见他的理了理衣领,两袖猛的向着身后一甩,收手一震,而后便是一手收入腹前,一手平托,就是向着那个“长腿美人”大步走去。 这么一双大长腿,不得夹死个人?! 呵,还好这世间有我正人君子姜司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妖女,就由我来收了吧! 早早便是察觉到院中出现的那个青衣男子,在察觉到那火辣辣的视线在自己的腿上一遍又一遍地游走个不停后,那黑衣人影便是确定了那人登徒子的身份。 烦。 在暖阳下正舒舒服服晒着的黑衣人影本来懒得去搭理那个管不住自己眼睛的下流浪荡子,毕竟要是遇上一个登徒子就是戳瞎一个,虽然费不了太多功夫,但终归还是烦人。 所以在姜司南没有不识好歹地迈步上前之前,那个雌雄莫辩的黑衣人影也并不准备动弹。 有那闲工夫瞎掰扯,还不如躺着多晒会。 可在察觉到姜司南那故作正经,实则屁颠屁颠上前而来的身形后,那被一身黑衣包裹了个严严实实的人影便是在那张面具之下撇了撇嘴,有些无奈。 我都穿成这样了,还有人来烦我?! 然后一脸故作深沉的姜司南就是看到那个先前斜躺在竹椅上,背对着他的“长腿美人”转过了头。 露出了一张白底红纹的妖异面具。 冷不丁给吓了一跳的姜司南差点就是一个后撤步,不过好在终归是修道之人,没有在那长腿的“仙子姐姐”之前落了面子。 虽然身形是没退,但他那双高指的剑眉却是跳个不停,将他的小心思暴露得一览无遗。 挺好一姑娘,咋个戴个这么渗人的面具啊。 跟给人糊了一脸的血似的,吓死个人! 不过姜司南怎么说也是个自封的“花丛圣手”,自然不会就此知难而退。 用他的话来说,迎难而上,才是我辈圣手的真功夫。 于是姜司南只是沉吟了片刻,便是调整好了状态,一双眼眸中蓦然涌现出了无边的深情,凝望向了那张妖异面具上的“眼睛”的部位,含情脉脉地轻声说道: “好美的面具,仙子好眼光。” 身为仙宗少宗主,见多识广的姜司南一眼便是大致认出了这张面具的品秩,最低也是件中阶的法器。 于是也便没有了“仙子你这面具咋个没开洞嘞?瞅得见俺不?”的疑问。 在看到那个登徒子一个激灵,然后一双剑眉狂跳不止的时候,那黑衣人影面具下的嘴角便是不自觉地一勾,想着这面具除了吃饭不方便外,竟然还有这样的功效。 不错,非常不错。 不过很快,他嘴角的那抹小小的得意就是凝固在了脸上,像是那给晒干了的蜗牛,沾在了墙上。 听着那登徒子的恶心话语,看着那登徒子更加恶心人的眼神。 黑衣人影都是差点没忍住要把自己的眼睛剐出来。 太恶心人了! 一阵劲风骤然自黑衣人影所在之处汹涌而起,一下就是将那个恶心死个人的登徒子给拍出了几丈远。 姜司南在看出那张面具的不凡后,就是早有准备,由而对那一阵不可谓不强劲的狂风倒并没有感觉太多棘手,脚尖一点,便是重新站稳了身形。 这仙子,修为不低啊。 一股惊人的威势自小院中骤然冲天而起,感受着猛然拍在自己脸上的汹涌血气,姜司南在惊讶于那“长腿仙子”的修为的同时,更是被那浓郁血气给震惊到了。 这姑娘……是炼体的?! 惊人的威势缓缓消散,一道全身被黑衣包裹的修长身影自那气浪的正中逐渐现出了身形。 之间他右手一挥,一杆有着银白虬龙盘绕的长枪便是出现在了他手中,被他反手背于身后,一根从虬龙嘴中刺出的森然枪尖斜指地面。 姜司南在看到那柄长枪后,心中莫名一喜,颇有一种遇上同道中人的亲近。 不过更让他亲近的当然还是那位“仙女姐姐”的大长腿。 但是还没等他酝酿好接下来的话语进一步展开“攻势”,他的思路便是被那一闪便是来到了跟前的人影所打断。 并是不非常困难地扭身拧转躲掉了接连的几枪之后,姜司南抓住了一个破绽,脚下一点便是身形向后倒退而出,一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那先前的几枪,放在一般的金丹修士里绝对是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不过咱姜大爷是谁?同境剑修第一不敢说,同境玩枪?小爷敢说自己是第二,都没人敢去抢第一! 只是试探的几枪,姜司南就已经是大致估摸出了那长腿仙子的枪法侧重与大致境界。 最多金丹,而且没姜大爷修为高。 至于洞天数量,那没有真正搏命也就不得而知。 而枪法嘛,她走的路数则是正好与姜司南不同。 枪法的偏重,无非“一力破万法”和“唯快不破”这两条路数,他们两人正好一人一条。 不过身为女子的长腿仙子是“一力破万法”,姜司南才是更偏阴柔的“唯快不破”。 明知对方真正玩起枪来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姜司南却也一点都没有“以力压人”的心思。 咱们读书人,讲的是一个“以理服人”,以力压人,那跟山路上强抢民女的土匪有个啥子区别? 你姜大爷丢得起这个人? 所以姜司南丝毫没有和那个正在气头上的长腿仙子继续交手的心思,身形只是一退再退,每次都是看似只差一点就要跑远,却又是停下,然后就这么远远地看着那仙子微笑。 你追我逃,你刺我躲,你刺完我接着跑,你不追我立马杵在原地对你笑。 几番过后,那原本就是气得不行的黑衣人影差点就是给气炸了肺,平坦的胸脯剧烈的起伏。 看着那个长腿的仙子姐姐终于是停下了步子,瞧着应该是过了气头的样子,姜司南便是屁颠屁颠地小步开始挪近,一张脸上满是笑意。 一个气头刚过的女子,绝对是世界上最好说话的人之一。 看着那个此时又是屁颠屁颠还敢回来的登徒子,黑衣人影直接就给气笑了: “你恶不恶心啊?!” 听着耳边那个富有磁性的男子嗓音,姜司南压抑不住的笑意一下子就是凝固在了他的脸上,而后又是很快扭曲成了一股极为复杂的悲戚。 他有些僵硬了扭过了脑袋,看向了那个声音的主人,在印证了自己心里那个狗日得不能再狗日的猜测后,差点没哭出来。 他娘的,怎么是个男的啊?! 第六十七章 黑龙与银蟒 一阵错愕与痛心疾首之后,姜司南的拳头逐渐硬了。 然后那个只是在那晒了个太阳,就不知不觉“玩弄”了姜司南感情的黑衣人影就是看到那个登徒子缓缓地抬起了头,一双眉眼中有着难掩的锋锐流转。 “欺骗老子感情是吧!” 姜司南的声音沉闷,似有暗暗怒火埋藏。 一道漆黑的光芒自姜司南的手心闪过,一杆漆黑如墨的“螭牙”枪便是穿刺而出,没有哪怕是一句的废话。 这位不爱耍剑,却独爱弄枪的仙宗剑修,对付男人,可是从来没有过一次的手软。 一点寒芒未至,螭首枪尖已到! 身体骤然紧绷,只是隐约看到了一个留在原地的残影的黑衣人影心头一紧,便是匆匆提枪向着身侧一拨,同时身形一低,向着侧边猛然闪出,才是堪堪躲过了那个像是突然发了疯一般的登徒子的恐怖一枪。 明显是没有料到那个登徒子出枪竟是如此凌厉的黑衣人影诧异不已,猩红妖异的面具之下,一双自然泛着银芒的眼眸微微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过一枪刺出的姜司南却是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那被躲过的一枪在原处只是微微一顿,那寒芒锋锐的枪尖便是旋出了一个极小的圆圈,化转枪势,向着躲闪到了一侧的黑衣人影横扫而去,若龙蛇甩尾。 在出枪的过程中,身为剑修的姜司南不仅是没有动用飞剑,更是连体内的灵力都是没有调用分毫,全凭体魄的血气带动枪法。 既然知道对方是个炼体的修士,用的还是枪,那姜司南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 既然你愿意跟我玩枪,那我就不止不占你境界的便宜,而且不用一丁点灵力,白送你个金丹的层次。 所以那只先前现出过半虚半实身躯的墨色螭龙,此时只是一个浅薄的虚影,无比低调地虚浮在那杆“螭牙”的枪身上。 竖枪挡住了那一记横扫,黑衣人影便是瞬间如同一枚漆黑的炮弹自原地向后激射而出。 明明只是一枪,却是在接连在那杆雪白长枪的枪柄上砸出了三声鸣颤。 第一声清脆,恍若黄鹂轻啄。 第二声轰鸣,如若惊雷炸响。 第三声急促,似若飞剑枭首。 远处撞碎了一整排无人屋舍的黑衣人影在地上犁出了一道长长的沟壑,才是堪堪稳住了身形。 那杆“虬鳞”此时在他的手中仍是鸣颤不止,似那古寺中的金钟回响。 灵力自掌心渡入长枪,那震手的颤鸣才是缓缓消去, 心惊与讶异虽然还是没有完全消去,但一股更为炽热的怒意与战意却已是翻涌上了黑衣人影的心头。 几乎没有哪个炼体的修士是个好脾气的主。 他当然也是不例外。 那张猩红如血的面具之上,暗红色的纹路流光流转,好似被隐隐激活。 面具之下,那双原先只是有银芒闪烁的眼眸中,银芒骤然浓郁,若银墨入水。 打就打! 一道青衫身影一脚踩出,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来到了那抹黑衣之前,拉出一道长长的“青色云雾”。 一枪又至! 银色眼眸中凶厉显露,那杆沉寂的“虬鳞”枪一记大道至简的前拨,只是微微挑开了那墨色螭首分毫,便是不再理会,直直向着前方刺出,一身灵气与血气瞬间翻腾若滚水,白影若长虹,直刺青云! 姜司南的眉头微皱,不过手上却是瞬间发力,将那被拨向了肩胛处的螭首枪尖向上一斜,同时拧转腰间,让自己的腹部的要害离开了那杆白枪的枪尖所指。 下一瞬,鲜血飞溅。 那柄“虬鳞”自姜司南的腰侧划过,留下了一道算不上深的伤口,但是一股阴煞之气却是自那伤口处侵袭而入,让姜司南不得不调动灵力将其压制。 “螭牙”因为姜司南最后的手下留情,只是擦着那黑衣人影的肩头划过,只是切开了那袭严实的黑衣,在那裸露而出的雪白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小子是疯了?这就舍得拼命了? 如果不是姜司南最后拨转了枪尖,那么“螭牙”便是会直直刺进那人的肩胛,直接撕去他的一只手臂。 略感无趣的姜司南随手耍了个枪花,就是要收起“螭牙”。 唉,又是这么吃了个闷亏。 先是白白给骗了感情,又是白白挨了这么一枪。 要不是自己躲闪及时,自己那个腰子可能就要给捅个对穿了。 真是个疯子。 姜司南翻了个白眼,就是要转身离去,跟个臭男人,没甚么好聊的。 不过就在将要转身之时,他突然看到那人肩上原本殷红的血液突然浮现出了一抹浅薄的银色,整个人突然停顿在了原地,一双眼眸中,瞳孔骤缩。 下一瞬,一个紧攥的拳头就是砸在了那张有着猩红纹路的面具之上,打的那个气血紊乱未平的人影猛然后仰倒地,在地上砸得弹起。 一口泛着银芒的鲜血猛然呕出,撞在了那张妖异面具的内侧,而后顺着面具缓缓滑落,自面具与他下巴的缝隙中汩汩流下,扎眼无比。 还未等他落地,便是有一道青衫人影悍然而至,坠落到他的胸口,带着他的身体重重砸到了地上。 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不过那口鲜血才是吐到一半,便是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下巴,向着他的头顶猛然一抬,将那剩下的半口血液堵在了他的喉咙里。 那原本轻浮的青衫男子,此时的脸上只剩下了冰冷,夹杂在了浓浓的杀意之中。 他的另一只手,抓着那杆“螭牙”枪柄上紧贴着枪刃的部位,寒光凌厉的枪尖与那被黑衣领口包裹着的脖颈只有寸余相隔。 “妖族?” 姜司南像是多此一举地问道,通过那泛银的血液,和那血液中一闪而逝的妖气,他已经是确定了此人的妖族身份。 那么,那个品秩不低的面具应该就是专门用来压制妖气逸散物件了。 一语问出,那个给他坐在身下的黑衣人影握拳试着抬手,却是刚刚抬起了一点就是软软落下。 没有得的回答的姜司南丝毫没有情感变化,就是连一点表情都是没有,仍是那张沉寂的死鱼脸。 “不服?那我帮你把面具摘了,再跟你打一场?反正你今天是一定会死的,我可以给你挣扎的机会。” 那全身气机紊乱、面具下小半张脸上满是鲜血的黑衣人影气笑道: “你要是能摘了这该死的面具,我一只手就能打得你喊爹。” 接着他就是看到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脸上,或者说是按在了那张有着猩红纹路的面具之上。 在姜司南的手触碰到那张面具的瞬间,天地骤然变换,他仿佛刹那间来到了一片满目疮痍的腐朽土地,浓郁的洪荒气息扑面而来。 姜司南剑眉微皱,正要有所动作,便是有一道银芒闪烁,一张血盆大口瞬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仿佛下一瞬就会将他一口吞下。 一对足有一人粗长的尖牙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转瞬及至。 好快! 姜司南几乎察觉不到那张大嘴的出现,更不提反应。 心中大感不妙之际,一只如墨的黑龙自他的身后悍然冲出,在他的身前与那只最后才是看清楚了全貌的银白巨蟒轰然相撞,双双化作了晶莹的碎片。 当姜司南回过神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银红血渍沾染的绝美女子面容,面容之上,一双银白色的眼眸瞪大,像是充满了难以置信。 第六十八章 光阴长河 那处静止的光阴长河中,荀命打量了一圈四周,入目皆是灰蒙蒙的空荡空间。 他的眉头微挑,一边有些好奇自己到底是给送到了什么地方,一边又是因为环境的未知而不敢轻举妄动。 从来小心驶得万年船。 当他从衣袖中拈出了两张符篆,正要投向四周“探路”的时候,那似乎是将整片空间完全包裹的灰蒙,却是突然开始有了变化。 一团又一团的灰蒙仿佛化作了雾气,而后又是凝结成了一颗又一颗极为细小的液滴,最后又是纷然落下,最终在他的脚边汇聚成了一条灰白色的汩汩溪流,向着一个方向流动不止,最终消失在了他视野的尽头。 正当荀命心中中隐隐有了些许的猜测之时,那条灰白色的溪流乍然凝滞,而后一瞬逆流千里,接着再是重新流动。 灰白的世界骤然变化。 …… 一座高耸入云的青白高山,山脚下一个仙气飘飘的老道人身后跟着个一手抓着一根大红冰糖葫芦的小胖子,开始一步一步向着山上走去。 不过还是没有走出几步,小胖子就是气喘吁吁了,扭头看着自己的那个便宜师父,蹦出来了句:“师父,我要不还是不修这什么仙了吧,我想下山了。” 这年小胖子五岁。 …… 最终还是给他的师父拉上了山的小胖子,整天就是吃喝玩乐,既不去读什么诗书,也不去看什么功法秘笈,每次都是等到自己师父气呼呼地拉着他教功法,他才是象征性地学上一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这个因为有了个太上长老当师父,而辈分极高的小胖子,就这么轻轻飘过,因为天赋极好,所以修为也还是看得过去。 不过那点修为跟他的天赋相比,绝对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到了后来,他给自家师父念叨得烦了,就一气之下转去炼体了。 学个什劳子道法嘛?又要看书,又要记口诀,烦死个人! 而炼体就是简单不少,平时的修行撑死就是揍人和挨揍,最多再加上些不用脑子就能记得住的死把式。 他的师父起初自然是给他气了个半死,不过最后看着他开始炼体后境界增长明显快上了不止一点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 这年小胖子三十岁,第一次下山游历。 修士的样貌自然不能用山下的眼光看待,虽然已经而立之年,但当初的小胖子,此时看起来还是只有二十出头,面容清秀,一袭白衣,说得上是极为惹眼。 然后他就是遇上了那个女子。 大江之上,阴晴不定,一场忽然而起的疾风骤雨,打翻了一艘渔船。 乘灵舟路过的青年只是斜眼一瞟,浑不在意地便是要悠然离开。 可是一道青衣人影却是急掠而来,救下了那一船的渔家,而后便是一剑冲天,直劈灵舟。 迅捷出手,反手就是一拳把那多管闲事的女子打落水中的小胖子匆匆离去,不愿与那个疯女人纠缠。 师父说的没错,女人就是麻烦。 胸脯大,脑子小。 凡人各有天命,何必事事多管?你是那老天爷不成? 不过不知怎的,那悍然出剑的青衣身影,却是悄然在小胖子的心里安了家,只是他自己浑然不觉。 …… 多年之后再次相遇,是在一次别宗的开峰典礼上。 已经是元婴境的两人,不经意间的一个对视,火花四溅。 那天,已经有了“拳法直通仙人境”美称的小胖子,故意留手,给那青衣青剑青发带的女子剑修打成了个猪头。 不过自那之后,小胖子就是像块牛皮糖一样赖上了那女子剑修。 …… 他陪着她走过了无数山水,走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山川关隘,在那妖界、冥界、魔界都是留下了足迹。 不过后来的一天,消失了几天的女子重新出现,红着眼睛就是一拳捣在了早就已经是不是小胖子的小胖子胸口,然后大哭起来。 好哄歹哄之后,小胖子才是知道原来那几天女子神秘兮兮的,是去找她的大师兄表白心意了,可那早就把她俩当做了一对的大师兄,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两人之间要多些包容,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闹脾气。 陪着女子喝了一夜的酒,再将她送回了宗门后,小胖子便是落寞离去。 强扭的瓜不甜。 我还以为人家真的对我有点意思哩。 原来我就是个只知道在人家门口惹人厌的小狗啊,吵了大半夜,可是连门都没有进去。 人家那个大师兄确实挺好的,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人长得好看不说,还已经是个狗日的灭却境。 除了好像不喜欢她,其他好像都比自己好上了不止一截。 …… 那一夜后,小胖子从此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没有了消息。 只是随便取了个“妄青道人”的名号,像个孤魂野鬼一般游历山川,无处不去,只不过每每经过那些曾经他们一同到过的地域时,出拳格外凶狠。 自那之后,一向不爱读书,甚至只要是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鬼画符”就会脑壳疼的小胖子,换下了道袍,套上了一身青色儒衫不说,更是开始吟诗诵句,活脱脱像是变了个一般。 …… 人妖大战爆发,浩然天的南疆骤然之间一片血腥。 出关后才是晃悠了没多久的小胖子在听到了那个消息后,身形冲天而起,化作了一道长虹,自北皑洲赶去南蟾洲的边疆战场。 你个仙人都不是小元婴,去那破地方干嘛?!送死啊?! …… 拖着千里的拳罡的一拳从天而降,把那尖笑着冲向女子的一个元婴妖修连人带剑砸个了粉碎。 一袭青色的儒衫沉沉落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不管对上谁都是敢出上一拳的自在境修士,此时却是嘴唇颤抖,怎么都不敢转过身去。 他的身后,有个浑身浴血的女子剑修,拄着一柄只剩下了半截的青翠长剑,艰难一笑后软软倒地,再没有了气息。 “换了身衣服还挺好看的。” …… 那一日,一个魂魄残缺的自在境修士,自断仙途,直入万军丛中,以一敌二,仅凭拳脚,活活打死两位妖族仙人,兵解敌阵中。 第六十九章 哥俩好 随着那个给黑压压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妖族团团围在了正中的枯坐老人缓缓合上了眼睛,世界骤然黯淡。 嘈杂震耳的嘶吼声、惨叫声全都在一瞬间静默。 半晌后,那片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的世界才是重新亮起微光,回归了那片原初的灰蒙。 汩汩流动的灰白溪涧旁,以一个无形的旁观者身份“走马观花”了那个“小胖子”的一生的荀命默然静立,清澈的黑眸微微低垂,带上了几分明显的倦意。 跟随着那倦意出现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之感。 仙人的一生,虽然最后战死,没有寿终正寝,但还是有着数百年的光景。 跟着那“小胖子”一路变成了“老仙人”的荀命,也就和重新过了一辈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那辈子的“主角”并不是自己罢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儒衫老人不知在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只是一眼,荀命便是认出了那个老人“小胖子”的身份。 在这光阴长河中这么走过一遭后,荀命已经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了解身边这个老人的人了。 如果只算活人的话,那么他的排名还是可以再往上进上一位。 “所以这里就是那一处秘境?” 虽然心中已经是有了答案,但荀命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倒不是他傻,只是他知道要是他不先开口,他边上那个明显有话要说的老莽夫就一定会闷着不说话,就这么跟他耗着。 也亏你是个仙人,不然就冲你这不爽快的窝囊性子,老子能把你脑浆都打出来。 那个瞧着还算是有着几分仙风道骨的老人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也不去回答荀命的问题,反而是自顾自又抛出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何解?” 哟呵,搁这文绉绉地跟谁装大头菜呢?你他娘的什么成分我能不知道?! 有些给老人恶心到的荀命翻了个白眼,不过却也没有翻脸,竟是配合着那老人,一抹脸摘下了脸上的面皮,一脸正经地回答道: “情不知所起,情不知所终。” 老人对于荀命这个回答显然有些意外,竟是微微一愣,似有所悟,呆愣了半晌后才是重新回过神来。 重新回神后,他看向那个真容比面皮还是要好看上一大截的年轻人,眼神微微变化。 这一世,这小子好像也不太好惹的样子啊…… 不愧是那个狗日的。 然后荀命就是听到了那个老人说了句让他有些听不懂的话: “他怎么说?” 什么他怎么说? 老头你这么说怪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奥。 刚刚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荀命眼中突然亮起金芒,一股威严的帝王之气瞬间便是自他的眉宇之间散发而出,如若君临天下。 那儒衫老人眼睛顿时一亮,不过身体却是下意识地瞬间紧绷。 “喜欢为什么要夹着尾巴逃跑?你他娘的也算是个男人?老子当年揍的你那顿还真是一点没冤枉你。” 听着这明显跟想象中出入巨大的话语,儒衫老人的嘴角微微抽动,你好好一个九五至尊,就这么说话?真就脱了龙袍就放飞自我了啊? 不过腹诽归腹诽,当年给拾掇惨了老人自然是不敢把这些浑话说出口的。 天知道老子这都半死不活了,会不会再在死前挨上一顿打! 那可真的是太惨了…… 说完了那句话后,“荀命”给了老人一个鄙夷无比的斜睨,丢下了一句“就最后一仗打的像个男人”后便是眼中金光黯淡,重归漆黑。 像是断片了片刻的荀命晃了晃脑袋,然后看向了那个好像一瞬间脸色便是变得极为奇怪的老人。 等等! 荀命的眉毛一挑,斜了老人一眼,语气不善地问道: “刚刚我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嗯?这小子什么都还不知道吗? 以“他”的本事,就是让这小子刚出生就开窍,那老人都是丝毫不奇怪。 稍微想了想后,老人还是决定不画蛇添足,万一真要是坏了那个狗日的的好算盘,那事情可就是不太善了。 这一想起那个狗日的,就又是想起了他先前那扎人心的屁话,老人便是有些气短。 他娘的,老子这不是好好地跟你请教本事吗?咋还一开口就骂上了呢? 说好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呢?! 不过心里骂归骂,那个狗日的在讨媳妇这条大道上,那可真是一骑绝尘,远甩第二人十万八千里。 就是那“剑可开天,风华绝代”的女子剑仙第一人,最后都是成了他的帝后。 这怎么比嘛?! 当时有个不怕死的愣头青,想着反正比打架,那是一辈子都没机会找回场子了,于是就在这一道上下了狠功夫,准备搬回一城。 结果呢,给那个佛国的女菩萨打得连跌两境,差点就是要跌去元婴“故地重游”。 在那之后,特别是那个脾气不大好的女子剑仙以一挑十之后,就没人再想着跟那个狗日的在这一道上掰手腕了。 他娘的,惹不起惹不起…… 这种奇女子,再好看,有命讨也还得有命活不是? 万一哪天人家一个不高兴,自己这脑袋不是就分分钟搬家了?! 算了算了…… 有了这么段虽然和那个狗日的感觉没有多大关系但实际上处处体现着那个狗日的无比刘叉的心路历程之后,老人就是彻底打消了多嘴的心思。 他两眼向上一瞟,就是开始四处看起风景来,嘴上也像是跟着眼睛一样开始跑起马车: “什么玩意儿?你说啥?我咋个听不懂?” 看着老人那装糊涂的拙劣演技,荀命翻了个白眼,就是死了跟他继续掰扯的心思。 追个心上人都能绕来绕去不敢直说的二愣子,还能多指望些个啥呢。 反正荀命的心中已经是有了个隐约的感觉,只要等他到了那座海山关,那么这些疑惑就都会解开。 于是他也就懒得多浪费口舌,也不跟那已经是“有了几百年老交情”的老人客气,眉头一挑,就是伸出了手,也不说话,就是这么看着那个还在装糊涂的老人。 老人眉头一挑,一高一低的,试探着问道: “咋个?想嗑瓜子啊?” 呵呵。 荀命脸上甚至没有一点波动,就这么直直举着手,也是一点不嫌累。 意思很明确: 咱哥俩都这么熟了,这不给点好东西那说不过去吧? 两人就这么一个举着手,一个看着天,僵持了半晌。 最后还是老人败下阵来。 他娘的,我就知道这臭小子没好心! 跟上辈子一个死德行! 雁过拔毛。 他有些蛋疼地最后挣扎道: “你不是都拿了一颗白龙珠了吗?那都已经是我这最值钱的物件了。” “那是我自个儿凭本事拿的,跟你亲手送的能一样?” 听着这无赖的话语,老人差点就是爆了个粗口,不过最后还是被他收住。 有求于人,没辙。 “那剩下的东西你自己去取,不过有个条件。” 第七十章 白小玖 嗯?条件? 什么条件能让这老头这么大方? 作为陪了老人走了一辈子的荀命自然是知道老人生前那是出了名的小气,就是小时候手上捏着两串糖葫芦,都是不愿意分给师父哪怕一颗。 对自家亲师父都是如此,那就更别说别人了。 能让你从老子这里坑走一个雪花钱,那都是老子一辈子的失误。 虽然在生前只是初入自在境,,但凭着他多年的“只进不出”的美德,他的家底那是丝毫不比那些老牌自在境仙人要浅薄。 再加上他最后去战那两个倒霉的妖仙的时候,算得上是孑然一身,除了一双拳脚和一腔灼心的怒火,一件法宝都是没带。 不然自断仙桥换取了伪境的他,修为虽然保不住,但最后脱离战场却是一点不难。 这两点相加,那这秘境中的珍宝可就是真是不算少了。 不过深知这老头精明的荀命自然是不会认为这是所谓的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眉头一挑,谨慎地问道: “什么条件?” 看着荀命这副防贼的小心模样,老人一阵无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你接下来应该是要往南走吧?” “不是。”荀命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老人一下就是给噎得小半会没说出话来。 还会不会聊天了啊?! 半天也是接不上话头的老人索性就是不再纠结那话头,直接开门见山道: “南蟾洲的番阳湖,你帮我护送个人过去。” 撇见了荀命那立马就是开始作思考状的老人翻了个白眼,差点没忍住就是在他的后脑勺上来上一巴掌。 “基本不用你出手,她比你现在能打……得多。” 嗯?那你小老头是不是有啥毛病?比我能打还让我“护送”? 这老头没安好心。 瞧着荀命脸上的狐疑,老人差点就是气炸了肺,吹胡子瞪眼就是要给这个臭小子一记王八拳。 他娘的,反正老子死人一个,揍上你小子一拳也算是了了老子一桩心愿! 瞧着那老头老匹夫一言不合就是要捏拳头要比划,荀命脸上的狐疑一下子消失地干干净净,一甩袖子,一身正气地说道: “前辈此言差异!就是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我也一定把她完完整整地送到那番阳湖!” 拿人手短,喊句前辈,不磕碜。 “哦对,前辈,我那些法宝在哪儿呢?我咋个看不见咧?” 拿人手短,反正一句都喊了,喊两句前辈,不磕碜。 然后荀命屁股上就是挨了一脚,整个人给那身后传来的强劲力道带着向前一个“恶狗扑食”,蓦然消失在了半空。 一只脚还抬在空中的老人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脚,好像还是感到有些不真实。 老子……老子这算不算是踹了那人的屁股?! 血妈赚! 老人只是微微一愣后就是立马开始手舞足蹈起来,一张老脸上浮现出了一阵酒醉了似的潮红。 灰白色的空间中,一片高猿长啸。 …… 一男一女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对方的双眸,陷入了死寂之中。 不短的一段寂静之后,姜司南悄悄地把那张倍感烫手的面具重新盖回了那个给他坐在了屁股地下的女子脸上,遮挡住了那双打眼无比的银白眸子。 和她那满脸的血污。 还没等那黑衣女子作出什么反应,她就是听到了那个蔫坏的臭男人毫不犹豫地开口叫了声“爹”,然后一闪身就是跪到了她的边上,在动身之前还是不忘帮她理了理领口的衣物。 误会,误会啊仙子…… 姜司南这会真的是感觉自己蛋疼得要裂开了。 这都什么破事啊! 在那张猩红纹路的面具重新覆上黑衣女子的面容后,她那一头转瞬化作银白的长发又是瞬间变回了原先的漆黑。 而她身上先前骤然爆发出的恐怖妖气与灵压也是在面具覆上之后被瞬息压下。 让姜司南的态度来了这么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可不仅仅是那银眸女子的绝美脸蛋和那双如果是女子身上那便是诱人无比的大长腿。 她之前说的,并不是垂死挣扎时的气话。 要是摘了面具,她要打死姜司南好像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此时神色谄媚无比的姜司南在心里已经是骂开了花。 他娘的,说元婴还真来个元婴啊?! 啥时候元婴这么不值钱了啊?! 不过还好这娘们好像自己开不了那破面具? 感知了下被他重新盖上了面具的黑衣女子,又是只剩下了金丹境的灵压之后,姜司南才是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这却丝毫不影响他表现出那一副谄媚至极的嘴脸作态。 万一人家要是突然起来给自己一枪那咋办? 白小玖眼中的震惊还是没有散去,就是看到了一张白乎乎的面具又是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将自己一身的沸腾而起的妖气和灵力重新压制。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奇怪无比,银白色柳稍眉抽动不止。 这家伙……是真贱啊! 不过在听到那个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地跪到了自己边上的那个讨厌鬼喊了声“爹”后,她脸上的表情便是一下子复杂无比。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接着她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一张绝美的脸蛋上表情一下子僵硬,而后变得愁苦无比。 就像是吃饭吃得好好地,突然咬到了一大块生姜。 “爷爷,我就不能不戴这个破面具吗,很影响我吃饭诶。” “不行!你要是不戴就不能出去玩!” “唔……那好吧……那我啥时候能给它拿下来啊,金丹境的修为我连食材都打不过诶!” “呃………这个爷爷也莫得法子诶,等你再褪次皮应该就行了吧……” “爷爷你瓜子还我,我再褪次皮都是仙人了!” “诶诶别抢别抢!你这闺女,这么小气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奥!” “呵,那我等会就去随便找个人嫁了,咱们门口不就是有个傻子在那杵着?” “你敢?!哦不,他敢?!!看老子不打断他的三条狗腿!” “呃……傻闺女你别走啊,办法还是有一个的!” “啥子?” “其实还是有人能帮你把面具给取下来的,不过要是真遇上了,你一定得把他给带回来奥!” “嗯?他长啥样?” “呃……这个嘛……爷爷也不知道……算了算了,有没有这号人都还不知道呢,咋个还能让你个傻闺女碰到嘛……诶诶别抓别抓!爷爷续了几百年的胡子呢!” 记忆重新拉回现实,白小玖有些为难地咬了咬嘴唇,实在是不想再跟那个讨人厌的登徒子说话。 但是她又是很想赶紧摘了这破面具。 之前她还看到条一看就知道红烧起来很好吃的大鱼,可惜那鱼虽然境界稀烂,可是个元婴,不摘面具她打不过。 馋死人了! 要不跟他商量商量?先给我摘了面具,我去抓了鱼再让他重新盖上? 大不了鱼做好了分他点。 嗯……最多两口! 不过还没等她纠结完,就是从余光里瞟见了那个登徒子蹑手蹑脚地正悄咪咪跑路。 就好像看到了那条肥美的大鱼从自己的眼前溜走,白小玖来不及思索就是大叫道: “你给我站住!” 然后她就是看到那个畏畏缩缩的登徒子给吓得一个激灵,头也不回地开始狂奔,一下子就是跑没影了。 第七十一章 好好一姑娘 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是来了?! 听到身后那声娇叱的姜司南一下子就是联想到了才没过去多久的那声“小贼受死!”,身体不自觉的就是哆嗦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娘咧,这才多久啊?就给两个元婴的娘们追杀?! 一口气跑出去了不知道多远,姜司南才是意犹未尽地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身后方向盯了半晌,在没有看到那袭黑衣之后才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过小爷这也太倒霉了吧…… 这么一天都已经是两个元婴了! 就离谱! 那你咋个不给老子来个仙人过过招? 向着与那面具女子的反方向走着的姜司南正是这么想着,就是眼前一恍,看到了一个穿着一袭青色儒衫、须发尽白的老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前,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要过过招?” …… 只能看着那个讨人厌的登徒子“扛着自己的红烧鱼”一溜烟跑没影的白小玖直接就是给气坏了。 欺负人是吧?! 平坦得跟那杆“虬鳞”枪杆一般的胸前剧烈的起伏,白小玖试了试起身,却是不出意料地以失败告终。 当时一下子一反常态的姜司南是真的压着怒火,所以下手自然是丝毫没有留情,全然是冲着直接打死她去的。 那打在她面具上的一拳,虽然给面具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和其中夹杂着的狂暴灵力血气,只是让她倒下,吐了些血,实际上并没有伤到体魄的根本。 而姜司南接下来的打在她下巴上的一掌,可就不一样了。 狂暴的灵力与血气相杂,自她下颌的窍穴涌入体内,直接让她现今只有金身层次的体魄轰然大震。 这是伤及根本的重伤。 这个讨厌鬼,我啥子都还没干,他倒是恶人先出手? 烦死个人哩! 怎么偏偏是这么个烦人的登徒子! 难道,爷爷说要把他带回去,是要亲自动手打了他给我解气? 白小玖的思维自小就是跳脱,此时体魄受损无法动弹,却是把怪罪罪魁祸首姜司南的心思随意丢到了脑后。 她更加在意的,是那只好像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突然长出翅膀飞走了的红烧鱼。 烦。 正是开始有些惆怅今儿个要少吃好几顿饭的白小玖有些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就是看到了一个脑袋颠倒着“探”进了自己的视野之中。 其实是那个老人站在她的脑袋边上,然后弯腰一探脑袋。 于是就有了两人这么颠倒着看着对方的场景。 同样走的是炼体路子的老人只是随便瞟了一眼,就是看出了这个吃了大亏的姑娘的现状。 不过还没等他故作高深地开口忽悠,就是听到那个戴了张来头极大的面具的小姑娘说道: “老头儿,有吃的没?” 老人的脸色顿时一滞,神情怪异。 不是,现在的小姑娘心都这么大了吗? 现在这是想着吃饭的时候吗? 还有,要叫前辈前辈前辈!恁个没礼貌! 不过他最后还是歪了歪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个金灿灿的果实。 在被拿出后,那枚拳头大小,形似苹果的果实便是自然向外散发出了七彩的光晕,若彩雀尾羽开散。 在看到那枚金灿灿的“苹果”后,白小玖的眼睛一下子就是直了,用力地咽回那一下子就是涌上了嘴角差点流下的口水。 “前辈英明神武一看就是神功盖世的道魂境大修士。” 原本还是有些闷闷的老人一听这话,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微微一愣。 接着他突然哑然失笑,随手操控着那枚差点就要生出“凤尾”的“雀尾果”送到了那虽然不小,但在他面前却仍是称得上是“小姑娘”的心大女子的嘴边。 这俩人,还真他娘的活该凑一对。 原来,另外一边,有个青衫的年轻人在看到那“深不可测”的老人后,就是直直一个儒家稽首一弯弯到了膝盖,扯着嗓子鬼叫道: “前辈玉树临风道法通天定是那席卷六合横扫八荒的山巅真修士!” 不过虽然都是一巴掌马屁一半拍到了马腿上的半吊子道行,两人的下场却是截然不同。 白小玖得了一枚“服下坐地结金丹”的雀尾果,而姜司南却是给那老人一个没好气地巴掌甩在了后脑勺上,吃了一嘴巴的干土。 然后白小玖身边那个老人就是听到了一个闷闷的声音: “前辈,能打浆不?吃不到。” 隔了张面具,我咬不到啊! 老人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尴尬,也不见他手上有什么动作,那枚品秩极高的灵果便是化作了晶莹的液体。 说来也怪,原本金黄的灵果,被打成浆液之后,却是变成了泛着微微银芒的透明液体,丝毫不见那原本的金黄。 就在老人有些迷惑那灵液怎么透过面具进去的时候,面具下的白小玖鼓着脸颊猛地一吸。 暴风吸入! 然后老人就是一脸见了鬼似的看到那灵液给一下子嘬出了一条弧线,顺着下巴处面具与脸部没有完全贴合的缝隙钻了进去。 人……人才啊。 一股淡金色的光芒瞬间自黑衣女子亮起,没过几瞬,白小玖就是利落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跟老人挥了挥手说了声“前辈再见”后转身就是要走,留下了个目瞪口呆的老人。 现在这年轻人…… 一时间感觉有些头疼的老人伸手撑了撑脑袋,在心里嘟囔了句“瞧这闺女的样子,好像对自家闺女没啥威胁啊”,不过最后他还是身影一闪,拦在了白小玖身前。 “前辈,你还有啥事吗?”白小玖一脸迷惑地问道。 没事别拦着我去吃饭啊! 给人揍了顿,感觉更饿了…… 老人这一来一回也已经是基本摸清楚了这闺女的心大性子,也不绕弯子: “别的事情没有,你就给你们族里的老东西们带句话,说你的大道之争,我不插手,他们也就别瞎掺和了。” 说完,老人的身影便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啥子?” 听着最后那句没头没脑的怪话,白小玖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额角,脑袋一歪,显然是最后也没想明白。 算了,到时候把话带到就行了。 在白小玖哼着欢快小曲漫步走出去很远之后,那个儒衫老人才是捂着脸重新现出身形。 好好一姑娘,就是脑子有点拎不灵清…… (ps1:改了下初末的人物卡,之前那个好像跟白姑娘的有点重,然后还有点小剧透?) (ps2:昨天鬼打墙,一晚上就码了一章,我忏悔,又是吃存稿的一天,焯!) (ps3:再顺便求求追读、评论,评论都会看到,然后可以回的都会回,有些太不好接话咱属实是水平不够不敢接.....) 第七十二章 你们不烫吗? 另外一边,给冷不丁一巴掌拍到了地上,磨磨蹭蹭刚刚爬起来的姜司南还没站稳身子,就又是给那老头一巴掌迎头拍下。 就又是回到了地上。 姜司南当时就是不淡定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奶奶的死老头,莫欺少年穷! 然后他索性就是破罐子破摔,躺地上就是不起来了。 反正起来就是要给揍,当小爷傻啊? 儒衫老人看着那个臭小子直接就是躺在地上交起了二郎腿一副“老子今儿个就是不起了,有种你打死老子得了”的神色,脸差点就是绿了。 这小子咋个这么贱啊?! 不过也就这样的臭小子才是做得出那样的破事吧。 刚一见面就差点把人家小姑娘给活活打死了…… 这怎么看都不是人做得出来的损事啊! 人家小姑娘就晒个太阳,咋个碍着你了啊? 算了算了,反正老子马上就是要死人一个了,也就不挑了。 当时给怒气冲昏了脑袋的“小胖子”,也就是现在的老人,在悲愤与暴怒之下两拳打碎了包围圈的所有妖族,用一件仙器收拢了那喜欢穿青衣的女子的魂魄,最后一次抱着她送回了她的宗门。 那件收拢了女子魂魄的仙器,最后被老人炼化为了一座秘境。 虽然知道这样会阻碍女子的魂魄重归轮回,但当时已经是失去了理智的老人已经是想不得其他了。 他只是不能接受她就这么当着他的面魂飞魄散。 但留着她一个人在这破秘境里,他又是不放心。 所以在一声怒喝,一拳直至万妖丛中之前。 他分出了一魂一魄,一同放入了那秘境之中,最后再是化作长虹跨州,将那秘境放在了荒山中“挺好看的”一座小池之中。 日月流转,那座小池最后便是成了现今的大泽“翻云湖”。 而至于那一件不留全部扔进了秘境之中的各种仙家物件。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因为是匆忙的缘故,老人留下的这座秘境也就自然不像那些老不死的老东西们,设置好了复杂得让人头疼的谜底呀,关卡呀,又是凶兽又是秘偶的。 老人后来想想都是郁闷,这帮老东西那是真是闲的蛋疼啊?! 再加上那时候都快失心疯了的老人一心只想着把那些狗日的妖族打杀个干净,哪里还有留下传承的闲心思? 所以这么多年,一波又一波的人进进出出,运气好点的也就是拿走些法器仙丹灵果之类的仙家物件,至于仙人传承,则是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不过到了现在马上就是要“再死一遍”的时候了,老人也就淡了再精益求精的念头。 随便找个差不多接个班得了。 像那个臭小子就挺不错。 就是人贱了点,跟本仙这一身的正气有些犯冲。 不过问题不大。 然后躺在地上抖着二郎腿,闭着眼睛,歪着脖子一副“老小子你有种往这砍”的姜司南就听到了那个随手揍人的死老头开口说道: “小子,老夫有一套高到天上去的神功,你要学不要学?” 哟呵,老小子忽悠到姜大爷头上来了? 姜司南睁开眼睛就是斜了老人一眼,阴阳怪气道: “有多高呀?” 老人听着姜司南话里的怪味儿,眉头就是一挑: “直通自在境!” 呵呵。 吹,接着吹。 你这老小子灭却也就顶顶天了,还自在境?你咋个不说你是道魂境的老妖怪呢? 揍了人还想要好脸色看? 于是姜司南就是一声冷笑: “教我?你压到金身境看咱们爷俩谁揍谁!” 咱们爷俩,我是爷。 老人听着先是一愣,而后便是露出了个残忍的微笑。 年轻人有自信,挺好。 就是希望你过会还能有这个心气。 …… 一处岩浆翻滚如浪涛的熔岩湖泊旁,一个德高望重的师叔和几个年轻的师侄此时算得上是真正的“坦诚相待”。 几滴乳白色的粘稠液滴缓缓落下,在空中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透明丝线后,掉到了那滚烫的地面之上,在一阵“嘶嘶嘶”的声响中消失不见。 这么一下,便是百万大军的损失。 除了不远处熔岩湖泊中时不时传来的气泡鼓胀破裂声,叔侄几人,此时全都寂然无声。 一双眼睛,看别人不对,不看别人好像也不太对。 先前玩得花样最多的老师叔玄通道人终究还是老江湖,最先开始不紧不慢地提起裤子,整理道袍。 有了师叔带头,剩下的几个年轻人那是赶紧跟上,不过终究还是年轻了,一个个都急得跟赶着去投胎似的,不像他们的师叔,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手上的动作那是一点都不带着急的。 几个动作快的,看到自己师叔那慢条斯理的样子,纷纷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不愧是师叔,玩女人给发现还是这么淡定!我要走的路果然还是很长啊! 等会儿…… 之前师叔去的是哪来着?他不是说要去和皇帝皇后了解下当地风俗吗? 卧槽…… 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下子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的年轻道士心中一震,眼神一下子向着边上一飘。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娘咧,感情是了解风俗了解到皇后娘娘的床上去了?! 一是想到这里,年轻道士就是感觉自己之前只逮了个宫女开荤好像是有些亏了。 就在叔侄几人各自心怀鬼胎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岩浆湖边的空间荡起了一阵波澜。 在一众人的惊疑注视下,一个白衣人影异常狼狈地飞扑而出,眼瞧着就是要脸着地在那滚烫地跟炭火一般的岩石地面上犁出一道小沟。 不过那道人影却是在空中伸手一撑,便是诡异无比地借到了力,身形一个拧转便是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上。 不过他才是落地,就是一下子提了脚,一个蹦跶就是跳到了空中,然后就是这么诡异无比地“站”在了半空。 一帮年轻道士看得差点没把一双狗眼瞪出来。 就只有那个勉强还算是有些修为的通玄道人,隐约间看到了一抹细微无比的剑光,心头大震。 剑修?! 接着一群人就是听到那个长得就是给雷劈死都是不可惜的白衣年轻人一脸怪异地说道: “你们……就不烫吗?” 第七十三章 道理【520快乐】 “你们……就不烫吗?” 白衣男子的声音回荡在了岩浆湖旁。 对哦! 卧槽! 先前因为那近乎窒息的社死局面,包括老道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脑海里一片空白,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炽热,最多也就是感觉到空气燥热,呼吸都像是在吸滚烫的煤灰。 此时给那个挨雷劈的这么一“提醒”,老少几个道士都是眼皮狂跳,猛然低头向着自己的脚下看去,然后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他娘的,这都烤焦了啊! 他们脚上穿着的雪白长靴,底板已经是早早消失不见,而没了底板的脚,这么贴在滚烫的火山岩上,那就跟放在烤热了的铁板上的猪肉没什么区别了。 而此时已经是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几人,脚下也早就过了“由生转熟”的时期,已经是到了“由熟变焦”的阶段了。 其实这倒是也不能太怪他们,荀命借着刚刚落脚时候的亲身体验,大致已经是估摸出了脚下那岩石地面的大致温度。 那把蹄子往上一放,最多也就疼那么几秒钟,然后就熟了。 熟了以后,那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站在两柄雪白小剑上的荀命“库库”了两声,好在终究是忍住了没有笑场。 这帮人也确实忒倒霉了吧哈哈哈…… 不过瞧着这几个应该都是修士,以后吃点灵药补一补应该还能补救下。 问题不大~ 就在荀命的视线从那几个正一脸绝望地看着自己给烤焦的“猪蹄”原地崩溃的年轻道士身上移开,看向了那岩浆湖的正中。 那里,有着一只细长的金色小鱼在“湖面”上不断跃起又落下。 好东西。 就在荀命操纵着阵剑向着湖中“飞去”的时候,一段记忆画面蓦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宫殿,龙椅,衣衫不整的凤披女子。 花园,树下,胸前青紫的妙龄少女。 …… 荀命的一双黑眸蓦然沉下。 呵呵,问题很大。 不过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们的问题。 “呵呵,我来跟你们讲个道理。” 一伙还沉浸在痛失双足的巨大打击中的年轻道士们丝毫没有理会那白衣男子的话,只是噙着眼泪眼神凶狠地开始磕丹药,放出一两个低级的水法试图降低脚下那小块地方的温度。 讲道理,谁他娘的理你啊?有病快滚! 然后那些各忙各的小道士就是听到那男子好似浑不在意地自顾自说道: “算了,我也不欺负腿脚不便的,传出去丢人。” 一道银白剑光闪过,那几个年轻道士和那个始终一言不发一直暗暗防备着荀命的通玄道人,全都是像棵被砍断的树木一般斜斜倒下,在皮肉烧焦的剧痛之中尖叫出了声。 “不过只要没了腿脚,那也就不算‘腿脚不便’了嘛~” 一瞬便是齐根砍断了一行道士腿脚的“中秋”在空中悠悠划了个圆弧,然后飞回了荀命的身侧,好似因为重获自由而雀跃不已。 在跟着那“小胖子”走过了一遭光阴长河之后,荀命便是重新与洞天中的“中秋”和“墨云”恢复了联系。 至于先前的异常,他没来得及问那个别扭地很的“老小胖子”,想着反正也已经是恢复正常了,也就没有再多想了。 他跳下阵剑,一脚踩在了一个年轻道士的胸口,将其直接踩得微微凹陷。 “现在呢?要不要好好听听我的道理?” “哇哇哇” 那个倒霉的年轻道士艰难地张开了嘴,但是却只能是一口又一口连着呕出鲜血,到了最后也是一个字都没能说清楚,只能听到大口的殷红血液在他的嘴里“哇哇”起跑。 荀命自然是故意的。 因为这个畜生-强-暴-的是个还懵懵懂懂、才只入宫没多久的小女孩。 在先前那浮现而出的记忆片段中,那个这片天地的老天爷,那个“小胖子”,不仅仅只是给他“看”了那几个道士犯下的罪行,还有那一个个受害姑娘的人生轨迹。 一脚踩碎了他的下身,然后再是一脚踩爆了他那颗因为剧痛而表情扭曲的脑袋, 眼中阴沉如寒潭的荀命看向了下一个人选。 那个目瞪口呆早就已经是给吓坏了年轻修士立马就是舌头打结地大叫起来,连身下身上传来的剧痛都是暂时抛到了脑后。 “听!听!听!大仙你只管说,我一定铭记在心!” “哦?那在我说之前,我来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啊?” 鲜血汩汩自腿根处的巨大切口处淌出,溅落到那滚烫的岩石地面之上,发出“滋滋滋”的刺耳声响,因为失血而烫伤而已经是头脑发晕的年轻道士在身心的巨大压力下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说!我不是个东西!我玩弄女人,我刚刚才是玩了个宫女,我还骗了自己小师妹的身子,我还背着师父偷偷上了师娘的床,我……” 荀命只是听了一半就是一飞剑削掉了那个涕泗横流的脑袋,不过本来打好了腹稿的一句“你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是挺该死。”却是给那人越说越离谱的话给堵在了喉咙里。 纵然是自认“见多识广”的荀命,此时也是微微有些出神,就是眼中的阴沉都是微微茫然了一瞬。 不是,你们这是来修仙的还是来种地的啊? 脑袋里装的都是前列腺吗?! 不过很快,他眼中又是重新恢复了阴沉。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那剩下的也就没必要在浪费时间了。 一时间突然感觉有些厌烦了的荀命只是感觉在自己的胸口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下落,让他莫名有了些许的倦意。 他脚尖一点,便是从那垫脚的尸体上腾跃而起,袖中两柄雪白小剑自然飞出,落在他的脚下,头也不回地便是向着岩浆湖中飘去。 看着那个随手杀人的杀胚突然就是转身走了,剩下的几人突然间有了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大口喘着气就是流下了先前给吓出却没来得及流下的眼泪。 活了,活了…… 突然,那个全程一眼不发的老道士突然没命地开口大叫,让剩下的几个年轻道士一阵不解 “前辈请手下留情!小道及宗门愿意给出足够的谢礼!” 背对着他们的荀命冷笑了一声。 这时候再拿出宗门压人? 能养出这样门风的宗门,能好到哪里去? 金丹有没有? 不过好像有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有的话小爷一并给你宰了就是。 一股精粹的灵力波动自荀命的身上骤然席卷而开,如若风暴骤起。 在他体内的小天地中,那已是封闭了许久的第三洞天上先是出现了一道银白的裂纹,而后那片将洞天包裹的虚雾便是轰然破碎,露出了其后的银白洞天。 一道银芒闪烁,那各异的神情便是在一个个头颅上瞬间凝固,而后砰然落地。 儒家言君子慎独。 这不是一句空话。 无论是谁,犯下的错,做过的孽,到头来终究会迎来清算。 一山更比一山高,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真无敌。 就像今天的那几个道士遇上了荀命,逆了人伦道理的荀命,以后也会遇上可以随手捏死他的人。 你要是想着事事不讲道理,只用拳头跟别人讲你的歪理,那么终究有一天,你也会遇上一个能用拳头跟你讲道理的人。 不过那时候,你的下场可能就只有死路一条。 善行可以累积,恶果也同样可以累积。 那我现在是不是算是用我的拳头讲了不好的歪理呢? 他们做了那些孽事,就一定该死吗? 我是不是真的就是替天行道呢? 荀命一时间眉眼低垂,陷入了自我的批驳之中。 不过很快,他便是将“那个声音”驳倒,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是缓缓松开。 此事,无错。 第七十四章 跟我去抓鱼【521也快乐】 一个捂着屁股的青衫人影像一枚炮弹一般直直射进了那个小院之中,脑袋先是着地,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最后撞倒了一锅刚刚烧好的鱼汤后才是止住了势头。 挺得笔直的身子这时才是重新柔软,四肢着地,几次努力后才是从地里拔出了脑袋的姜司南才是刚刚抬头,就是对上了一张隔着面具都好像是能看得出阴沉似的“脸”。 感受着那刚刚才是结下梁子没多久的长腿姑娘身上散发的强烈杀意,还是半只惊弓之鸟的姜司南有些僵硬地低下了脑袋,看到了一锅打翻在地的鱼汤。 洒了一地的鱼汤此时还是在冒着腾腾的热气,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误……误会……” 还没等姜司南吞吞吐吐地说完,一个雪白的巴掌就是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阴沉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给我赔!” 赔?我咋个赔嘛?我去重新给你做一锅? 倒也不是我不愿意,主要是怕毒死你…… 然后姜司南就是看到那个脑子好像有些拎不灵清的姑娘突然就是开始抽泣起来。 嘛呢?嘛呢?! 你好好的哭啥啊?! 谁家元婴还会哭鼻子的啊?! 本来就见不得女孩子哭的姜司南一下子就乱了阵脚,不过手忙脚乱间,他也是不敢随便去安慰人家。 毕竟从小到大,每次他去安慰给自己打哭的师妹师侄们的时候,次次都是他还没说两句,人家就是一边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一边推开他往边上走。 说是打哭,其实姜司南也是挺冤枉的。 这些小姑娘咋个回事嘛,我轻飘飘一拳头下去就是能哭一个下午。 有啥子大病嘛?! 思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姜司南一想到这里,突然间就是感觉那个还在一抽一抽吸着鼻涕的漂亮姑娘一下子顺眼了不少。 瞧瞧人家,就很硬气! 刚刚才给我狠揍了一顿,现在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开始喝汤了。 不过他这么一看她,就是又被拉回了现实。 不是,你这哭啥啊到底…… 不就一锅鱼汤吗…… 突然间,姜司南灵机一动,想到了某个很会做菜的大头蒜。 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 “我认识个哥们,他做菜那是好吃得没边!我让他赔你一桌?” 反正人家荀命也不在,他说一桌不就是一桌嘛? 可谁知,那个傻姑娘还就是犟上了,气鼓鼓道: “我就是要这个!” 哟呵,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姜司南故作凶狠道: “我看你现在还是没有弄清楚状况奥!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白小玖闻言好像是一下子陷入了沉思,就是连抽鼻涕的动作都是停下了片刻,让姜司南莫名有些担心她的鼻涕会不会沾到面具上。 然后姜司南的身体就是瞬间紧绷,一双眼皮狂跳不止。 那个有些憨憨的姑娘,缓缓把手伸向了那张面具,眼看就是要摘下! 就在那只雪白的手掌要碰到面具的边沿之时,一双男子手掌“啪”的一下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掌。 一瞬间便是到了她身边、几乎就是要贴到她身上的姜司南紧握着她的手,一双眼睛充满深情地说出了最怂的话: “姑娘,咱们萍水相逢一场,何至于此啊……” 白小玖在面具下的一双柳稍眉一下皱起,就是要挣脱那双贼手。 好好说话手别乱摸! 又是一下给气得不行的白小玖手上用力一甩,挣脱了那双不老实的贼手,然后就是顺着力道反手就是在那个登徒子的身上一推。 可谁想到,那个之前还是出手凌厉,一副金丹里面老子天下第一的青衫年轻人给她这么几乎是没用上多少力道的一推,就是直挺挺飞出去了一丈远,狠狠地砸在地上,弹了弹后,才是最后脖子一歪,吐着舌头眼看着就是不省人事了。 什么玩意? 白小玖当时就是给这么活见鬼的一幕给看傻眼了,愣了小半会,看了看那个一点动静都没有了的登徒子,然后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么一会就已经是把之前生的气给忘了个七七八八的白小玖有些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姜司南边上,蹲下伸手在他鼻子前面探了探。 在没有感觉到呼吸后又是伸出两根指头扒拉开了他的眼睛,在看到一双翻着的白眼之后冷不丁吓了一小跳。 在发现自己好像带着面具好像不能吐唾沫之后,白小玖又是放开了手指,让那双眼皮自己合拢。 她的视线在姜司南的脸上转了几圈后,最后停留在了他吐着的舌头上。 呃……反正做菜的时候也不是没摸过舌头是吧…… 很快就是做完了思想建设的白小玖悄咪咪地伸出了两根手指,缓缓地靠近了姜司南。 然后突然出击,紧紧地捏住了他的大舌头。 剧烈的疼痛感瞬间在那个还在心里窃喜的青衫年轻人脑海中炸开。 “疼疼疼疼疼!!!松叟松叟!” 眼角转瞬就是给泪水噙满的姜司南下意识地就是从“挺尸”中一下蹦起。 可他却是忘了他的大舌头还是给拿捏在某人的手里,所以他的上半身才是挺起了一半,就是扯到了自己的舌头。 如果舌头会说话。 那么姜司南的户口……族谱此时就应该已经是薄上了一半了。 所幸白小玖还算是心软,在他“还魂”之后就是放开了那根才是一会就已经是红上了几倍的舌头。 小心翼翼地缩回了这会已经是火辣辣直烫嘴的舌头,眼角泪珠都是没来得及擦去的姜司南满脸的悲愤,张嘴就是一连串的本命神通: “啊腿藏了不起啊!信不信你加大爷直接就把你就地正……” 姜司南那大着舌头的狠话刚刚说了半句,就是突然闭上了嘴,眼观鼻,鼻观心,乖巧无比。 因为那个还蹲在他边上的那个长腿女子,身上一股恐怖的元婴境威势瞬间爆发,而后又是瞬息收敛若止水。 面具下,一个带上了玩味笑意的女子嗓音传出: “跟我去抓鱼。” “好的爹。” ———————————— 呃呃,接下来一小段时间会是一更,因为如果再是每天两更那上架前摸推荐的时间就会很尴尬,而没推上架那很可能就裂开了,所以暂时一更一小会,然后从上推后开始一直两更,上架爆更。 当然这会让追更的兄弟们很难受,首先当然是非常抱歉,然后就是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稍微坚持下(就是每天点到追读页也是非常感激的),看着惨淡的数据有时候也确实会有些心累。 (这些天没有更出的稿子都会在上架后发出来,不会偷懒吃稿的~) 最后稍微留个念想? emmm,追读过百就直接恢复两更? 最多一个星期吧,那时候要是再没推,那也就不管那些了,直接开更。 非常感谢能够看到这里的兄弟们,鞠躬 第七十五章 空均 赤红的熔岩湖泊中是不是冒出几个气泡,溅起滚烫的熔岩点点。 滚烫的热浪在翻涌着的熔岩之上打着转,向着湖边汹涌而去。 站在两柄雪白小剑上的荀命拈出了一张金黄材质的符篆,手腕一转便是将其直直掷向了那片熔岩湖泊的上空。 金黄的符纸上看似鬼斧的笔画光芒大绽,破空而去,但是却是在刚刚越过了湖边的赤红岩石,进入了熔岩的上空之后便像是冷不丁挨上了一记老拳,符文瞬间黯淡,软绵绵地坠落而下,最后在一簇短暂的火苗之中化作了灰烬,融入了那片金黄赤红的熔岩之中。 荀命的嘴角微撇,虽然是早有预料,但是真正验证之后该有的可惜却是一点不会少。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又是两柄雪白的小剑自他的袖中掠出,落到了他的脚边,和原本的两柄“同伴”一同组成了一个四方形的四条边。 腾空一跳,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个莹白的蒲团往屁股底下一垫,荀命便是稳稳地盘腿坐在了那个临时搭建的“小台子”之上。 手腕一拧,便是握住了一根通体雪白的细长鱼竿,转了个腕花,而后在身后甩出了一弯新月,直直抛线入了那片熔岩湖泊的荀命虽然脸上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半点的马虎。 唉,也不是说咱手痒了想钓鱼。 这实在是莫得办法嘛! 凌空端坐在那雪白蒲团之上持一根雪白长竿的一袭雪白衣裳,在赤红金黄作为底色的火山溶洞之中,显得格外打眼。 仙人独坐钓鱼台。 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看着那杆白玉质感、入手自带凉意的雪白鱼竿,荀命那是说不出的满意,情不自禁地微微转动着手腕,同时用拇指微微摩挲着竿柄,越发是心仪。 这竿天阴玉竹炼制的法器的鱼竿,杆体上有着“空若破均”的铭纹字样,于是就是给荀命“掐头去尾”,取了个“空均”的名字。 空若破均,空均,好听。 当初荀命像是福至心灵,取了这么个妙极的好名字后,便是感受到了天地间好似有冥冥法则道意流转。 于是他就是更加肯定了自己这取的名字那定是一绝! 老天爷听了这不都坐不住了? 不过在入手了这柄让身为一宗少宗主的荀命都是感觉有些肉疼的鱼竿之后,他还没来得及过过手瘾,就是给他的好师傅一巴掌拍碎了金丹雏形,然后扔下了山。 山下的鱼塘水泽,哪能用法器鱼竿钓鱼? 这一鱼竿下去,散出的灵气都是能给鱼“灌醉”了,还有啥个钓鱼的乐趣? 再加上这鱼竿是天阴竹的材质,荀命都怕自己一竿子下去钓起只水鬼来。 就这么进入了钓鱼的放空状态好半晌后,荀命才是一个激灵,猛地拉回了鱼钩,差点破口大骂。 娘的,忘记上鱼饵了…… 捏着白玉鱼钩上方没有浸入过熔岩湖水的鱼线,荀命想了想,而后拿出了一颗荔枝大小的火红灵果,手捏剑指切下了一小块穿进了鱼钩中,发出了“滋滋滋”的声响。 霍,还挺烫。 才上饵料的这么一会,荀命便是感觉到了指尖传来的炙热感。 而那块拇指指节大小的灵果,却是因为品性属火的缘故,仍然是一副鲜嫩多汁的好卖相。 随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荀命又是加厚了几层自己身边的灵力“屏障”,之后又是拿出了一件雪白的山上法袍披在了原先衣物的外面。 顿时感觉清凉了不少后,荀命才是重新甩出了一弯新月,抛钩入湖。 静待鱼儿上钩。 …… 有着稚童读书声朗朗的回荡的书塾中,几个精壮的汉子好一会后才是开始醒转。 脑海中像是被一根铁棍搅过,强烈的眩晕感像是翻滚的潮水,拍打得他们的后脑勺一阵一阵的生疼。 头,好痛…… 那个瘦猴似的佝偻汉子五指如钩,死死抓着自己的脑袋,一张猥琐的脸上神情痛苦。 之前那个气极了中年人,下手是真的动了杀心。 一个温润醇厚的男子嗓音自几人的身前传来。 “几位,书塾有书塾的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 没看见大爷正头疼吗?! 作为一行人主事的瘦猴中年人随意地挥了挥手,头也不抬便是说道: “别烦大爷,哪里凉快哪里呆去!” 瘦猴的话音刚落,书塾中的稚童诵读声便是戛然而止。 整间房间中,霎时变得落针可闻。 咋的?还要整啥幺蛾子?书生撑死了有几斤力气? 头疼欲裂的瘦猴中年人一双细短的眼睛紧闭,光顾着自己“嘶”个不停,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气氛的诡异。 又是那个机灵的年轻人,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家师叔的腰间,不过却是丝毫不敢出声。 一行人原本是一条条地“铺”在地上,醒了后便是挺起了上半身,变换成了坐姿。 不过此时,除了那个自顾自抱着脑袋的“通背猿”,其他的几人全都不自觉地低下了身子,好似那伏地插秧的庄稼汉一般。 给戳了戳的瘦猴中年人没好气地挑了下眉,一边睁开眼睛一边大骂道: “戳啥戳!还有一个个的都哑巴……” 那个“哑巴啦”的“啦”字一下子堵在了瘦猴的喉咙里,他的表情一下子便是凝固在了脸上,整个人好似被雷劈了一般。 这他娘的……是教书先生?! 一个身高不下十尺,脑门眼瞧着就是要顶到天上去的壮汉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一身鼓胀而起的盘结肌肉将那身宽大无比的青色儒衫撑得曲线明显。 在上山有着“通背猿”之称的佝偻瘦猴微不可觉地吞咽了口唾沫,然后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两句。 山下的莽夫,死练劲。 我说,不顶用。 “去后面,一人一本本子一支笔,至圣先师的论语抄一次,字迹要清晰,不能有错别字,错一个字多抄一次。” 那个温润醇厚的嗓音又一次响起,但是在众人的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微微一愣后,才是反应过来的几人一下子就是变了脸色,齐刷刷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师叔。 眼神中满是希冀。 佝偻汉子当然是无比了解自家的后辈们,和自己一样,是看到那些密密麻麻鬼画符似的东西就是脑壳子疼。 要命可以,读书不行。 然后那几个精壮年轻人就是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家的师叔重重地一拍地板,气势十足地大喝了一声“抄你娘的书”,一下蹦起,浑身气血霎然翻滚。 然后。 就是给那个小山包似的教书先生一巴掌拍进了地里。 那双淡漠的眼神缓缓看来: “你们几个,把他抬到后面去,然后等会等他醒了告诉他抄两遍。” 第七十六章 你管这叫抓鱼? 一青一黑,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来到了城门口,那道修长的黑衣人影先是一脚迈出,而后身形便像是穿过了一层无形薄膜般消失不见。 始终慢了她一个身位的姜司南微微一愣,看着那空空荡荡的门洞眨了眨眼,脚尖微微拧动,就是要悄咪咪跑路。 可在看到那半空中又是重新探出来了只雪白的手掌,伸出食指对着他勾了勾后,他又是悄咪咪地把脚尖拧了回来,憨憨一笑,然后屁颠屁颠地穿过了那处结界。 没辙。 眼前的门洞随着他身形的前进而在他的视野中缓缓放大,一股冰凉的触感自他的鼻尖传来,接着他便像是穿过一层沁凉的水幕,眼前的场景瞬间变换。 茫无边际的大泽浩浩荡荡地在他的眼前铺开,岸边的青葱翠意与湖水的清澈淡绿,还有那万里无云的澄净浅蓝,在他的眼前各得其所、交相呼应。 一片生机盎然,一片静谧悠远。 说不出的优美惬意。 再加上一袭玲珑修长的大长……好看女子。 美景,美人,美极。 如果那个有些憨憨,但长得却是是好看的没边的女子,不是元婴就好了…… 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美景微微震撼到的姜司南旋即有些惆怅的想道。 等等,这好好的湖边怎么会有一排大石头的? 煮鹤焚琴,大煞风景啊! 还没等姜司南转过脑筋,他就是看到那个脑子好像拎不灵清的傻子一个气沉丹田,然后便是一身血气翻涌若奔腾浪潮,单手举起一块直径足足有两人高的巨石悍然砸向远处的湖中。 轰然一声,巨石直直砸进水面,水花直直溅起丈余,声势极大。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不是说来抓鱼的吗?你搁这干啥呢?! 姜司南眉头微跳,不过却是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开口吐槽的冲动,只是对着那袭正在拍手的黑衣投去了一个迷惑的眼神。 接着他就是听到了那个女子的声音: “好了,现在可以把我面具摘了。” 啥? 你有病我没病啊,我这把你面具一摘,那我不就是脱了衣服的小白兔,任你宰割了? 姜司南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至极,差点就是要把“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这几个字写到脸上去了。 你可以侮辱我的身体,但你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不过很快,姜司南表情就是凝固在了脸上,脸色唰的一下煞白。 清澈碧绿的湖水开始剧烈的震动,无数的水珠腾跃出了水面,一瞬之间,一片水泽好似一锅烧开了的滚水,沸腾不止。 远处的湖心,一颗足有一栋“胭脂楼”大小的鱼头在水花的簇拥下缓缓浮出了水面,两根足有成人粗细的长须自它的嘴角向后高高扬起,神异无比。 在那颗鱼头出现之后,一股沉重的灵压便是如海潮般铺天盖地地倾轧而来,让那杆“螭牙”枪自行出现在了姜司南的手中。 元婴!又他娘的是元婴! 姜司南的脸色瞬间垮下,也顾不得其他,对着白小玖就是脱口而出: “你管这叫抓鱼?!” 谁吃谁还真不一定呢! 那鱼看着离“跃龙门”也不远了啊,龙须都特么长老长了! 小爷不奉陪了! 风紧扯乎! 脚下抹油,姜司南刚转身跑路,就是看到一颗同款巨石“轰”的一下砸在了那处触感沁凉的结界之上,直接就是把那整块空间都是给堵严实了。 别说结界在不在,就是在,那一时半会也碰不到边,哪里还提的上通过结界跑路。 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姜司南的脸一下子就是绿了。 你和那鱼是一伙的是吧?! 合着骗小爷过来喂鱼呢?! 一颗巨石把后路给完全堵死,白小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而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好了,现在可以把我面具摘了吧?行了行了赶紧的,待会分你点鱼就是了,磨磨唧唧的。” 我特么想的是分鱼的事么?! 姜司南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人都要没了,你还想着怎么分鱼?! 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对…… 沉默了片刻,姜司南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有些僵硬地看向了那个上身前倾,小脸探出,似乎是为了让他更方便摘面具的傻子: “你……不是能用元婴修为了吗?” “啊?谁跟你说的啊?” 你特……… 一道混杂了凝实灵力的巨大水柱自那只元婴大鱼的嘴中悍然激射而出,带着惊人的威势向着两人所在之处。 一直分出一缕神念关注着那只大鱼动向的两人身形骤退,一左一右避散而开,躲过了那道声势浩大的水柱。 不过某道不会动的结界下场就比较凄惨了。 巨石粉碎的悍然巨响中,一声清脆的琉璃破碎声格外的刺耳,让散开的两人神情都是一变。 不过姜司南是蛋疼。 白小玖是惊喜。 嘿,这下可就是断了他的那些跑路的念想了。 闹呢?! 满脸蛋疼的姜司南在落地之后便是身形拧转,几乎在瞬间便是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缕缓缓浮起的青烟。 可别忘了姜司南的师父是谁。 “青云剑仙”的称号可不是什么浪得虚名,论起跑路一道,别说灭却境,就是算上自在境,那姜司南的师父陆春风都是数一数二的高高手。 说起打架,我可能不大行,但是跑路嘛,你能看见大爷的屁股都算你赢。 所以在几个相熟的老友嘴里,陆春风也就有了个“屁股剑仙”的绰号。 当然,“打架不大行”也是看对象的,一个稳坐一洲仙宗宗主的仙道境剑仙,能弱到哪里去? 身为“屁股剑仙”唯二嫡传、关门弟子的姜司南,自然是得到了自家师父的真传,虽然因为走的是炼体的路子,道法学的是一塌糊涂,但是一手遁术却绝对称得上是炉火纯青。 还好跟老头子学了手遁法,不然今儿个就得栽…… “了”字还没接上,姜司南便是一头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坚墙之上,歪着的半张脸像是一块面饼一般贴在了半空中,而后整个人缓缓滑下。 远处的白小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面具下脸上却是一阵幸灾乐祸。 要是这么跑的了,我干啥要“封门”呢? 呆瓜一个。 第七十七章 金色小鱼 熔岩翻腾的岩浆湖边,坐在那个被飞剑托着的蒲团上不知多久的荀命,此时已经是眉头抽动不止。 这……有点邪门啊…… 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抽竿,第几次看到那个空空荡荡,不见鱼,也不见鱼饵的白玉鱼钩,荀命有些坐不住了。 要沉得住气,沉得住气…… 已经熟练到近乎有些麻木的手腕一拧,一缕灵识向着储物戒指中探去,就是要再摸出一个火灵果的荀命摸了个空,脸上闪过了一瞬的错愕,接着就是气得差点把那根鱼竿砸进湖里去。 整整一箩筐的火灵果,已经是只剩下了个箩筐。 纵使是平日里修心不错的荀命,此时也是一阵逆血攻心,险些没坐稳。 好半会,荀命的呼吸才是重新平稳。 好在那杆“空均”属实的不便宜,所以荀命倒是控制住了冲动,没有真的把它砸进湖里。 不然世界上就又是要多出几个伤心的“人”了。 长长地吐了口浊气,荀命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那只在熔岩湖心蹦跳得格外起劲的金色小鱼,“啪”的一下在蒲团上站起,收起了蒲团和后来的两柄小剑,一甩袖,头也不回地便是转身离去。 这块地风水不行。 不宜钓鱼。 还是给那个丫头换个礼物吧…… 不过还没飞出去两步,荀命就是有些压不住情绪了。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老子堂堂斜月宗钓鱼一道一把好手,怎么就钓不上这鱼?! 不过气归气,秉持“好马不吃回头草”的“美德”,荀命却也丝毫没有回头杀个回马枪的念头。 罢了罢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这样半开脱半安慰的自我开导了下,荀命便是收回了心神,想着接下来怎么离开这处大烤炉。 不过还没等他“走”出去两步,他就是感觉到了有个什么东西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一股寒意瞬间就是顺着他的尾椎骨攀上了他的后脑勺。 给“人”近身,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一人游历,最恐怖的是无过于此。 你永远不知道你身后突然出现的会是什么东西…… 不过那“人”好像还挺礼貌?没有直接就是在后面给我腰子来上一刀。 神情瞬间便是沉寂而下,进入了特殊心境状态的荀命缓缓的转过了身,而后便是被“弹”出了那份心境。 一只中指大小,通体黄灿若鎏金,身上金鳞边缘有着火红纹路,头上缀着一簇向后突出的金红的冠冕的细长小鱼正鼓着那对大眼睛,就这么呆头呆脑地看着他,那张小嘴一吐一吐的,竟是口吐人言: “你走啥?我果子还没吃够呢。” 荀命看着那只神异非凡、但是一看就不是很聪明的金色小鱼,就这么静静地漂浮在自己的身前,好像一点都不怕人。 不仅不怕人,而且一副憨憨的像是一丁点防备都没有的样子。 荀命的嘴角微微抽动,一时间给这只一看就非常值钱的小鱼问得有些语塞。 请你放尊重点。 我是在钓鱼,不是在喂鱼。 不过荀命也倒还算是理智,没有直接就是套那看着挺憨的小鱼的麻袋。 怎么说人家也是可以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该有的警戒自然是一点都不能少。 瞧着那个傻大个半天没个动静,那金色小鱼有些急了,又是用它那个小脑袋捅了捅荀命,在那件品秩不低的雪白法袍上留下了两点浅淡的乌黑烧痕,看得荀命的眼皮一跳,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直接伸手去抓人家。 不过显而易见,自己的背上现在应该是多了两个不小的黑点。 “你不会是没了吧?”金色小鱼有些着急的声音响起。 咋个说话的?你才没了! 荀命一听就是想回怼上一句,不过想了想那个还在自己戒指里的空箩筐,就是止住了话头,突然间有些惆怅。 “没了没了,别烦我奥,我要走了。” 荀命收回了视线,转身就是要离开,非常的干脆利落。 金色小鱼当时就不淡定了,金芒一闪,瞬间便是出现在了荀命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啊不行!你走了我果子咋办?!” “爱咋办咋办,反正我身上是没有。” “不行!” “诶你这鱼咋个不讲道理啊?我事情很多的,别耽误我时间奥!” “不行!” “诶你这小鱼,除了‘不行’还会说啥?” “不可以!” 荀命翻了个白眼,感觉这只小鱼确实是有些意思,应该会跟那疯丫头很合得来。 最后那个比小鱼还愁眉苦脸的白衣年轻人,好像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是慢吞吞地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颗通体金黄、瞧着就是非常讨喜的小灵果,捏在了手里,跟小鱼讨价还价: “我身边就这么一颗了奥,给你吃了你就要放我走,我还要回家忙事情呢!” 在荀命摸出那颗灵果后,小鱼的眼睛一下子就是直了,小小的脸上,那张更要小上一号的小嘴巴不住地砸吧,一道细细的口水自嘴角悄悄流下。 “行……嘶溜……行呗……” 闻言的荀命心中偷笑,但是脸上却是不露半点痕迹,还是保持着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他的指尖轻弹,那颗金黄的灵果才是刚刚飞起,就是有一道金芒闪过。 再一眼,便是看见那只小鱼身体勾成了一弯金灿灿的斜月,用身体托着灵果,用两只小小的鱼鳍“抱”那颗灵果,正“嗷嗷”吃的不亦乐乎。 如果不是才给吃完了一箩筐的火灵果,只看那小鱼的个头,荀命可能还会以为这会是个很好养活的主。 虽然个头小,嘴巴更小,但耐不住人家啃得快啊…… 才是没多久,那只小鱼就已经是把那颗跟它差不多大小的金黄灵果给“吃干抹净”了。 刚刚吃完,还来不及用自己的小鱼鳍揉揉肚子,它就是急匆匆地一个闪身,跟在了那个好像真的是挺忙的大高个边上,故意装作浑不在意地随口问道: “你有啥事儿啊,这么忙啊?” 荀命瞥了它一眼,而后又是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身前,然后随意地答道: “家里有几座山的灵果树,赶着回去摘果子。” 金色小鱼的眼睛忽的瞪得老大,一颗小脑袋好像是因为处理能力不足而冒起了烟雾。 好半晌后,它狠狠地咽了口口水,故作镇定地开口道: “你那山头,缺个看门的不?哦不是,你看你那那么多灵果树,要是给人偷了可咋个办嘛?” 荀命的“脚步”停下,好像是真的开始考虑起这件事儿,一边捏着下巴,一边像是审视一般地打量了一下金色小鱼。 半晌后,荀命才像是最终打定了主意,点了点头。 金色小鱼的脸色瞬间爆发出了无限的欣喜,仿佛已经是能看到堆成小山的灵果在向自己招手了。 看着小鱼憨憨傻乐呵的样子,荀命的嘴角一钩。 呵呵,拿下。 半空中漂浮着的一人一鱼,此时都感觉自己赚大发了。 第七十八章 反客为主 大泽之上水汽骤然弥漫,又是一道粗长的水柱激射而来,直指“滑落”地上的姜司南。 虽然因为遁术被阻隔,在那面无形墙壁之上撞了个七荤八素,但姜司南却是始终没有放松自己的灵识片刻。 在那道水柱激射而来的瞬间,姜司南双手悍然撑地,身形一闪便是消失在了原地,同时不忘骂上一句“他娘的”。 为啥好好的人家不喷,就喷小爷一个? 石头是人家砸的,鱼也是人家想抓的,凭啥就喷我一个啊? 欺负老实人是吧?! 不过这一口水柱,却是与先前那口有所不同。 只见这道水柱在悍然砸到那面无形壁垒之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后更是如同光线反射一般直直折向了姜司南。 姜司南眉头一皱,自然是不敢直接提枪就是去那还不知深浅的水柱去硬碰硬,身影一闪便又是施展遁法消失在了原地。 只要是成了元婴,那就算是一条狗,都是能随便把金丹按着杀。 姜司南也是想不明白了,那个傻子现在就是一个“一般般”的金丹,怎么就敢信心满满地带着他过来找人家元婴境的大……鱼来送死的啊? 真就是把我拿捏住了,咬定我一定会帮她拿下面具? 这女人是真敢玩啊…… 以后果然还是要离脑子不好使的人远点。 那道一直紧追着姜司南不放的水柱明明是离开了那只元婴大鱼,速度非但没有变慢,反而是变得越来越快,连带着姜司南闪烁的身形也只能是越发紧促。 感受着那根水柱的反常,姜司南的神色微微凝重。 此消彼长,容易出事。 几次身形闪烁后,又一次施展遁术,姜司南蓦然出现在了一直作壁上观、看得不亦乐乎的白小玖身侧,也不管她怎么想,就是一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如影随形的水柱接踵而至,不过姜司南却仍是先它一步带着白小玖消失在了原地。 异变突生。 不知是否是看到了姜司南和白小玖的会合,那只元婴大鱼蓦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湖中水汽顿时翻涌若滚水,无数的水珠如珍珠落明镜,蹦跳不止。 一道又一道威势丝毫不逊之前的粗大水柱瞬间自大鱼的身周出现,向着岸边激射而出,与先前的那根水柱一同,若九条水华巨龙,在空中游转着直取那两道人影。 一瞬多出了八条水龙,姜司南的压力骤然激增。 如果说两三条水龙,他还是有着周旋的余地,那么九龙齐出,就是几乎封死他的所有去处。 十面埋伏,寸步难行。 说的就是此时。 神情不知觉间有了几分凶狠的姜司南看向了怀中的白小玖,话音急促道: “玩够了没?” 匆忙之间,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先前被他摸了手都会有些气鼓鼓的傻姑娘,此时被他搂在了怀里,却是反常地一点抵抗与扭捏都没有。 一个软腻勾人的声音自面具下悠悠传出: “都说了啊,你帮我把面具摘下不就行了嘛。” 听着那个虽然熟悉,但又是突然间感觉陌生无比的声音,姜司南全身骤然紧绷,浑身的血气顿时在调用而起,如布阵般排列肌肤之下,化作一层无形的铠甲。 不过,一切都为时已晚。 在他怀中的那个修长身影,不知何时已是伸出了一根雪白的青葱手指,轻轻点在了他的心口。 “其实呀~,就是被面具压着,我也是可以暂时用一用原来的修为的,只不过……” 软腻妖魅的声音落下,姜司南便是感觉舌尖蓦然一阵酥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阵酥麻便是瞬间钻进了他脑海之中。 毒…… 世界,蓦然变得模糊。 隐约之间,姜司南最后只是听到了一句“放心~要不了你的命”后便是沉沉昏迷而去。 不知何时已经是反手搂住了姜司南腰间,来了个反客为主的白小玖缓缓地自他的耳根收回了双唇,而后一手按在了姜司南软软放下的手背上,将他的手再按在了那张有着猩红纹路的面具之上,轻轻揭下。 谁说一定要你主动帮我摘下了? 一张绝美的女子面容自那张面具后缓缓浮现,眼角笑意妩媚。 一袭如墨的青丝自发根而起蓦然变得银白,如潮水般一线涌至发梢。 不过那双原本银白的双眸,此时却是带上些许的殷红,别有一番血腥的妖异之感。 白小玖甩了甩头,一手将微微飘起的银白发丝理到耳后,另一只搂着姜司南的手上微微用力,昏迷着的姜司南便是被她紧紧搂进了怀里。 她好像微微一愣,而后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前,那里一马平川。 而后她“噗嗤”一笑,两弯银白的柳稍眉若新月当空。 透过两人不算厚实的衣物,白小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姜司南“砰砰”的心跳声。 两抹若晚霞般的浅淡潮红自她的两靥浮现,她双唇微微咧开,脸上绽开了一抹妖异的笑颜。 一点嫩红的舌尖自她的唇间探出,在姜司南的脸侧缓缓划过。 “会有些小小的副作用~” 软糯妖魅的嗓音重新响起,补上了先前那句突然便是没有了下文的话语。 抿了抿舌尖,向着睫毛微微颤动的姜司南吐出了一口银白雾气,让他又是重新沉睡之后,白小玖的眼眸微微眯起: “果然,还是好想把你吃掉呢。” 不过旋即她又是一笑,把那如若秋水的眼眸移开了姜司南的眉眼之间,看向了远处露出水面的那颗鱼头。 在她摘下面具的一瞬,那九条来势汹汹的水龙便是瞬间破碎,化作了一蓬蓬水雾,自空中坠落。 很不巧,她这一脉,正好五行相水。 一股强悍无匹的元婴灵压自将白小玖身上冲天而起,一股来自远古的蛮荒气息瞬间以她为中心向着四周奔涌而出。 不过无论是灵压还是洪荒气息,全都完美地绕开了姜司南,仿佛有人为他隔离出了一块安宁的净土,由着他酣然沉眠。 又是忍不住捏了捏姜司南的脸颊,好不容易才是克制住没有再舐上一口的白小玖有些恋恋不舍地把姜司南搂到了身侧,空出了身前的空间。 下一瞬,白小玖的那双泛红银眸中,瞳孔骤然尖细若针,其中似有无数银白圆环交相重叠,幻人心神。 一杆银白长枪兀然出现,落入她的手中。 软糯柔媚的嗓音娇柔响起: “来,小宝贝,姐姐给你抓鱼吃。” 第七十九章 现在的年轻人 在那杆银芒大绽的“虬鳞”枪落入白小玖的手中后,一股更为惊人的威势便是瞬间自她的身上迸发而出,如若宝剑出匣,锋芒毕露。 一股银白色的光晕自白小玖的左手窜上了姜司南的身体,几乎是在瞬间便是覆盖住的他的全身。 下一瞬,只见空中银芒一闪,两人便是出现在了湖中那颗硕大鱼头的上空。 元婴境,脚踩虚空,冯虚御风。 一手搂着昏迷的姜司南,一手反手持着那杆银芒大绽若无数白花盛开的“虬鳞”枪,白小玖一袭黑衣凌立空中。 带上了别样妖魅的银眸随意地瞟了一眼身下那只正在不断原地挣扎,试图逃往水底,却是无能为力的花斑的大鱼,白小玖持枪前横,向下一压。 整片大泽中的水汽便是瞬间凝实,沉入水面,如若千斤压顶。 一道又一道无形的水线交杂盘绕,若千万丝线交缠,在大鱼的身周交织成了一只透明的大手,将那只是原本只是扑腾便是能激起惊涛无数的大鱼死死地攥在了掌心之中。 至于那大鱼赖以生存的众多水法,则是因为失去了对于身周湖水的掌控而无以为继。 元婴之间,也是有着沟壑般的差别。 一只只有点残血,甚至连上古遗种都不是杂种。 只是食物罢了。 横握着银白长枪的右手猛然一紧。 那只被死死克制的元婴大鱼的身上便是被那只由湖水化成的大手捏出五道深陷的指印沟壑,一双鱼眼死死瞪大,绝眦欲裂。 那只大鱼的鱼唇颤动,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却是因为那只如铁钳一把死死卡住了他的咽喉的透明大手,而难以如愿。 银眸微微一瞥,白小玖的不以为意地冷哼了一声,一抹如若疯癫的浅笑在她的脸上咧开,露出了她两颗尖锐伸长的虎牙。 嫩红的舌尖缓缓擦过嘴角,虎牙的雪白,舌尖的粉嫩,与那双竖瞳的银白,为她绝美的面容带上了几分香艳的妖异。 刺目的银芒自天地间明闪,时空恍若凝滞在了那一瞬间。 一道银白色的极细长线从天而落,若一根银白长针,毫无阻滞地贯穿了那颗巨大的鱼头。 又是一闪而逝的银芒,搂着姜司南的白小玖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稳稳地漂浮空中,就好似从未离开过那里一般。 不过在那银白长枪的枪尖,却是多了一枚拳头大小的浅银妖丹。 汹涌如海底地火爆发一般的狂暴灵力在此时才像是重新反应过来,自那已经是死绝的元婴大鱼的天灵之上喷涌而出。 那个金丹境的白小玖,之所以是个“炼体的‘一般’金丹”,是因为她的元婴,带着她的大部分灵力被封印在了那张面具之中。 随手一挥枪,打碎了那自脚下喷涌而上的灵力余波,白小玖斜眼瞟了一眼仍是昏迷着的姜司南,似乎在说“我没骗你吧?”,而后便是抓着他的手,从他衣襟中抓出了那张有着猩红纹路的面具。 在白小玖灵力的引动下,猩红面具上纹路一亮,那失去了湖水大手举托而正在缓缓下沉的大鱼尸体便是瞬间消失,被收纳进了面具之中。 同时消失的,还有“虬鳞”枪尖扎着的那颗浅银色妖丹。 脚尖一点,白小玖的身形便是消失在了原地,化作一道细狭的银芒转瞬便是到了湖泽但岸边,轻轻地放下姜司南后便是指尖一点,从手腕上的那条银白细链中取出了一根根玉石材质的长签,准备做鱼肉串。 不过就在她要从那面具中取出些鱼肉的时候,她的动作微微一滞,一双妖魅无比的泛红银眸微微眯起,似乎在思量利害。 不过只是片刻,她便是嘴角一勾,做好了决定。 打了人还想着不负责?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占的便宜?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白小玖突然间捂嘴轻笑起来,一双银眸弯成了两轮新月,动人无比。 小半会才是止住了笑,她的两颊微微一红,起身便是直直坐到了平躺着的姜司南的腹上,一手抚在了姜司南的侧颜上,而后便是整个人俯身而下,一张微微咧开的双唇凑到了他的脖间,一对雪白的虎牙裸露而出。 缓缓低头的动作微微一滞,又是过了小半晌后,白小玖的那两弯柳稍眉有些意外地一抬,不过却是重新继续了嘴上的动作。 那张小嘴蓦然张大,一对伸长的雪白虎牙裸露而出,下一瞬便是狠狠刺入了姜司南的脖颈肌肤。 殷红的血液自那对血洞中缓缓流出,被一根粉嫩的香舌一点不漏地卷入了嘴中。 半晌后,那张嘴角带上了殷红的小嘴才是缓缓离开了那处脖颈。 晶莹腻滑的水渍中,两个已经止住血的空洞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恢复,不过更为打眼的,是那自血洞处辐射散开银白纹路。 纹路顺着伤口处的细小血管向着四周迅速散开,好似水银入体,扩散而开。 只是几瞬,那若蛛网般的银白纹路便是消失不见,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伸舌舐去了嘴角就要流下的殷红,银眸微微眯起的白小玖重新坐直了身子,回首斜睨向了天边的毫不起眼的一隅,开口道: “出来吧。” 话音落下,过了好半晌,一个神情无奈的青衫老人才是缓缓现出了身形。 其实,在老人刚刚进入这片曾是他的钓鱼池的小天地之时,便是被白小玖察觉,所以先前她的动作才是会微微一滞,在发现那老头没有阻拦的意思后才是继续。 有种血脉久远可通远古洪荒异种,有着“罅隙之蛇”的称誉,虚空间的无数罅隙,皆是它们能够借以穿梭的无形通路。 无关境界,它们天生便是空间一道的主宰之一。 同是元婴,白小玖可以轻松虐杀那条大鱼,是有原因的。 当然,这跟那条大鱼原本就不是适合战斗的异兽有着一定的关系,但在其中更为关键的是白小玖的自身的恐怖来头。 看着那个仍是双膝着地,岔开腿坐在那个倒血霉的小子肚子上,像是丝毫不知道遮掩避讳的年轻人,老人就是一副没眼看的尴尬神色。 现在的年轻人啊…… 其实老人到来,也就是为了保住那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的小命,别人不知道小姑娘那一脉的恐怖,他是知道的。 不过在看到她并没有下狠手的迹象后,偷偷摸摸自认为没有露出马脚的老人便是要转身离去,结果好嘛,直接给抓了个现行。 你是自在境我是自在境啊?我不要面子哒?! 越想越是觉得没脸呆下去的老人有些蛋疼地一挥袖,散去了身形。 重新出现在了那处凉亭中的老人刚刚才是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就是有些后知后觉地歪了歪脑袋,想道: “咋个感觉自家那傻闺女好像争不过人家啊……” 之前那狠话撂早了啊! 而至于为什么不拦着那凶兮兮的小姑娘给姜司南下毒,老人则是有些不以为意。 人家反正都没想着怎么着你,白白给这么好看的姑娘咬上一口,你小子怎么说也回上一半的本了吧? 再说了。 打女人,该! 第八十章 破碎 一是想到自己那个有点缺心眼的闺女,老人就是一阵的不放心。 虽然早早就是在番阳湖那片做好了布置,更是刚刚找上了那个狗日的当保镖,但老人总是放不下那颗心。 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额角,老人的脸色蓦然一变,连带着他的身体都是一阵虚浮不定,如若鬼魅。 相隔无数的阻隔,老人蓦然回身看向了一个方向,双眼圆睁,好似那寻常人家门上的粗纸门神。 一座栽满了鲜红海棠花的僻静院落中,那个一袭青裙,身前浑圆高耸的英气女子折下了身旁的一柄花枝,抛向了空中。 那朵院中最为明艳的海棠,在腾飞到最高处时,砰然碎裂,化作了漫天浅红残瓣,无声飘零而下,恍若一场来势突然的花雨,如此飘落人间。 亲手摘下了那朵最为心爱的海棠,又是亲手将其用一道剑气击得粉碎的青衣女子缓缓转过了身,走到了有只乌漆抹黑、还在抽着鼻涕的小泥鳅的桌旁,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答上了她的这个问题。 “不喜欢,我也没办法啊。” 我也挺想喜欢下他的,可…… 我就是知道自己对他的那种感情,不是喜欢…… 男女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说不清,道不明。 头一次听到了答复的小泥鳅呆愣愣地抬起脑袋,鼻尖又是一酸。 那个身形正自下而上一点点化作光点消散不见的青衣女子,嘴唇微颤,泪流不止。 对啊,我怎么就不喜欢他呢…… 小泥鳅突然像是疯了一般地扭头大喊,两行清泪汩汩不止: “爹!死老头!出来啊!你出来啊!你……” 小泥鳅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更是淹没在了止不住的抽噎之中。 凉亭中,双手微微颤抖的老人缓缓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像个孩子一样把脑袋磕在了石桌沿子上,甚至不敢再多看上一眼。 先前院落中的一切,身为此处“老天爷”的他自然是看到、听到了。 虽然早早就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早早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个已经垂垂老矣、半点也看不出当年圆润的“小胖子”,却是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的眼前再死上一次。 小院中,身形已经是消散了大半的青衣女子最后揉了揉小泥鳅的脑袋,带着怎么也是止不住的哭腔轻轻地说了句: “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然后小泥鳅就是看到那只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柔软手掌砰然破碎,化作无数光点,在那飘落的海棠花雨中消失不见。 小泥鳅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双眼眸泪流不止,但却好像是丢了魂一般呆在了原地,仿佛一瞬间忘记了如何动弹。 魂飞魄散。 凉亭中,颤抖着的老人喉咙鼓动,猛然吐出了口鲜血。 暗红的血液砸在了桌沿上,一半在石桌桌面上霎然铺开,一半被弹到了老人的青色儒衫之上,染红了衣襟。 那触目的殷红才是刚刚出现不久,便是一阵明灭不定,转瞬便是化作了莹白光点消散。 于此同时开始明灭不定的,还有老人的身体。 心中像是突然缺去了一大块的老人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疲倦感,让他的眼皮微微打颤,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好好地休息一会。 这是多少年了? 一百年?一千年?还是更久? 老人已经是记不清了。 双手交叠,然后把脑袋搁在小臂上,眼睛已经是眯成了两条小缝的老人突然有些好笑。 因为他想到了当初他还是个小胖子的时候,宗门里前辈授课,他在台下就是这么睡觉的。 一转眼,好多年了啊。 也不知道当初老头子知道我就这么死了,会不会给气死。 谁让他这么一把年纪,也就瞎了眼找了我这么一个徒弟嘛。 按老头的脾气,应该也不会犯浑去南边送死。 这倒是件好事。 …… 她么…… …… 情不知所起,情不知所终。 情不知所起,情不知所终。 哈,那个狗日的还真敢说。 …… 我当初是不是就该直接转头就走? …… 恩。 对不起…… …… 枕着自己手的老人缓缓合上了眼睛,像是陷入了沉沉的熟睡之中。 整座秘境天地骤然天地晃动,原本晴空万里的碧蓝天穹转瞬便是阴云密布,一道又一道的沟壑骤然浮现,瞬间便是割裂了无数山川。 山雨欲来,天崩地裂。 秘境中的所有生灵几乎都是同时抬头,看向了突然间便是莫得诡谲莫测的天色。 下一瞬,整座世界砰然破碎,从此化作了光阴长河中的一缕云烟。 …… “诶你这么烫我怎么带你回去啊?半路上给歹人瞧见把你抢去了咋办?” 火山熔穴中,荀命看向了那只缀在自己脑袋后头的金色小鱼,有些担心它啥时候突然给自己的后脑勺戳上那么一下。 “哦这简单啊。” 金色小鱼话音刚落,便是当着荀命的面化作了一柄通体金灿的小剑。 虽然脸上的表情控制的非常好,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但是荀命的心里却是直接骂出了句国粹。 卧槽! 飞剑?! 荀命当时就是有些不淡定了,差点没忍住再掏两把灵果出来和这位大爷再夯实夯实关系。 好像是因为变成飞剑的时候不能说话,金色小鱼又是变了回来,说了句“直接放方寸物里就行”,然后又是变回了飞剑,似乎不想耽误他赶回“家里”的行程。 荀命点了点头,动作飞快地将那柄通体金黄的飞剑收入了储物戒指中,而后脸上才是爆发出了压抑不住的笑意。 小胖老头,真乃豪杰也。 不知是不是他心诚则灵,才刚刚是在心里狠狠夸上了老人一句的荀命,接着就是听到了那个老人的苍老嗓音: “时间不够了,记住你的承诺,剩下的好处到了番阳湖自会有好事找上你。” 话音刚落,就是有一只黑不溜秋的小泥鳅软趴趴地从半空中落下,正好“叭唧”一声砸在了荀命的脑袋上。 荀命刚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就要伸手去摸,却是听到了一个闷闷的女子嗓音从自己的头顶上传来: “别烦我,不然打死你。” 好像,还在哭? 荀命正有些好奇,就是突然感受到了脚下传来的异动,心神瞬间便是沉静下来。 这是? 下一瞬,熔岩,峭壁,一切全都在刹那之间崩坏。 “秘境破碎”四个大字瞬间便是在荀命的脑海中浮现。 来不及多管,“中秋”“墨云”两柄飞剑便是瞬间出现在他的掌心,融入了那两条黑白的阴阳鱼中,随着他的手掌快速云动。 阴阳相生。 一副阴阳阵图,瞬间便是浮现而出,将荀命和他的头上的那只小泥鳅笼罩其中。 ———————————— 这几天一直不在状态,越不在状态越着急,越着急越不在状态...... 今天下午出推的消息,稍微期待下,万一是个好推呢? 第八十一章 谁醉谁醒 大泽水畔,在那青衫老人的身形消失之后,重新转回了视线的白小玖没有挪动位置,仍是稳稳地坐在姜司南的腹上,像是一点都没有挪窝的想法。 因为某人睡得跟头死猪一样,所以她也就没有了拧动腰肢调戏人家的兴致。 又是静静地看了会那张即使是深睡也丝毫不减英气的面容,白小玖挤了挤嘴角。 唉,长这么好看,很容易让我一个忍不住,就把你吃了诶。 感受着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白小玖似乎是有些无奈,又是拖延了小半会后,才是不情不愿地拿起了那张讨人厌的面具。 不过这一次,她却是直接用的自己的手。 有着猩红纹路的面具一入手,其上的妖异纹路便是瞬间亮起,而与此同时,白小玖身上的气息瞬间淡薄,一身元婴境的修为,只是几瞬之间,便又只剩下了金丹境。 不过还未等她身上的气息重新平稳,天地间便是异象突生。 山泽崩裂,天地震颤。 几乎只是转眼间,那片湖泽便是裂作了数块,巨大的裂纹自湖底蔓延,水泽下渗,在湖中形成了走势奇崛的连段瀑布。 迷迷糊糊像是刚刚从一场大梦中苏醒的白小玖突然一个激灵,“啪”的一下子从姜司南身上猛然站起,匆忙之间,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没直接踩到他的身上去。 快速地四顾了一圈,有些着急的白小玖两脚就是踢在了姜司南的腰子上,但姜司南却是一点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啊咋个就知道睡啊!” 有些气急败坏的白小玖无奈只能是抓住了他身前的衣衫,像是拎螃蟹一般一手把他拎了起来,银芒一闪,“虬鳞”便是被她握在了另一只手上。 不过不像姜司南先前那般用血气与灵力为枪魄架构起一副“肉身”,用以守护自身,白小玖只是将枪尖在身侧旋出了一个小圆,而后便是一枪向上直刺而出。 沉重的枪势挟带着浑厚的血气骤然冲天而起,如若鳌足擎天,将两人的身形护在了其中。 白小玖一枪擎天,身姿凌风飒然,只是那妖异面具之下,一张绝美的面容通红得好似能滴出水来。 …… 一处好似书房的静谧去处,穿着一袭洗得微微泛白的儒衫青年,正在和一个青色儒衫的老人划拳。 一张瞧着便是有着不短年头的紫檀书案两侧,两个皆是身着儒衫的人影分庭而立,只不过一个手上拎着一个硕大的酒坛子,一个手上捏着一大把的翠绿树叶。 又是一招不慎,输了一招的青衫老人骂了句娘,而后仰头就是吨吨吨灌完了一整坛的火辣酒水,把那喝空了酒坛子对着对面那个牛脾气死倔的年轻人倒着晃了晃,示意“老子一滴没落下”,而后看也不看就是把酒坛子往身后一丢,砸烂了远处几案上的一个彩瓷花瓶。 一脚踩在书案上,一手手肘撑在那只膝盖上的老人脸色微醺,身形都已经是有些摇晃。不过却是见了鬼似的,对面那个年轻人已经是看着他这么晃了小半个时辰了,诶就是他娘的不倒! 当然对面那个正襟站立,但是却在死命嚼着满嘴的树叶子的年轻人此时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一开始因为老人的一句随心之语,这个怂里怂气的呆头鹅莫名其妙地较了真,咬死就是不松口。 老人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一拍桌子也是急了眼。 不过怎么说老人也还算是讲些江湖规矩,没直接就是叫来几十个壮汉家丁直接就给那呆头鹅直接套麻袋一顿拾掇,而是胡子一吹,眼睛一蹬,老腰一挺,一脚就是踹开了房门,叫人拿来了一大把足足有个几斤的树叶,还有整整摆了小半间书房的酒坛子。 而后他就是嗓门子一扯。 小东西,爷爷也不占你便宜,咱文斗! 文斗,就是猜拳。 老人输了喝酒,呆头鹅输了吃树叶。 那呆头鹅也是条汉子,虽然没咋个听懂,但胀红着脸就是顶了句“来就来”。 然后就是一通胡乱出拳,反正他也看不懂,他输了老人就会对着他冷哼一声,然后他就往嘴里塞树叶,老人输了老人就会狠狠瞪上他一眼,然后仰头就是吨吨吨三两下灌完一坛子酒。 起初呆头鹅还是自信自个儿咋个能输,结果过了会他就有些顶不住了。 虽然吃树叶这破事不像那喝酒,喝多了人就断片,可终归是耐不住它量大啊! 总是呆头鹅吃上五六撮树叶,老人才是会气呼呼地骂上一声娘,然后仰头吨吨吨喝完一坛子酒。 别说,贾宪仁今儿个还真的是开了眼,他就没见过这么能喝的人! 真就喝酒跟喝水一个样啊?! 已经是给树叶子吃了个半饱的贾宪仁是真的有点顶不住了,这玩意它跟树皮没啥子大区别,进了肚子都硌得慌。 顶饿是真顶饿,可这会儿他不饿啊! 贾宪仁胃中一阵翻滚,想要打个饱嗝,却是小半天都没打出来,然后就是听到了一声冷哼,头也不抬就是从左手上那一大把的树叶里抓起了一撮,塞进了嘴里。 别说,这有钱人家的树叶还真有点不一样? 刚刚入嘴的时候是带着些凉意的,不过吃多了,贾宪仁也就没心思管那些了,反正就剩下了个胀得慌。 深深吸了口气,想着再和那老头儿大战个百来回合的贾宪仁才是好不容易打出那个噎了小半天的饱嗝,就是感觉到一股自脚下传来的剧烈晃动。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不过在看到那一幅幅字画书卷、古玩清供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地摇摇晃晃跌下了书架桌案,他才是猛然惊醒,原来“喝醉了酒”的,是这座院子。 或者说是这片天地。 可这片天地中,唯一一个真正喝了酒的,此时却反而像是最清醒的那个,在那晃荡个不停的屋舍中稳稳站立。 哪里还有一丁点喝醉了的样子? 不见那老人有什么动作,贾宪仁就是眼前一花,直挺挺向后倒去。 老人一双缓缓浑浊的眼睛就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在半空中身形动作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的贾宪仁,脸上的落寞一闪而逝,随后微微一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认准了,就要一直这么下去啊……” 话语落下,这“最后的一个”老人缓缓地合上了眼睛,身形破碎化作了无数莹白光点。 从此,世上再无如此一人。 秘境之中,本便是支离破碎的山河天地霎然碎裂,化作齑粉。 整座秘境,彻底崩坏。 ———————————————— 芜湖~起飞飞~ 小扑街快二十万字终于混来推荐辣! 明天上推开始恢复两更~(时间还是老样子早七点和晚五点) 然后之前跟编辑聊了下,暂定六月十号上架~ 第八十二章 好巧,我也是 水色微微泛黑的翻云湖上,一股恐怖灵力自湖心之上骤然炸裂。 强烈的灵力罡风像是一头头无可匹敌的蛮牛,自湖心向着四周冲撞而去,像是要将一些阻碍他们的事物全都撞得粉碎。 在无声的爆炸中,湖心的湖水瞬间被震碎成了水雾,又是紧接着被蒸发作了水汽,被强大的灵力裹挟着冲天而起。 湖心十里之内,瞬息化作了一块生命的禁区。 如果有人自湖外的上空俯瞰。 便是能看到一个由灵力以及水汽组成的苍白“蘑菇云”自湖心缓缓升起,如若孢子萌发,野蛮生长。 待到那充满毁灭气息的蘑菇云轰然落下,化作了一场滚烫的沸水雨,又是过了许久,三道人影才是急掠而至。 三人中率先到达的是一位须发尽白的白袍道人,手上托着一柄雪白拂尘,其中似有雷声暗作。 其余的两人,则是几乎同时到达。 其中一人着一袭浅青色的旗袍,身环一茸无暇的雪白貂绒,身下,两道直直开至腿根的高叉间,雪白的肌肤直晃人眼。 另外一人,身着一袭青白儒衫,手持一柄白玉折扇,一双眼眸天然微眯,看似总是笑意盈盈。 玄天门门主,符齐。 翠雀山山主,戚巧儿。 斤刚宗宗主,郑擎。 如此一桩天大的机缘,三宗怎么可能就只来了先前那么几只小鱼小虾? 修仙路上,怎么少的了那些勾心斗角? 不过此时的三人,却是顾不得什么行踪暴露,脸上全然是难以掩饰的惊骇。 要是先前他们在湖心,那几乎就是十死无生的必死下场。 就是那金丹境的大仙来了,那也是得落得个重伤的下场吧? 即使是匆匆赶来,也仍是不敢靠近湖心,在距离湖心还有个两三里便是齐齐停下了脚步的三人还没来得及相互说上几句阴阳怪气的怪话,就是看到了那湖泽的中心,蓦然浮现出了一块青铜平台。 其上似有着几波人影各自成群。 三人同时身形一震,脸上都是有着或多或少的惊喜之意流露而出。 一直先于两人一步身位的玄天道人符齐,几乎是在看到那青铜平台的瞬间,便是身形一闪,飞掠而去。 戚巧儿和郑擎隐晦地对视了一眼,便是紧随老道人的身后匆匆掠去。 …… 大泽岸边的一处芦苇丛中,荀命缓缓睁开了双眼,接着便是心神猛然一紧,两柄不知何时被他握在了手中飞剑顿时清鸣一声。 双眸睁开的同时,半步金丹境的灵识瞬间铺开。 一人多高的繁密芦苇丛中,有着三处突兀凹陷。 其中之一便是在荀命的脚下。 另外的两处中,一处中躺着个满嘴树叶,身体像只虾一般弓起的年轻书生。 另外一处中,站着个身着一袭紧身黑衣,脸上带着个妖异面具的长腿女子,她的手中,像是拎小鸡一般拎着一个昏睡中的青衫青年。 起初在看到那俩哥们没出什么事后,荀命还是微微松了口气,不免有些庆幸呆头鹅的命大。 不过接着,他就是身形便是突然僵住,好像是猛然发现了什么不对。 等等…… 这么姑娘哪位啊?! 虽然知道那应该是已经彻底身死道消的老人不会害自己,但出门在外,小心小心再小心,终归是没错。 再说了,世间万一这么多,说不准什么时候落到自己的头上就是一万了。 体内灵力瞬息奔涌若江河翻涌,“中秋”“墨云”缓缓自他的掌中飘出,剑尖齐齐指向那个来路不明的黑衣女子。 就在这时,那个手上拎小鸡一般的黑衣女子,妖异面具下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了一双银白色的眼眸。 虽然相隔了一张面具,但在白小玖睁眼的瞬间,她周身的气机变化却是没能逃出荀命灵识。 称得上是四目相对的两人间,气氛蓦然变得诡异无比。 互相感受不到对方身上的杀气,但又却是清晰地感知的到对方的戒备。 而且两人心中都是隐隐有种错觉。 总感觉自己好像打不过对面。 疑惑间,荀命想的是“这个金丹什么来头?能把姜司南打成这样?” 白小玖想的是“这外面是什么情况,我咋感觉连个洞天境都打不过了……” 不过眼看着姜司南都给打成这样了,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荀命,当然也就没了跟那女子硬碰硬的念头。 没看见人家姜大爷脸都给打白了吗?! 再说了,萍水相逢,打打杀杀的像个什么样子? 想着,荀命便是不着痕迹地将那两柄飞剑收到了身侧,剑尖微微倾斜,不再指向白小玖。 非常正经地打了个儒家稽首,荀命神情温和道: “在下荀命,敢问姑娘……?” “白小玖。” 瞧着对面那个奇怪无比的洞天境修士一点不差礼数,长得也还算是周正,白小玖也就没有绕弯子,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话音未落,她又是接上了一句: “你和他认识?” 说着,她提了提手上的姜司南,示意讲的是这个家伙。 听着从面具下传出的那个男子嗓音,荀命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一口气差点没噎在喉间。 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下,荀命用指节扶了扶额角,说道: “我不是都已经叫你姑娘了吗?” 出门在外面皮就几乎没有离开过脸上的荀命,自然算得上是易容这一道的半个行内人,几乎是在第一眼就是看出了白小玖的女子身份。 就算不提那给黑衣勾勒出的腿部线条,就是那些细微之处的女子作态,也已是足以显示一切。 男子与女子,终归是有着些许不同。 而至于那喉间与平坦的身板,荀命则是都几乎不屑于去看。 这些玩意,好造假得很。 嗯? 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白小玖再看向那相貌平平的书生时,眼光已经是微微变化。 这个人,有点东西的。 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看得出来的?” 不过荀命却是并没有去接这个话头,而是沉吟了片刻,回答了她的上一个问题: “哦,我是他爹。” 然后荀命就是看见那个声音挺好听的奇怪姑娘好似是愣了愣,然后有些瓮里瓮气地说道: “好巧,我也是。” 隔着那张面具,荀命似乎都已经是能看到她脸上的古怪神情。 第八十三章 怪梦与树叶 朦胧之中,姜司南做了一个春光旖旎的怪梦。 他梦到自己好像是化作了一条头顶三叉龙角的如墨巨龙,和一条通体银白的无边巨蟒扭转交缠。 不过只是一晃眼,他眼中的那只银白巨蟒便是蓦然化作了一位身形修长、肌肤胜雪的女子,在他的怀中与体肤贴合,温热无比。 才是心头微动,梦中正要有所动作的姜司南便是直直对上了怀中女子的那双银白眼眸,其中似有无数光环交叠。 在那一瞬看得像是痴了的姜司南突然感觉到了自己脖间闪过一瞬的刺痛,一阵酥麻与酸楚接踵而至,姜司南只是微微抵抗了几瞬,而后意识便是逐渐溃散,融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一双眼眸猛然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云的蓝天,悠远而宁静。 瞬间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而下,姜司南看着眼前的天穹,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一瞬间莫名有了几分的惬意。 天气不错。 一个有着妖异血色银眸的绝美面容突然撞进了姜司南松弛而下的脑海之中,让他的表情突然就是凝固在了脸上。 小爷这不会是……死了吧? 姜司南苍白得几乎没有多少血色脸上,一双略显疲态的眼珠悄咪咪地向着身下转去,在看到了一只露出在黑衣之外的雪白手掌后,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呼~好像没死。 接着他又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僵硬地扭头看向了那只白手的主人,看到了一张白底红纹的熟悉面具。 然后又是看向了自己的头顶,那里有一个倒立着的白衣年轻人,虽然带了张面皮,但应该是那大头蒜没错。 荀命这家伙好好的干啥用脑袋站着啊?打赌输了? 等等……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姜司南脸色又是一僵。 然后大眼瞪面具的荀命和白小玖就是看到那姜司南眨了眨眼睛,然后又是缓缓合上了眼睛。 你们继续,当我还睡着。 不对,继续个啥啊?! 上一瞬还是给别人拎在手里的姜司南突然就是一个鲤鱼打挺,不仅是稳稳地站在了白小玖的身边,更是在空中握住了那只先前提着他的那只小手,死死攥在了手里。 人还没站稳,姜司南就是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对着荀命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好你个大头蒜,主意打到你嫂子身上了是吧?!” 姜司南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一下子就是把在场的两人给看呆了。 什,什么玩意儿? 荀命一下子就是感觉自己还算是挺聪明的脑袋在这时候都是有些不够用了,呆愣了几瞬,而后才是匆匆竖了个大拇指。 赶在那个昂首挺胸一脸正气的大头蒜给那姑娘一个后耳光把脑袋扇到地里前,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可以,虽然瞧着脑子有病,但是条汉子。 这哥们,是在遗迹里给打坏了脑子? 荀命虽然有些疑惑,但看着姜司南的样子,应该是和那姑娘有些故事。 虽然估摸着应该挺复杂,不过基本已经是排除了存在威胁的可能。 连“嫂子”都是说出口了,那就算是有事,有事的应该也先会是姜司南。 现在,都流行这么追姑娘了? 一是想到这茬,荀命便是不自觉地想到了遗迹秘境中的那遗憾无数的两人,眼神蓦然低垂,而后又是蓦然恢复如常。 荀命不着痕迹地叹出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在心里插科打诨了一句。 女人有啥好的嘛?一个人多逍遥快活? 悄悄打定了注意以后要是开灵舟一定心无旁骛,打死都不四处乱看的荀命挪转脚步,走向了四人中唯一一个还是昏迷着的人。 看着贾宪仁一嘴的新鲜树叶子,荀命的眼皮就是止不住地跳动,差点没忍住回身就是给姜司南来上一记老拳。 让你看人,你就是这么看的? 造孽呢这不是?! 给人饿的都去啃树叶了! 几乎不用多想,荀命心里就是有了个大概。 姜司南这孙子看见长腿姑娘就是走不动路了,屁颠屁颠去招惹人家,丢下贾宪仁一个给饿的啃树叶。 这做的是人事?! 刚刚蹲下,荀命伸手就是要去扒拉掉那些还没被嚼进嘴中,大半露出在外面的树叶。 可就在他的手要碰到那树叶的瞬间,那些树叶却是瞬间消失不见,如若凭空蒸发。 荀命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整个人微微一愣。 有古怪! 就在他神情有些凝重地就是要伸手按在贾宪仁身上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他的头顶传来。 “别瞎折腾了,那叶子对他只有好处没坏处。” 一只黑不溜秋的小泥鳅,就这么趴在他的头上,包括荀命在内,先前竟是无一人发现。 在听到声音后才是猛然想起小泥鳅的存在的荀命身形一顿,而后便是突然出手,一把扽住了小泥鳅,抓到了身前。 泥鳅入手冰凉,好似捏住了一块微凉的豆腐。 虽然是被捏在了手中,但那只小泥鳅却是神情懒散,丝毫没有被逮住的慌乱,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敷衍无比地说道: “轻点,轻点,你一不小心给我捏死了咋办?” “你就是我爹找的人?就只有洞天境?你到底行不行啊?” “完蛋,是个瞧着不咋聪明的。” 小泥鳅一连串的话语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丝毫没有给荀命一个插嘴的机会。 就在她话音停顿,像是终于讲完了,荀命刚要问上一句那叶子的来历,话还是没问出口,就是又给那小泥鳅的话堵了回来。 “我暂时不想跟那破蛇见面,接下来别烦我。” 小泥鳅话音刚落,便是身影一闪,毫无阻滞地消失在了荀命的手中,重新落在了他的头上。 荀命眼眸微微张大,还没反应过来,灵识中便是失去了小泥鳅的位置。 这小泥鳅,不简单。 一只胳膊一下子环住了荀命的脖子,扯得他一下子差点没蹲稳身形。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这小子有事莫事啊?咋个搞成这样了啊?” 听着姜司南亡羊补牢似的关切话语,荀命的嘴角就是不自觉地一抽。 这会儿这么关心,早干嘛去了? 他怎么搞成这样的,你心里没点什么数吗? —————————————— 因为平时比较忙,挺多时候都是要靠降噪耳机配歌才能好好码字(环境没那么安静),然后也是能在歌里找到很多的灵感,不过最近有点找不到比较合适的新歌了,有点歌荒,所以在书友圈建了个集歌楼,有歌曲推荐的小伙伴们可以多多留言,感谢~ (目前需要两种,一种是古风用来在静一点的时候听,另外一种就是比较“精神”一点的。恩,分别举下栗子,前面的可以像《千秋蹈火》,后面的像是一般的acg都ok,egoist呀,yoasobi呀之类的) (感觉去书友圈比较麻烦也可以直接在这里段评~) 第八十四章 你把他放下吧 虽然贾宪仁吃树叶这事儿的原因荀命是猜错了,但姜司南因为看见好看女子就把贾宪仁给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事荀命倒也还真是没猜错。 不过荀命应该是怎么也猜不到,前后两个女子不是同一人…… 有些没好气的斜了大大咧咧搂着自己脖子的姜司南一眼,荀命又是不着痕迹则瞟了一眼两人身后不远处的白小玖,然后非常隐晦地给了姜司南一个眼神。 摆平了? 姜司南眉头一挑,当时就是心领神会,下巴一下子就是翘得老高。 那是! 荀命又是一个眼神。 那这还不赶紧介绍下? 虽然先前荀命已经是知道了白小玖的名字,但隐隐有了些猜测的他还是憋着笑,假装一脸正经地看着姜司南,一副看他表演的样子。 姜司南当时一双眼睛就是一亮,一只手悄悄贴着肚子悄悄给荀命竖了个大拇指。 可以,不愧是我姜大爷的好兄弟,上道! 然后姜司南就是“啪”的一下突然站起,伸直一只手掌从额角往后缕了一下发型,正了正衣襟,装模作样地“咳咳”了两声。 然后就是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荀命的肩膀上,差点没给他直接扇到贾宪仁的身上去。 白小玖看着这一幕,起初还是一头的雾水,想着男人间都是这样的? 不过接着她就是有些不淡定了。 那个没个正形的登徒子,在拍完一巴掌后,先是没忍住“呵呵”贼笑了两声,然后才是贱兮兮地高声说道: “来来来,大头……呃荀老弟啊,我来给你介绍介绍!这是你嫂子,叫……叫……” 姜司南的话起初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像是生怕全天下都听不到一般,不过在说道“叫”之后,声音就像是喝醉了的毛驴一般,“嘶溜”一声跌下了穗山的悬崖。 然后荀命就是看着一脸尴尬,正直勾勾看着白小玖一个劲地眨着眼睛的姜司南给那女子一拳砸进了边上的湖水中。 荀命伸手在前,用垂下的衣袖挡住了那高高溅起的水花,过了一小会,才是从衣袖边上探出了脑袋,看向了那个直挺挺浮在水上正悄咪咪踢水往岸边漂来的青衫贱客。 荀命不着痕迹地吐出了口气,然后在心里不住地嘀咕了两句。 我说啥来着? 女人有啥子好嘛,这还没结成道侣呢,都已经是这样了,那要是真成了礼,不得直接给打出脑浆啊? 当然,这事儿基本上全是水里那个的错。 他姜司南贩剑挨打,管我一个拱火吃瓜的啥事嘛…… 不过,以后我要是真找个姑娘,那也得找个脾气好点的。 恩,最好还会做饭…… 荀命猛地摇了摇脑袋,散去了那些不合时宜的杂思,对着白小玖礼貌一笑后便是没有和她没有再多的言语,开始检查贾宪仁的状况。 虽然那只小泥鳅和秘境中的老人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坏心,但自己这么检查一下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悄悄瞟了眼白小玖好像给了自己一记老拳后就像是消了气一般,没有继续“赶尽杀绝”的意思,姜司南只是稍微漂了一小段距离,而后便是闪身轻飘飘落到了芦苇丛中。 “他应该没什么大碍,应该是在秘境里得了机缘,然后现在陷入了沉睡。” 听了荀命的话,从小到大灵果丹药没少吃的姜司南自然是心领神会。 一下子补过头了呗。 “接下来还是由你来送他去湘竹国?”荀命像是有些多此一举地问道。 白小玖打归打,可是她留下没有离开,这本身就已经是说明了很多事情了。 这要是再让姜司南背个贾宪仁,荀命自己都感觉不像个事儿。 反正都是要多送个身份不明的小泥鳅,那再多个贾宪仁,多也就是多了。 大不了多坐点仙家渡船,少走些人间道路就是了。 姜司南也不是真傻,自然是听出了荀命的话里弦外音,当时就是感动的不行,不过最后还是拒绝了荀命的好心,说了句“没事儿,从南边那鬼地方回来后,记得来缥缈宗玩,我带你去瞧瞧……啊哈,哈哈哈,走了哈。”背起睡得好似死猪的贾宪仁,头也不回地就是闪身走远。 原本一句“瞧瞧仙子出浴的大好风光”正是要脱口而出,姜司南突然想起了自己身后还是站着个白小玖,猛地一咬舌尖就是硬生生止住了话头,生硬地“哈哈”了两声后急匆匆扭头就走。 面具下一脸无语的白小玖看了看快速跑远的姜司南,又是看了看嘴角微抽的荀命,轻轻一个抱拳,而后便是闪身去往了姜司南消失的方向。 其实关于在醒来后,姜司南是怎么如此迅速地“摆平”白小玖的这件事,荀命说不好奇那绝对是骗人的,只不过先前当着白小玖的面,没好意思问。 但事实却是简单无比。 姜司南从土里拔出了脑袋。 白小玖说了句“跟我回家”。 姜司南看了眼她的大长腿,然后点了点头,回了句: “可以,不过我得先去去小地方”。 最后白小玖盖棺定论: “行”。 看着白小玖远去的身影,荀命“噢~”了一声,感觉姜司南那大头蒜也真是有些本事,应该是要成事了。 就是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仙子,这个年纪就是金丹境的修士,应该不会是出身小门小派。 三人离开后,一大片的芦苇丛中便是一下子变得有些空荡。 湖面上,几缕微风裹挟着湖中的水汽,轻轻掠过岸边,如无数无形的手掌,轻拂过芦苇,带起苇秆不住摇曳,似酒醉的青衫游侠儿,无个定形。 鼻尖微微翕动,嗅了嗅清风,荀命迎着风轻轻吹了口气。 好嘛,又是只有一个人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毕竟咱一直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不是? 微微潮湿的湖风中,一袭白衣转身离去,如雪衣袖背风飘摇,若羽翼收敛。 抬头看了眼南方,心中大致估摸了下路途,荀命又是突然间有些惆怅。 前路漫漫呐。 …… 远离了湖畔的两道人影并肩而行。 背着个人青衫男子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子,突然开口问道:“媳妇儿,你叫啥名儿啊?” 他身侧的那个黑衣女子,面具下的一双银眸顿时眯起,不过好像是因为他身上还背着个凡人的缘故,没有直接就是一拳招呼而去,反而像是为了一了百了似的如实答道: “白小玖。” “白……酒?我老丈人是挺喜欢喝酒?” 白小玖的脚步蓦然停下。 姜司南的脚步也是跟着停下。 面具之下,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幽幽传出: “你把他放下吧。” 第八十五章 心境 走出去一段不短的路程,荀命才是突然停下了脚步。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冷不丁向着头顶上一抓,结果给一只小小的鱼鳍一把拍开。 “干嘛?” 一个奶声奶气的女性嗓音自荀命的头顶传来,似乎对于荀命的突然打扰有些不满。 荀命有些无奈地挤了挤嘴角,说道: “你就这么趴我头上?” 虽然跟老人说好了要护送你去番阳湖,可你这么趴我头上也不是个事儿啊! 再者,荀命对于小泥鳅先前那句“我爹”,也着实是有些好奇。 之前在光阴长河中,老人展现的“一生”当中,有着不少的缺漏,现在看来,这只小泥鳅就应该是某段缺漏之中的主角。 被一只泥鳅叫爹? 玩挺花啊。 要不是还算的是上对老人“知根知底”,荀命都可能要怀疑那老头儿是不是只成精了的大泥鳅了。 稳稳趴在荀命头顶上的小泥鳅闻言翻了个白眼,而后像是被气笑道: “哟呵?你泥鳅大仙在趴你头上,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好吧!” 恩? 荀命的眉头一挑,开始觉得有些奇怪。 自己最近遇上的“人”,怎么嘴巴一个比一个欠啊。 姜司南,那张破嘴,然后就是这只小泥鳅。 不过荀命撇了撇嘴,并没有和小泥鳅继续掰扯的念头。 他和小泥鳅,说实话就是连萍水相逢也是算不大上。 两“人”之间除了源自与老人的利益交易,此外便是毫无瓜葛。 虽然小泥鳅给荀命的感觉并不差,至少不会让他讨厌,但荀命说到底还是个清冷的性子。 他的心境,说实话其实很奇怪。 就好似他时常施展的那幅阴阳图,他的心底,一片心湖凝结若一面心镜,自中割裂,裂纹触目惊心。 一半心镜澄净若白玉,上站着一个笑眯眯的白衣书生,手持玉扇,腰悬长剑,儒雅风流。 另外一半漆黑如墨,镜面溶溶好似半干砚台,一个神情冷漠的赤身人影漂浮其中,只有小片的身体裸露在外,一根伸出墨水的手指慢悠悠地打着转,似乎其上牵动着什么无形之物。 两块被裂纹分隔的镜面上,一座小板桥静静伫立。 先前荀命之所以在结丹的瓶颈上卡了这么久,其实是有原因的。 而他的师父出手打碎他的金丹雏形,也何尝不是有着给他时间让他修补心境的用意。 自己心境的凄惨境地,自然是自己最知道。 明明是一人,却好似分割成了两人。 平日中看似和和气气、好像还挺愿意讲道理的荀命,其实都只是“阳镜”上的那个笑颜书生。 其实荀命一直都是在竭力压制着在“阴镜”里游着的那个自己。 而宗门里除了自己的师父和少数的几个走得比较近的师叔祖,其他人丝毫不知。 除此之外,就只有那个红红火火喜欢扎马尾辫的小丫头了。 那个像是在墨水里游泳的自己,其实在荀命小时候出来过几次。 就比如有个心里醋坛子打翻了的小道士,当面骂了荀命一句“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然后就给突然面如死水的小荀命按在墙上,差点活活掐死。 当时在场的就只有一个火红火红的小丫头,她没有哭,也没有叫,只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个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荀哥哥,眼睛里像是藏满了话。 越是长大,荀命就是越发感觉到“墨水”里的那个自己,越发难以压制。 那个阴镜中的他,逐渐从只是露出了一张脸,一点点浮出。 到了现在,他已经是露出了小半边的上身。 漆黑墨水中,一个雪白的人影半身裸露,线条分明,面无表情。 既然是难以完全镇压,堵不如疏,于是荀命便是走了一条比较取巧的路子。 在与人相处时,全力压制“阴镜”中的自己,让“阳镜”上的书生出来“会客”。 而行走山野,或是枯坐修行时,则是时不时放那个“他”出来透透气。 在这样的“相处方式”下,荀命的压力确实是骤减,至少至此也是没出过什么大纰漏。 而至于在修行的时候,那个“他”会不会直接让他走火入魔。 荀命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个“他”在修行上,确实是强出了“阳镜”书生不止一筹。 如果他们分属两人,同时开始修行,那荀命几乎可以肯定,要不了多久,“阴镜”里的那个自己,就是能把“阳镜”上的自己按在地上揍。 不过好似不止是他如此,好像天下的人们在生活中,也都是有着不同的面容,独处时是一张面皮,待人时又是一张面皮,在“待”不同的人时,又是不一样的面皮。 其实没太多的区别,只是他的情况比较严重罢了。 而在和“小胖子”一同走过了一段光阴长河,就如同是在别人身上又活过了一世之后,荀命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境中,阴镜的那一边蓦然强盛了不少。 “墨水”中的那个荀命此时已经是露出了腰肢。 荀命莫名有了种错觉。 好似仙人的脱俗断情丝,最终就是自己那阴镜的模样? 或者说自己的阴镜,其实才更加像是一个修仙人? 那个青色儒衫的老人自然是不知道荀命的心境情况,所以也就有了这么出像是好心办坏事的乌龙手。 这点荀命也自然是知道,所以此时他只是有些无奈,而没有对于老人的怨怼。 而除了心境的异变,一股说不清的沉沉暮气也是纠缠在了荀命眉宇间,只是对此他自身只是有一股极浅的感知。 才是活了二十个年头都没到的年轻人,突然多“活了”几百年,虽然只是在光阴长河中踮脚拂过,但终究还是受了不小的影响。 心境的异变和那股暮气的隐约勾连,在姜司南他们还在的时候,都是给荀命刻意掩下。 当时看似平静与轻松,其实荀命并不好受。 不过又能咋样呢? 荀命突然轻笑了一声,断去了那条绵延的思绪,说了句“那你就呆那吧”,而后便是迈步前行。 反正这荒郊野岭的,又没人看得见,又没人认识我。 随她好了。 而至于她为什么管老人叫爹,她到底是灵兽还是妖兽,她到底是什么境界……这些问题,荀命则是突然间有些懒得去询问。 她是过客,他也是过客。 ————————————— 非常理解大家工作日会比较忙,但是还是希望大家能点点追读,追读对于推荐位的晋级非常重要,鞠躬 立个g,晋级了单独加更一章? 然后感谢爱在人间借朝暮老板的打赏~(早上那章是之前定时发布的,整忘记了,擦汗) 第八十六章 棺材板 感觉到身下一下子便是突然沉寂的白衣人影,小泥鳅微微一愣,像是一下子没有转过脑筋来。 刚刚还像是挺会嘀咕一个人,咋个一下子就成了个闷葫芦? 这么想着,闲不住的小泥鳅就是伸出一只小鱼鳍,拍了拍荀命的天灵盖。 虽然是隔着头发,但荀命还是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头顶上传来的“砰砰砰”的声响。 “咋个哑巴啦?会说话你就多说点啊?”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本来就是因为心湖不稳而不大好受的荀命翻了个白眼,经验老道地没去接话头。 因为天知道你不耐烦的一个回应,会招来多少的烦心话。 荀命是真的不大喜欢吵闹。 见身下那个白白的闷葫芦不说话,小泥鳅一下子就是变得有些气鼓鼓的。 好家伙,跟我摆谱是吧?! 等到了翻云湖,看姑奶奶不给你套麻袋敲你一脑门的闷棍! 其实以小泥鳅的修为,只身一人跨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在山上山下,行走世间,终归不是修为高就一切顶用,待人接物,为人处世,皆是一门门的大学问。 而先是在秘境中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而后又是藏身翻云湖水泽,不曾离开半步的小泥鳅,在这些方面可真真算得上是一张白纸。 老人是真怕她还没走出去多远就成了有心之人的机缘。 要是老人还在世,那这些就都不用小泥鳅去多想,该怎么玩怎么玩,谁他娘的敢多放一个屁? 老子一拳下去,棺材钱都帮他省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该走的终究留不住。 就在气鼓鼓的小泥鳅想着要不要给身下那个不开眼的小子“开开窍”的时候,天边一抹古铜色的流光乍然闪现,直奔两人而来。 心弦瞬间被牵动,还未回首,荀命便是猛然点地,身形向着侧面直直闪去,绷直的脚尖在地面之上飞掠而过,身形若白鸿穿行草叶间。 回首凝神,看向那天边骤至的“不速之客”,荀命的面容蓦然一僵,嘴角有些不住地抽动。 临湖的那面天幕中,一个青绿色的光点兀然出现,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放大,只是荀命这么一侧身的功夫,便已经是大如青瓦,其上细密古朴的雕纹已是清晰可见。 来不及多想,迅速沉下了心神的荀命眼见着躲闪不及,便是手腕拧转,霎然便是从袖中拈出了一张通体金黄的符纸,指尖灵力闪动,顺势就是要激活符胆。 在他头顶上正是动着歪主意的小泥鳅,比荀命还是要先一步感知到那如大荒星陨一般直坠而来的青铜碑。 不过她却是无动于衷,好似一点都不担心那破空而来的巨大青铜碑会把自己砸成一张薄纸。 她歪了歪那颗黑不溜秋的小脑袋,有些疑惑地想道: 这玩意,咋个瞧着这么像老头子的那块棺材板啊…… 长远岁月前,一个一袭青衫、头上也是顶着个龇牙咧嘴的小泥鳅的年轻人影,满脸贼笑地从一处古战场中挖出了一块青铜碑,大手一挥,对着小泥鳅就是放下豪言壮语: “这玩意瞧着就他娘的抗揍,以后老子要是死了,就拿着玩意当棺材板了!” 当时的那只小泥鳅翻了个白眼,腹诽道: “人都死了,你还怎么拿这玩意当棺材板?老光棍一条,到时候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藏青色的光芒一闪,荀命还来不及反应,空中那块巨大的青铜长碑骤然加速,只是一个瞬间便是来到了两人的身前。 半片天穹,转瞬及至。 荀命骤然放大的瞳孔中,那占据了他所有视野的青铜长碑距离他的鼻尖仿佛只有寸毫之隔,好似下一瞬便是会如那穗山压顶,将他碾成飞灰。 而在这好似生死一线之间,荀命却是只能睁眼看着,身体丝毫来不及动弹。 这一瞬间,时空仿佛就这么凝滞,如那陈年玉液,微微粘稠。 荀命瞪大的漆黑双眸中,那青铜长碑上的古朴雕纹,纤毫毕现。 不过那好似陨星坠落的青铜碑,在触碰到荀命之前,却是先触碰到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小额头。 原本那只满眼不屑的小泥鳅,正是要有所动作,却是被那骤然加速,好似是闪烁到了身前的“棺材板”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它一闪而至,然后轻轻磕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好似有人对着那里轻轻弹了个脑瓜崩。 那块在升天后变得巨大无比的青铜长碑,像是一滩覆水般被吸拢进了小泥鳅的眉心之中,只是转瞬,便是再不见了踪影。 一个赤金色的菱形印记蓦然出现在了小泥鳅的眉心,小泥鳅先是一愣,而后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便是蓦然一黯,不知觉间低垂下了一颗小脑袋。 就像是一个突然间变得闷闷不乐的小孩子。 荀命同样是微微一愣,隐约间有了猜测,只不过因为看到不到头上小泥鳅的变化,所以仍是心有不解,不能确定。 小泥鳅的潜藏之法,不知是它的本命神通,还是后天习得的道法,着实是不俗。 纵然她此时就趴在荀命的头顶上,但在荀命的灵识中,那里却好似是空无一物。 而从先前姜司南和白小玖的样子看来,小泥鳅的身形同样是在伪装之下。 这就很厉害了。 算得上是山下“小地方”的翻云湖,除了湖中的蛟龙传说,此外就没有太多变数。 那么刚刚那着实是吓了荀命一跳的青铜长碑,就应该是老人的手笔了。 老爷子给自家闺女送东西? 再正常不过了。 反正再多想也想不出个花来,那么也就不想了。 在者那只挺不会说话的小泥鳅也正好安静下来了不是? 挺好。 一口浊气吐出,一口新气重新入体,荀命震了震脚尖上带上的湿润泥土,收敛了心神,身影飞掠,向着南方进发。 前路,再是穿过一座城池,便是最近的一处仙家渡口。 上了渡船,那么便是顺风而行。 第八十七章 气度不凡 此后一路,不知是因为对于山野风光无甚兴趣,还是因为刚刚成了没爹的“人”,小泥鳅一反初见时的跳脱蛮横,只是静静地趴在荀命的脑袋上,近乎一声不吭。 甚至就是对于荀命做出的灵食都是无动于衷。 妖兽血肉,佐之以灵果香料,便是最为初级的灵食。 一路之上,荀命也还算的上是小有收获,不算太远的路途中,那本雪白的小册子上也是多出了几个新鲜的“正”字。 这让荀命的心情颇好。 不过却也并不足以让荀命主动去与小泥鳅攀谈。 虽然一路上有心在慢慢修缮自己心湖中的开裂势头更盛的裂纹,但荀命也只是堪堪止住了它继续开裂的势头,至于其他,则是暂时无能为力。 所以荀命的性子,又是悄然冷下了不少,不过这主要还只是体现在他独处之时。 在书生“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之前的那个荀命,变化并不大。 至少感觉起来是如此。 一路算得上风驰电掣的两人,或者说是一人一泥鳅,没有多久便是走出了山野,逐渐步入了人烟。 从山路走上了官道,没多久,一座城池便是远远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长崧腹地,仁泛城。 长崧国国土南临绝罅群山,依凭山崖天险,形成了一块丰饶肥沃,外敌难以侵扰的山河腹地,而仁泛城便是这块腹地中最为靠东的城池。 而荀命之所以才是离开长崧国东疆的大疆城,南下才是没多久便是能到达南疆,则是与长崧国独特的国土形状有关。 崧,高山也,说的是长崧国南疆的绝罅天险。 长,说的则是长崧国自西北向东南,狭长似倒锥的国土形状。 放缓脚步至常人步速,不知何时又是换上了一副有着凌厉剑眉的脸皮,荀命顶着那只黑不溜秋的小泥鳅漫步进城。 似乎是因为临近国都的缘故,城门口的城卫竟然皆是人高马大的壮实汉子,与荀命先前看到的那些酒缸子相比,着实称得上是天壤之别。 简单地说,就是这里的城卫,瞧着一个人就能随便干趴下一队的酒缸子。 走过城门的荀命微微颔首,心中对于城内的治安一时放心无比。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是隐隐有些患得患失的微妙感。 那这城里不就没啥女妖魅了吗…… 唉。 山之灵气在于水,城之灵气在于人。 这也就是行山先看水,过城先看人的道理之所在。 一袭白衣儒衫,手持一柄山下折扇轻轻拍着手,荀命脚下的步子闲散,向着城中心慢悠悠地走去,一双眼眸同时在悄然打量着街道上的浮生百态。 贩夫走卒,商贾胥吏,形色少有匆匆。 夕阳缓缓落下,橘黄色的斜晖中,行人三两结伴归家,在青石板路上斜斜拉扯出一道道不断跳跃的修长影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街头的灯火已经是能够照亮晚间的街市,但这老祖宗传下来的习惯,却还是被人们所沿袭着。 当然也不是说就不去逛那夜市,喝那小酒了。 回家吃个饭再出来,那挺起肚子来也有底气不是? 夕阳西下人归家。 好似是一片宁静祥和的傍晚图景。 只是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街上的行人们穿的着实是有些“太厚”了。 目之所及,路人们所着皆是由秋入冬的衣着。 这让还是一身轻薄白衣的荀命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的不合群。 而至于他手中的那柄折扇,则是一时间显得更为多余。 这才多久?就快入冬了? 荀命起先先是微微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后才是猛然想起了症结所在。 那老头的秘境,有那“山中一日,山外千年”的意思? 洞天秘境,本便稀少,可遇而不可求,纵使是荀命,先前也是第一次进入秘境。 不过从小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就是去那座小板桥都是会带上一两本书的荀命,到了斜月宗后,看过的仙家典籍是真不少了。 所以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不是? 其实倒也不是说身为仙宗少宗主的荀命完全没办法接触到那些洞天秘境,秘境就是再稀少,放在一洲宽阔山河的基数之上,那也是个极为可观的数字。 只是寻常的秘境危机暗藏,步步凶险,没有个金丹后期那就是进去也大概是送死。 青衫老人的那个秘境,终究是个特例。 再感受到了路人们异样的眼光后,荀命微微挑了挑眉,不着痕迹地收起了手上的那柄折扇,脚步横移就是向着街边一处巷子中走去,准备寻个无人之处换身衣着。 倒也不是荀命真的怕冷,洞天境的体魄就这么放在那里,人间的寒暑,对于他来说几乎无碍。 只是这脱离群众,总归是容易出问题的。 一处略显阴暗的巷子中,一袭白衣的荀命才是走了没几步,就是感觉到了一只手掌搭在了他的肩头。 是个男的。 荀命眉头一挑。 这厮是真不怕死? 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一个脸色惨白、两颊深陷、满脸谄媚笑容的矮瘦竹竿映入了荀命的眼帘。 然后荀命就感到更恶心了。 好在荀命的灵识早就发现了此人,虽然为了防止暴露,不能直接打开那只就要落到自己肩上的惨白鸡爪,但不着痕迹地在自己的衣衫之外附上一层极薄的灵力隔层还是可以做到的。 荀命有洁癖。 特别是对同性。 荀命挑着的眉头就没有落下过,冷冷地刺了句: “有何贵干?” 没有就让你吃点好的。 在感觉到荀命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善与冰冷后,那根尖嘴猴腮的矮瘦竹竿,非但不害怕,反而脸上几乎不假掩饰地爆发出了一股惊喜的神情。 捡着宝了! 然后那个抽回了手,开始在腹前不断搓动,脸上贼笑不止的矮竹竿就是“嘿嘿”了一声: “这位公子,奴家观您面相不凡,奴家有个门路,可给公子一世富贵,公子可愿一试?” 荀命的脸色猛然垮下,黑如锅底,突然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一拳打死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得了。 老子这是…… 遇上拉皮条的了?! ————————————— 啊,追读,突然跌 啊啊,我的心,在滴血 啊啊啊,求求求求,追读啊啊啊 第八十八章 晦气【六一快乐】 才刚刚说你们仁泛城治安好,这么不经夸的吗?! 荀命的那对剑眉微跳,一张黑如锅底的面容阴沉如水。 不过他还是手腕一拧,悄然灌注灵力,点燃了一张藏在袖中的符篆。 一簇极为细微的火光自荀命的袖中燃起,但却是被他用灵力隔绝,没有烧到衣袖,也没有让那猥琐的矮竹竿发觉。 一缕极为细微的黑线缓缓升腾自火焰中升腾而起,被荀命拘住,重新碾碎。 恩?有问题? 只是习惯性地一试,却是意料之外地有了收获。 拉我皮条,那意味着对面那个是女的? 顿时,荀命心中的烦躁霎然消去了大半,突然间有了与那矮竹竿相似的想法。 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 不过心里惊喜归惊喜,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要是就这么乐呵呵的跟人家走了,以后传出去像话吗? 不像话。 于是荀命就是板着张脸,扭头就是要走。 一看荀命这硬气的架势,那跟矮竹竿就是更加兴奋了! 乖乖,今儿个是真的捡找宝了啊! 大人一定会喜欢死他的! 不过这很就差把猥琐俩字写到脑门上的矮竹竿,心里却是一点都不着急。 呵呵,大冷天都只能是穿个薄衣裳的穷书生,跟谁他娘的装大头蒜呢? 书生,老子拿下的多了! 要是走出去三步不回头,老子以后就倒着走路! 然后他就是看到那个书生慢吞吞地走出去了三步,然后顿了一下,再是走出去了一步,又是顿了下,好似是听他没反应,于是就又是恢复了最初的步速,直接就是要走远了。 那根一下子没缓过神来的矮竹竿先是一愣,然后一下子就是站不住了。 到手的大鹅还能给你飞了?! 于是他也就是不在管什么脸皮不脸皮了,都他娘的干这行了,谁还真的把那玩意当回儿事了? 直接一个飞扑,他就是在地上滑出了长长的一道痕迹,一把死死地抱住了荀命的大腿,对着荀命就是吼吼: “荣华富贵,荣华富贵啊公子!” 荀命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荣华富贵,荣华富贵,你他娘的倒是接着往下说啊?! 你不说老子怎么接话啊?! 还有,松手! 荀命也真的是感觉大白天的见鬼了,就这种水平的小龟公,怎么就没给人活活打死? 那些黑窝子里就没啥就业培训的吗?教出来这么个玩意? 最后满脸铁青的荀命终于是遭不住那厮一个劲地用脸蹭他的腿,自己帮他找了个话头: “能中举人不?” 哦!我咋个把这茬忘记了,这帮穷酸书生,就他娘的知道那什么狗屁功名! 大意了,大意了。 要是荀命能听到这小子的心声言语,可能直接就是没忍住一脚踩爆那厮的狗头了。 这都什么玩意! 晦气! “有的有的!别说那啥子个举人,秀才都是中得!” 荀命听着差点眼前一黑。 好半天才是缓回了口气,他一巴掌拍在了那个脑壳里装的是不是浆糊的矮竹竿脑门上,没好气地骂道: “他娘的,松手!” 那个呆呆的好似才缓过了神的猥琐小龟公,这才是“啊”了一声,匆匆忙忙爬起了身,然后在原地愣了愣,给身后那个白衣穷书生又是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骂了句“带路!”,才是“哦哦哦”了几声,然后兴冲冲地带起路来。 顺着小巷七扭八拐,走出去了好远,他才是脑袋一歪,隐隐有些奇怪。 乖乖,这书生是真穷疯了啊,这么积极的吗? 他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眼,对上了张像是家里出了事似的阴沉面容,才是急匆匆的扭回了脑袋,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嘿嘿,咱家大人就是好这口! 一笔的赏钱是怎么都少不了喽! 这么想着,那小皮条就是有些止不住笑,那张原本就是尖嘴猴腮、巧夺天工的脸上,被那笑容再这么一扭。 真可谓是不说也罢! 这长得也忒磕碜了。 至少跟他后面的荀命是真的没眼看。 甚至荀命都是有些庆幸这玩意是走在自己前头。 不过他走路老是喜欢扭头,这就不大善了。 然后荀命就是看到那个小龟公,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盒白铅粉,开始往脸上扑腾。 纵然是心神沉稳的荀命,看着这一幕“鬼上妆”,也着实是给吓了一跳。 本来就长得磕碜了,你咋个还作妖啊?! 虽然那矮竹竿是背对着荀命,荀命看不到他现在的模样,但心里却已经是能猜出个大概了。 本来就是一副快要是歪嘴雷公脸的瘦猴模样,脸色原本就是空虚惨白,这会再这么铺上一层厚厚的铅白。 那他娘的跟那泥墙糊石灰有啥子大区别? 见多了鬼长人样,荀命还真是头回见人长鬼样的。 用姜司南的话来说,那就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那个变成了小鬼公的小龟公,像是心有所感,正是要转头,就是给身后的穷书生按住了脑袋,听见了声“你好好看路”,也没多想,就真的好好看去了。 你别说,这城里的巷子还真是挺晕人,上次大半夜我就给走迷糊,莫名其妙就给人一顿狠捶。 打人也就算了,还一边嗷嗷吓叫唤什么“鬼啊鬼啊”的,给老子吓了一跳! 此后两人在巷子里兜兜转转,也倒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抹完了铅白,然后又是开始抹丹红,贴花黄的矮竹竿,好似是忙乎着脸上的功夫,没有再转头去看那个书生。 于是荀命也便是得空片刻,不用在强压心神。 起初是傍晚的十分,但当荀命跟着那个腿脚出奇不错的矮竹竿,最终绕出了巷子后,天上却已经一片深青,隐约可见星月。 让荀命没有想到的是,那巷子的一处尽头,竟是直连城外。 不过既然与妖邪挂上了钩,这也便算不上什么太多离奇的事儿。 出口远处一片齐人高的杂草丛后,两辆马车静静停靠,其上两个神色如常但是脸色惨白若死尸的车夫正一人举着一壶酒,一口没一口地小口呷着,好似借此来消磨时光。 看到荀命,他们的眼睛同时一亮,不过当他们继续低头瞥见那个长了张鬼脸的矮竹竿后,又是齐刷刷地斜开了目光,向着边上啐了口唾沫。 晦气! ————————————— 大朋友小朋友们都快乐! 生活都这么苦了,逮着个节日怎么能不好好快乐下 还有,高考好像就一个星期了?各位考生加油! 恩,顺便求求追读,怎么开始两更之后追读反而还掉了呢..... 第八十九章 旁近梧桐 明明是一桩不小的功劳,但那两个车夫非但没有争抢,反而是一副相互推脱的样子。 跟着那矮竹竿走了一路的荀命自然是猜出了那两个眼睛都要瞟到天上去的车夫心思。 也不是功劳不诱人,属实是那矮竹竿,原本就是一副磕碜模样,现在又是在脸上糊了好几层的铅白朱红,真儿个是大晚上都能吓死鬼! 最后那两个车夫悄悄划了次拳,决出了个倒霉蛋,来给那吓人玩意驾车。 荀命当然是一副旁观者的样子,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是乖乖跟着那跟矮竹竿上了马车,而后静静等待。 唯一的变数,就是上了马车,两人便是变成了面对面坐下。 于是荀命一个堂堂洞天境的大修士,头一次有些晕车。 似乎因为走的不是大路的缘故,马车行进的过程中颠簸不止。 起初颠簸还算的上是轻微,路面整体也还算的上是平坦,不过在一次剧烈的起落后,马车便是倾斜而上,似乎是开始了爬坡。 在进入了上坡之后,路面便是很快变得凹凸不平,再加上马车的内部也着实算得上是简陋,就是连个像样点的坐垫都是看不见踪影,只有硬得硌屁股的木板坐在身下。 山路颠簸不休,荀命作为修士自然是没有什么大碍,但是那个矮竹竿可就是没那么好受了,一手捂着脑袋,好似生怕里头的物件给摇匀了,同时又是时不时抬起屁股,稍微揉上一揉那两瓣给震得发麻的白肉。 周身有着一层极薄的灵力流转的荀命稳稳的坐在车厢中,时不时配合着马车的颠簸作出些摇晃的动作,既是伪装,又是岔开了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去注意对面那张表情扭曲的鬼脸。 荀命看向了自己胸前衣襟,其中有个荔枝大小的如墨珠子,他稍微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把它放进自己的储物戒指中。 因为寻常的方寸物,并不能存放活物。 而那颗漆黑的珠子,则是那只小泥鳅变成的。 先前在那弯弯绕绕的小巷中,一直窝在荀命头顶,一直以来已是许久一言未发的小泥鳅,突然间有了反应。 她拍了拍荀命的脑门,然后一只小鱼鳍便是递下了一张小纸片,其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好似醉酒蚯蚓一般的小字: “我睡会” 而后荀命的灵识中便是出现了小泥鳅的身形,不过紧接着她盘绕着的身体便是化作了一颗漆黑如墨的光滑珠子,自荀命的头上滑落,最终被他握住,放进了衣襟。 好似是在那青铜长碑出现又消失后,小泥鳅便是变得有些奇怪? 当时的荀命才刚刚安顿好了那颗珠子,还没来得及多想,便是无意中对上了矮竹竿转过的脸,心头一紧,差点道心不稳。 他娘的…… 刚是回忆起了那张比鬼还吓人的人脸,荀命便是脸色古怪地摇了摇头,好似要将那不好的记忆甩出脑袋一般。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感知着身下的道路逐渐平缓的荀命微微收敛了些许的心神,在心中自言自语了一句: “可别让我失望啊……” “嗯,多多益善。” 为了杀这女妖邪,付出的代价不可谓是不沉重了。 回头不好好多瞧瞧那些好看的仙子,这眼睛怕是不能要了…… ……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终于是缓缓停下了,最终于一处称得上的华贵的府邸之前停下。 马夫掀开帘子,使劲地拍了拍马车的车厢,惊醒了那个在后半段没撑住最终沉沉睡去的矮竹竿。 那个一张白脸比鬼还像鬼的矮竹竿被惊醒后原地一个激灵,差点就是直直站起一脑袋撞到马车顶棚,有点心悸地缓了口气,他才是捂着心口看向了那个不知咋个眼睛一直往地板上看的穷书生。 不就是少吃顿晚饭吗?咋个还生上闷气了? 当了咱们家大人的面首,那以后少得了你吃香喝辣? 格局,格局小了。 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了不起上了? 老子也不是跟你一样饿着肚子? 心里有些小疙瘩的矮竹竿瞧着那穷书生没在看自己,于是便是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无声的打出了个鼻息,鄙视不已。 不过只是转瞬,他便是换上了一副谄媚至极的嘴脸,贼笑着重重捣了荀命肩头一下,娇声道: “咋个还不乐意了?咱这就带你去见贵人!” 气的荀命是差点没一飞剑把他的脑袋削下来。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恶心人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强忍着心里的不适,荀命稳住了心神,跟在那矮竹竿的身后下了马车。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希望一个人能长出两个后脑勺。 还没等荀命的第二只脚落地,那像是赶着投胎似的马车夫便是直接挥鞭,赶着那匹高头马吭哧吭哧就是跑远了。 荀命的嘴角微微抽动。 看来,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呀…… 他压制住了自己,没有习惯性地去看那根矮竹竿的表情,而后便是打量起了四周。 荒僻的山野间寂静无声,甚至就是连虫鸟的鸣叫,都是难以听闻分毫。 一座古朴华美的府邸就好似镶嵌在这荒芜人烟的山林之中,明明是诡异无比,却是让人在心底莫名有种“就应是如此”的错觉。 荀命的眼眸微微眯起,身体在逐渐苏醒的战斗欲望中微微有些兴奋。 这样的手笔,应该不会是什么洞天境的“小妖”了。 他瞥了眼府邸前那两只巨大的鎏金狮子,看似随意地问道: “贵人家中是只有她一个主事人吗?” 嘿,还没进门就知道开始打听了? 这穷书生不仅脾气对味,而且这心思也是个当面首的料啊! 真个儿是祖师爷赏饭吃了! “好像明天大人正好是要在府中会见几个贵客。” 矮竹竿虽然心里半调侃半发酸,但嘴里却是没有跑马车,实话实说。 荀命听着便是心中微微一喜,有种付出终是有回报的满足感。 那矮竹竿说完,便是向着那扇有着布着铜钉的兽首大门走去。 而荀命则是心中隐隐有着奇怪的感觉,略微感到心神有些不宁。 此前他还只当这是心境恶化的后遗症,但最近在心境平稳一些后,那股不宁感却是越发清晰,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轮新月高悬在那漆黑如墨的夜幕之上,阴云的晚间,不见星辰。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荀命又是四处张望了一圈。 却是有些意外地发现那环绕着府邸的树木,是那梧桐。 只是初秋的时节,纵然此处的山势也并算不得低矮,可距离那梧桐叶黄还是差上不少的寒意。 府邸旁,仍是一片深青色的郁郁葱葱。 第九十章 嫁衣 感觉到了那根矮竹竿在向着自己招手,荀命也便是掐断了那根思绪,低垂着视线走向了那气派的兽首大门。 正事要紧。 跟在矮竹竿身后跨入了那朱漆的门槛,荀命昂首挺胸,一身的精气神好似那夜间的灯火,蓦然亮起,一身的阳气似那火光,微微洋溢。 打开大门的是两个矮小的白脸小鬼,此时正因为荀命身上逸散出的阳气而微微身形畏缩,退到了打开的大门之后,又惊又疑。 这两个“小鬼”,是名副其实的鬼。 荀命只是不着痕迹地一瞥,便是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一身微薄的浩然气若隐若现。 突然感觉到身后好似有一股暖意缓缓袭来,那根矮竹竿有些疑惑地回过了脑袋,在看到荀命那雄赳的气势后,他不由得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好家伙,还知道装派势,先前那会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啊,可以,是个吃软饭的内行! 于是心里对于自己那袋赏钱越发笃定的矮竹竿喜气洋洋地转回了脑袋,满脸的笑意难掩。 那盒早就心仪了许久的胭脂,这下是有着落了! 不过那家店面的小娘皮真个是不识好歹,大抵瞧着我像个没甚钱的样子,次次就知道赶人,不会做生意! 入府,是一条长长的游廊,直通一间主屋。 游廊自府门起始,其上的檐顶与府门上的飞檐直接相缀,好似连为一体。 雕栏古雅的檐廊两侧,是两处不假垣墙的院落,其中草木繁茂,每处院落中的花草布景各不相同,别是一番悦目好景。 顺着檐廊方向,左手边是春樱夹梨,满地风信;右手边是池中玉荷,池边茉莉。 仰头远眺,又是两条游廊相隔,又是两处无墙的园圃院落。 左侧是一片火红,上有红枫若蝶,下是彼岸花开。 右侧是银装素裹,落雪纷然,梅姿病然,凌寒独开。 整座府邸,一座主屋独坐正中,四条雕饰檐廊四向而出,将府中分为了四处园圃。 春夏秋冬,四季四景,尽收府中。 当看到那府中的四景之后,荀命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正是要深思,却是感觉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只是一瞬便是打消了他继续细想的念头。 除了门口开门关门的两个小鬼,进入府中后,荀命便是再没有看见其他的鬼物。 奴仆,婢女,家丁,一个都是没有看见。 难道,偌大的府邸里,鬼一共就三个半? 门口两个,主屋里一个,自己身前那玩意最少得算半个。 檐廊长长,待荀命将府中布置看了个遍,两人也才是堪堪走过了三分之二。 正是收回了心神,荀命便是感觉到一股阴风瞬间自游廊中升腾而起,似蛟龙通贯而过。 游廊尽头的那扇房门,蓦然打开,一袭妖异似由鲜血浸染的红艳嫁衣直掠而来,裙袖飘摇,只是转瞬便是将“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荀命包裹其中。 那个鬼也似的矮竹竿,眼前只是一晃,便是被那猛然一挥的衣袖扫出了府中,结结实实地一屁股坐在了大门外的石阶上,好半天才是能颤颤悠悠地站起身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向着山下晃晃悠悠地走去,一边掂量着手里的多出来的那袋子银钱,欣喜道: “大人果然是很中意那小子啊,这次落地屁股都没那么疼哩!” 游廊中,那袭飘摇的血红嫁衣落定,一道肌肤惨白的修长人影已是站在了荀命的身后,衣袍中的双手将他紧紧环住,一手环至他的腰间,一手自他身前上至他的脸侧。 如瀑的乌黑发丝在身后披散而下,直直落至游廊的石砖之上。 那红衣白肤的女鬼,身高竟是丝毫不比荀命逊色,甚至还犹有几分见长。 有着鲜红指甲的指肚自荀命的脸侧缓缓拂过,引得荀命险些没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女鬼……是个老手…… 虽然在嫁衣女鬼的怀抱中,一身的气机被死死锁定,若甲鱼受缚,但荀命心中却是没有任何的忧惧,甚至没有太多的波澜。 洞天圆满的修为虽然有些麻烦,但可谁让你是正好是个女鬼呢。 “妖邪”只是修士嘴中常用的统称,若是真正划分,“妖邪”之中,便是可以划分出四类。 妖族,鬼魅,魔族,以及天桥之外的域外天邪。 除开那域外天邪,在剩下的三种里,荀命如今最不怕的就是鬼魅。 因为在他才是恢复不久的第三洞天中,那炼化的本命物,是一方由千年天桃木炼成的惊堂木。 惊堂一响,鬼魅退散。 再者荀命现今的三洞天,都是打磨炼化至大圆满的。 所以对上这么个还未金丹的女鬼,纵然是让对方占尽了先机,荀命也是没有任何的慌乱。 不过很快,荀命脸色的镇定就是有些绷不住了。 那个身形高挑的嫁衣女鬼,轻轻把下巴磕在了他的肩头,一对红唇轻启,一点粉嫩便是直直向着荀命的脸侧探来。 一股香风铺面而来,让荀命下意识地便是屏住了呼吸。 不行,老子是来杀鬼的,再这么下去得清白不保! 于是荀命便是装出了一副气极的神情,一对剑眉直直竖起,一把便是挣脱了那女鬼的双臂,还不等那微微呆愣的女鬼反应过来,便是义正词严地怒斥道: “呔!哪里来的好看女子,光天化日行这等下作之事!小生来此,是为了施展宏图,可不是来此与人行那苟且之事!” 说着,荀命身上的那股阳气便是微微激荡,好似跟随着他的心神一同剧烈起伏。 好似被那书生的言语微微震住,那眉目清秀的高挑女鬼在原地又是愣了片刻,而后直直地看向了那剑眉挤皱,好像正气得微微发抖的穷书生,蓦然一笑,竟是说不出的动人。 当年,他也是这个样子。 看着那嫁衣女鬼脸上浮现出的纯真笑容,荀命微微一愣,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对方的心思。 不过下一瞬,那张苍白的面容上,甜美笑容霎然消失,被一股扭曲的癫狂所取代。 好好好……好想吃掉啊……哈哈哈…… 一袭红袍霎然腾飞而起,直直撞入了来不及反应的荀命怀中,带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游廊尽头的那扇房门中。 阴风自红衣女鬼身后乍然轰鸣,“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第九十一章 红衣 眼前场景变换,一阵头晕目眩之间,待到荀命再是恢复清明之时,他已是被抛到了一张宽度足有丈余的红绸大床上。 整间主屋之中,光线昏暗,不见烛火,只有窗外的几点月色艰难透入。 偌大的房间之中,几乎被鲜红所遍布,原本应是喜庆的婚房内饰,此时却是阴气森森,好似有着来自幽冥的凉意在屋舍中若鬼魂游曳。 房间正中,是一张将近占去房中一半地盘的千工拔步床。 拔步床的雕栏之上,披挂着鲜红若血的大红练匹,垂挂而下,将整张拔步床包围其中。 围廊式的雕栏围拢床周,在鲜红的绸缎练匹包裹下,从外部看那张浮饰华美的拔步床,就好似一副放大了数倍的棺椁。 而荀命则似那棺中人。 一口气机骤然提转,荀命猛然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苍白的骷髅,保持着人形,被一丛从好似干枯血肉的猩红物质粘附在了床顶,那两个空洞的眼窝,好似正是直勾勾地盯着荀命。 阴阳相隔,四目相对。 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只见荀命的嘴角不自觉地一抽,一双眼眸像是因为震惊而微微瞪大。 但却不是因为那具没有丝毫灵力波动、显然是来自于凡人的枯骨。 而是因为那一颗粘连着那些“干枯血肉”,直直嵌进了那具骷髅胸骨之中的血色圆珠。 过了小半晌,他才是有些僵硬的转过了脑袋,看向了那个静静伫立床边、神情邪异狰狞的鬼魅女子,有些蛋疼地在心里吐出了两个字: 金……丹? 好似是为了印证荀命的猜测,荀命刚转过脑袋,那一袭修长的血红嫁衣便是一闪而逝,在原地拉扯出了一道猩红的虚影,转瞬便是飞入了拔步床中,来到了荀命的身前,直直坐在了他的腹上。 一声闷响。 荀命的脸色乍然一变,感觉好似是有一座山头直直砸在了自己的身上,直接破开了那瞬间升腾而起的灵力屏障,狠狠撞在了体魄之上,让他险些呕出一口鲜血。 别说是体魄孱弱的凡人,就是一般的洞天境修士,给这么一坐都最少要掉去半条命。 那嫁衣女鬼才是近身,那一袭的血红衣袍便像是抽丝剥茧一般分化出了无数的线头,向着荀命的身上攀附而去,若一缕缕饕虫,择人而噬。 胸口血气翻涌的荀命神色微微扭曲,一边竭力调动灵力化解那好似无数跗骨蛆虫般开始向着自己身上攀附的红丝,一边在心中不住大骂。 他娘的,阴沟子里翻船了! 谁想的到还有“人”会把金丹放在体外的?! 念头未毕,荀命无奈间正要叩响那第三洞天,召出那方惊堂木。 但却是被那嫁衣女鬼五指呈爪,其中指甲伸长若尖锥,对着他的下腹猛然刺下,给生生打断。 一身气机不再遮掩,灵力若潮涌般奔腾而起,转瞬便是撕碎了那红衣末端的血色线头。 不过那女鬼的尖爪,却是快上了他一步,虽被阻拦,可那最为当先的中指指尖,却是刺入了荀命的肌肤分毫。 要遭。 荀命的脑海中刚是闪过这个念头,浑身便是瞬间滚烫如烧,一身雪白肌肤几乎是转瞬便是覆上了一层潮红,好似深陷蒸笼。 呼吸霎然粗重若牛。 虽然意识迷乱,但是荀命却是感觉到自己的感知越发清晰,好似入了那须弥芥子的空若之境。 完蛋…… 一招得手的嫁衣女鬼蓦然狂笑,腰肢轻颤扭动,当她笑的好似眼角沁泪,才是堪堪停下,跨开的双腿猛然夹紧,直立的上身一下便是扑进了已经是难以动弹的荀命的怀中。 已经是恢复如初的指尖在荀命的胸膛上缓缓打着旋,那神情蓦然温柔似水的嫁衣女鬼侧脸贴着荀命的脖颈,好似那情人昵语一般,在他的耳边轻轻呢喃道: “相公……我好想……” 耳畔的酥麻感如波纹扩散,直冲荀命的天灵。 连仙子小手都是没摸过的荀命,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士不可杀,也不可辱! 在心里已经是骂翻了天的荀命,感受着心里那团像是灵火爆鸣般的迅速放大的不安感,好像是终于明白了之前心中的那股异样是为何事。 造孽啊! 不过心里骂归骂,麻归麻,荀命的灵识却是丝毫没有松懈,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一个能飞剑枭首的时机。 神妙之处皆在术法之中的惊堂木,如今一身灵力被缚若死水的荀命自然是无法使用,但“中秋”与“墨云”两把飞剑,对于灵力却是并没有那么苛求。 好似是突然来了兴致,那俯身的嫁衣女鬼微微一笑,对着荀命的耳根吹了口气,而后妩媚轻笑道: “妾身早便是知道相公是个修士了~” 要是不是怕生出变数,荀命此时一定会翻上一个白眼: 你要是不知道,会像刚刚那样一坐? 换个三百斤的胖子都能给你坐扁喽! 自幼便是养成了苦中作乐这么个习惯的荀命,刚刚才是在心里吐槽了几句,而后便是心头猛然一痛,连带着他粗重的呼吸都是乍然一滞。 一个嘶哑的男子嗓音自他的心底传来: “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换老子来,你要是敢让她上了,我就砍死你自杀……” 荀命的心头猛然大震,一抹猩红的黑芒,霎然自他右眼眼角亮起。 心湖之底,好似有恶蛟抬头。 不过下一瞬,荀命的眼眸便是瞬间恢复如常,短暂的震惊后,一抹浅笑自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一袭红衣,脚踩一柄雪白长剑,自天际飞掠而来,在来到这座山中府邸上空后,轻踩脚下长剑,身形便是高高跃起,炽热的烈焰好似自那虚无之中腾跃而出,转瞬包裹住了那人的身形。 深黑的夜空之中,一只火凤骤然成形,自九天直掠而下,砸入了那座山间府邸之中。 灼热的赤焰瞬间自院落之中爆绽而开,好似那天火落下,就要焚尽世间万物。 山水法阵,四圆花卉,雕纹檐廊,整座府邸中的一切,都在瞬息被赤焰吞没,熊熊燃烧,不灭不休。 一片赤焰火海之中,唯独那间居中的主屋,丝毫不受烈焰侵扰,如受神人敕令。 主屋之中,好似心有所感的嫁衣女鬼猛然挺起上身,回首看后,却是被一只雪白的玉手一把钳住了脖颈,转瞬便是给扯出了那张拔步床,在空中被抡出了一弯月牙,而后才是被轰然砸进地面。 蛛网般的触目裂纹瞬间张开,占据了屋中的整片地面,那个嫁衣女鬼,则是半身被砸进了地中,半天没有动弹。 深坑旁,那个一袭红衣,扎着条过腰马尾的少女,缓缓转过了头,笑容甜美,喊了声“荀哥哥”。 第九十二章 凤烯儿【端午安康】 凤烯儿看着正直挺挺躺尸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荀命,一双天然妩媚的狭长凤目一下弯成了两弯小月牙,嘴角不住微微抿起,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噗嗤”出了声。 也不着急“救”自己的荀哥哥,少女一闪身便是上了床,坐在了荀命的边上,憋着笑就是这么和荀命大眼瞪小眼,一点儿都没有什么年轻男女间的避讳。 反正这儿又没什么人嘛~ 荀命只能是斜着眼睛看着那个一边竭力憋笑,一边“噗嗤噗嗤”个不停的“小丫头”,惊喜之余便是说不出的憋屈。 又因为中了那嫁衣女鬼的毒,有口难开,所以荀命只能是一个劲地挤眉弄眼,示意那小丫头别玩了,稍微给他留点面子。 不过那个从小到大,跟他偷偷对暗号都不用第二个眼神的小丫头,此时却像是丢了那本命神通,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啊,荀哥哥你眨眼睛累不”的单纯神情,只不过她那止不住的“噗嗤”声,却是将她的小心思出卖的彻彻底底。 行呗行呗,你就笑好了…… 过了好半会儿,凤烯儿才像是笑够了,伸出一根手指在荀命的脸颊上轻轻一点,一丛赤焰便是自她的指尖“嘭”的一下升腾而起,若星火燎原般掠过了荀命的脑袋,不过却是连他的发丝都是没有伤及分毫。 但是那一圈燎原的“火环”,却是齐刷刷地熄灭在了荀命的锁骨以上。 感受到那圈“火环”的提前消失,荀命便是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十分笃定接下来一准没啥好事。 果不其然,很快荀命便是感到耳边微微酥痒,一个娇媚的嗓音自耳畔传来: “哥,你受伤了?” 恩? 荀命起初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想着这小妮子才是“几天”不见,气人水平有些下降啊。 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是一下僵住,好似一口咬到了个烂苹果。 又是好半晌,他才是闷闷地憋出来了句: “一个不小心,给打肿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荀命的回答,艰难憋笑的凤烯儿一下破功,一个劲地拍着荀命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笑泪蓄满了眼角。 不愧是我哥,打肿了,人才啊哈哈哈哈…… 反正在真正“读”明白题后,荀命就已经是知道这是道送命题了。 咋说都是错,那也就不管了,开摆! 于是他就是这么板着张脸,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错。 静静打定了主意就等这丫头笑够完事。 从小到大,这种情况,就只有这么一种解决方法。 至于那什么嫁衣女鬼,荀命则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凤烯儿出手,那就真没他什么好多想的了。 天才之中,同样也是会有着更为天资卓绝的天才。 而凤烯儿便是那一小撮天资最为卓绝的人之一。 从小到大,荀命和凤烯儿的“打闹”中,荀命是一次也没有赢过。 虽然不知道在那几次的交手中,两人到底分别留了多少的余力。 但至少有一点是做不得假的,那便是两人的修为境界。 在两人修为差距最小的时候,凤烯儿也是要高出荀命半个大境界。 在先前荀命给他师父提着仙剑赶下山去杀妖的时候,她便已经是金丹后期。 不过这小妮子今天火气好像其实不小呀…… 先前听着那声巨响,荀命就知道那嫁衣女鬼应该要遭重了。 而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两人自然都是心知肚明。 荀命就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凤烯儿在那笑得花枝招展,有些无奈地挤了挤嘴角。 也不知道是咋了,明明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是个就知道哭鼻子的小哭包,结果这越是长大就越是爱笑…… 难道是给我带坏了? 不过我也没笑成过这样啊…… 一是想到两人小时候,荀命就是不自觉地微微一笑。 凤烯儿所在的三星宗,与荀命所在的斜月宗出于一源,同为东胜洲的顶尖仙宗。 往前追溯上一段不短的岁月,两宗的开山祖师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分别为一位身份云遮雾掩的老人的开门和关门弟子。 而两宗后世的弟子,也并没有断了两宗的香火情缘,不仅仅一代代传承而下,而且更是不断加深了情谊联系,到了如今这一代,两宗除了隔得稍微远点、祖师堂没有修到一块去以外,基本上就和一座宗门没太多差别了。 功法资源相互共享不说,宗门弟子,相互之间更是能以师兄妹相称,而且两宗之人,不觉有任何不妥。 原本就是自家人,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而在这样的背景下,两宗之间相互的串门就再是寻常不过了。 斜月三星,一南一北。 那要是两宗弟子给发现到了对方的地盘上不去宗门里坐坐,那日后就基本少不了一次给人家套麻袋敲闷棍,然后喝酒喝到吐的“家法伺候”。 哟呵,来了这块还不进来坐坐?欠收拾不是? 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才是一个小屁孩的荀命跟着他的师父第一次御剑跨州,从东胜洲南部去到北部的三星宗。 至于什么御剑飞行高不高,风景好不好,荀命基本是一点没记住。 唯一记住的一点就是,那御剑飞行,是真特么冷! 他那个缺心眼的师父,好像是时不时给他身前的灵力屏障破开道口子,让他灌上几口直往他脸上扑的冷风,冻得他是小脸通红,抽抽了一路的鼻涕。 原本他师父神神叨叨的,说什么“洲北有神人过境,为师带你去见见世面”,结果倒好,一到三星宗就把他扔那了,转头就跟哪个师伯勾肩搭背地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然后在三星宗里闲逛的荀命就是看到了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一颗银白桂树的大枝桠上低声哭着鼻子的凤烯儿。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那个一身火红衣裙的小姑娘就是有些憨憨地揉了揉眼睛,结果一个没坐稳就是摔下树来。 银桂参天,这么小一姑娘摔下来还了得? 不过当时匆匆闪身上前的荀命心里也是有些迷惑,挺好看一妹妹,咋个瞧着好像不是挺聪明的样子啊,这么高掉下来一声都不知道吭的? 这哪天掉沟里都没人知道啊…… 所幸荀命已经步入化液,最终还是稳稳地接住了那个一身火红的小姑娘,抱在了怀中。 短暂的沉默后,那个小姑娘紧了紧衣衫,看着荀命眨巴了下那双还红肿着的丹凤眼,抽了抽鼻子说道: “你抱我,你得娶我。” 第九十三章 凤欷儿 那个总是一袭红衣的小哭包,原本是山下一个王朝的小公主,该是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 但世事总是无常,原本鼎盛富强的偌大王朝,竟是在短短的几年间便是迅速衰败,好似那倒立的尖锥,只是被人那么轻轻一触,便是轰然倒下。 灾荒连年,民不聊生,敌国马蹄,忽然南下。 一时间血流千里,尸横遍野。 百年的国祚的鼎盛王朝,在开战后短短一年便是全面溃败。 皇帝战死,皇后自尽,皇子皇女下落不明。 是天灾,是人祸。 但更是妖邪作祟。 不然如此正处于鼎盛时期的王朝,怎么会像这般“一夜”之间化作尘埃? 所幸一位路过的仙人,正巧碰上了那作祟的妖邪,一剑递出,救下了那个哭个不停的小女孩。 灭却对金丹,要不是担心那妖邪发疯,伤到小女孩,根本连提剑的必要都没有。 一剑过后,身形俱灭。 而当那位三星宗当代宗主,同时也是东胜洲仙宗唯一一位女子宗主低身揩去小姑娘的眼泪,温柔问她愿不愿意随她去修道成仙时,那个小女孩的眼泪一下子便是再也压抑不住,如檐角落雨,成串落下。 抽噎中,小女孩断断续续地说完了一句话。 “你能让我爹娘回来吗,我想他们了……” 在王朝将倾的前夕,那位曾经母仪天下,但当时却是憔悴不已的皇后娘娘,将所有的皇子皇女秘密召集,分别派人送出了皇宫,隐姓埋名,搏一条生路 而曾名凤曦儿的小姑娘,被她的娘亲改了个凤欷儿的名字。 但当一脸无奈、给那红衣小姑娘牵着手,一同坐在银桂树枝上晃悠着小腿的荀命听到这个改名的故事时,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一巴掌就是拍在了自己的腿肚子上,气呼呼地就是打抱不平道: “什么破名字!” 听着这好像有对自家长辈大不敬嫌疑的话语,当时还是凤欷儿的凤烯儿,也没有反驳,就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一下子变得气呼呼的小哥哥,心里竟是莫名有种小小的喜悦。 然后那个一袭白衣,明明也只有一点大,头上却是插了根玉簪的小男孩,就是从随身的方寸物中取出了一只雪毫小锥,没有取纸,而是直接摊开手掌,在手心里先是写了一个“欷”,然后擦去了那个“欠”,看了小姑娘一会,在剩下的那个“希”的左边,写上了一个“火”。 左“火”,右“希”。 看着荀命手心里的那个像是新造出的毛笔字,凤烯儿脑袋向着一侧微微一歪,“噗嗤”一笑: “好像没有这个字吧?” 那时的荀命,却是没有哪怕是丝毫的难为情,洒然一笑,眉宇间有着说不出的英气若飞马横空,肆意驰骋: “字不都是人造的?他们造得,我怎么就造不得?” 听着荀命意气风发的自大话语,凤烯儿浅浅一笑,一双凤目弯成了两弯好看的月牙。 “那这个字怎么念呀?” “形声,希。” “那不是念着没变吗?” 荀命一下子被问住了,眉宇间的神气霎然散去了大半,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顿了顿才是答道: “这……不是好看不少嘛……” “噗嗤。” 而当荀命的师父,芒月剑仙楚天衡,和那位他的那位小老哥一同“访仙归来”,看到那一对手拉手、正在坐在三星宗主峰崖畔请仙台上、咬着糖葫芦的小崽子和小姑娘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小兔崽子…… 有老夫当年风采。 这才几天啊?就牵上小姑娘的小手了? 让我来看看是谁家的小姑娘呀~ 嘶……… 当楚天衡看清了那红衣小姑娘的脸后,直接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也顾不上什么自己徒弟了,转身撒腿就是要跑路。 结果给一个面容极美,但面色阴沉的美妇人一掌拍在了额头上,化作了一条长线,直直砸进了主峰的山脚之中。 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位以性子温婉闻名山上的女子宗主,唯有对这个老不羞的芒月剑仙,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基本上是两人一见面,楚天衡就是要挨一顿打。 生了一双好看桃花眼的未卿,狠狠斜了一眼山脚,而后将视线转向了自家山头的那处请仙台。 跟他师父一个死样。 就知道勾搭别宗的小师妹。 不过那份俊俏,倒是有几分青出于蓝的意思。 …… 那时,年纪尚小的两人,都还是没有录入各自宗门的祖师堂谱牒之中,再加上身为小姑娘师父的未卿,也一直觉着那个“欷”字有些不吉利,于是小姑娘的名字,就这么说改就改了。 所以如今在那三星宗的谱牒之上,写着的便是“凤烯儿”,而不是“凤欷儿”。 明明好似只是孩童间的玩笑话,但一宗天骄的名字就在这么三言两语中说改就改了,更奇怪的是,身为当事人的两人,在心里竟然是一点都是没觉着有什么不妥不对。 耳畔的玲珑笑声渐息,荀命眨了眨眼,将那飘飞得有些太过久远的思绪牵扯而回。 而后荀命便是感觉到了耳垂传来的一阵酥麻,与微微的刺痛。 一副贝齿,在一弯浅笑的弧度中,轻轻咬住了他的耳垂。 “哥,刚刚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啊~” 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重新开始粗重荀命眼睛一下瞪大,想也不想就是一把扭过了自己的脑袋,挣脱了那张小嘴的咬嗫。 再亲近,分寸该有还是得有。 我这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可不是说把持的住就把持的住的! 耳根微红的荀命没好气地说道: “小丫头你这是在玩火奥!” 不过荀命没想到的是,他这么一扭头,两人的便是成了面对面的状态。 炽热的鼻息若鹅毛轻拂双唇,鼻尖微微相抵的一对青年少女,同时不再言语,只是脸颊微微泛红,好似那山头夕阳,落入人间。 凤烯儿率先打破了沉默,软软糯糯地轻声喊了句“哥”。 那好似一下子便是没了先前大胆的少女,声音细弱蚊虫颤翅,几乎为不可闻。 但就是这样细微声响,却是让荀命浑身一阵,心跳蓦然快若擂鼓。 ————————————— pk竟然赢了.... 小萌新震惊。 第九十四章 戛然而止 感觉到浑身血气一个劲涌上天灵的荀命心中苦笑,但却控制不住自己。 山上仙子,好看的实在不少。 但纵使是荀命自认见多识广,凤烯儿仍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为好看的一个,没有之一。 除了某个挥之不去的梦境中,那双冰蓝眼眸的主人。 虽然在荀命的潜意识中,他自觉一直没有摸过仙子的小手,但事实却是不然。 只是从第一次相识起,他对于那个好看的红衣小姑娘,便是没有任何的邪念,只是非常单纯的喜欢。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当那个小姑娘一点点挺拔,变得亭亭玉立,变得更加好看,他却是发现他的心中,仍是没有那种男女之间那种原始的占有欲望,有的只是从前那般不变的亲昵。 于是他也便只是当做两人是兄妹。 可。 心中没有邪念,不代表他的身体就真的能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他荀命也不是他娘的什么佛门圣人啊! 干柴烈火,他是真的会把持不住! 一点火星,自一处雪白指尖悄然跃起,落在了荀命的身上。 一圈赤色的火环,瞬间自那点火星的落点霎然散开,若那野火转瞬燎原。 由外及内,荀命体内残留的毒素在那火环过处,自行点燃,转瞬化作了虚无。 重新掌握了身体控制权的荀命,就如同失去了最后一道枷锁,原本便是摇摇欲坠的理智,霎然便是若山倾,转瞬崩散。 一手猛然探出,一把搂住了那纤细的腰肢,向着怀中一扯,两人缓缓闭上的双眸间,空间蓦然紧缩。 双唇之间,一线之隔,好似就要相印而上。 白衣青年,红衣少女,紧紧相拥。 熊熊火海包围之中的一间屋舍中,鲜红绫罗散布,一间古旧的婚房,好似终于等来了一场天作的因缘相结。 就在两人不断炽热的双唇就要印合时,荀命的腰板猛然一挺,硬生生将自己的脑袋向后扯开了寸许,一双黑眸猛然瞪大,额头冷汗转瞬密布,身形微颤不已。 他的眼中,映照出的是一双同样瞪大的熟悉黑眸。 一柄璀璨若仙宫琉璃的七彩长剑,直直插在了荀命的眼前,剑尖刺入床板,将两人生生隔开,好似只要荀命的动作稍微慢上一瞬,便是会被长剑直接贯穿头颅。 那锋锐无匹的七彩剑气,自长剑上不住汹涌而出,刺痛得荀命脸上的肌肤微微生疼。 冷汗瞬间便是遍布了荀命的全身,一股凉气好似自他的头顶冲击而下,直坠脚底,让他霎然清醒无比。 而在七彩长剑的另一边,像是久久没有等到唇间传来的触感,凤烯儿的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开心地睁开了双眸。 在那泛着七彩光芒的剑身中,她看到了一双冷若寒霜的冰蓝眼眸。 凤烯儿的眼中,赤金光芒一闪而逝。 而后那剑身中的冰蓝眼眸极为微弱地睁大了一瞬,不过又是瞬间恢复到了原先的冰冷。 一道锋锐地好似能切开天穹的剑光一闪而逝,一道巨大的剑痕好似一道天堑,自两人之间划过,将整座主屋,连带着小半座山头劈成了两半。 短暂的凝滞后,那间主屋,连带着屋外还是在熊熊燃烧着的院落,霎然间化作了飞灰,消散无踪。 偌大的山头,瞬间便是变得空空荡荡。 只是围绕着那座前不久还是存在着的府邸的那一圈梧桐树,不知何时,叶片金黄,飞舞若蝶。 一片空地中,一张被切成了两半的拔步床上。 听着耳畔中的莫名响起的清冷女声,凤烯儿皱着眉歪了歪脑袋,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前,在认出了那个不知死活的狐媚子的真实身份后,原本杀意汹汹的初末也便是没了兴致,随手一剑开山后便是回到了荀命体内的某处窍穴之中,只是有些难得地给那个好似还没“开窍”的狐媚子留了句话: “最后一次了,给你次机会。” 许久之后,荀命打破了沉默,没有去擦额头上的冷汗,而是隔着那条巨大的裂缝,对着“另一半”床上的凤烯儿伸出了手,对着她挤了挤嘴角,翻了个白眼。 而后便是,凤烯儿轻轻扬了扬下巴,伸出手放在了那只平摊着的手上。 两人一同起身,向着南方漫步走去。 荀命领着路,凤烯儿没多问。 一个洞天,一个金丹,两个在山下称得上是“神仙”的两位仙宗嫡传,就这么牵着手,像是出门踏青的门第眷侣,慢悠悠地徒步下山。 除了天色深黑,不见星月,其他好似都恰到好处。 清风微凉,草木馨香,天幕一色。 两人就这么一直慢悠悠地走到了山脚,早已是神色如常的两人才是重新有了话语。 只见那个一袭红衣、已经算不得小姑娘的小姑娘,甩了甩身后的修长马尾,像是不死心似的扭头对着荀命嘿嘿一笑: “哥,其实……这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次,还没等她话说完,便是有一个小板栗落在了她的额头上,疼的她一把捂住了额头,有些气鼓鼓地踩了身旁的青年一脚。 “不许再说胡话了。” 荀命的话语中少有地带上了几分严厉,不知是真的怕自己把持不住,还是怕自己的那柄伴生剑再突然出来给自己或者小姑娘来上一剑。 …… 一个一手捧着钱袋,另一只手伸出一根两根手指,戳在钱袋中点数着碎银子的矮竹竿,正是慢悠悠地顺着北面的山道向着山下走去。 山道宽敞,足以容纳一辆马车通行,同时似乎是为了方便马车行进,山道的坡度不大,走起来并不是太过劳力,只是山道上那些密布着的碎石坑洼,着实是有些恼人,让矮竹竿时不时得是踉跄上两步,以此来稳住身形。 矮竹竿正是嘴角带笑,想着那山下店铺中那几件心仪的物件,浑然不见身后的如墨夜空中,一只由赤焰凝成的火凤霎然坠落。 火光瞬间染红天穹,一道赤色的火舌,紧接着自那处山头穿刺而起。 隐隐有些触动的矮竹竿脚步慢下,有些迷惑地挠了挠脑袋,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山头,接着呆愣在了原地。 而当凤烯儿将那嫁衣女鬼砸进了地面,一丛道火瞬息焚尽女鬼体内的一切,只是空空留下了那一具皮囊后,那一包被矮竹竿紧紧握在手中的银钱,“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白花花的碎银散落间,那个其貌不扬的矮竹竿,浑身开裂,化作了根根粗长黑线,霎然崩坏。 散落如碎银。 而在荀命先前所见的两个车夫,以及仁泛城中几个藏身在街巷角落中、正瞪大着眼睛搜寻着“猎物”的人影,几乎在同时崩碎成了一地黑屑。 与鬼作伥,哪有什么善始善终? —————————————— 最近这段时间有些忙得不可开交了,推荐位晋级的那一章加更(没错我记着)先稍微欠一小会儿。 嗯,接下来的节奏可能会快上一点 再顺便求求追读~欢迎评论打卡~(关爱孤寡小萌新) 第九十五章 静夜 牵着凤烯儿在山路上慢悠悠走了半天的荀命,给一个问题难住了。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那用雪白小剑圈一圈,随便找处枝桠就是能将就着过一晚上。 可如今多了个凤烯儿,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跟她一起挤树枝? 不用想都知道不合适。 小姑娘这么突然出现,确实是打了荀命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一时间想不到好办法的荀命,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慢吞吞地走着,装着副“自有妙计”的高深模样。 不过这点小心思怎么逃得过自幼一起长大的凤烯儿? 早已是将荀命的心思看穿的凤烯儿也没言语,就是这么默默地跟着荀命,也不说话,好似真的是那与意中人结伴出游的女子,享受着这份少有的宁静。 清风不惊,虫鸟不鸣,除开缺席的星月,这样的夜色其实确是怡人。 又是走出了好远,觉着时间确实是不早了的凤烯儿翕动了下鼻尖,好似嗅了嗅最后一缕清风,然后戳了戳荀命的腰间,引得荀命无奈看来。 “哥你走着不累吗?” 累是不累,就是有点蛋疼。 但对着个女孩子,荀命自然是不能这么说出口的。 好像也是知道自家荀哥哥的性子,凤烯儿没等他开口,便是非常“善解人意”地自己接上了话头: “我困了。” 荀命心中略感不妙。 果不其然,接着他便是见凤烯儿手上的那个金丝手链上流光一闪,一架赤金色的小巧灵舟便是蓦然出现在了半空之中,静静悬浮。 被牵着的那只柔软小手捏了捏,荀命向着凤烯儿投过了一个眼神,在收到一个“不行”的眼神后,他有些无奈地挤了挤嘴角,而后和凤烯儿的身形同时一闪,落在了那架灵舟中。 灵舟通体赤金,舟内空间之比山下的扁舟略大上些许,只能堪堪让两人并坐而不显拥挤,属于是那种一看便知是单人乘坐的设计。 山上的灵舟形式不一,花样百出,凤烯儿的这一艘“火凤”,追求的便是极致的速度,虽然小巧,但造价却丝毫不比那能够跨洲的仙家渡船要少上多少。 灵舟,也是分为一般的代步“渡舟”与可辅助战斗的“战舟”。 两人脚下的这艘“火凤”,便是一架极为不凡的战舟。 在两人落入灵舟后,一股无形的薄膜便是自灵舟的船沿升腾而起,将舟内舟外相隔而开。 如果凤烯儿想的话,完全可以让灵舟边缘升起舟壁,完全隔绝内外,但好像是因为她想稍微看看夜空,于是并没有那么做。 灵舟之内,零星散乱着女子的各种衣物,还有倾倒摆放着的各种讨巧物件,灵舟正中,铺着一张厚实柔软的火红皮绒,成了一处舒服的地铺床榻。 很显然,那个红衣的小姑娘,离宗的这段时间,便是在这艘灵舟中落脚休憩。 看着眼前略显杂乱的舟中光景,荀命不仅没有感觉反感,除了苦笑之外,有的便是一股淡淡的安适。 因为在他的“勿扰峰”上停着的这那架“空悠”,其中也是相似的光景。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有着些许洁癖的荀命,却是对于这样的杂乱心安无比。 舟中如此,屋中也是如此。 虽然算得上是纤尘不染,但那些物件的摆放,却是称得上是杂乱二字。 “整洁”一词,好似就只给荀命占住了一个“洁”字。 其实看到舟中的场景,荀命在心底仍是有着一丝赧颜。 因为凤烯儿这个坏习惯,应该是跟他学坏的…… 看着身前那个进入了灵舟后便像是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来的小姑娘熟练地踢掉了脚上的绣花鞋,一下扑到了那处绒毛“床榻”上,翻过身时便已是眯上了眼睛,好似已经是半只脚迈进了梦乡。 在荀命的印象中,打小,凤烯儿便是嗜睡无比。 看着凤烯儿微微张开了一条小缝的左眼,荀命长长地吐出了口气,而后便是脱下了鞋袜,躺在了她的身边。 在感觉到熟悉的怀抱后,凤烯儿才是微微一笑,而后沉沉睡去。 透过那道只能由内见外的薄膜,荀命静静看了会夜空,直到那片巨大的乌云最终飘过了那弯新月,才是缓缓合上了眼睛,开始运转功法,以吐纳代替睡眠。 在看着夜空发呆的时光中,他突然苦笑了一声,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好看的卿姨,一脸无奈地敲开了他和师父暂住的小院的大门,随手将他那个缺心眼的师父一顿胖揍后,对他说了句“那小妮子说没你抱着睡不着”后,就是把一脸懵逼的他一把拉走,扔到了眼圈红红,眼泪都是还没擦干的凤烯儿的床上,看着他动作僵硬地搂住了凤烯儿后,才是蓦然离去。 如此两次后,荀命也就放弃挣扎了,每次他到三星宗,或者凤烯儿来斜月宗,晚上就是乖乖地去抱着那个小姑娘。 好在他也不用睡觉,于是也就不怕有什么问题。 久而久之,也就便是习惯了。 只不过,这一夜,荀命总是心绪起伏,待到将近天明才是最终入定。 不过心中迷惑归迷惑,他不知道的是。 一双冰蓝的眼眸,在他搂住凤烯儿的那一瞬,便是蓦然睁开。 如果荀命在那一晚打开那本银白的小册子,那么他将会看到他辛辛苦苦画上的“正”字,正在以一个不慢的速度缓缓淡去。 …… 第二天日上三竿,当凤烯儿眯着眼睛缓缓坐起,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向着身侧一摸,但是却摸了个空后,那双原本还是睡眼怔忪的凤目便是一下睁开,迅速地扭头看向了自己空空的身侧。 不过在给一只手按住了脑袋,转向了另一侧,看到了足足摆满一张小桌的精美餐食后,那双凤目便是眯成了两弯月牙。 午夜降临,一道赤焰光柱划破夜幕,一瞬灭杀了三只联袂前去那座山头相会的“贵客”。 而后,一艘赤金灵舟便是化作了一道赤芒,向着南方掠去。 第九十六章 仙家渡口 灵舟“火凤”中,荀命悠闲地看着一本闲书,凤烯儿则是斜靠在他的肩头,静静地看着天幕中的云彩向着身后迅速掠去。 凤烯儿没问荀命要去哪,便是驾驭着灵舟向着西南方的南蟾洲飞去,就像荀命没问,却是知道她一定是悄悄偷跑出来,只是为了看看他。 自幼便是一块长大的两人,从小便是有着一股难以言清的默契。 千里山河,转瞬即过。 就在两人即将跨过洲界,离开东胜洲进入南蟾洲的时候,一道青衣的女子身影蓦然出现,挡住了灵舟的去路。 透过灵舟中镜花水幕看清了那笑容浅浅的女子面容,灵舟中的两人霎时神情僵硬。 好似不死心的凤烯儿悄悄试着驾驭灵舟跑路,但却是很快丧气地放弃。 一股浑厚无比的灵力,或者说是仙力,若深邃汪洋,将整条灵舟完全浸没,连带着那片空间一同死死禁锢,让其难以动弹丝毫。 一步踏出,那道青衣身影便是穿过了灵舟的层层禁制,出现在了那神情苦涩的两人身前。 两个脑瓜崩近乎是同时绽开在了两人的额头之上,疼得两人立马龇牙咧嘴地捂住了脑门。 不过荀命头上的那个脑瓜崩,隐隐好似是要重上不少。 未卿先是没好气地斜了荀命一眼,而后才是对着凤烯儿说道: “玩够了?” 人也见了,那就该去办正事了。 表情仍是不大流畅的凤烯儿一边揉着脑门,一边低声试探着问道: “师傅,咱……咱能再多玩会不?” 然后荀命的额头上就是又多了一个小包。 凤烯儿当时就是急眼了,歪着脑袋就要撒泼,不过却是给荀命给死死拦下了。 尊敬师长是一方面,为了少挨些揍也是一方面。 疼爱弟子的未卿自然是不舍得多对凤烯儿下重手,那遭罪还能是谁? 当然是荀命。 在认出未卿后,荀命就是知道凤烯儿是怎么偷跑出来的了。 不过不知是不是未卿看在自己如今是个跌境的凄惨境地,还是因为那件“正事”实在是有些紧急,并没有多掰扯什么,连给凤烯儿撒泼求情的那个“保留环节”都是省去,收起了灵舟,直接拉着她便是消失在了天边。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几日的腻歪后,转瞬便又是只剩下了一个人,一时间竟然是会有些不习惯。 踩着两柄雪白小剑稳稳落在了地上的荀命微微摇了摇脑袋,暗自告诫了自己一声“戒之哉”后,稍微辨识了下大致方向后,便是向着西边掠去。 西面仅是几百里外,有着一处仙家渡口隐匿在山野之中。 按照荀命原本的计划,他便是准备在那处渡口与凤烯儿分别。 先不提海山关的凶险万分,就是她现今的修为与年纪,一旦是在那里暴露,一瞬间便是会招来妖族的全力袭杀。 战场上最容易死的,就是天赋极好的年轻天才。 而凤烯儿的天赋,可不是仅仅一个“天赋极好”可以囊括的。 荀命甚至有些怀疑,要是凤烯儿暴露,敌方出手的可能直接就是灭却境的妖仙。 要知道,在修为上稳稳压住荀命的凤烯儿,比荀命还是要小上三岁。 虽说按照两人师父的说法,凤烯儿的命格天赋属于是前劲大后劲弱的类型,但按照如今这个“前劲”,荀命是丝毫不担心那个“后劲”会弱到哪里去。 只是自己这个相较之下像是乌龟爬爬的修为境界,属实是让荀命在心里有些小小的惆怅。 这当兄长的,一直打不过妹妹算个什么事儿啊…… 不过相较于那份小小的惆怅,荀命更多的仍是喜悦与自豪。 只不过这些都在无言中。 一处云遮雾掩的谷地之中,荀命一脚迈出,身形便像是通过了一层无形的隔膜,消失不见。 在那隔膜的另外一面,荀命的身形浮现而出。 脚夫摊贩的包袱斋远近错落,人声嘈杂,吆喝声与砍价声此起彼伏。 微微有些反感的荀命不着痕迹地侧移了一步,避过了一个好似酒醉、其实确是山上扒手的迷糊汉子,皱了皱眉,寻了条人迹稍少的路线,向着摊位的深处走去。 因为此处只是个不大的小渡口,所以便并无那商铺林立,各式楼台风光甚好的场景,不过那些无论在哪处渡口都随处可见的席地小摊,则是如何也不会缺席。 这一处处的仙家渡口,无论大小,都是各地修士的集会场所,便利修士们的物件交易与情报交流。 并不是所有的修士都是那山上宗门的谱牒修士,为数更多的,是那些机缘巧合走上修仙路的山泽野修。 法宝丹药,灵材符篆,孤家寡人的野修,从哪里获取? 自然就只有在这些渡口购得。 野修们的修行路,远远要比仙家子弟们要艰难凶险上万分。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仙家渡口里全都是野修,在摆摊的商贩之中,那些宗门出身的仙家子弟也同样存在,只是大多都做上了伪装。 毕竟想做生意的人,话还没说,就先吃上了一大口闷亏的蠢事,是不会去做的。 只是随意地往那些摊位里扫了一眼,荀命便是收回了视线。 虽说在这些摊位中捡漏的机会也不是没有,但出身仙宗,眼光不知觉间就已经是高到天上去的荀命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在离开宗门时算得的上是“准备充分”的他,自己自然是不会紧缺什么法宝物资,而少数作为消耗品的符篆和丹药,先不提他的储物戒指中这两种物件还是堆积如山,就是真的需要补充,这些小摊上物件品秩也是远远不够。 就那像是蚯蚓爬爬的鬼画符,荀命都没眼看。 而至于给小姑娘当礼物,那这些摊位上的物件就是更加不够格了。 不过一想到“礼物”,荀命便是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蛋疼地捂住了额头。 之前给那女鬼闹得…… 忘记把那能够化作飞剑的金色小鱼给小丫头了。 过了一小会才是重新移步的荀命,自然是没有注意到那个眼神期待、直勾勾盯了他好久的摊贩,在他走远后狠狠骂了声糙话。 没有走出多久,一艘暂时停靠的巨大航船便是远远映入了荀命的眼帘。 说是航船,但其实却好似是一柄放大了无数倍的青墨长剑,恍若一块凭空漂浮的巨大陆地,其上有着无数屋舍林立,应是那船客的歇息之处。 虽然早已听闻仙家渡船形态各异,但真正的看到这么一柄巨大的“长剑渡船”,荀命仍是讶异不已。 不过同时他的心中也是略感心安。 坐这么一柄瞧着便是杀力十足的渡船,那接下来的一大段路程,应该会少去不少事端。 第九十七章 四洞天 付过了三枚风月钱,荀命拿到了一张古铜腰牌,循着门牌,在渡船剑身临近剑格的地段上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浩然天的山上钱币四洲统一,雪花钱,风月钱,浩然钱,一枚浩然钱等于十枚风月钱,一枚风月钱等于一百枚雪花钱。 三枚风月钱,便是三百枚雪花钱,虽然从此地前往南蟾洲的最南端,属实是有着一段遥远的路途,但两百枚的雪花钱,却是真的不算便宜了。 不过渡船上同样有着便宜一等、也是选择的人最多的丙字房,同样的路途,只用得上一枚风月钱,远远便宜于荀命选的乙字房。 虽然深知节俭的美德,但荀命仍是几乎有没又犹豫地选择了乙字房。 不过却并不是为了什么稍上一些的屋舍,与那对他而言有赛没有的聚气阵法,而是为了少去些无聊的事端。 狭窄拥挤的丙字房中,鱼龙混杂,着实是让性子略微孤僻的荀命有些不愿接近。 倒也不是说“高处”些的人们心中手上就是没有些恶心人的念头与污秽,也不是荀命这个出身仙宗的二世祖鼻孔朝天,只是在“低处”的人们,心中眼中的卑劣与邪念,相较而言确实是会更为彰显。 如今心境雪上加霜的荀命,也确实是没了“多去瞧上几眼”的心思,只是想着安安静静地到达海山关,然后解开那个困扰了他十几年的谜团。 将那张古铜腰牌贴在了房门上,房门便是应声打开,露出了房中朴素但却是有着不少细微的费心妙处的布置。 荀命大致打量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便是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身品秩还算是过得去的青白衣衫与一些装饰用的小物件。 当荀命再次推门而出的时候,他已是一袭青白长衫,头顶朴素道冠,其中插着一根灵气稀薄的雪白玉簪,腰间配着一块青白玉玦,那块古铜门牌悬吊在一旁。 清风拂过,青丝飘摇。 只是那张面皮嘛,则是有些糟蹋了这身行头的嫌疑。 换下了姜司南的那张面皮,换上一张相较下相貌只能称得上是平平无奇的面皮的荀命轻轻按了按鬓角,好似在整理着那处的面皮,让其更加贴合。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啊…… 差上了一个品秩的面皮,就是会麻烦上一些。 稍微活动了下表情,在适应了那张面皮后,荀命便是迈动脚步,在这艘巨剑渡船上晃悠了起来。 不过却是并没有去那甲字房所在的剑柄处自讨没趣,在粗浅地逛完了乙字房所在的下半剑身后,荀命便是收起了腰间的那块有着一个大大的“乙”字的古铜门牌,走入了“丙”字房所在的区域。 相较于乙字房区域的人影寥寥,丙字房所在的剑身区段上便是有了几分拥挤的意味,几乎是处处可见人影,三五成群,大都是瞧着远比荀命更要仙风道骨上不少。 荀命自然也不是去故意找人喝酒谈心,只是简单地走过了一圈后,便是悄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弹指间用四柄小剑隔绝出了一片小天地,披上了一件雪白法袍后便是坐在床边的那个蒲团之上,几瞬入定。 说是惫懒,荀命平日中也确实是称得上是懒散,能不搭理的事情就是不搭理,真要是不搭理不行,那也是能用三分力气解决,就绝不用出四分力气。 那座给他取了个“勿扰峰”名字的山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无事勿扰,有事也尽量勿扰。 总之勿扰。 莫来烦我。 但是在需要水磨工夫的修行一事上,荀命却又是孜孜不倦,甚至在宗里都是有了个“修行狂魔”的称号。 好似是整日懒散无事,于是就只能是修行解闷? 其实不然。 就好似那些稚童读书,谁又是真正喜欢学习呢? 只是为了读好了书以后可以不用再被迫去做那些好似读书一般的苦闷事儿罢了。 登山只是为了不登山。 荀命的心思,确实是与常人有些不同。 原本荀命还是有着在那渡船停靠期间下船赏景观人的想法,不过在走过那一遭光阴长河后,他也好似是一下子看够了人景,一时间只是意兴阑珊。 再加上他如今心镜凄惨,也就更加没有了兴致。 于是荀命便像是在那处房间中闭关了一般,一经钻入,就是再无走出。 修行时光,总是流逝无声,好似才只是闭眼,再次睁眼时就已是山河皆变。 才是服下了一颗莹白丹药,身上便是霎然浮现出了一片银芒的荀命双手快速探出,一道道符篆便是掠出贴在了房间的四壁之上,符胆瞬间破碎,两道无形的屏障便是自房间两侧升腾而起,在他浑身气机倾泻之前,在房间的穹顶之上“合龙”,配合着四柄雪白小剑彻底隔绝了房中的空间。 就在那内外两层的结界成形后没几瞬,荀命身上不断攀升的气机便像是决堤的洪水,霎然汹涌而出,沸腾不止。 房中的光景霎然变换,一片悠远深邃的银河,好似自九天碧落落入了房中,若一条玄幻长龙,盘绕荀命身周。 无数星辰中,有着七个明显大上了百十倍的虚幻光团,静静悬浮在荀命的身后,排列若北斗长勺。 长勺勺头处的三个亮银色泽,呈旋涡状。 其余的四个则是漆黑如墨,静止若凝固。 而在此时,那四个黑洞中最为临近勺头的那一个,若铅墨褪尽,浮华洗去,缓缓呈现出了明亮银光,凝固的旋涡,缓缓开始转动,牵扯着周围的无数星辰。 不知何时已经是从坐姿站立而起的荀命缓缓睁开了双眸,其中还未隐下的银芒随着他眼皮地抬起而散溢而出,神异无比。 当他眼眸睁开之时,那片围绕在他身周的星辰银河便是快速浅淡,转瞬便是消失不见,就好似是并不想让那位正主看见一般。 过了许久,才是稳住境界,将一身倾泻气机尽数收敛的荀命长长地吐出了口气,而后微微一笑。 四洞天! ———————————— 最近几天好像是平台关闭评论功能,虽然我在后台看得到评论,但app里是不显示的,所以也不知道我的回复大伙看得到看不到,所以在这提一嘴..... (每条评论我都会看) 然后就是这几天数据掉的好厉害(心好痛)..... 第九十八章 小友请留步【高考加油】 伸了个懒腰,浑身崩响出一阵炒豆声响的荀命稍微活动了下不知坐了多久的身体,随意从储物戒指中拈出了一颗辟谷丹扔进嘴中,而后便是收起了房间四角的雪白小剑。 而至于那几张符纸,则已经是在完成使命后便是染作了飞灰。 因为嘴中传来的酸涩而表情微苦的荀命狠狠地吸了口,然后才是走去打开了窗户。 一片皎洁的月光顿时若寒霜洒入房中。 荀命抬头看天,一轮明亮的圆月高悬夜空。 劳逸结合,说的就是此时了。 于是荀命便是收起了身上的那件雪白法袍,仍是以先前的那身低调装束推门而出,按照记忆走到了渡船剑刃上的一处观景台上。 不过让荀命有些意外的是,这处因为地处丙字房与乙字房之间,而在他的预估中最应是人迹稀少的观景台上,此时竟是早已有着一对人影凭栏赏月。 看清了是一对年轻男女,荀命便是要顺着走廊离去,去下一处观景台碰碰运气。 无冤无仇,那煞风景的事儿,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他还没走两步,就是被一个温醇的男子嗓音喊住: “这位小友切留步。” 嗯? 听着耳畔的恬淡嗓音,荀命念头微动,停下了脚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也没去打扰你俩风花雪月,总不能好端端地来找茬吧? 然后那好似一步便是来到了荀命身前的两人,似乎是因为心情不错,并没有怎么掩饰自己脚下的玄妙。 那个温醇的嗓音再次响起: “小友有心了,我们夫妻二人原本就已经是赏景完毕,正要准备回去,小友你可不必去多走那些冤枉路,在此处赏景便是。” 在这时,转过身来的荀命才是看清楚了两人的样子。 两人中的男子,一袭素雅儒衫微微飘摇,面容俊美,一双凤眼狭长,除了发髻上别着的一根素雅木簪之外,身上便是没有其他的饰物,只是有些奇怪地在腰间别了一根桃花盛开的桃木枝。 而那个给男子牵着小手的女子,一袭仙家粉裙,身上有着许多淡雅但却显然价值不菲的山上饰物,面若桃花,美艳动人,在听到那句“夫妻二人”后,两颊一红,一双桃花眼眸中秋水荡漾。 好嘛。 把这一切都是看在眼里的荀命在心里撇了撇嘴,轻笑了一声,不过脸上却是丝毫没有变化,保持着礼貌的浅笑。 然后他就是看到那个相貌俊美的但是在腰间别了根桃花枝的儒衫男子,好似在一个劲儿的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荀命心中了然,不过却是像个愣头青一般回了他一个“你瞅啥?”的眼神。 男子当时便是满脸痛惜,一副“这小子十窍只通了九窍”的惋惜神情,要不是身旁还牵着那个女子,好似这会就是要扼腕捶胸了。 看着男子的好玩神情,荀命顿时觉着这位老哥定是一个妙人,也是也就不再开玩笑,如他心意,先是礼貌答谢,而后好似是突然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一声惊呼,失声道: “兄台真个儿好福气!好俊俏的嫂嫂!” 那原本便是脸颊微红的桃眸女子,一听这话,脸颊唰地一下便是红若熟苹,就是连那万福都是忘了,羞赧之下半步向后,扭捏着便是更加紧贴男子。 那腰别桃花枝的男子眼神顿时一亮。 好后生,上道! 在那一脸满足的俊美青年搂着那动人女子离开后,一下便是寂寥冷清的观景台上,荀命凭栏远望。 天上的天上,一轮明月如玉盘,洒下万顷澄澈,将渡船下那片好似汪洋的云海,染上了一层明晃浮动的银辉。 天上月,井中月,又怎不是云间月? 渡船外升起的无形屏障,在阻挡住破空烈风的同时,又是留有余地,有意透过了一些“漏网之鱼”,形成了微风摇曳的气象,让渡船上的人们好似立于山间平地,有风拂面,不感沉闷。 荀命迎风吸气,任由那微风灌入自己的肺中,长长一口气息满盈,停顿许久,最后才是缓缓呼出。 好似随着那口浊气一同吐出了许多烦闷的荀命又是想起了先前的那对男女,虽然不免有些头疼,但仍是没忍住微微一笑。 那个老哥,是个妙人啊。 不过那位小嫂子,脸皮也忒薄,这么不轻不重的夸上一句,咋个就差点钻人家怀里去了咧。 不过荀命当然先是看出了两人明显已是道侣,才是与那待人谦和的小老哥如此玩笑一场。 当然真正让荀命停下脚步的原因,不只是那声简单的“小友留步”,而是在那温醇青年在逼音成线之时,身上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传出。 金丹起步,上不封顶。 不然荀命哪里愿意和他们多费言语? 山上山下,总是有些不变的道理。比如热恋中的男女,脑子里装的不是浆糊,那也差离不了多少。 总之烦人。 回想起那小老哥一身洞天境的示人修为,荀命就又是不禁一笑。 好嘛,是同道中人啊。 从前跟着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师父出门的时候,荀命就是喜欢压境。 自己的本事不够,就靠灵器。 然后就有不少心气不低,但眼光着实不够老道的小道童,给荀命揍成了猪头。 不过如今嘛,都不用压,自个儿就已经是“深藏不露”了。 愁人。 不过好像那个好看的小嫂嫂,也是差不多的修为? 那生了一双桃花美目的女子,荀命则是甚至连她的“表面修为”都是没看出来,好似她就真的只是一个不曾修道的凡人。 相较而言,这样的伪装就是十分的刻意了。 太假。 不过好在那一对好似神仙眷侣的两人,对自己好像没啥敌意。 于是荀命也就没有再多想。 萍水相逢,山河悠悠,再也不见的结局总是多数。 玩闹似的随意吸纳了些许月华,荀命又是看了会那银芒浮动的云海,而后便是要转身离去,回到房中。 劳逸结合,这么会儿也算是玩够了,该回去继续办正事了。 不过荀命才是刚刚转身,神情便是猛然一冷。 一粒金芒蓦然自长剑渡船前的云海之中冲天而起,转瞬便是化作了一道巨大的金身法相,手持一柄足有山岳大小的紫金巨锤,对着渡船便是当头砸下! 第九十九章 金身法相【高考加油】 紫电激荡,雷声轰鸣,恍若天之将倾! 一声好似是直震神魂的巨响,轰然爆鸣。 只见那几近有半条长剑渡船大小的紫金巨锤,自空中抡出了一道紫雷流窜的光痕,猛然砸在了渡船外匆匆升起的无形屏障之上。 一圈圈恍若水波荡漾的起伏自那落锤处扩散而开,好似层层卸去了那惊天一锤的力道,不过一道极为粗长的深紫雷电,却是紧着那一锤直直落下,照亮了整片天穹。 一声滋鸣的颤响自头顶炸开,瞧着锋锐的一道紫雷落下,却是让在先前一锤之下都稳如穗山的渡船开始微微晃动,好似浪中渔船。 借助那道紫雷的光亮,荀命远远看清了那道金黄法相。 一身紫金铠甲上电光流窜,双手共持一柄比法相都还是要大上几分的长柄巨锤,威武凶悍。 只是那道金黄法相的面容,被一张狰狞的面甲覆盖,窥视不得原貌。 在那声势惊天的一锤一雷之后,一道道人影迅速走出了各自的房间,来到了甲板之上。 迅速收敛住了心神的荀命不着痕迹地悄然移步,靠向了旁近两间房屋间的隔断,掩藏起了身形。 没有融入那一大片的人群,却也是没有完全远离。 一件雪白法袍悄然穿入了青白长衫之内,藏于四处指尖中的雪白小剑显现,紧贴着伸直成掌的手指内侧,衣袖一震,两沓符篆便是蓦然出现了衣袖之内,厚薄正好,既不显得单薄,又不会太过影响手腕拧转。 迅速做好了准备的荀命看了眼渡船剑柄的方向,而后又是用余光看了眼那抡完一锤后又是没有丝毫停顿,借着回弹之势直接抬起了锤柄,眼看着便是又要一锤砸下的巨大法相。 那渡船的主事,怎么还不现身? 这是要等人家吧渡船都拆完了才舍得出来? 以一柄长剑炼成的渡船,杀力怎么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荀命微微皱眉,虽然心中疑惑,但却是没有再浪费心神去想那个“为什么”。 不过至少那个金甲法相的主人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既然对方的目标大概率不是自己,自己也就只是个小洞天,暂时也做不了什么。 于是荀命也就只是分出了一小缕心神去关注那落下的一锤,用剩下的心神看向了渡船甲板上的人群。 惊慌、疑惧、不安、兴奋、茫然…… 神情万千。 反应最快,也是最先掠出房间的一拨人,脸上大多是惊慌疑惧。 而在那一声惊雷乍鸣后才是缓缓走出的人们,则是茫然不安,像是还没弄清状况。 但在人群走出房间,看到那一道好似踩踏于云海之上的巨大法相后,便是齐齐陷入了死寂之中,惶惧,但难以言语。 只有极为少数的几人,虽然同样惊惧,但眉宇间却是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若虻蝇飞舞。 怕死,但在心底却是唯恐天下不乱。 但在那第二锤落下后,所有人的脸上便是只剩下了惊惧与恐慌。 因为那层此前还是稳固无比的渡船屏障,在声势内敛、相较第一锤而言好似只是挠痒痒一般的第二锤落下后,若脆弱琉璃般砰然破碎。 第一锤,只是“试音”。 第二锤,才是真真的杀招。 人群骤然哗然,四处散开,但是却好似没有完全绝望,没有各尽手段,离开渡船。 执掌这座“剑船”的渡船主事,还是没有出现! 还有一线希望! 但船客们不知道的是,那位他们正翘首以待的渡船主事,此时正蹲伏在一处装饰奢侈华美的房间中,一张肥硕的圆脸上的冷汗纵横。 什么狗屁剑舟,这他娘的就是个虚架子! 一身靠着天材地宝才是堪堪堆上金丹中期的肥硕中年人,此时气喘如牛,又惊又惧,一张浑圆的大脸涨红,好似一盏小灯笼。 那他娘的是金身法相啊! 最差也是元婴境的老怪物! 老子一个境界稀碎的小金丹,出去他娘的送死吗?! 特意打造成了一柄长剑模样的船身,以及平日中深居简出,不以真实身份示人的渡船主事,隐隐中便是给了来往船客们一个错误的暗示。 这位主事是个脾气古怪、杀伐强势的大修士。 也所幸不知是不是这样的取巧手段真的奏了效,这艘渡船行驶至今,从来没有过“翻船”的祸事,平日中的小打小闹也是远远少于其他规模相近的渡船。 这让主事非常受用。 可谁想,今儿个头次“翻了船”,就他娘的是翻大船! 元婴境的老怪物怎么就会找上老子这条小破船?! 老子这条小命都不知道保得住保不住! 暗暗骂开了花了肥硕中年人嘴中微苦,心中更苦,悄然捏紧了手里的一块方形玉佩,好似随时准备将其捏爆。 两锤破阵之后,那道好似顶天立地的金身巨人远远开口,但船上众人的耳畔却像是惊雷轰响: “乖乖把那小子交出来,不然一船的人都得给本座去死。” 什么小子?! 船上的众人先是一愣,而后一下子就是炸开了花。 哪里还是不知道自己是给那个狗日的“小子”殃及了池鱼! 发现那金身神人并不是来做的那劫财杀人的勾当,船客们先是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一下子便是落下了下来,不过落着落着,就是他娘的落到了谷地。 “一船的人都得给本座去死” 这么一下子怎么找得到?! 听了这话,又是瞧了瞧那在剑柄处隐居的渡船主事,惊恐如那疫病,瞬间在人群中蔓延而开。 不知是谁第一个带了头,好似牵一发而动全身,本便暗暗散开的人群霎然若树倒猢狲。 那些有御空法宝,或是功法能辅助飞行的,便是直接跃出了船外,谁要跟那破渡船一起给砸个粉碎?! 而那些本事不够的,就只能停步在船沿,一脸的绝望,看着那金身神人,想骂但又他娘的不敢。 人群中同样不乏仙风道骨的谱牒仙师,沉稳异常,斜眼瞥了那些乱如无头苍蝇的修士们,嘲弄地冷哼了一声,而后借法宝腾空而起,朗声道: “这位前辈,在下出身……” 不过还没等他自报家门,就和最先跳出渡船外的那一拨修士一同化作了一团血雾。 那个金甲神人面甲下的脸庞上,两侧嘴角上咧,一双眼眸微微圆瞪,伸舌舔了舔唇侧,满脸凶狞。 “嘿嘿,可别说我没给机会啊,难得有机会杀个痛快。” ———————————————— 明天就是高考辣!预祝各位考生旗开得胜,都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 (不过考生们应该看不见,或者说不该看见这条....) 第一百章 一剑而已【高考加油!】 眼看着那一个个人影霎然化作了一片片血雾,渡船上的人们霎然安静了下来,浑身寒毛直立,生怕下一个炸裂开的就是自己。 人人自危。 不过那个害苦了一船船客的“小子”,却好像是没心没肺的狗东西,这么好一会儿都没有自个儿站出来。 呸,不是个男人。 接着那个说完话还是多久的金甲神人,不知是迫不及待,还是真的耗尽了耐心,又是一锤高举,不过这一锤才是刚刚举起,天地间便是异象突生。 在那片被他踩在脚底的云海之上,那金甲神人的头顶之上,又是出现了一片云层。 乌黑如墨。 只是转瞬,那片漆黑云块便是电闪雷鸣,一道道紫色的电弧在云内云外不断穿梭,好似一条条面目狰狞的雷蛇。 一声惊雷炸响。 那块雷云中的紫雷纠结成了一匹粗长繁杂的电光,自雷云中直坠而下,落在了那高举的紫金巨锤之上。 巨锤之上霎然光芒大绽,无数雷蛇翻涌,一股凶厉的毁灭气息若潮涌般狂暴。 在那万钧紫雷的加持下,那柄紫金巨锤好似瞬间便是沉重了万分,当其在金甲神人的牵动下,再次落下时,紫雷滚滚,恍若天师法印直坠人间。 猛烈的罡风若天罗地网般铺天盖下,压得船中修为稍低些的修士直接便是伏下了身形。 这声势惊天的一锤,让渡船上几乎所有的人们被一股绝望与死亡的恐惧所笼罩,他们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这一锤落在船上,那么整座渡船便是毫无疑问会化作碎片。 而船上的他们,则几乎是必死。 死亡的重压下,逐渐有人崩溃,开始大哭大叫,甚至开始攻击旁人,满脑子只剩下了多拉几个垫背的一起下地府。 还是有些理智尚存的人,则是开始倾尽浑身解数,竭力为自己多争来几丝生还的机会。 法宝,丹药,符篆,功法,秘术…… 生死之间,百无禁忌。 此时也是照葫芦画瓢软倒在地、“苦苦支撑”的荀命,低垂着的脑袋上,一双眼眸沉寂若古井,左手掌心,已经多出了一颗银白甲丸,右手指缝,三张金黄材质的符篆交叠。 在那处奢华房间中,那个肥硕的中年主事,眼神已是坚毅无比,死死捏着那块方形玉佩,浑身灵力翻涌,下定了决心。 再等上一小会,而后就是直接捏碎玉佩,风紧扯乎! 管他娘的什么狗屁渡船!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大不了舍了宗门,去当那什劳子孤魂野鬼!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与荀命的房间相隔不远的一处房间中,正蹲在床边,再给那桃眸女子洗脚的青年微微皱眉,身周荡漾开了一圈无形波动,让那渡船在微微晃荡之时,他们所在的房间中却好似风平浪静。 他双手浸入水中,温柔地抚过女子白嫩若凝脂的玉足,最后好似是玩心大起,指尖在女子的一只脚背上轻轻一划,引得女子一声娇鸣,羞赧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提起那一对玉足,用早已候在一侧的细腻丝帛擦去水迹,再将其托到了床沿之内,青年微微一笑,将桃眸女子抱到了床中央,给她掖上了被子。 在她的脸侧一啄,看着那好像百看不厌的微红脸颊,青年微微一愣,而后轻声说道: “去去就回。” 脸颊微红的女子两手捏着被沿,微微担心,正是要叮嘱两句,却是被那青年接下来的话语给气得咽了回去。 “暖好被窝等我~” 死鬼,就知道欺负人…… 青年的身影一闪而逝,一抹素雅儒衫便是蓦然自那渡船的剑尖处出现,强风之中,衣衫飘摇。 一柄雷蛇纠缠的紫金巨锤当头砸下,好似天地将崩。 不过那个儒衫青年却是神情自若,好似那落下不是恐怖巨锤,而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雨点。 一手负后,一手轻轻握住了那柄别在腰间的桃枝。 然后再轻轻松开。 好似只是一握一松,什么都没有做,青年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原地,回到了房中,麻溜地钻进才是微微有了些暖意的被窝之中,一把搂住了一弯纤细柔软的腰肢。 无数双绝眦欲裂的眼眸中,那柄雷光汹涌、乃至在半空中拖曳出了一道紫白尾痕的巨锤,就在堪堪将要落到渡船上之时,蓦然停顿。 而后砰然炸开,化作了漫天的飘飞金屑。 一道长线,兀然出现在了那道金甲法相的身上,好似有人执笔,沿着他的身中,直直划下。 自天灵,至会阴。 一剑两断。 一面对半打开的面甲率先落下,露出了其后一张狰狞的面容。 残忍嗜血,好似正因即将到来的杀戮而兴奋不已。 两半巨大的身躯,忽然错位,霎然崩碎成了漫天金粉,纷纷扬扬,四散飘零。 在那金身巨人的眉心处,一道上身赤裸、有着狰狞疤痕遍布的壮汉显露出了身形。 不过那副身躯之中的元婴与神魂,都已是在那一剑中,随同那道金身法相一同化作了金芒飞灰。 那道破空剑光,在一剑斩开了那道金身法相、瞬息碾碎了壮汉的元婴与神魂后,在那刹那间便是死透的壮汉身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浅薄线痕。 与那道破碎的金身法相身上的如出一辙。 只不过,那壮汉身上的线痕却并没有将他对半劈开,一片血腥,而只是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沁出点点血珠而已。 不过那壮汉身躯里的气血精华,却是沿着那条将他“划成了两半”的血痕之中疯狂逸散而出,化作了一条条浅绿色的流带,跨越空间,落入了那儒衫青年的手中,被他炼化为了一颗粉红色的晶莹小珠。 最后被他含入嘴中,渡给了脸颊绯红、微微挣扎的桃眸女子。 真真正正成了一副“皮囊”的枯尸砰然破碎。 渡船之上,霎然一片死寂。 在极度的绝望中生出的狂喜,总是会让人们下意识地怀疑其真实性。 而就在一众船客都被那劫后余生的惊喜所撞晕之时,渡船上只有两人隐约察觉到了之前的那一道剑光。 一个是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是更加集中了心神的荀命。 一个是藏身在船底货仓角落,手中死死捏着一把恍若水晶雕琢而成的血色匕首的小男孩。 ———————————— 一百章了,纪念一下~ (好像主线还是没真正展开?麻了…活该我扑街…) (马上到海山关,大的药来力!) 第一百零一章 风波暂息【高考加油!】 那间奢侈气息浓重的房间中,那个面露狠意,正要捏碎手中玉佩,传送离开渡船的渡船主事,感受到了渡船外那惊人的威势骤然消失,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不过一个能够想出如此一个“剑舟”骗局的精明之人,显然有着其出众之处。 只是呆愣了几瞬,那肥硕的中年人便是收敛了心神,腆着硕大的圆鼓肚皮,小心翼翼地向着房外散开了灵识。 借助房中法阵的辅助,他的灵识几乎是在瞬间便是笼罩了整座渡船,好似他的灵体出窍,自渡船上空俯视而下。 见那巨大的金身法相真如自己所见,崩碎成了漫天齑粉,那肥硕的中年人不惊反喜,使劲的用一只带满了金玉扳指的肥手“啪”地一下甩在了自己的脸上,在发觉果然不是在做梦后,他蓦然间哈哈大笑,不着痕迹地收起了手中那枚被汗水浸湿的玉佩,身形一闪,便是出现在了渡船剑格处的高楼之巅,神情平淡,朗声道: “诸位贵客请放心,那元婴境的恶僚已被高人所斩,诸位已然安全,请诸位先行回房歇息,等待渡船的下一步通知,让各位贵客受惊,属实是本舟的大失职,本舟将会给出赔礼,在下渡船司律,先对各位道一声抱歉!” 肥硕的中年人运转灵力,微微收腹,竟然还真是让他鞠下了一躬。 而当他起身之后,就是那些最为桀骜不驯的粗犷散修,都是没有崩出一个不敬的词语,此起彼伏响起的,只有那些或热泪盈眶,或故作沉稳,但都是没有几分真心的声声道谢。 这当然不是真的出于感激,而是因为那肥硕中年人的一番话语,实在是太过于老道。 “在下渡船司律”,那谁是渡船主事? 还他娘的能是谁? 可不就得是那斩了金甲法相的“高人”么?! 乖乖,元婴境的大修士,说砍就砍了,老子眼睛还没眨一下,那老天爷似的金身神人就这么死了? 比老子杀只鸡都快! 而这些看似是无心的话中字眼,最是经不得推敲。 因为一不小心,就是容易给拐进沟里去。 那这一下子就砍死一个元婴境老怪物的渡船主事,得是什么境界的老神仙? 灭却?逍……遥?!!! 然后那些船客们就是颤着副小心肝不敢再想了。 而修为高点,稍微有点见识的“老修士”们,则多是一巴掌拍在自家后辈的后脑勺上,没好气地“泄露了句天机”: “去去去,小屁孩懂个锤儿,定是那主事老神仙借助了咱们脚下这柄长剑的神通!” “老夫早就瞧着这渡船非同一般!” 然后就是有个须发尽白,仙风道骨的老道一脚踹在了自家小徒弟的屁股上,疼得那厮一下从地上弹起,手上的小锄头“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当然起初也是有人怀疑,那个金丹境的肥脸中年人,会不会就是那个狗日的渡船主事,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会出来捡漏了。 然后那人就是给自家长辈一个耳光甩在了后脑勺上。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就那肥猪,能是咱们英明神武、修为通天的主事老神仙?!” 小有喧嚣,但在那一直不曾现身,但是一出手就是一下砍死了个元婴大修士的渡船主事的无形震慑下,船客们还是非常听话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中。 至少现在对他们而言,有个能砍死元婴境的渡船主事在,总归是件好事。 怎么说现在也还是活着不是吗? 当然,回到了房间里,嘴长在人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虽然在房间外,嘴也是长在人身上,不过刀可是拿在别人手上…… 那些个修为顶天高的老怪物,就没几个脾气好的! 在原地警备半天,也是没有等来那个“意料之外”,察觉到人群开始缓缓流动的荀命干咳了两声,一身气息蓦然紊乱,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慢吞吞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过才是迈入了房中,关上了房门,四柄雪白小剑便是蓦然飞出,悬停在了房间四角。 无形的薄膜瞬间自四柄小剑上逸散而出,结成了一座隔绝内外的屏障结界。 虚浮的脚步好似一下恢复了正常,重新挺直了腰板,好似全然无事的荀命微微皱眉。 先前那一剑。 感觉最少得有仙人境。 虽然没见过自家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出剑,但元婴境打架他还是见过的。 法天象地,便是仙人境修士的一大独有术法。 法天,是为人身结成万丈法相,顶天立地,威势无穷。 象地,是为在身外化出一片自在天地,如那远古神灵,划地自封,“封地”之中,如坐天穹钓鱼台。 元婴境的修士,即为半步迈入了“仙途”的“门外汉”,得以窥见“法天象地”中的“法天”,同样能够在身外结出一道金身法相,只不过高度威势,自然是远逊于仙人法相,堪堪千丈便是顶天了。 先是元婴屠舟,再是仙人出剑。 真他娘的是多事之秋啊? 在这样的情势下,荀命自然也不会心大到继续吐纳修行,翻了白眼,便是仰头倒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静静出神,在脑海中浮现出南蟾洲的山河图景,开始估计起渡船现今所处的位置。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至于那个明显有鬼的胖子说的鬼话,荀命则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让个仙人来看渡船,仙宗都没这么大的口气,你们算是哪根葱啊? 再说了,真要是你们的仙人,那会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打碎船外的山水屏障? 咋地,还先示敌以弱呐? 拉倒吧。 不过在这么个敏感的时间点,自己直接踩着飞剑出船也不是个事。 弄不好就惹一身脏水,给指成金甲元婴嘴里说的那个“小子”。 荀命撇了撇嘴,而后一下翻身而起,稍微活动了下身体后便是坐到了书案之前。 左手反手轻轻一挥,一小摞黄色符纸便是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符纸品秩,黄色最次,其次金黄,而后才是诸如浅青等其他颜色的符纸。 与那摞符纸一同出现的,是一杆已经被荀命握在右手中的雪白小楷,笔杆纯白,好似玉琢,笔尖毫毛,同样纯白,如若不曾沾墨。 提笔轻落,龙蛇游走,那纯白的小楷笔尖便是在一张又一张的粗糙符纸之上留下了一幅幅飞舞符画。 心绪不定,最宜练笔。 第一百零二章 给我装到不要钱为止【高考加油!!】 一行三人,正在湘竹国东边的一座小城中乱逛。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一袭紧俏黑衣,带了个斗笠,好似侠客一般的飒然人影,一双长腿打眼异常,只是他身前那平平草场,却是让一众眼珠子瞪得老大的闲散汉子一下子扯开了视线。 他娘的,是个带把的。 在那黑衣人影身后跟着的,是两个书生装扮的年轻人,一个青衫飘飘,气宇轩昂,一瞧就知道是个家境殷实的公子哥。 而另外那个嘛,就差了不止一点了,一身洗白了衣衫先不去说,就是那一张白惨惨的脸蛋,都让人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个饿死鬼。 不远处街角几个邋遢散汉的荤话远远飘入了白小玖的耳中,让她面具下一弯柳稍眉微微一跳,不过还没等她如何,橡根小尾巴一样缀在她身后的姜司南一下就是冲了出去。 一人一耳光,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部撂倒。 甩下一句“舌头不想要了可以拿去喂狗”后,又是屁颠屁颠地小跑回了白小玖的身后,重新变成了那根“小尾巴”。 白小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选择了无视姜司南,继续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 而和姜司南一样,一人一边缀在白小玖身后的贾宪仁,则也是有些麻木了,不再傻乎乎地去劝姜司南什么“与人为善”。 没辙,屁股这会还疼着呢。 三人,正是在翻云湖与荀命相别的姜司南,白小玖,贾宪仁。 当时一别,姜司南就是背着贾宪仁,和白小玖一起先到了处最近的仙家渡口,而后乘渡船到了湘竹国西边的南榆国,再步行到达湘竹国。 可是到了湘竹国,等白小玖问起来接下来怎么走的时候,姜司南才是突然想起来。 当时走太急了,忘记跟荀大头蒜问路了! 他娘的! 然后。 然后就是姜司南给白小玖一肘击敲在腰子上,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再然后,就是三人在湘竹国里像一伙无头苍蝇一般瞎晃悠。 不然还能咋办嘛?! 白小玖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自顾自瞎逛。 姜司南一副“老子就是咱们白大爷的头号狗腿子,天王老子来了不顶用”的决绝神情,死死跟在了白小玖的身后。 倒也还算是识相,没再动不动就往人家身上贴。 剩下一个现在真算得上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姜司南,当然也就只能是跟在了两人边上,跟着一起瞎晃悠。 于是这好像有些不大聪明的三人组,就这么歪歪扭扭地一路从湘竹国西面,一直晃悠到了湘竹国的东面。 脚下的这座城,便是他们的最后一站了。 总算是有些开窍了三人,一致决定,要是在这里再找不着什么“老人家”,就直接出发去山泽学宫。 刚刚教训了帮散汉的姜司南抖了抖手,好似是要抖去手上从那些邋遢汉子脸上沾来的灰尘和汗渍,而后突然想起了件有些好笑的事。 这座城,竟然他娘的就叫圣人城,真是好大的口气! 说是说什么城里出过圣人,所以后世就给取了这么个听着就是让人别扭的名字。 既是纪念那不知虚实的“圣人”,又是对城中后世晚辈们的激励。 好嘛。 要是叫圣人城就能出圣人,那我的登云峰就改名叫剑仙峰好了。 呵呵。 正走着,一双眼睛贼兮兮地在路两旁瞟个不停的姜司南终于发现了一家书肆。 只见他的剑眉惊喜地一抬,而后便是一把抓住了白小玖的手腕,还没等她出手,就是谄媚道: “白爷白爷,俺去买两本圣贤书本,你等等我呗?” 在试过了“媳妇儿”,“媳妇”,“白酒”,“白白”,“玖玖”,“小酒”等一系列的叫法后,姜司南终于找到了这么个不会挨打的叫法。 白爷。 好似已经是有些习惯了的白小玖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把拽回了自己手,撇下一句“快点”后,就是扭回了头,懒得去看他。 而一旁的贾宪仁这一路上可就是过得无比煎熬了。 在贾宪仁面前,白小玖用的一直是男声。 于是当贾宪仁看到自家恩公对着个男人搔首弄姿,一口一口“媳妇儿”地叫着的时候。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一觉醒来,感觉好像一切都不对劲了! 但是这事儿他也不敢问…… 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男女不忌,他不仅是有所耳闻,更是机缘巧合下撞见过! 他那天就起个夜,结果就在花园里撞见个富家的同窗,正抱着他的那个小书童一顿乱啃。 当时就把呆头鹅给吓坏了,尿都没撒,就是溜回自己的房间,整整憋了一个时辰才是敢蹑手蹑脚地重新出来。 所幸,等他出来的时候那哥们已经是作完妖了。 可谁想的到山上的仙人们也好这口啊! 然后原本就是因为吃了那树叶,变得脸色苍白的贾宪仁,一路上就是更加畏畏缩缩了,时不时看着姜司南就是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而一身心思都是在白小玖身上的姜司南,则是并没有察觉到贾宪仁的异常,只当他是“大病初愈”,就没有放在心上。 在姜司南的眼里,畏不畏缩,他都是那一副怂里怂气的呆头鹅样子。 没啥大变化。 而此时的姜司南,已经是大袖飘摇,昂首挺胸地迈入了那间书肆中。 飞快地瞟了一眼店中,发现除了柜台前的老板外,店里便是一个鬼影也没后,姜司南便是心中一定,而后便是踩着嚣张至极的外八字,熟练异常地一头钻进了书架的一处僻静角落。 那个窝在柜台后的书店老板,是个睡意怔忪、手上托着杆旱烟杆的小老头子,好似是察觉到了姜司南目标明确的路线,那双原本睡意满满,眯成了一条缝的双眼一下抬起,心中微微讶异: “瞧着毛还没长齐的小崽子,竟然是个老手?” 在那处隐蔽的角落,姜司南一眼扫过,而后便是抽出了几本书本,快速地“刷”过几页后,他的嘴角便是不住扬起。 嘿,收获颇丰。 有好几本没看过的! 好似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柜台后的小老头就是看到那个小崽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手上捧了七八本书。 只是一眼,老头就是看出了门道,又好气又好笑。 原来,在那摞书本里,最上头两本是两位名家的传世诗集,最下头两本是儒家圣人的教化著作。 两上两下,夹住了中间几本薄薄的神仙书册。 还没等老人阴阳怪气个几句,他就是听到那个不敬圣贤的小崽子拿起了书摞中最上头的那一本,对着他问道: “老板,这本多少钱?” “三两银子。”老板没好气地答道,一把便是把价格翻上了好几番。 姜司南眉头微跳,不过倒也没露什么坏脸色,又是拿起了第二本,继续问道: “那这本呢?” “这本薄些,要你二两。” 然后书店老板就是看到姜司南一手托着书摞,一手拿住了两本书,又是问道: “那这样呢?能不能便宜点?” 霍,是个不懂行的愣头青? 不应该啊。 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是直觉有些好笑的小老头想也不想就是应道: “可以,两本要你四两五百文。” 然后那个像是愣头愣脑的年轻人也没啥反应,又是继续问道: “那是不是我买的越多,就越便宜?” 嗯?天底下还有这种傻子? 这他娘的不就是传说中的大肥羊吗?! 感觉那个傻子好像不是在开玩笑,柜台后的小老头好像是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啪嗒”一下就是坐了起来,一双眯着的眼睛也是同时张开,炯炯有神。 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啊! 那个瘦小老头撇了一眼姜司南腰间不知什么时候挂上的一块品相极好的通碧玉佩,而后少见地搓了搓手,笑意难掩地问道: “那后生你要买多少啊,咱们店里的书那绝对管够!” 然后在老头的注视下,姜司南沉吟片刻,然后崩出来了句: “给我装到不要钱为止。” 老人脸上的笑意霎然凝固,好似刚刚咽下了只风干的死苍蝇,一张老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异常丰富,脸色先是快速黑如锅底,而后又是逐渐泛起绿色。 啊有这么算账的吗?! 他娘的,来找茬的是吧?! 话讫,姜司南原本还是冷笑不已,一本三四百文撑死的书,卖我三两银子?欺负老实人? 你姜大爷能受这委屈? 不过很快,姜司南脸色的冷笑就是霎然凝固,一双眼皮开始砰砰砰狂跳个不停。 因为那个脸色阴沉的老人,只是缓缓地站起了身,一股沉着至极的灵压,便是好似那穗山压顶,直直坠落姜司南的肩头。 姜司南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偷偷想要跑路,但一双腿脚却好似是给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娘的,提到铁板了…… —————————————— 稍微长一点,然后今天只有一更。 不是因为追读狂掉没人看,是因为最近真的是太忙了.... 不过这会过去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第一百零三章 老先生【明天上架..】 下一瞬,在门口不远处等着的白小玖和贾宪仁就是看到了姜司南撅着屁股从书肆中飞了出来,好似一枚炮弹,直直砸在他们身前。 不过就在屁股即将着地,眼瞧着就是要遭重之时,姜司南却是身子往后一仰,在半空中一下调整了身形,而后弯曲在身前的双腿猛然向着地下一蹬,他的身子就是在砸地之前异常“圆滑”地重新弹起,在两人身前站定。 最为神妙的是,那眼瞧着就要是给姜司南砸得一片狼藉的青石板路面,在姜司南那么一脚之后,竟然是完好如初,就好像之前砸在其上的不是个筋骨沉重的金丹修士,而是一片轻飘的鹅毛。 还没站定多久,才是揉了没两下屁股的姜司南就是一把拉起白小玖,招呼了一声贾宪仁就是要一起跑路。 风紧扯乎! “此地不宜久留,走了走了!” 原本一直对姜司南没个好脸色的白小玖,这时看着明显有些反常的姜司南,竟是出奇地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去纠结那给姜司南捏着的手腕,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选择听姜司南的。 而那原本没啥主见的贾宪仁,此时却是眨了眨眼睛,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咋个了恩公?” 小小一家书店,怎有啥不宜久留的? 还能藏着妖精不成啊?光天化日的。 姜司南看了贾宪仁一眼,心里有些蛋疼。 我总不能跟你说那书店里站着个想砍人的老怪物吧…… 于是他随口胡诌了句“这书店出价忒不地道,一本三百文的书,他要我三两银子!晦气!”,想着敷衍敷衍呆头鹅,先把他给忽悠走。 毕竟一个最少元婴,怎么看怎么像是仙人的老怪物就这么杵在身后不远,实在是他娘的渗得慌。 可谁想贾宪仁这么一听,就较了真。 “这老板怎么能这样?这不是欺负外乡人吗?!” 只见他一下子便是变了脸色,激愤难遏。 他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自然是知道穷书生们的难处。 一本书三两银子?! 这不扯淡吗?! 要是人人皆如这般,那还了得? 于是姜司南就是看着那只呆头鹅卷了卷袖子,一张惨白惨白的脸都是气得微微有了些血色,眼瞧着就是要进那书店与老板拼命。 看得姜司南差点没把自己的脸捂上。 你闹啥幺蛾子啊?! 一万个你都不够人家打的,你搁这凶啥啊?! 姜司南一手扯住了气呼呼正没走出去两步的贾宪仁的后领,扯得那呆头鹅差点没站稳。 本来准备直接就把这脑子有点拎不灵清的呆头鹅拖走,姜司南突然心神一动,好似是蓦然抓住了一根思绪的线头,神思豁然开朗。 小小的一个湘竹国,还能有第二个老神仙? 真当仙道境的仙人们是大白菜吗?! 而至于荀大头蒜说的那个“老先生”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个山巅修士,姜司南则是一点都没有想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理清了“思绪脉络”后,姜司南便是会心一笑,一副“本大爷果然道运齐天”的样子,不禁连连点头。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接着贾宪仁便是突然感觉到那圈勒得自己脖子微微生疼的衣领突然松弛,而后自己的身后就是传来了一股大力,推得他踉跄了两步才是站稳了身子。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呆头鹅有些迷惑地转头望向身后,结果对上了一张微笑着的面庞,对着他正在微微颔首,好似一个正在目送儿子上学的老父亲。 啥子? 贾宪仁微微一愣,正是要开口,结果却给姜司南提前打断: “出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去东北侧的那个角落里带两本书哈,一本’金鳞’打头,一本‘飘飘’打头,呃你不用翻奥,里面东西你也看不懂。” 刚刚在店里,姜司南只是一晃神,还没反应过来,就是给那小老头一脚踹在了屁股上,“飞”出了店门。 而那几本神仙书,也自然是留在了店里。 原本姜司南心里还是有点小可惜的,不过,既然是那荀大头蒜的说的“老先生”,那不就有操作空间了嘛! 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听着姜司南有些奇怪的话语,贾宪仁本能地觉着就是不对劲,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转头就又是变回了那副雄赳赳、气鼓鼓的样子,啥也不说,就是走向了店门。 先前恩公在我这还留了不少银子,书钱不是问题。 气呼呼踏进了店门,一副砸场子神情的贾宪仁先是环视了一圈,发现那个应该是书肆老板的小老头就躺在竹椅上打盹后,微微心定。 可以,正主还在。 然后。 他就是直接走向了姜司南先前呆过的角落。 “看”得那个装睡的小老头眼皮一跳。 他娘的,最近这些年轻人都是怎么回事?! 小老头正是眉头微皱,当年原本就是以脾气不好闻名山上的他,正是要一口浊气吐出,就是要把那个瞧着就不大聪明的年轻人“扔”出书肆,但是却被耳边蓦然响起的一个熟悉嗓音所打断。 霍,今儿个还真是热闹了。 后背才是刚刚离开的竹椅靠背的小老头重重地吸了口手上的旱烟,又是重新倒回了竹椅之上。 这老小子可是稀客呐。 因为怕忘记,所以直接便是径自走向了书肆一角的贾宪仁正蹲着找书,忽然觉着身后好似有人在看着自己,于是先是假装没有发现,过了小半会才是猛然转头。 果不其然,真有一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书架旁,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只是那人,身高九尺有余,头顶好似微凹,长眼高颧骨,乍一看差点没吓贾宪仁一跳。 那人见贾宪仁转头,先是自我介绍了句“无名书生,不值一提”后,对贾宪仁问道: “年轻人,你对这世道怎么看?” —————————————— 呃,虽然之前也有说过十号上架,但是后面其实又是准备先缓缓,想再延一个星期,到了海山关真正把主线展开再上架,然后也有最近事情确实是比较多,想着后面空一点可以多琢磨琢磨思路和细节的考虑。 不过计划果然还是比不上变化啊.... 昨天晚上接到编辑大大的通知,嗯,周五,也就是明天上架.... 具体的话会在上架感言里细说,然后希望大家能支持下首订,首订真的非常重要,真的不想就这么让这本书就这么扑了..... 赶稿子去了.... (今天还是两更,明天三更打底,肝疼....) 第一百零四章 心肌梗死【周五中午十二点上架~】 一袭白衣,穿行在山林之间,好似一抹闲云,飘拂林叶间。 清风阵阵。 正是下了渡船的荀命。 那件那外套凡间衣衫,内夹山上法袍的装束,已经是被换成了一身品秩平平的山上道袍。 白玉发簪,青丝垂落,说不出的写意。 在先前那一出意外横生之后,荀命没有和那一大波人群一起在第一处渡口便是匆匆上下,而是继续在房中提笔静坐,一直等到了第二处渡口,才是慢慢悠悠地下了渡船,好似那处便是他的目的地一般。 而就算他不着急去海山关,大抵也会是一样的选择。 在那无名元婴的金身转瞬破碎后,平静才只持续了没有几天,渡船上便已经是暗流汹涌。 一股搜寻那个“小子”的风浪,如一粒墨滴,悄然落入白水中,转瞬散溢,愈演愈烈。 搜寻的浪潮中,不止有船伙,更是有船客。 山上山下,从来不会缺少投机取巧之人。 机缘机缘,抓不住“机”,哪里来“缘”? 而至于那些腌臜与腥臭,谁他娘的在乎? 从来成王败寇。 谁会管那“小子”到底是好是坏,该不该死。 他们知道的只是那“小子”绝对值钱得很。 能让一个元婴境大修士出手的“小子”,要么来头极大,要么就是身怀重宝! 总之只要找到,那就是桩天大的机缘! 麻烦。 所幸在荀命下船之前,那股邪火还是没有烧到荀命所在的“乙字房”。 不过只是简单一想,荀命就是觉得那帮人真的是脑子有坑。 就一个劲地在船上“刮地皮”,对那些下船上船的人却是一点都不关心。 别人又不是没长腿,他不会跑的啊?! 再说了,看那金身莽夫的架势,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人家随口胡诌的…… 只是随便想了想便是觉得麻烦无比的荀命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那些没用的破事。 总归是快到了。 渡船的航线若钩形,自南蟾东胜二洲的边界伊始,西南行至海山关内的“天下最南城”不北城,而后折向西北,停于西贺洲边界。 荀命所下的渡口,是渡船抵达不北城前的最后一个渡口。 虽然与不北城仍是有着一段不短的山水路途,但说远其实也已经不远了。 一气飘过半日的光阴,荀命停步于一处还算得上是空旷的林地。 说是空旷,其实也是略过了那一课倒塌的巨木而言。 像这般人迹罕至的山林深处,林木繁茂,青葱的树冠相互连成一片,清风吹拂,就好似一大片摇曳的翠云。 而几乎被遮蔽了所有阳光的林下,则只有低矮的草木悄然维生,不显于那些苍翠挺立的高大乔木。 只有待那众多“苍天”大树中的一个倒下,那好似遮天蔽日的“绿云”中才会生出一处空隙,如同一扇打开在天顶之上的天窗,透下光芒万丈。 而那时,则是“万类霜天竞自由”的一派景象。 那一片林地下蛰伏着的草木,竞相生长,占据那片宝贵的窗隙。 就好似那王朝更迭,旧王没落,新王登基。 但荀命此时所在的林地,却显然有违常态。 原本应是一片野蛮生长的繁茂景象,此时却好似是暮气沉沉,除了那棵倒塌落地,如今枯朽得只剩下了个树干空壳的老树,边上的一小圈竟然是连根杂草的影子都是看不到,一片萧瑟,入目只有泥土的黑褐。 毒? 荀命站在光秃泥土与周围矮草的分割线旁,心中有了些许的猜测。 临近海山关,果然凶险程度大增。 浩然天的本土妖族,还有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族,久是暗藏在海山关附近。 有的等着大军破关,争先献上投名状,捞个旱涝保收,有的则是所幸就是想着成为破关的一份子。 长久岁月以来,这帮狗日的东西,不是没有在海山关闹出过不得了的大动静。 而那些“大动静”,次次血流成河。 甚至有过一次海山关险些被破! 荀命又是看了一眼枯木旁的泥土,大致确认了那些毒素已经是随着年份而几乎没剩下多少,而后便是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个小马扎,做到了边上一颗大树下。 不过倒也不是他怕那些可能残留的毒素,不去坐那明显要干爽些的空旷林地。 只是那大太阳着实是有些晒人…… 坐着马扎,靠着树干,夹着着浓郁草木气息的林风轻拂,别是一番惬意。 荀命一边磕着不同口味的辟谷丹,一边掏出了份在下船前顺手买的一份山水邸报,随意地浏览起来。 非常熟练地略过了专门登载山上桃色趣闻的无聊板块,荀命的视线停顿在了一处条目之上。 “无名剑仙万里追杀天下祖树” 恩? 荀命看到这条条目的第一瞬间是迷惑。 不过倒不是迷惑那“祖树”为什么能跑,而是迷惑那个“追杀”。 天下祖树,是一个总称,并不是单独指一株树,而是指许多株。 祖树,祖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天下树木的老祖宗。 虽然无名剑仙追杀的,应该只是祖树中的一株。 但这就绝对是够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因为每株天下祖树,最差也是逍遥境。 而在它们的扎根处的周围,那演化了无数岁月的环境,早已称得上的一片独立世外的林木道场,坐镇其中,它们几乎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而不仅仅是打败,更是逼得那株祖树离开道场,万里逃亡,那个脑子应该有问题的剑仙,最少也得是道魂境了吧…… 那可是实打实身负浩然天山水气运的天下祖树啊,说砍就砍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祖树陨落的消息,但荀命总是隐约觉着那个八成是个疯子的老怪物,最后应该是会得手…… 说不清,道不明,就只是有这么个感觉。 荀命又是上下翻了翻,发现这么件天大的事,邸报上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如果仔细看,甚至都是会被轻易略过。 快速地扫了几眼剩下的部分,除了海山关最近好像进出严格了些的消息外,便是再无一点有用有趣的信息。 差不多也算是“吃完了一顿”的荀命正是要起身继续赶路,而后便是突然心血来潮,拿出了那本雪白小册子,准备过过眼瘾。 这下船以来,不知是不是临近海山关的缘故,一路上别说女妖,就是公妖,荀命都没见着一个影子。 不过还好,虽然在汴城那次给姑奶奶砍到了九百画,不过后面怎么说还是零零星星砍了不少女妖邪来着,应该也不少了吧~ 荀命带着任务即将完成的微笑翻开了那本雪白册子,然后下一瞬差点没心肌梗死、当场走火入魔。 上架感言 (才发现,原来上架感言不是要和第一章vip一起发出来的……) 昨天十二点多睡,今天怕自己睡过头,特意定了好几个闹钟,想要早起赶赶稿子,结果五点多就醒了…… 第一次写书,第一次上架,不出意外地紧张了…… 补完了昨天最后一章的一点小尾巴,然后新建一个word,开始磕磕巴巴地写上架感言。 很早之前,在看到大神们的上架感言和完本感言的时候,我也幻想过,要是我写了小说,那么那个感言该怎么写。 不过真的到了自己写的时候,却又是有些卡笔,不知道说些什么,从哪说起了。 那就随便聊聊吧。 在成为一个“作者”之前,我先是一个“读者”。 还在挺小的时候就接触到了网文,到现在也看了快十年了。 最早的时候是偶然从同学手上看到漫画,然后一次偶然,知道了原来漫画有原著小说,因为着急剧情,就看起了原著。 让一个小屁孩(其实也没那么小…)一开始去看由一个个文字块拼成的小说,其实说实话确实是挺折磨的。 不过谁让人家剧情是在是太诱人呢…… 然后就是一脚入坑,再没有爬出。 先是一点一点看完了那位大神的所有小说,然后再看其他玄幻大佬的,然后又是脑子有坑地立下了“每个大类都要全部走上一遭”的“宏愿”,开始广泛涉猎。 到了现在,我还是记得我看过的唯一一本的言情小说。 不是什么大家之作,就是一本“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无名小书。 往事不堪回首…… 关于写作的话,最早的印象应该是那本《爱的教育》。 记得很清楚的是,一次主人公的好基友的爹,是个工人,一次出工去世了,然后主人公有些“不仗义”的自喜道: “啊,还好俺爹是个写小说的,不会给水泥块砸死。” 当时给吓坏了的我,就这么被埋下了一颗想要成为作家的种子。 不过后来长大了,在理科一路上越走越远,我也就逐渐死了这条当作家的心。 语文都能考成这破样,还当什么作家嘛…… (虽然当年高考考的最好的是语文...嗯...非常好......) 再后来,再想要写小说,是因为看多了书,就有些受不住那一次次完本时候的失落感。 作为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真的不大能习惯这种失落感,所以到现在,我诡秘都是故意剩下了最后一百章没看,等着以后出2接着看。(没错,俺也是卷毛狒狒~乌贼yyds) 然后就是萌生出了自己写书的想法,想要写一本“不会完结”的书。 而现在,则是想要做些自己喜欢的,感觉有意义的事。 人嘛,总得做些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做些让自己觉得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 人生难得走一遭,不总得留点什么东西下来? 当然,能顺便把饭吃饱是最好…… 不用去和别人勾心斗角,不用去对别人低声下气,可以宅在家里,快乐地讲些故事,说些自己感悟到的道理。 想想就是很美好啊。 看书著书,真乃人生一大乐事。 这是我的真心感悟。 我也是想了挺久,才是找到了自己对于文章的期待或者说是追求。 留下一些绝美的风景,一些能够值得称道的故事,一片大家能在生活的压力之余,稍事休憩,一起聊聊天、分享分享道理的土地。 当然这样的愿景还有亿些些遥远。 签了约,单机了十来万字才是苦兮兮地拿到了第一个推荐。 然后两个星期,只吃了两轮推荐,就是要上架。 这个开局,讲真是有些炸裂…… 然后就是书友们反应很多的主线问题。 踏马的,写了二十来万字,老子主线的影子都没看着,我家旺财写的都比你好! 骂……得好。 有第一次写文把控不好节奏的问题,也有自己想要埋伏一手做长铺垫的原因。 但目前来看,至少对读者们来说是非常劝退的。 虽然前面那么一百章里,我藏的伏笔和暗线感觉真挺不少,然后也有悄悄暗示铺垫主线,但对于现在短平快的网文来说,确实是有些“离题”了,有些太自大了。 所以成绩差,确实是我的原因。 原本的安排是下周五上架,这样在上架前就是能牵出主线的线头,给大家一个交代,也能让追读的各位更好的选择到底要不要订阅看下去。 然后哪会儿我也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好好码字琢磨情节。 不过世间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哪能事事顺心顺意呢。 既然是我的问题,事已至此,我当然也不能再狡辩些什么。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在读者们反映主线太慢的问题后,我也一直有在反思、调整。(不是自夸……) 读过那么多年书,碰到过那么多变态,我当然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才。 所以能做的就是找错改错。 至少努力做到犯过的错不犯吧。 (说实话在码这个感言的时候,我是真有点着急的,因为要忙着赶稿子,这么会要是写书,一章不是就来了么……) 所以长话就短说了…… 能够看到这里的各位,/弦散/在这里已经是万分感激了。 然后就是关于首订。 不知不觉,就已经是到了真正判定扑不扑街的时候了…… 真心希望大家能够在这时候搭一把手,支持一下首订,这对这本书真的非常重要。 感激不尽! 然后今天是上架是三更打底,多200首订就加一更。 我,弦散,要订不要命,是兄弟就来订死我(狗头哭哭) 然后的然后,最后再提一嘴。 盟主额外加更,首盟额外的额外加更。 (别笑,以后万一就有了呢呜呜呜……) 十二点编辑改上架状态,然后三更。 奇迹会出现吗…… 第一百零五章 笑你吗呢?【求首订!】【第一更】 嗯?嗯?嗯?嗯?嗯? 我辣么多的字儿呢?! 荀命一双眼眸圆睁,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整个人好似被雷劈了一般,呆滞在了原地。 好半会儿,他才是堪堪回了点魂,颤抖着手把册子翻了个面。 万一…… 结果在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同样的一片空白之后,荀命感觉好似有一缕魂魄从自己的嘴中悠悠飘出,缓缓升天。 心头霎然一阵绞痛,好似有人在那开了个口子一般,荀命全身的力气像是决堤了的流水,自那飞泻而出。 所幸他身下的那个小马扎还没有被他收起,所以当他在一阵脱力中向后倒去时,先是有一根树干拦住了他的后仰倒势,接着便是有一个不大柔软的小马扎垫住了他的屁股,让他不至于摔个结结实实。 胸膛剧烈起伏,鼻尖的气息只进不出,就这么坐了小半天,荀命才是稍微缓过来了点劲。 本来就是准备起身了,结果头一低又是看到了大腿上那本洁白得好似崭新的雪白册子,又是一阵呼吸不畅,一把抄起,差点就是要往地上砸去。 不过好在他所剩不多的理智拦住了他,让他抬起的手生生停在了空中,好半天后才是缓缓放下。 我……他……她……特……啊…… 啊! 又是许久,荀命脸色才是重新有了一丝红润的荀命才是收起了那本空空如也的雪白册子,僵硬地站起了身,踉跄了两步,才是向着南边走去。 只是脚下步伐,虚浮空乏,甚至不如村头老奶奶走的踏实。 “没了……没了……” 丢了魂似的一步没一步地走着,荀命嘴里低声碎碎念着,好似着了魔一般。 虽然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但是他的每个毛孔却好像都是在向外喷涌着心痛的气息。 痛,太痛了。 一声放肆的狂笑蓦然传来,好似震动得林间树叶微微作响,无风自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来者何人,报上名儿来!” 一个面容略带稚嫩的青年,一袭白袍在胸襟处披散而开,手中倒持着个朱红的酒葫芦,从天而降,一下挡住了荀命的去路。 尘土飞扬中,那个白袍开散的青年还没完全站稳身子,便是反手过头,吨吨吨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放下酒葫芦,用手背随意的抹了一把嘴,那个两眼朦胧,两颊潮红的白袍青年斜斜看了好似失魂落魄的荀命一眼,而后一声冷笑: “哦,原来是个小瘪三啊,看你这方向,是要去我们海山关?” 在那放荡青年出现的瞬间,荀命的眼神便是蓦然冷下。 虽然那人的话语真的是难听至极,但荀命仍是神色不变,没有去接他故意滋事的话头,只是用不响亮但却是能确保对方听到的声音“恩”了一声,表示是的。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荀命骂不还口的“软弱”表现,那人的气焰顿时更加嚣张,好似是就要抬手喝酒,不过那只手只是抬起到一半,便又是蓦然落下。 只见那白袍青年满脸酒醉的通红,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荀命就好似是在看待一具白日行走的死尸一般,做了个难看的鬼脸,而后就是要放声大笑: “洞天境的废物,来送死吗?哈……” 一处好似阴阳相隔的破碎心湖中,一个半身浸没在“黑水”中的苍白青年,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猩红若鲜血凝成的眼眸。 一道白影蓦然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一颗拳头便是直直砸进了那酒醉青年的脸中,生生打断了他的狂笑,两人所在的空间好似刹那停滞,一圈无形的气环自那一拳处轰然散开,又是一瞬,极动与极静才是蓦然转换。 只见一道人影霎然向后仰,化作了一枚炮弹,一瞬飞出,撞碎了一长排的林木。 两道鲜红的血迹自半空中牵扯而出,好似缀在那酒醉青年脸上的两条红缨,在那轰然飞扬炸开的木屑尘土中一闪而逝。 已是收起了脸上原先的悲戚,此时的荀命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他缓缓将那只拳面上一片血肉模糊的右手收回了身前,慢慢张开五指,而后又是缓缓握紧,血流不止。 虽然走的不是炼体的路子,但只说武技的话,荀命还是会上一些的。 不然之前他也不会能和姜司南打个“不相上下”。 不用血气灵力,不说姜司南留手不少,可要是换个一般的金丹体修,那说不准也就是落得个给打成猪头的下场。 而先前那一拳,阴鱼中的“那个”荀命,显然是走的“寅吃卯粮”的路子,不管不顾,直接就是一招金丹境界的拳招砸在了那孙子的脸上。 半晌后才是重新压制住了心境的荀命瞟了眼林间那条被“犁”出的长线的尽头,冷笑了一声: “金丹境的废物,笑你妈呢?” 道袍衣袖一挥,衣袖中的左手捏一剑指,手腕轻扭。 六柄飞剑便是自那“长线”尽头飞掠而至。 一银,一黑,四白。 “中秋”,“墨云”,雪白小剑。 先前那看似随意的暴起一拳,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灵力,武技,符篆,飞剑,以及那个白袍青年的酒醉与大意。 缺一不可。 符篆破碎,辅助身法出其不意来到青年身前,六柄飞剑急掠而出,钉死青年身上六处经脉大窍穴,最后才是那悍然一拳,直砸面门。 心中冰冷逐渐散去,手上的火辣刺痛逐渐清晰,荀命收回为六柄飞剑,继续向着南边走去,只是稍微偏转了些许方向,绕过了那个还在昏迷的白袍青年。 刚刚的那一拳,在即将砸在那人面门的前一瞬,他的那身白袍上蓦然浮现出了一道道阡陌纵横的交错蓝芒,蓝芒交织,好似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竟是护住了他并没有被衣袍遮蔽的面门,卸去了荀命那一拳至少五成的威势。 所以那原本即使是实打实砸中也重创不了那人的一拳,最后其实更多的是打出了个“表面功夫”。 真正让那人短暂昏迷的,是荀命在那柄使用极少的“墨云”剑尖血槽上淬上的毒。 不过对于一个年纪轻轻就是金丹的修士来说,那点毒很快就是能被化解。 除非荀命现在就去一剑削掉他的脑袋,不然过会等他爬起来,正面交手,如今还只是个洞天境小修士的荀命,九成九要遭重。 不过既然是海山关的修士,那萍水相逢也并没有必要分生死。 嘴巴贱点归贱点,到底还是守卫边境的人族。 说不准到了海山关还能碰上呢…… 所以荀命只是在那昏迷青年的身侧不远轻轻飘过,没有其他的作为。 在荀命离开后不久,那个面门先是给狠狠砸上了一拳,而后又是沉沉睡上了一觉的白袍青年缓缓醒转,身上的酒气虽然还没完全散尽,但那些灌进脑袋里的酒却已经是散了个精光。 他直直地挺尸在一片断裂的树干之上,呆呆地看着天上,眼前先是闪过了一个女子的面容,而后又是闪过了一个狗日的孙子的身影,接着则是出现了一个穿着道袍、藏拙功夫了得的老阴棍的样子,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给气笑道: “他娘的,这都什么破事儿……” 三道身着相同制式白袍的年轻男女自天边掠来,一闪便是出现在了那已经酒醒的酒醉青年身畔,神情各异。 —————————— 谢谢霸霸的首订!好人一生平安! 第一百零六章 谁家的倒霉孩子?!【求首订!】【第二更】 还没走出多远,荀命便是披上了另外一件薄若细纱的法袍,一瞬掩蔽了自己气机,并没有被那后来的三人所察觉。 简单地处理了下血肉模糊的右手,敷上了一层翠绿色的凝膏后,荀命便是不再理会,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一边逐渐冷淡下了神情。 吃疼这种破事,还是交给阴镜里的那家伙比较合适。 …… 不知是不是荀命真的走了大运,接下来的两日,别说的海山关的巡逻修士,就是一个鬼影,他都是没见着。 不过好运嘛,总是会到头的。 第三天一大早,荀命刚刚削完了一颗灵果,正是一边吃着一边挺悠闲地向着南边走着,因为马上就是要到海山关而隐隐有些喜悦。 然后,就是突然给一个从天而降的元婴境大汉“啪”地一下按地上去了。 不过万幸,反应还算是及时的荀命一下把握着灵果的手举得老高。 所以当他给直挺挺按倒在地的时候,就是有一根坚挺的胳膊一柱擎天,终归是护住了那个他削了老半天,才只是啃上了一口的多汁灵果。 而至于反抗嘛,荀命在一开始感应到来人身上的灵压起,就打消了所有反抗的念头。 元婴打洞天。 反抗个屁。 在这离海山关也没多远的地皮上,除了海山关的镇守修士们,来的还能是谁? 不过给按得胸口火辣辣地生疼的荀命也是有些讶异。 海山关戒严,倒也不是什么非常稀罕的事情,因为每隔上一段光阴,或长或短,长有十余年,短直几个月,海山关外的妖族就是会组织一次大进攻,在大进攻的期间,海山关也都是戒严进出,增强巡逻。 先前在那份山水邸报上看到相关的消息,荀命还以为只是不甚严重的“小打小闹”。 结果自己这人还没海山关,就给一个元婴给摁地上了…… 算上先前那个嘴贱的小子,这海山关的风水着实一般啊…… 首先民风就不大淳朴。 而那个看似中年面相、实则年已过百的老元婴,心中的惊讶则是丝毫不比荀命要少。 一个洞天境的小子能走过两层的巡逻圈来到这里,本身就已经是件挺诡异的事儿了,而且好像,这小子八成有点什么毛病啊…… 中年元婴又是扭头看了眼荀命那只高高举起,正托着个灵果的手,瞬间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结论。 不对,不是八成,这小子绝对有病。 原本那中年元婴看着荀命突然举起个黄黄的玩意,还以为这小子要反抗,心中一凛,结果他娘的定睛一看,是个灵果。 “来者何人?!” 中年元婴沉声道。 荀命脸色一垮。 你们是就会这么一句吗? 不过腹诽归腹诽,荀命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来历。 东胜洲,太阳宗,下宗三叶宗的下宗一叶宗的内门旁系弟子。 三洞天大圆满,因为向往海山关前辈们的斩妖风华,辞别师门,跨山越水,万里迢迢,来到海山关,愿抛头颅,洒热血,只求能献出自己的一点薄力,干死那帮狗日的妖族。 说着,荀命就是一阵扭动,好像是要从怀里掏出份仙家谱牒来自证清白。 不过给死死地按在地上,他当然只是做做样子。 而那个中年元婴,一听荀命“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心中微微触动,手上的力道都是不自觉地少去了几分。 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束缚感骤减,荀命微不可闻的嘴角一勾。 有戏。 之前那一大段的跟脚来历,就只真了个开头的“东胜洲”。 而那份真的不能再真的仙家谱牒,则是荀命在几年前就是准备好了的。 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早在他还只是个小屁孩的时候,荀命就已经是在悄悄谋划着这趟海山关之行了。 原本他就是打算结了金丹,就找个由头悄悄成事,而他师父的一记“无理手”,只是让荀命顺坡下驴,将这个时间稍微提前了一些而已。 就在老元婴要松开荀命,准备让他拿出那份仙家谱牒确认完身份,之后就放行的时候,天上突然又是落下了一道青色的矮小人影,“嘭”地一声砸在两人边上。 飞扬的尘土中,一个用屁股着了地的青衣小姑娘歪了歪嘴,差点就是要哭,不过最后好像是想起了旁边还有人,就只是抽了抽鼻子,哭丧着脸自己爬了起来。 小姑娘拍了拍屁股,而后重新蹦跳了一下,一脚向后勾起,另一只脚着地,两手向着两侧打开,好似装作自己就是这般“仙气飘飘”地“潇洒”着陆。 就这么艰难地保持了小半天这么个累人的姿势,也是没有收到喝彩声的小姑娘眉头紧皱,气鼓鼓地转过了头,看向了那两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咋个了嘛?大白天的出门没带眼睛啦?! 那个中年元婴是给小姑娘烦坏了,这会儿是真的不想看她。 而荀命虽然是想看她,但奈何人还是给按在地上,根本扭不过脑袋。 青衣小姑娘鼓着两颊,一下别过脑袋,重重地“哼”了一声。 然后就是看到了那个给一只手高高举着的诱人灵果。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是直了,很没有形象地用刚刚拍过屁股的手背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大自然的馈赠! 小姑娘的眼中,非常自觉地略去了那只托着灵果的手。 接着荀命就是手上的手感突然一变,好似是变成了一个软软热热的玩意。 荀命眉头一皱。 恩?什么玩意? 正是迷惑着,荀命便是下意识地抓了抓,结果感受到了肥嘟嘟的肉感。 如果真的是要描述的话,一个个冲入荀命脑海里的印象是猪屁股。 白猪的。 黑猪的有点硬。 荀命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哈哈…… 等等。 不对! 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的荀命,一颗心猛然沉下,啥也没想就是一下翻身。 那个先前还是压在他身上,一手按着他的脑后,一手将在的右手按在了他的腰后的中年元婴,好似是不嫌事大,不知在何时身形一闪,松开对于他的压制。 原先托着灵果的左手随着荀命的身形翻转而猛然收回,只不过那颗灵果已是消失无踪,只剩下了在他掌心处残留的橙黄汁液与几点略显粘稠的透明液体。 一个青衣小姑娘,此时紧紧地闭着嘴巴,肉感十足的两颊高高鼓起,好似是察觉到了荀命的视线,有些心虚地抬头开始“数星星”,一边还像是习惯性地就要吹口哨,在险些把嘴里那颗囫囵含住的灵果吐出去后,又是匆匆闭上了嘴巴,转而开始左右晃荡,一副“我啥也不知道,你别看我奥”的样子。 荀命的脸一下子就是绿了。 这谁家的倒霉熊孩子?! 家长呢家长! 第一百零七章 一镜隔山海【求首订!】【第三更】 荀命真的是给气得不行。 我都咬过了! 那个青衣的小姑娘好像是看出了荀命就是要爆发,急匆匆地就是尝试咀嚼那颗被她囫囵含住的灵果。 荀命都奇了怪了,足足有他拳头那么大的灵果,那个脑子好像不是很灵清的熊孩子到底是怎么含住的…… 几次尝试均是以失败告终,那个小姑娘好像也是有些急了,也不顾上什么本来就是没有的“仙子风范”,一下背过身去,有些艰难地吐出了那个沾满了口水的灵果,赶着投胎似的三两口就是啃入了腹中,别人要是不知道,都能以为她是饿了十天半个月的小乞丐。 “啵”地一声吐出了一颗果核,吃花了脸的小姑娘一下转回了身,双手负后,一副“咋滴?说了没拿你灵果就是没有!”的自信神情。 给气地眉头狂跳的荀命转头看了一眼那个中年元婴,再发现他也在“数星星”后,就是无比残忍地会心一笑。 揍熊孩子,我在行。 斜月宗的那些顽皮的小道童,就没有哪个没给荀命揍过的。 看着荀命“啪”地一下站起,笑着一边向着自己走来,一边把拳头按得一阵脆响。 小姑娘有点慌了。 咋个办?我还莫得金丹的啊! 先是有些尴尬地对着那个一边“数星星”还一边走神悄悄瞥着自己的“张爷爷”“喂”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后,小姑娘有些悻悻地笑了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那……那个……” “不就个灵……灵果吗……我……我有个姐姐!可漂亮了!可……可以送你当媳妇儿!你说是吧姐夫……” 听着小姑娘那越扯越离谱的胡话,荀命的神情越发古怪。 什么玩意? 什么姐夫? 不过就是他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再一回神,就是发现刚刚还是在自己跟前的那个青衣小姑娘已经是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句话音还在原地回荡: “姐夫——,到时候我介绍我姐给你认识哈——” 猛然转身,那个元婴境的炼体修士同样是不见了踪影。 荀命正是要吐槽个两句,下一瞬,他便又是摁在了地上。 这一次,荀命早早便是有所察觉,也完全可以躲闪,因为对方的只是个刚入金丹没多久一般修士,但他却仍是没有选择反抗。 来者是海山关的守卫当然是一个原因。 不过更加重要的原因是,对面的人有点多…… 一个金丹,五个洞天。 双拳难挡二四六八……十二手。 算了,忍了。 “呔!来者何人!” 一张脸皮又一次埋进了土里的荀命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得,是海山关的人无疑了。 …… 最后,给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谱牒,用一套又一套早有腹稿的说辞把那一帮“民风不大淳朴”的巡逻修士哄得一愣一愣的,差点没把自己都要忽悠哭的荀命终于是继续了他前往海山关的路途。 只是方式有些不大光彩。 给一对制式手铐拷住了双手,缀在一行人身后走着的荀命挑了挑眉,有些蛋疼地问道: “用不用这样啊……我就是一个没啥本事的洞天境小修士啊……” 那个领头的金丹一脸惊奇: “哟,还挺有自知之明!” 然后荀命就不想说话了。 就该金丹境再来的! …… 一段在几个修士脚下算不得长,但是对于荀命来说却是别样煎熬的路程转瞬即逝。 夕阳还未完全落下,荀命便是来到了一处好似水晶切割而成的巨大镜面之前。 长宽不下半里的水晶镜面棱角分明,但总体上却是呈现出了一个还算得上是规矩的圆形,好似一面放大了无数倍的女子妆镜,矗立世间。 只要是穿过了这道镜面,另外一头便是那座阻隔了妖族无数岁月的“天下最南关”。 镇守人族浩然天最南疆的海山关,其实并不在浩然天内,而是在天外。 在那人族浩然天与妖族妖神界碰撞产生的一片混沌天域之中。 何谓混沌?天地初开,万物茫茫。 但是在那片已经化作了两族战场的混沌天域中,却只有人族的所在的一方建造了关隘,在关后与自家天下相接处设下了层层禁制。 而反观妖族的那边,最多也就只有军帐驻扎,而在军帐之后的天域界限,则是毫无禁制,甚至连守卫都是没有几个,妖神界内之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为何多年以来大部分光阴都是均势的交战两军,会有如此不同的光景? 因为在那妖神界,只有天地最北境,开有一处天域战场。 而人族的浩然天,则是有四处。 东境魔族天邪域。 南疆妖族妖神界。 北地鬼魄幽冥府。 西天域外天桥。 东西南北,一个不落。 四处天外战场,万年以来,战火不休。 而除了山水邸报上那些成为惯例的寥寥数语之外,浩然四洲之内的仙人凡人,则大都对于边疆天域的血流成河无甚了解。 最多也就是知道个边疆好像是有些不安定罢了。 以一天山河,抗衡四座天域,除了那些暗地中的纵横捭阖外,打的不仅仅是浩然天域内富饶的物资,更是那一个个无声而来、无闻而死的山巅修士们。 为何堂堂一洲执牛耳的仙宗宗主,大都只有那仙人三境中“垫底”的灭却境? 立足山巅中的山巅的四洲仙宗,不说道魂境,就连个逍遥境的仙人都是凑不出? 当然不是。 事实上,四洲仙宗里的逍遥、道魂境的仙人们还真不少。 只是无声扎根天外战场,默默血战,无声而死罢了。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山下歌舞升平,山上闭门修仙,天外血流成河。 收回了一下驰骋出去万里的思绪,荀命晃了晃脑袋,散去了些许杂念,而后就是转身看向了两个比自己年长上一些岁数的两个洞天境修士。 好像真的是对他挺放心,在一路上,其余的几人先后离开,回归岗位,最后只是留下了两个想稍微歇息会的“年轻”修士,和散心差不多地“押送”这他走完了最后一小段路。 其中一个稍微要年长些的修士看到了荀命向着自己看来,微微一笑,而后就是解开了那副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效用的法器手铐,对着荀命的肩头就是一推,笑道: “行了行了,你自个儿进去吧,我们就不进去了,进去一趟再出来麻烦得很。” 说罢,两人“告辞”了一声后,转身就是离去。 偷了这么会懒了,再不抓紧点赶回去可就不地道喽~ 正要转身进入镜面的荀命突然又是转回了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两人的背影喊道: “二位老哥,灵果吃不?俺这还挺多的。” 不过那两个快速掠去的年轻修士,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好似在说那“客气些啥”。 只不过等两人掠出去好远,其中那个稍微年轻点的修士才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痛心无比地抱怨道: “这小子有点不开窍啊……大老爷们吃个锤儿灵果,他要是送两壶,哦不三壶好酒,我们不就他娘的乖乖回去笑纳了吗!” 军中不让饮酒,这俩月,嘴里都淡出个鸟来。 一旁那个稍微年长些的修士一脸的深以为然。 确实不开窍。 这哥们在海山关一定混不太开。 而为什么是三壶不是两壶。 是因为要孝敬一壶给自家队长…… 这叫啥,人情世故。 第一百零八章 入关 手掌轻触水晶镜面,脚尖一点,荀命的身形便是完全没入了镜面之中。 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的一层薄薄结界,穿过便是来到了那片人妖两界相接的混沌天域。 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蓦然将荀命包围,如沐梦幻,虚实不定。 双眼紧闭的荀命微微皱眉,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眸。 一块通透明净的巨大镜面,静静矗立在他的眼前,好似一堵边界无穷的巨大墙面,阻隔在了他的身前。 一片虚空之中,荀命漂浮在了那面一眼望不见边界的巨大镜面之前,就好似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一般。 强烈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荀命强抬起眼皮,看向了自己的身前的那块镜面。 镜面之中,一个身着青白道袍的黑发年轻人静静伫立,眉眼低垂。 正是荀命自己。 只不过镜面中的那个“他”,脸上却是并没有带着一张相貌平平的面皮,现出的是他俊美的原貌。 下一瞬,荀命的瞳孔蓦然放大。 因为在那处镜面中,那个眉眼低垂的“他”身后,缓缓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影。 身着各异,神情各异,气质各异,但是那一张张面容,却是与他足有八九成相像! 心头蓦然大震,震惊万分的荀命正是要有所动弹,却是瞬间失去了意识,眼前重新被一片黑暗所包围。 当他的意识重新清晰之时,他已经是站在了一处广场之上,正是一手捂着额角,脑海中晕眩阵阵。 一股好似来自混沌的洪荒气息充斥天地之间,让荀命好似是被山岳压顶,一身的灵力运转都是一时间有些不大流畅。 在原地呆立了许久,才是堪堪适应下了海山关内的天地重压,荀命晃了晃眩晕感已是消散地差不多了的脑袋,看向了周围。 一座广阔的广场平铺而开,其上人影稀疏,三五成群,此时大都都是向着他们正前方那处唯一的出口走去。 视线快速地在身旁几人的身上飘过,稍微检视了自己一番,在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之后,荀命有些迷糊地融入了那稀疏的人流,向着出口走去。 奇了怪了,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似的…… 似乎是因为深处海山关的最北侧,远离着关外的战场,所以此时的广场上并没有太多的声响,显得有些寂寥静悄。 不过脚下那些以牢固见长的仙家砖石上的裂痕磨损,却仍是在无声的暗示着一段段血腥的过往。 广场上走出的人并不多,但出口处的审查却是并不严格,人影寥寥,连个像样点的披甲士兵都是没有,只有个腰背佝偻,穿着件邋遢法袍的酒糟鼻老道陷在一张安乐椅上,好似翻闲书一般飞快地翻过一份又一份的仙家谱牒,挥挥手便是让一波又一波的修士通过。 一直在悄然打量着关内的环境,有意无意落在了队伍最后的荀命对着那个一手在身上搓着仙丹,一手举着个酒葫芦灌酒的老人礼貌一笑,而后递上了自己那份从某个倒霉蛋手上抢来的仙家谱牒。 不过这次,那个老头只是翻开第一页随便一瞟,就是把那份仙家谱牒扔回了荀命手里,轻轻哼了一声,而后就是摇头晃脑地对着荀命说道: “小子,你这谱牒……” 老头话还没说完,就是非常流畅地从荀命手里接过了一壶上品的仙家酒酿。 入手,打开,一嗅,收入怀中,一气呵成。 “咳咳,你这谱……” 又是接过了一壶好酒,老头眉头一挑,明显有些意外。 这小子,挺上道啊! “你这谱……” “这谱……” “谱……” “谱”了半天,也没见那个小子递过来第三壶酒,老人在心里暗暗叹了声“这年头羊毛都不好薅哦……”后,才是慢悠悠地接上了后面的话。 “你这谱牒……也没啥问题。” 眉角微跳,脸色微微发黑的荀命见那老油条终于肯放行,也没多说什么,把那谱牒收进了储物戒指中,头也不回就是向着广场外面走去。 反正拿那两壶酒的时候,也已经是暴露的方寸物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再在老人面前强行掩饰了。 再说了,一个人单骑走边关,有件方寸物不是很正常? 才刚刚落地,就是给薅上一回羊毛的荀命微微有些败心情。 那么长的一队人,咋个就盯着我薅啊? 看我人少好欺负啊? 在心里吐槽了两句,荀命挤了挤嘴角,有种出师不利的晦气感觉。 不过总归算是还好吧,怎么说也还是进入了海山关不是? 出了那处通过镜面与南蟾洲相接的古朴广场,走过一段无人的荒原土地之后,一幢幢像是蓦然拔地而起的屋舍便远远映入了荀命的眼帘。 庭院深深,错落有致。 让人有种步入人间繁城的错觉。 关隘之中,仍是有着人间的烟火气息。 就好似一柄沾满了鲜血的战刀,将其轻轻敲开,刀刃之中夹着的是一团柔软的米糕。 血腥气与烟火气,在这片天地,这座城池中,达成了一种别样的杂糅。 虽然镇疆关隘的山河图属于绝对的违禁物件,常人根本难以见到,但早早便是把斜月宗藏经阁里有关海山关的书册统统“过目”过一遍的荀命,还是在那些只言片语之中对海山关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海山关所处的这块混沌天域,天道有缺,天时地理与浩然天中皆不相同。 此处天幕只有一片苍茫雪白,而不见蔚蓝与星月、烈阳,更无言晨昏交替。 天地之间,只有茫茫无尽的单调白昼。 而整片天域中的地界,则是好似神人画地为牢的一个广阔浑圆,一片茫茫焦土,被一圈天地界限相围,好似一处困兽的囚笼。 一道几经破碎,却是至今屹立了万年的无尽长城,如一条微曲弧线,在这座天地的最北端隔绝出了一弯弦月。 而就是这么一弯“小小”的弦月,硬撼一座天域,拦住了妖族万年的残酷攻势。 很难想象,同样的关隘,人族不只是只有这么一座,而是足足有着四座。 何其悲壮? 在荀命身处的这一弯“弦月”中,最内侧便是那茫茫的天地界限形成的一弯天然壁垒,其上有着一处天地镜面,连通浩然天。 荀命穿过的那面巨大镜面前,其实有着数个“口岸”,他所在的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在广场之上,出现的不只是他一人的原因。 而在广场之外,除开那一段好似隔离地带一般的荒地,之外便是一大段的街市住宅。 此间再是往外,则是到了那城墙之下的一段战备区,军机武库,皆应是在那里。 再往外,则是城头,则是那血腥战场。 只是稍微一念想,心头便是不禁微微火热,好似有万丈豪情生出的荀命微微吐出了口气,压下了心中的起伏,走入了街市中好远之后,才是在一家生意冷清的店面前停下了脚步。 对着那门口的伙计问道: “这位小哥,我想问问这去当兵怎么走啊?” 虽然知道这个“当兵”说着着实是有些奇怪,但荀命这一时间也是想不到更好的说辞,于是也就只能是硬着头皮问道。 那个手上拿着块抹布,好像正要去擦些什么的伙计听到荀命的问题微微一愣,而后表情就是变得有些奇怪。 不过只是稍微一顿,他就是指了指街道的尽头,啥也没说。 得到了回复的荀命微微点头,果然还是得先到城墙那边啊。 想着既然找人家问了路,那也就顺便在人家店里买点什么意思意思,于是荀命就是有些随意地问了句: “小哥你们这店里卖些啥啊?我看看有什么能带走的。” 不问还好,荀命这么一问出口,那个店员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恩? 什么情况? 心里想着事情的荀命微微有些迷惑,然后就是顺着店员的视线看到了他身旁那一整排的…… 棺材。 然后他的脸也绿了。 第一百零九章 不正经的征兵 兜兜转转,终于是来到了那片高耸入云的城墙之下后,荀命最终找到了那处报名入伍的一座小宫殿之前。 荀命抬头看了眼身前那座金碧辉煌的微型宫殿,嘴角微微抽动。 你跟我说这是征兵的地方? 只是站在门口,还没有进门,鼻子灵敏的荀命就已经是嗅到了丝丝缕缕的沁人芬芳。 清神香?! 就是平日中略显大手大脚的荀命,闻着这香味,都是不禁感到一股肉疼。 这也太奢侈了吧…… 清神香拿来点着玩? 寻常的宗门,清神香一类的灵香,一般都只有在核心弟子破关之时才是会点上一根。 而就是身为仙宗嫡传的荀命,最多也就是在平时修行的时候点点。 平时点着闻闻香,着实是有些太奢侈过头了…… 荀命在原地站了几瞬,才是踏进了那座微型宫殿之中。 偌大的一间金碧宫殿之中,就只坐了一个青年男子,此时正在那张摆放在宫殿正中的鎏金几案之后,把玩着一颗玉球。 看到荀命进来,他好似是有些意外,微微一愣,而后才是有些期待地问道: “前辈?” 荀命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如实摇头,答道: “不是。” “来干啥?” “参军杀妖,略尽薄力。” “啥境界。” “洞天大圆满。” “哦,这里是元婴境报名的地儿,元婴之下出门右拐。” 荀命眉头微跳,出门右拐。 走了没几步,就是看到了一间规制明显合理了不少的屋舍,通体好似青铜浇筑而成,一看就是结实无比,比那座金碧辉煌的奢华宫殿要贴地气上无数倍。 迈步进入,同样是在屋舍正中,坐着一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只不过这人的手上倒是没在把玩着什么东西,显得还算是尽职。 看到荀命,他像略显意外,不过却是并没有多少讶异。 “有何贵干?” “参军杀妖。” “道友境界?” “洞天。” “哦,这里是金丹境的……” 还没等那人说完,荀命就是黑着脸自觉出门右转。 走出去了好远都没有再发现那个招收洞天境的地方后,荀命眉头一挑,而后返身折回,停在了青铜屋舍边上不远处的一间茅草屋之前。 透过门框,看到了茅草屋正中的一桌一椅一人之后,荀命便是确定了这破地方就是自己的要找的那处“征兵处”。 这他娘的…… 人家山下土匪征兵都没你这磕碜啊…… 同样是一桌一人,但却是换成了张破旧的木桌和一个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口水都快要是从桌面上流下的年轻人。 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平复下了心气荀命的迈进了茅草屋中,站在了那张破旧木桌之前。 “咳咳……咳咳…咳咳咳……” 半晌后,都快把嗓子咳哑了的荀命额头青筋微跳,忍着一巴掌拍在那睡死鬼脑门上的冲动,克制着只是摇了摇那人的肩膀。 没摇醒。 最后忍无可忍的荀命还是一巴掌拍在了那人的脑袋上,打得那人差点没直接从椅子上侧着倒地。 从睡梦中猛然一个激灵,那个脑袋上挨了一巴掌的胖胖修士身子猛然一扭,就是依靠着重心的偏移连椅子带人一下“扯”回了原位,椅子腿“砰”地一下咋地,发出了难以为继的嘶鸣声。 之间那个胖子脑袋一下子抬得老高,就是往荀命身后的门外看去,一边有些着急地嚷嚷道: “开饭了?开饭了?来嘞来嘞!” 不过等他口水都还没来得及擦,颤颤悠悠地从那张木椅上站起身来,却是突然发现好像外面并没有开饭的迹象后,又是紧皱着眉头“扑通”一下地坐下,愤愤地嘟囔了声: “又做梦了……” 待他重新坐下,他才是发现了那个跟自己只隔了一张木桌的荀命。 呀,来人了啊。 好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形象好像是“有些”不得体,那个肉乎乎的年轻修士抹了一把嘴巴,而后对着荀命呵呵一笑: “这位道友,可有何贵干呀?” “参军。” 恩? 那个胖子明显一愣,洞天境出关,那可不是一点的危险啊。 平日里虽然也不是没人来这“报道”,不过大都都是一句“哥,给安排个混吃的差事,家里老爷子催得慌!” 虽然在浩然天的山下,洞天境就已经是算得上个了不得的“神仙”了。 但是在这海山关内,洞天境还真是不大够看。 没有金丹境,出城基本上就是送人头。 那妖族像是潮水一般的大军里,最差的就是洞天境。 一对一或许还好说,可这他娘的是战场啊! 动不动就是一大波的洞天妖族涌过来,你一个洞天境的修士,就算是天才,也分分钟给你切碎喽。 所以为啥隔壁金丹境的征兵屋子是牢靠又好看的青铜材质,而这边洞天境的屋子则是好像风一吹就是要飘走的破旧茅草屋? 都是有原因的。 原本就没几个人去,干啥还有修那么好看? 好像是为了重新确认似的,那个肉乎乎的年轻修士又是重新问了一遍: “干啥?” “送死!” 荀命也早就是给窝了一肚子的火,所幸就是一点面子不给,企盼着这个胖子能一气之下直接就给他分配去前线当炮灰。 那场梦里的场景,记得妖族好像还是挺多的? 那应该就是在前线了。 给荀命这么阴沉沉一嗓子给一下唬住了胖子微微一愣,小半会才是缓过了神来,异常同情地看了荀命一眼,然后从桌子底下摸出了个册子,只是问了荀命的名字就是开始登记了起来。 几笔连着的鬼画符完毕,那个胖子丢给了荀命一块木牌,让他去城东的城墙底下自己对着门牌找。 直到荀命转身走出去好远,那个胖子才是“呼”地一声松了口气,感慨道: “这哥们家的老爷子挺凶啊,瞧把这么个浓眉大眼的哥们逼得……” 历年历代,有着不少的修士就这么一来不走,在这片海山关里扎根了下来,逐渐形成了海山关的“本土修士”。 而这些本土修士几乎是只要到了年纪,就一定会给家里的老爷子逼着参军,去干他娘的妖族。 生死不计。 几乎代代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淘洗出来海山关修士,就没有几个是孬种。 那些蛋疼的不行的年轻修士,当然也不是怕死。 主要是感觉自己一个洞天境,真要是上了战场,也翻不起什么水花啊! 不是摆明了白给么。 反正都是一条命,我金丹了再去不是更好? 所以就有了这么个“小茅屋”的无言传统。 当荀命最后终于是横穿了大半轮“弦月”,来到了城东,找了自己的那间屋子时。 他看着满屋子的马匹,陷入了沉思…… —————————————— 某位扑街看着屏幕上的订阅,陷入了沉思...... 我……我真的有活的读者吗…… 就是评论一句,让我知道有人看也好啊.... 第一百一十章 弼马温 半晌后,荀命倒退了两步,出了院子,关上了院门,停顿了一会,而后再是缓缓打开。 结果对上的还是那一双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荀命整个人一下子就不好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匹匹高大的灵驹此时都是睁大着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荀命,灵性十足, 这个新来的喂饭的,瞧着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啊…… 就在荀命转身就要走的时候,路旁走过了一行两人。 好似是瞧见了荀命开门的举动,那两人齐齐一个惊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话语中的羡慕之情: “霍!新来的弼马温!” 三道黑线瞬间自荀命的额角挂下。 什么玩意? 原本心中就是有了些不妙猜测的荀命一下子就是反应了过来。 那死胖子算计我?! 不过很快,荀命就是发现自己可能是错怪了那个胖子。 那一前一后正挑着一个扁担的两人也不见外,放下扁担就直接来到了荀命的边上,想要跟着这位新官上任的“弼马温”套套近乎。 这弼马温一职,对于洞天境的一众本地修士而言,可是香饽饽级别的好差事。 每天只用喂喂马,剩下的时间完全可以拿来喝茶看报。 一整天路都不用走几步! “这位道友,怎个瞧着如此面生呀?是那条巷子出身的呀?咋个能从咱曾哥那那到这么个香饽饽的差事啊?” 荀命看了眼那两人,而后又是看了眼那根被两人随意放在路边的扁担,以及那根扁担正中吊着的那个水桶,嘴角微抽。 就打桶水,要你们两个洞天境的修士一起挑? 那两人好像是察觉到了荀命的目光,也是微微一愣。 恩?难道不是本土修士? 两人挑一桶水不是很正常么? 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就业岗位? 这两位在本土洞天境中小有名声的“挑水官”,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疑惑。 然后他们就是听到了荀命的回答: “东胜洲来的。” 两人恍然大悟,不过接着又是有些迷惑。 虽然说心意挺好,不过你一个洞天境,大老远来这儿好像也没啥用啊…… 看着两人眼中那几乎没有多少掩饰的神情,荀命一下子就是秒懂了。 就到海山关这么一会,他都是有点麻木了…… 洞天境怎么了啊?! 吃你家大米了啊?! 好像是稍微斟酌了一下,其中的一人才是缓缓说道: “这位兄台,你来这儿是要找人吗?” 在他看来,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原因了。 不然还能来干啥? 去外头杀妖?那不是跟送死没太大差别? 平时战事没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海山关中还是会组织队伍,由境界高些的修士领头护道,带着修为低些的后辈出关历练,杀妖寻宝。 不过这会嘛…… 还是算了吧。 找人?也算是吧。 荀命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是,就是活腻了,来这送死。” “你们知道怎么才能出城吗,这有没有炮灰营?专门拉去送死的那种?” 那两人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古怪,差点没扭头就走。 妈妈跟我说过,没事不要跟脑子不好使的人说话。 我们哥俩虽然修为差,可他娘的也不是傻子啊! 不过在那海山关唯二的“挑水官”挑桶跑路之前,其中的一人微微犹豫,不过最后还是转头对着荀命说道: “洞天境想要出城现在基本就只有一个办法,不过不说也罢……一般的金丹都是进不去那里,你一个洞天境的就更不用说了。” “听哥一句劝,好死不如赖活着,想杀妖你等着金丹再去不好吗?这个弼马温的差事可不是谁想干就干的啊,你就好好修行等着金丹吧。” 说完,那两人就是头也不会,扛着那桶水就是晃悠晃悠溜没影了。 你这不是说赛没说么…… 荀命无奈地吐出了口气,不过终归还是过了气头。 有些蛋疼地转身,他又是推开了那扇房门,想着这事儿还是得从长计议。 着急不来。 他现在的修为大概也就是四洞天大圆满的水平,也就是一般天赋稍微好点的洞天境修士的水准。 虽说他的四洞天实质上不能仅用修为来衡量,不过要是出城头,好像还真是不大稳当。 长长地呼出了口气,荀命蓦然间有些惆怅。 诸事不大顺啊…… 然后,他就是又一次对上了一双双水灵灵的马……的眼睛。 一道灵光蓦然乍现。 荀命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 有了。 而那一匹匹神俊异常的灵驹,则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一晚,荀命连床铺都是没有整理,直接就是用雪白小剑在那间马厩旁的小屋中隔出了一小块空间,拿出块毛绒兽皮往地上一铺,平躺在其上。 他已经是想到了出城的办法,而在他真正出城之前,他要再进入一次那片梦境。 找到一些与地点相关的蛛丝马迹! 既然那个梦引着他来到海山关,那就没理由只是让自己在这边闲逛。 一定是有着更加深层的含义。 那双冰蓝眼眸的主人…… 到底是谁…… 为什么我会感到那么的熟悉? 为什么看到她,我就是会止不住的心痛? 思绪纷繁,好似那丝绒万千,纠缠不休。 过了许久,荀命的呼吸才是趋于平稳,沉沉睡去。 喧闹刺耳的兵戈声、怒吼声、叫嚣声混杂着撞入荀命的耳中,让他的眼眸一下睁开。 心口处,阵阵绞痛,好似是有人用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了他的胸膛,此时正是在缓缓拧动,将他的心房搅得稀碎。 这一次,有了经验的荀命强行克制住了自己向着怀中看去的本能,艰难地别过了脑袋,强迫着自己将注意力从怀中的女子身上移开,看向了周围的场景。 如同潮水般的庞大妖族站在那一圈的“真空”区之外,形象模糊,但是荀命却是能莫名能够感知到他们的惊惧。 环顾了一周,发现视线给那些庞大的妖族所阻碍,根本看不到周围的地貌特征后,荀命的眉头微皱,觉得有些棘手。 心中那股真实无比的悲痛与愤怒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膨胀,让荀命逐渐难以将其压制,变得越发烦躁。 强忍着脑海中的混乱,荀命强提起一口心气,集中精神又是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 终于,除了几个相较其他妖族格外清晰的模糊身影外,荀命看到了一根好似巨龙肋骨的巨大山体,自那妖族海洋之外斜斜插出,好似直刺云天。 找到了! ——————————— 每天给自己加加油(1/2)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诡谲乍临 就在荀命因为找到了一处可以用作参照的地标性地貌而欣喜的时候。 一只沾着殷红血迹的白莹玉手无声轻按在了他的脸侧。 才是刚刚生出的喜悦转瞬便是被一股极端的惊悚所取代,一股好似来自九幽的刺骨寒意像是一条毒蛇,自荀命的尾椎骨起,顺着他的脊柱滑腻而上。 那份梦境中的悲痛与愤怒,在此刻都是被那股诡然的惊悚压下。 一股仿佛死尸般的僵硬瞬间便是遍布了荀命的全身。 心跳若擂鼓,但荀命的呼吸却是在那股惊然中浅细若游丝,好似一触即断。 他无比清晰地记着,从前的梦中从未有过这么一只手! 等等! 人在梦里怎么能动?! 一双漆黑眼眸蓦然瞪大,瞳孔巨震。 然后他就是听到了一个清冷无比、但却又是非常矛盾地饱含柔情的女子嗓音在自己的耳畔蓦然响起: “你来了。” 眼前的世界瞬间崩碎,化作了无数的细小碎片,四处崩飞。 在那崩碎成了碎片的“世界”之后,是一片好似无尽的黑暗,如一张来自深渊的巨口,瞬间膨胀,将荀命一口吞噬。 一双眼眸猛然睁开。 入目的是一片木制的天花板。 满头冷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荀命一时眼神空洞,只是呆呆地用没有聚焦的双眸看着那片天花板, 半晌后,荀命才是从那种失神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慢慢坐起了身,一手捂住了额角。 那场梦,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呼吸粗重,冷汗淋漓,好似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的荀命神情凝重、眉头紧锁,开始回忆起之前的那场梦境。 疑点重重! 为什么我能在那场梦里自主活动? 还有为什么每次入梦,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有那么强的代入感? 就……就好像……那……就是我? 难道…… 那根本就不是一场梦?! 一股聚集成束的冷汗自他的鬓角滑落,滴在了他的前襟之上。 心脏仍是狂跳不止,没有平静下来的迹象。 还有那只手! 是“她”的? 可是“她”为什么会动? 难道是别人的? 可那又会是谁? 思绪盘结成了一大团的乱麻,荀命提出了一个又一个假设,但又是如何也找不到那根“线头”所在。 诡异与惊疑,像是一点漆黑的墨汁,滴落在了荀命的脑海之中,让他的思绪浑浊又繁杂。 许久之后,最终也是没能抓住头绪的荀命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从地上站起了身来。 既然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那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不过,可能接下来走的每一步,都会比原先想的要凶险无数。 那个梦,没有那么简单。 收回了四柄小剑,拿起那块毛绒兽皮,用简单的水法冲去了底面的灰尘,卷好收入储物戒指之中,而后荀命便是走向了房间唯一的那木桌之前。 在那木桌之上,放着一本《论弼马温的自我修养》,瞧着封面上的那几个说的好听叫做龙飞凤舞,说的难听叫蚯蚓爬爬的大字,荀命就知道这应该是先任的哪位“前辈”留下的宝贵“遗产”。 这养马也是有大门道的。 原本在那场诡异的梦境之前,荀命是闹出点幺蛾子,然后就借机给“发配”去当炮灰兵,出了关隘找个机会就是能“消失不见”。 不过这么一场梦做下来,让荀命察觉到了一丝极为反常的诡异感觉。 就好像冥冥之中,他就是有了那么一个预感: 只要他出了城,那么就必死无疑! 从小到大,他的预感一直很灵…… 所以荀命便是真的不大着急出城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撇,感慨道: “果然是凡是有利就有弊啊。” 他之所以自信能瞒得住自家宗门里的那些老人们,就是因为斜月宗的负责的,是浩然天东面的那座与魔族天邪域接壤的浩然关。 山水相隔,自然管不到他。 不过这样的弊处就是,他堂堂斜月宗少宗主,在这海山关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要是在那浩然关,别说抬头低头吃境界低的亏,就是横着走那都不是问题! 没个自家宗门的长辈撑腰,在现今这种一下子便是诡谲起来的情况下,他还真是不敢太轻举妄动。 不过话自然又是说回来,要是自己真去了天邪域,可能好说歹说也是得挨一顿揍…… 微微叹了口气,而后荀命便是拿起了那本《论弼马温的自我修养》。 先稳一手吧…… 多做点准备再说吧。 竟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啊…… 荀命有些自嘲一般地笑了笑,拿着那本书正是要出门,然后整个人就是一下子僵硬在了原地。 双眸瞪大,才是被擦去没多久的冷汗唰地一下又是密布荀命的额头。 那片梦境中,是一片深邃的漆黑天穹。 …… 那间书肆之中,贾宪仁的突然踉跄着倒退了两步,竟是在脚边的空荡处踩出了一圈圈无形的波纹。 上一瞬还是蹲在那找着书本的穷书生,不知何时竟然是站在了书肆正门的门槛内侧。 就好似时间倒流回了他刚刚走进书肆那时一般。 只不过此时的贾宪仁嘴唇微颤,满脸呆滞,好似一尊木头雕成的人像一般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远远看着贾宪仁走进了书肆的门槛,而后便是蓦然消失的姜司南剑眉微抬,不过却是没有立刻轻举妄动,只是抓着白小玖手腕的那只手,越发收紧。 过了半晌,白小玖看了眼姜司南越发凝重的侧脸,却并没有出声,只是收回了视线,继续和他一起等着。 至于他是在等着贾宪仁又或者是哪个谁,她则是懒得问,也不想问。 就在这时,一位身材高大的布衣老者蓦然浮现在了两人的身前,对着姜司南微微一笑: “剑仙峰?” 姜司南想也不想,松开了拉着白小玖的那只手,就是一步踏出,隐隐挡在了她的身前,一揖弯至腰下,真诚无比道: “前辈儒法通天,真乃天地圣人也!” 而明明就是站在书肆门槛内,书肆之外的人却是不得看见的贾宪仁,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一口鲜血猛然喷出,一下单膝跪倒在地。 对着身前的空处艰难出声道: “弟子谨遵教诲。” ——————————— 每天给自己加加油(2/2)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灵车漂移 庭院中,在一个角落取来了那些作为饲料的灵谷的荀命正是在将那些种类丰富的不同灵谷按照不同的配比各自称量取出,而后装入不同的食盆。 自幼读书的荀命看书极快,再加上他天生过目不忘,只是那么快速地翻过了一遍那本《论弼马温的自我修养》,就已经是把“弼马温”平日中的职责所在记在了心中。 原本看到了那些称得上是俊逸的灵驹,荀命还是有些疑惑。 修士打架,就算是冲锋陷阵,那骑上一匹灵驹也是显得会有些累赘。 毕竟修士不是凡人,没有所谓上的骑步之分。 骑着马匹,跑的是快,问题是你躲不了啊。 再说了,人家都是好好地用自己的腿脚走路,就你一个骑着马,这不是喊着让对面的妖族怼着你杀吗…… 自带嘲讽了属于是。 不过在那本《自我修养》中,他知道了原来这些灵驹基本上都是关外修士带来的。 然后自家院子里养不下,就统一给安排到了这里,让“专人”看管,真的啥时候想骑了,就过来拉回去溜溜。 这不有病么? 荀命当时看到就是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感情你们是来着度假的啊?还骑匹马。 算了算了,万一人家只是来回的路上骑呢? 分别把不同的马匹的食盆放在了它们的马厩之前,荀命稍微回忆了下书本上的内容。 “每天早晚各喂一次马,配料如下:……” 在那“配料如下”的后面,是用不同颜色的笔记涂涂画画的一栏又一栏的马匹和对应的饲料配比,显然是有着不同的“前辈”各自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只是那不同颜色的墨水相互叠覆,让那原本就是蚯蚓爬爬的丑字更加的模糊了。 就不能往里头专门夹一张纸么…… 再然后,就是“平时闲着没事可以骑马出去逛逛,让马散散步”。 确定不是自己想骑马上街神气神气吗…… “新官上任记得要专门骑马上街一次,昭告街坊,记得穿的喜庆点。” 什么玩意儿? 喂个马还要昭告街坊? 回忆到这里,荀命的额角就是挂下了几条粗粗的黑线。 原本还挺正经的,怎么越写越奇怪了啊?! 荀命嘴角微微抽动,不过最后还是决定要入乡随俗。 算了,正好也是要上街去收集些有用的资料情报。 这么想着,荀命便是指尖一动,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块浅蓝色的石块。 石块巴掌大,边缘粗糙,但是正反两面却是被切割地平滑无比,在正对着荀命的这一面上,有着一个圆环状的浅淡凹槽,其中有着三分之一的圆弧此时被一股乳白色的条带填满。 圆环凹槽的边缘有着十二道刻痕,将凹槽划分为十二等分,分别对应十二个时辰,乳白条带的起点在圆环的“顶端”,其末端则所指,就是当时对应的时间。 海山关所在的这片混沌天域,天道有缺,只有一片茫茫的白昼,没有时刻之分。 天地可以没有时刻之分,但是人却是得有。 所以就是有山巅的大能借助这种产于这片天域本土的白磁矿,造出了这种材料易得,制作简单的简易灵钟。 而荀命手上的这个,是先前在那家棺材店里,那个只听了荀命一句话就是断定出了他是个外乡人的热心店伙计“卖”给他的。 人家来问个路,也不能真的就卖口棺材给人家是吧…… 虽然还是没有弄明白那句“昭告街坊”到底是图个啥,荀命还是等那些灵驹吃完了“早饭”,然后挑了匹瞧着最神俊的白马,套上了马鞍和辔头,就是要往外走。 原本,那匹毛发锃亮,鬃毛中夹杂有丝丝银丝的白马还是桀骜无比,一点都不给面子,瞧着就是一副要撞破马厩出来给荀命一蹄子的架势。 然后他就是给荀命狠狠一瞪。 再然后,那匹有着一丝龙族血脉的灵驹就是一下子蔫了,乖乖地让荀命套上好了马鞍和辔头,温顺无比。 如果荀命的前任,那位给某马一蹄子踢碎了三根肋骨,含恨离职的上一位弼马温看到了这一幕,他应该能把一对眼珠子给瞪到地上去。 不过有一点很尴尬的就是,荀命他不会骑马。 因为从小就是给师父带上了山,所以在山下的时候,还只是个小不点的他自然是没学过骑马。 而上了山,成了修士后,一般的凡马跑的还真没他快…… 再加上他是个典型的“家里蹲”,平日里离开他那座“勿扰峰”的时间都是不多,就更别提骑匹灵驹出来招摇过市了。 再说了,灵舟它不香吗…… 所以从小到大,他还真是几乎没有碰过马。 也是套好了马具,把那匹高头白马牵出了院子,荀命才是突然想到了这么一茬。 他看了看马,马弱弱地看了看他。 然后荀命就是一下翻身上马。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骑马嘛,不就一个“驾”和一个“吁”吗,有嘴就行! 也不知是那马配合,还是荀命真的天赋异禀,明明是第一次上马、骑马,荀命骑的却是异常稳健。 踢踏的马蹄声中,一袭青白长衫的荀命,就是这么骑着一匹银白骏马,向着关内的街市漫步而去。 而至于那什么“穿的喜庆点”,则是被荀命想也不想就是抛到了脑后。 骑大马,穿红袍,真当自己中状元了啊? 丢不起这人。 马蹄踢踏,人烟渐浓。 才是刚进入街市区没几步,荀命就已经是开始后悔了。 整条街上,就他娘的只有一匹马。 雪亮雪亮的,晃眼的很。 感受着近乎百分百的回头率,那张浓眉大眼的中品面皮之下,荀命的脸色微微铁青。 他娘的,给算计了! 不过事已至此,当然也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我现在是一叶宗的秋定岳。 我秋定岳骑大马丢人,关他荀命什么事? 恩,就是这样。 突然反应过来的荀命只是这么一想,就是再没有一点的尴尬,神情霎然自若无比。 天下宗门那么多,为什么他独独选了一叶宗的谱牒,其实还是有些原因的。 有了心理建设,果然一下子就是轻松了不少啊! 心情稍微偷税了一些的荀命正是在马上左右看着街景,想要找家书店,好问问有没有关外的堪舆图,然后就是听到了一阵人声噪杂。 “让开让开!马车失控啦!快让开啊!” 荀命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向着嘈杂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都是修士了,一辆马车搞不定? 然后他就是看到街道的另一头,稀疏的行人身影闪烁,纷纷避向了街道的两侧,好似潮水分流。 再之后,荀命就是看到了一辆装饰华美的仙家马车。 和拉着马车的那两匹足有一丈多高的漆黑灵马。 只是一瞬,就是来到了他的身前。 卧槽! ———————————— 每天给自己加加油(1/2)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少爷!你马没了! 荀命眼皮狂跳,给那眼看着就是要撞到自己的马车吓了一跳。 给这玩意撞倒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个驾车的马夫,是个已经给吓得脸色惨白的年轻人,这会看到了荀命骑匹马,呆愣在原地像是给吓傻了一样,急匆匆就是把手上的缰绳向着侧边猛然一拽。 那缰绳好像是那山上的法器,那个身上灵压也就平平的年轻马夫,只是那么死命一拽,竟然就是让那两匹高大得有些吓人的筋肉黑马脑袋一歪,身子跟着脑袋悍然一扭。 可这么一拽,马是刹住了,车没有。 然后荀命就是看到那两匹黑马向着边上猛然一扭,那辆它们拉着的灵车就像是一块铁匠挥动的锤头,在车轮刺耳的“滋啦”声中,悍然向着荀命砸来。 荀命当时就不镇定了。 来不及去骂那个狗日的车夫,荀命浑身灵力骤然沸腾,身下猛地一个使劲,整个人就是一下腾飞而起。 两柄雪白小剑同时浮现,被他用双手分别夹在了指尖。 可荀命这么一跃,人是没事了,但马就有事了。 匆忙之中,本来就是头一次骑马的荀命,自然是把身下的那匹白马忘了个一干二净,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是按照本能借力腾空而起。 他是踩着马镫一下“起飞”了,可那白马就是真的遭重了。 原本按照白马的体格素质,腾空一跃躲过那块“大摆锤”,虽然算不得轻轻松松,可要说难那也真是说不上。 龙族血脉,虽然只有一丁点,可那也是龙血! 不过世事无常。 原本白马的反应就是慢上了荀命一拍,等它瞪着一双大眼睛肝胆颤动,本能地就是要一下腾跃而起的时候,正巧赶上了荀命那势大力沉的一蹬。 根本把它的存在忘了个精光的荀命,那一脚自然是没有多少留手。 于是白马就遭重了。 才是刚刚蹬地,正是力道积蓄,将发未发之际,一道意料之外的沉重大力便是一下砸在了白马的背脊上,撞了它个措手不及,直接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没崴了脚。 然后脸色铁青的它刚刚才是一抬头,就是看到了眼前那块飞速放大的“大铁锤”,绝眦欲裂。 一声巨响,车仰马翻。 一道白影像是一颗炮弹一般,腾空而起,一下飞出了老远后才是轰然坠地。 不对啊,我不是躲开了么…… 才是腾空而起,还没来得及看向身下的荀命听到了那声巨响,微微一愣。 然后他才是突然想到了自己今天好像是骑马出来的。 卧槽! 那匹马! 荀命指尖一弹,弹出一柄雪白小剑停在空中作为踏板,脚尖一点,卸去下坠的大半力道。 不过还没等神情古怪的荀命落地,他就是听到了一声凄惨无比的哭嚎声: “公子!公子你不能有事啊公子!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啊公子!公子啊公子!” 什么玩意儿?还整出人命了? 原本正是想去看看那马还能不能抢救下的荀命闻声便是转头看向了那处马车。 两匹浑身筋肉盘结的乌黑大马瞧着一点没事,此时正是在那安安静静地站着,时不时抬起前蹄刮楞两下地面。 在那两匹乌黑大马边上,是一辆严重变形的灵车,松松垮垮地瘫在了地上,灵车周围的地面上,散布了一圈的零件与碎屑,灵气氤氲,瞧着就是很值钱。 一个家丁装束的年轻人,此时正是在死命扒拉着那道被嵌在了散架结构中的车门,哀嚎不止,凄婉无比。 “公子啊公……” 一道灵力波动骤然绽开,化作一片炽热的灵火,在那车门的内侧爆开,一下便是掀翻了那块车门……和那个家丁。 一个衣袍破损、称得上是灰头土脸的青年从马车中钻了出,脸色黑如锅底。 一个耳光就是狠狠地砸在那个狗日的跟班脑袋上,打得刚刚才是站起的跟班一屁股又是做回了地上,张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骂道: “他娘的瞎嚷嚷什么,老子还没死呢!你搁这给我哭丧!” 再说了,谁他娘的干的好事,你心里还没点什么数?! 还有,你特么不也是修士么,搁那扒拉个什么劲儿啊?! 差点没给那猪脑子的狗腿活活气死的张家二公子气息粗重,一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自己的腰子。 娘的,差点没给老子身子骨撞散架了!这个狗日的是开车给老子撞城墙上了? 小半会才是把气理顺的张求扭头看向了那处“城墙”,结果却是有些讶异的发现竟是空无一物,只有一条由淋漓血点画成的一条长线,一直延伸出去了好远。 张求的脸色一下便是变得僵硬无比。 草,撞到人了?! 张求有点慌了。 自个穿着法袍,在灵车里面都是这副模样了,那换成外面那个“人”,那还能有救啊?! 出大问题…… 已经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张求在原地愣了小半会,然后才是踢了踢边上那个还是呆呆地坐在地上的狗腿子,带着些颤声说道: “你……你去看看那个给你撞了的……人还有没有的救……” 那个给张求气呼呼地拍了一巴掌脑袋的狗腿子,发现自家少爷没事,原本还是满心的惊喜,结果一听这话,当时人就吓傻了。 不过耐不住是自家少爷发话,虽然胆子已经是给吓破了,但他还是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脸上的表情因为害怕而微微扭曲地走向了远处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呜呜呜,造孽啊…… 我王二狗媳妇都还没讨到呢,咋个就遇上这种破事了啊! 不过还没等他这么磨磨蹭蹭地走过一般的路程,他就是突然眼中一亮,发现了不对,惊喜地叫出了声: “少爷!不是人!不是人!” 张求那张原本微微发白的脸,一下子就是绿了。 会不会说话啊! 你特么的才不是人! 等等。 他说啥? 不是人? 突然反应过来的张求整个人一下子便是放松了下来,感觉看那个杀千刀的狗腿子都是一下子顺眼了不少。 呼,老天爷保佑啊。 等等。 还不对。 不是人那还能是什么? 眉头又是微微皱起的张求逼音成线,对着那狗腿子问道: “不是人那是什么?” 那个脸上已经是笑开了花的狗腿子变走为跑,此时已经是来到了那匹白马的边上。 他看着那匹嘴里不断往外淌血、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白马,虽然总感觉有点眼熟,不过还是转头高声喊道: “少爷!是马!是马!” 你特么才是马! 诶不对,这海山关也没人喜欢骑马啊…… 然后那个脑子突然开窍了狗腿子又是一声惊呼: “噢!少爷,是你的马!” 哦,是我的马啊,我说嘛,海山关的这帮莽夫怎么可…… 卧槽?!我的马?! 我的马不是在御马监吗?! 心头巨震的张求猛然反应过来,而后就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接着还没等他作出回应,他便又是听到了那个狗腿子一声惊呼: “啊!少爷!你马没了!” 一口逆血,险些涌上张求的喉咙。 —————————————— 每天给自己加加油(2/2)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张家公子 只见那只半边身子微微凹陷,嘴中不断有鲜血滴落的白马,好似是回光返照一般,一双逐渐浑浊的大眼睛蓦然清澈,竟是艰难地从地上抬起了脑袋,深深了看了那个狗腿子一眼,一双厚重的嘴皮子张动,形成了三个夸张的嘴型,好似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只是“呜呜”了几声,吐出了两口鲜血,而后便是四腿一蹬,气绝而亡。 白马有灵,在先前那生死一瞬,他是看清楚了驾车的是哪个混蛋。 只不过可惜终究没还是没有修炼到能口吐人言的境界,所以到了最后,也是没能给那个杀千刀的送上一句“临别赠言”。 而至于荀命,它则是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没有,也不敢。 眼眸蓦然浑浊若泥塘,一颗染血的马头悍然砸落地面,然后才是有了那句差点没把张求送走的“公子!你马没了!”。 明明是当事人之一,落地后却是一直在一旁吃瓜到这时的荀命“噗”了一声,差点没绷住。 这哥们,是个人才啊…… 荀命看了看远处那个狗腿子,然后又是看了看那个已经是有些站不稳了的倒霉蛋公子哥。 结果却好巧不巧对上了那个公子哥儿看过来的视线。 荀命眨巴了下眼睛,还没等那人问话,便是先发制人,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是指了指那块在他落地之后便是悄然戴在了腰间的木牌,用一种与自己的现在这张面皮极为贴切的憨厚嗓音开口道: “我,溜马的。” 然后,他又是指了指那个还杵在白马尸体边上的狗腿子。 “他,撞马的。” 最后他指了指那个看着自己神情不善的公子哥,再是指了指那匹倒了八辈子血霉的白马,刚刚说了半句话,而后又是突然感觉有些不对,戛然而止。 “你,没……” 不好意思,说顺嘴了。 这么一圈指完,算是给那公子哥非常客观地“复盘”了下事故经过和结果,然后荀命就是两手一拍,在身前摊开。 意思非常清楚: 你的车,撞了你的马,你瞅我干啥? 你差点撞着小爷这事儿我都还没跟你算呢。 张求原本就已经是有些气极攻心了,这时候又是被荀命这么帮着复了个盘,先是一怒,就是要翻脸,不过又是转念一想,觉得这小子他娘的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于是他就捋不顺气了。 这都什么见鬼的破事啊?! 就在两人这么一来一回之间,那一路上被失控马车逼退的行人,此时已经是面色不善地在马车的边上围起了一个大圈,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加厚着。 海山关的修士,就没几个是好脾气的主。 就算是原本脾气不错,那在海山关呆上那么几个年头,也就不存在好脾气这么一说了。 悄咪咪瞟了一眼那些一个个摩拳擦掌的人群,荀命眨了眨眼睛,而后不着痕迹地就是悄悄后退。 不过还没等他这么挪动个几步,几道人影便是轰然落地,砸在了那个“包围圈”中。 风尘落下,那几道人影现出了身形。 一行三人,清一色的银色轻甲,手执一柄制式长枪,飒气凛然。 三人瞧着约莫皆是而立出头的年岁,却皆已是金丹境的修为,虽然那份金丹境,在荀命的感受之中也算不得扎实,但那三人眉宇间的刚毅煞气,却是让荀命丝毫不敢将他们与一般的金丹修士划上等号。 那是久经沙场,在死人堆里才能翻滚出来的凶煞之气。 要是同等修为,这样一位金丹和浩然天内的金丹捉对,在荀命看来,胜负几乎没有悬念。 如果是分生死,那只会是更快。 这就好比山下的沙场士卒和武馆师父,本身就没太多的可比性。 眼瞧着管事的人来了,那围了一圈的修士虽然闷气未消,不过却是无奈选择散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海山关当然也是有着海山关的规矩。 他们唯一觉得有些可惜的,是这次那些海山卫的动作太快,没给他们抓找“私了”的机会。 不然那张家二公子至少一顿老拳是逃不过去的。 晦气! 瞧着人群逐渐散去,荀命也是悄咪咪地转动了身形,想着浑水摸鱼,风紧扯乎。 不过还没等他完全转过身去,就是给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这位道友……” 背对着那位海山卫的荀命翻了个白眼,而后无奈转身,双手打开,一副任人处置的乖巧表现。 入乡随俗,特别是别招惹当官的。 虽然荀命并不知道,在他进海山关之前,就已经是揍了个官帽子不小的倒霉家伙。 还没等那个海山卫问话,荀命就是自然无比地答道: “秋定岳,东胜洲一叶宗修士,新官上任弼马温,刚刚出来遛马,马是他家的,给他撞死了。” 那个海山卫听着微微一愣。 这么配合的吗? 不过配合归配合,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于是才是新官上任第一天的荀命,便是坐进了海山关的大牢。 不过在一通还算是和气的问话之后,弄清楚了事情经过的海山卫们就是让荀命走出了大牢。 原本在临行前,送人出牢的海山卫都是有着“临别赠言”的惯例,不过这次的那位海山卫就属实是有些蛋疼了。 这能怎么说? 下次骑马的时候小心点? 问题这事儿也不是他的问题啊…… 再说了,他要是不够小心,那扑街上的可就不只是一匹马了…… 不过张求那边可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看了。 马车失控,吓人伤马。 那个主事的海山卫都是奇了怪了,都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怎么这浑小子就跟他哥差这么大? 修为稀烂,脑子还他娘的不好使。 三天两头就能整点幺蛾子出来,要不是他有个好哥哥,牢饭都能让他吃到饱。 那主仆二人正是在那处牢里坐着,一个心如刀绞、呼吸不畅,一个脑袋后仰、睡得正香。 一声清脆的锁钥转动声,牢门应声而开,一个一侧腰间别着朱红酒葫芦,另一侧腰间别着一把雪白长刀的白衣年轻人推门而入: “走,回家了。” ——————————— 每天给自己加加油(1/2) 第一百一十五章 馨香 进那大牢时,是那茫茫白昼。 出那大牢时,还是那片茫茫白昼。 荀命拿出那块天时钟看了一眼,他出门的时候是巳时,现在已经是酉时了。 这一天啥都没干啊…… 才是这么感慨了一句,荀命就是猛然惊觉。 到了晚上喂马的时候了! 脚下步伐瞬间加快,一道白影迅速地城墙的东面掠去。 从大牢到御马监,足足隔了小半座海山关! 而当一路猛赶的荀命推开那御马监的大门时,对上的是一双双冷漠中带着明显激愤的眸子,好像它们要吃的不是灵谷,而是荀命。 当荀命匆匆忙忙配好每匹灵驹的饲料,再分别投喂后,原本就已经是“不早”的时节,真正来到了“深夜”。 走进自己的房间,荀命看了眼房中的简洁摆设,一桌,一椅,一床,屋内并无其他装饰,虽然显得有些空旷,但那些如窗楹上的细微雕饰,却是让屋中显得独有一股素雅的清新韵味。 稍微一想,荀命便是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自己的被褥,开始整理起床铺。 按照现在的情况,应该会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了。 短时间内应该还是不要出关来的好,那个直觉实在是太邪门了。 在关内,怎么说也是有着道魂境的大佬坐镇,再怎么也是出不了什么大幺蛾子。 苟命要紧。 原本在浩然天的时候,荀命心中的那股牵引强烈万分,而当他真正到了海山关,那股冥冥中的牵引感却又是淡薄了许多,让他一下子又是变得没有那么急切。 奇怪。 微微叹了口气,已经是铺好了柔软被褥的荀命微微跳起,后仰着倒进了床铺之内,享受着这短暂的放松。 等解决这事,就回勿扰峰“安享晚年”。 闭闭关,喝喝茶,看看云,钓钓鱼。 岂不美哉~ 荀命的鼻尖微微翕动,一缕馨香便是钻进了他的鼻腔。 荀命的嘴角微微抽动。 这小妮子,什么时候…… 自小时候起,凤烯儿就是喜欢把荀命的被子染上自己的体香,美其名曰,“荀哥哥你晚上做噩梦的时候可以抱着它”。 而“染”的方法就很简单了,凤烯儿盖着那床被子睡一晚上就行了。 因为先前的路途中,荀命大都是在某根树杈上将就着过夜,而就算是住客栈,也大都只是留足一夜,打坐修行,所以今天是荀命在下山后第一次取出这床被褥。 这又是什么时候悄悄遭了她的“毒手”啊…… 虽然荀命心中想着的是“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我们只是兄妹”,但是身体却是非常诚实,异常自觉地就是一个翻身,把脸盖在了那床被子之中。 天生嗅觉能就嗅到“不同气味”的荀命,对于好闻的气味其实真没太多的抵抗力。 不过只是过了小半晌,荀命便是一下弹起,在床上盘腿坐好,开始吐纳修行。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特别是在现在这种不大对劲的直觉之下,就更加没有松懈的借口了。 漫漫修仙路,靠的是天赋没错,但那枯燥的水磨工夫却是同样不可或缺。 恢复到了七洞天,那一般的金丹中期应该是杀着没什么问题的。 当修士越过结丹这么一道分水岭,进入到了金丹境之后,那么此后的修仙路相较之前,便是一下陡峭上了不少。 不同于洞天境,金丹境的境内划分异常清晰,且由前期入中期,由中期入后期,皆是有着一道又一道的艰难关隘。 结成金丹客,方为我辈人。 这句话自然是有着其内在的含义妙处。 进入了金丹境,修行路上的艰难才是真正开始,不只是一境一天梯,在一境之内,都是能够分出三层大台阶。 步步登高,艰难可想而知。 而越是往后,则越是艰难。 元婴境,再是仙道三境,只会是越发艰难,乃至让人绝望。 一层厚重的帘幕,被荀命挂在了窗户之前,遮挡住了那无休止的白昼光芒,四柄雪白小剑,此时正悬停在屋内四角,无声旋转,一层无形的结界铺延,将房屋内外隔绝。 海山关大牢外的街道上,虽是天色白昼,但街道上却几乎是空无一人。 已是深夜的亥时,是人烟熄落之际。 在这片混沌天域之中,天时与人和,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刀锋所割裂。 虽然新来的修士会很适应,不过时间总是能消磨掉许多的东西。 日子一长,也就无所谓什么适不适应了。 天无日月,白昼永存。 身高相近,容貌有着六七分相似,但是身上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人,正是并肩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刚刚给自家兄长带出大牢的张求一脸病恹恹的,但却不是在为马车失控,闹出事端,最后还是要麻烦自家大哥来牢里“捞”自己,而是在因为那匹死了的白马而心痛。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许久,张求才是有些闷闷地开口说道: “哥。” “嗯?”腰佩长刀,别朱红葫芦的张何轻轻“嗯”了一声。 “哥我马没了……”只是这么一说,张求就是感觉自己一下子更加心痛了。 张何没好气地笑了一声,然后就是伸手把自家弟弟的脑袋往前一按: “多大点事,你以后骑哥那匹就是了,多大的人了,就知道苦着张脸。” “嘿,哥还是你好。” 张求终于露出了笑脸,转身就是要去抱自家哥哥,不过真的抱住了后,他又是微微讶异。 耶?这次怎么没拦着我了? 按照惯例,自家大哥应该会是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脑袋,然后笑着说:“这么大的人了,要抱自己找个媳妇去。” 这次咋个回事? 然后张求就是感受到了自家大哥的手从自己背后绕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 “好了,抱也抱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就稍微安分奥。” 还没等张求发问,张何便是解释道: “过几天我们会有一次出城,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小心一点。” ——————————— 每天给自己加加油(2/2) 整了个书友群:414575078 可以来提提意见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星玉簪 仍是那片不分日月的茫茫白昼,一抹浅淡的干燥微末吹过房屋檐角上悬挂着的乌黑风铃,发出了细碎的清脆响声。 简单洗漱过的荀命推开了房门,习惯性的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开始了早晨的“劳作”。 有了先前的两次的经验之后,荀命这一次的喂马的速度明显快上了不止一点。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荀命的错觉,从“昨晚”开始,他就是感觉到了马厩中的那些灵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直到今天早上,他在喂马的时候,偶然看见了那些灵驹似有似无地时不时看向了那间空空荡荡的马厩隔间后。 他悟了。 脸上的不自然才是刚刚浮现,就是被荀命瞬间压下。 “它……它给领回家了。” 荀命厚着脸皮苍白地解释了一句,而后就是掐断了话头。 灵马有灵,这种话题不宜多说。 说多了容易说漏嘴…… 就在这样一种微微尴尬的无言氛围中,荀命喂完了马,而后就是出了门。 昨天因为出了那件事故,本来准备去买堪舆图的事都是搁置了。 而至于骑马,那暂时还是算了…… 有些不大吉利。 一回生,二回熟,已经是第二次上路的荀命,特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没有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就是来到了前一天的“事故现场”。 除了青石板地面上留下的触目裂纹和一些浅淡的血迹之外,街道上已经是恢复了正常。 那辆给撞得破烂的灵车,还有那只白马的尸体,都已经是被处理掉了。 原先那些铺了一地的灵车碎片,此时也已经是不见了踪影。 看着洁净如初的路面,荀命微微驻足,心里莫名感叹了一句“真快啊”,而后就是将视线移向了路旁的店铺。 海山关的街市,与浩然天内山下的街市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 说到底,仙人也是人不是? 而且再说了,仙人开的店铺就不是店铺了?说到底还是个买卖东西的去处,最多也就只是买卖的物件有所不同罢了。 但是真要说起不同之处,那其实也还是有的。 在那一处处房屋的墙壁之上,只要是细看,其实都是可以发现一些细小的古朴纹路盘绕。 当那关外妖族攻城之时,那些与关城大阵相连的灵纹就会同大阵一同被激活,在楼房上空升起屏障,守护房舍。 不然每次妖族一波攻城下来,关内的地皮都是能给犁上一次,哪里还会有什么东西剩下。 克制着自己没有习惯性地摇起一柄折扇,荀命走马观花一般地走过了几条街道,除了中途在几家小吃店前驻足片刻,买上一份烧饼或是糕点之外,他便是没有多少停留。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地处沙场关隘的缘故,荀命足足走了一整个上午,也是没有发现哪怕一家书肆。 这就有些不大善了。 一口咬掉一串竹签上的最后一颗冰糖葫芦,荀命一边嚼着那颗有着冰糖覆盖的灵果,一边无奈一笑。 虽然书肆之中也不一定会有这片混沌天域的山河堪舆图,但终归还是有些小失望的。 既然暂时没有什么收获,荀命也就准备先是打道回府,然后再是做下一步的打算。 既然暂时也是不着急再去找书店,荀命就是在折返的路上走进了一家先前特意留心过的兵器铺。 之前在那处蜘蛛妖的院子里,那个“他”应该是用掉了那根属于荀命底牌之一的玉簪。 在荀命后来的反复复盘中,他大致只能是想到在那时候,自己心境不稳,给阴镜中的自己“跑”了出来。 不过关于他为什么会失去记忆,还有阴镜中的那个“他”为什么会用“月满清爵”等等疑点,荀命却是始终没有得到头绪。 而那根玉簪,则是由极为罕见的天星玉炼化而成的山上器物,只要注入灵力,就是能化为一柄法器品秩的法剑。 不过什么能够化形,法器品秩,都不是荀命真正在乎它的原因。 真正让荀命心痛不已的是,这是目前他所找到的少数能够让他暂时回家挥剑的物件之一。 一般的剑,几乎只要是入了他的手,就是会瞬间崩碎。 而天星玉炼化成的长剑,却是能够支持他挥出三剑。 这才是那根玉簪能够成为荀命的底牌之一的真正原因。 当然,荀命也是在毁去了另外一根成套的墨色玉簪后才是有了这么一张底牌。 走入那家名为“天下兵”的兵器铺,荀命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那些货架上的各式兵器,就是收回了视线。 一般而言,真正的好东西,是不会摆在台面上的。 而台面上的那些,着实是入不了荀命的“法眼”了。 所以他在随意地一看之后,就是径直走向了店面正中的那处柜台。 柜台之后,站着个一身锦衣的精瘦中年人,看着荀命走来,那位在柜台后已经是站了十几年的老掌柜一下便是看出了荀命的意图,笑脸相迎。 “这位客官,可是有什么想寻的物件?小店虽然只是间小店铺,但是在海山关中还是排得上名号的,客官但说无妨。” 听着掌柜谦逊话语暗藏着的自信,荀命略感惊喜。 “哦?那掌柜你这可有天星玉?” 虽然不能握剑,但荀命还真是不缺其他的兵器法宝。 所以他来这兵器铺中只是单纯地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出城之前为自己再备上一次握剑出剑的机会。 虽然只有三剑的机会,但只要使用得当,能够爆发出的作用同样可以不小。 而且,这是荀命的三剑。 荀命握剑不握剑,其实可以当做两人来看。 只是这一点,他自己如今还是不知道罢了。 毕竟事实上,他至今仍是没有真正持剑过。 虽然瞧着荀命的眉宇间的神情,观人老道的掌柜就已经是看出了他的不凡,但是荀命一开口就是那“一两玉材,一两浩然钱”的天星玉时,他还是表情一僵。 霍,今儿个真的是遇上大宗子弟了? 这口气也忒大…… 不过虽然讶异,但是在这仙人如云的海山关当了小半辈子店掌柜的中年人,却是没有太多的惊然。 真要说仙人,他也是见过不少。 微微一顿,便是神情如常掌柜沉吟了片刻,而后开口问道: “能否问下客官大概是要多少?要作何用?” “半斤应该就够了,拿来铸剑。” 话音未落,荀命就是看到那个和和气气的店掌柜一下子就是陷入了沉默之中,神情僵硬。 —————————— 晚上那章会晚一些 不加油了,加个锤儿油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祖树侧枝 半……半斤? 在确定了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之后,那个自认是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的中年掌柜小半晌没能说出话。 就这寂静了半晌,那个自知有些失态的掌柜才是伸手擦了擦那并不存在的虚汗,有些尴尬地问道: “铸……剑?” 倒也不他大惊小怪,实在是荀命的话语在不知情的人听来太过匪夷所思。 说实话,天星玉固然稀罕无比,可却是真的与那坚固刚硬搭不上多少边。 用这东西铸剑,除了好看,掌柜还真的是想不出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除非……是拿来炫富? 那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看着掌柜那副又是尴尬又是迷惑的神情,荀命无奈地拉了拉嘴角。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想用天星玉啊……” 这么死贵,仙宗少主的钱就不是钱了啊? 说着,荀命便是向着身侧瞟了一眼,而后握住了一柄寻常的制式长剑。 在荀命握住那柄长剑的瞬间,长剑便是瞬间崩碎,化作了无数细小的破片,碎落桌面之上。 那个掌柜的眼睛一下子就是瞪得巨大。 “我没有用力。”像是怕掌柜误会,荀命又是添上了这么一句,表示自己只是正常握住。 那个掌柜虽然震惊,但是却并没有怀疑荀命所说的真伪。 山上之事,所谓的奇妙,就真的只是寻常。 只是见多见少的区别而已。 在崩碎了那柄长剑后,荀命一挥袖,收起了那些杂乱散落的碎片,而后摸出了一枚风月钱,用食指和中指捻住,若执子落下,轻轻按在了那柄破碎长剑原先所在之处。 行价,稍稍多出一点。 神情已经是恢复如常的掌柜看见了荀命的“小动作”,微微颔首,略微一思量,最后像是作出了决定,对着荀命正色道: “这位公子,是否只是铸剑之物的品秩够高就是能够使用?” 荀命微微回忆,而后答道: “有着这样的规律,但我不能保证。” 在自家宗门中,荀命已经是在宗门的支持下做过了许多的尝试。 从凡间的精铁长剑,到各种材质的上品法剑,他都是试过。 不过最后也就是挑出了堪堪几种能够支撑他握剑的材质。 天星玉,元婴虬龙角,千年玄参茎…… 听着那掌柜好像是有好东西的样子? 才是反应过来的荀命一时间竟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就这么给自己碰上了? 心绪微微有些活跃起来的荀命接着补充道: “现在知道能用的除了天星玉,还有元婴境的虬龙角,千年的玄参茎……” 荀命还是没说出几个有些吓人的名词,就是看到那个掌柜的眼睛微微一亮。 有了? 荀命的话语适时停顿,然后那个掌柜便是微微一笑。 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啊。 接着那个掌柜便是正色道: “这位公子,从先前的交谈中,我几乎是已经可以断定你定然不是出身小门小派,说实话,小店里却是有着应该能让您满意的剑。” 荀命的眼睛微微一亮,没有让那个掌柜再多费一句口舌,开口道: “价钱不是问题,带我去看吧。” 那个掌柜被荀命好似未卜先知的话听得微微一顿,思绪差点没连贯上,惊讶间,脚下的动作却是一点不慢。 对着荀命说了句“请”,便是通过一扇侧门,向着后堂走去。 一直在角落中静静候着的伙计,在看到两人走向后堂后,又是没忍住多看了荀命的背影一眼,而后才是走向了柜台,暂代掌柜看管店铺。 穿过侧门,进入后堂,看到的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宽敞房间。 走在前头的掌柜带着笑意转身看向了荀命,却是看到了荀命脸上的浅浅玩味后,脸色一僵,有些尴尬的“哈哈”了两声,而后才是从随身的方寸物中拿出了一枚银白色的小骰子,抛到了空中。 银色的骰子才是投入空中,便像是方糖入水一般,在半空中溅起一圈极为细微的无形的波纹,而后便像是溶入了半空中一般,转瞬消失不见。 在那银色骰子消失后的瞬间,空荡的房间中,便是有着灵力波动骤然升腾而起,不过却是被那五面看似寻常的木墙所完全阻隔在内,丝毫没有流泻而出。 一道裂纹,自房间的地面缓缓开裂,最终扩张成了足有磨盘大小,能够容纳两人并肩而行的方形洞口。 一道长长的阶梯,自洞口向着斜下方延伸而出。 看着那处好像是显露出了“真身”,实则却仍是覆盖了一层障眼法的洞府甬道,荀命微微一笑,却是没有点破。 藏宝库嘛,搞得谁没见过一样~ 待那处洞口完全稳定后,掌柜对着荀命微微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便是继续先行带路。 荀命不紧不慢地跟上,表情恬淡。 其实也真不是这个掌柜的心大,敢随随便便就带个外人进那处堪称是店铺根本的藏宝库。 仅仅是荀命感知的到了,在暗处就已经是有不下三个金丹境的修士在悄然注视了。 他感知不到的,只会是更多。 那句“在海山关排得上号”可不是掌柜的胡诌的。 待到两人顺着阶梯向下,进入了那处洞口之后,那个自地面上开裂而出的洞口便是自行合上,没有在原地留下一丝痕迹,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一件件神异的物件被一个个透明的晶体罩子罩在了一根根从地面上“刺”出的台柱上,显现出一片的浓郁宝气。 不过荀命的视线,却是被悬停在空间正中的那柄木剑所牢牢吸引。 好似是察觉到了荀命的视线,那个掌柜微微讶异,开口介绍道: “这就是我先前说到的那柄剑,它来自于天下祖树的一根侧枝,后按照一位剑仙的要求,由高人炼化为一柄仙木长剑,虽然最终炼化失败,只是炼成了一柄法宝品秩的法剑,但给公子应该是正好能够使用。” 听了掌柜的话,荀命却是丝毫么有因为那句“炼化失败”而对那柄木剑有任何的轻视。 要知道,仙剑可不是那么容易铸成的! 天时地利,剑材的品秩,炼化之人的修为以及修习的功法,皆是有着大门道在其中。 仅仅是天下祖树这么个名头,即使是侧枝,那也已经是极为稀罕的物件了。 从仙人境的祖树上砍树枝下来,能有多容易?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试剑 确实是个好宝贝。 纵然是荀命,此时也是忍不住有些动心。 万一,就真的是能用剑了呢? 少有如此心动的荀命心头微微火热,而后快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身边的家底。 买下一柄寻常的法剑,问题不大。 而要是砸锅卖铁,眼前这柄显然不“寻常”的法剑,要买下,其实也应该也不是不行。 出门钱带少了啊…… 掌柜介绍完木剑,见荀命投来的询问眼神,也没有卖关子,打消了荀命砸锅卖铁的念头。 “说实话,这柄法剑,小店却是是看在公子背后的宗门的面子上才愿意拿出,结个善缘的。” “不过小店确实是不愿意用神仙钱来卖了这柄法剑,公子也应该也是在为几日后的出城寻狩做准备才是来买剑吧,小店正好是紧缺一些金丹境的妖族功勋,不如就此做个顺水人情。” “三十份金丹境妖修的功勋再加上公子的一份墨宝即可成交,金丹功勋可以按照比例由其他境界的妖修功勋来转换。” 荀命稍微思考了一下,觉着自己要是能用剑,那三十只境界一般的金丹妖修,应该问题不大。 而至于那份“墨宝”嘛,还是算了。 写点字倒不是什么问题,荀命对于自己的字还是挺有自信的,不过这真要是写,他又不能真的写个“荀命”。 难道真的给写个“秋定岳”吗? 那也忒不地道了。 所以还是算了。 于是荀命开口道: “写字还是算了吧,不大方便,把金丹功勋换成五十吧。” 如果这木剑真的有用,那这点亏吃点也无妨。 听了荀命的话,那个掌柜明显有些意外。 咋个回事?这公子来头这么大?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再多问什么,反正他也吃不着亏,属于是旱涝保收。 但是荀命接下来的话就是让掌柜的心里突然有些没底。 “我先试试剑吧,放心,要是用不了,我也出一半的价钱。” 掌柜的神情一僵,不过终归还是有着这份胆气,带着诸多扳指的手掌一挥,那柄木剑外的透明晶体罩子便是自行升起。 一股浓郁的草木生气霎然充满了整座藏宝库。 荀命的眼睛微微一亮。 果然是个宝贝。 心神微浮,荀命伸手虚空一抓,一股精纯的灵力便是席卷而出,就要裹挟住那柄木剑卷至他的手中。 不过就在他的灵力即将要触碰到那柄木剑之时,却是蓦然消失。 恩? 察觉到那股灵力波动的掌柜哑然一笑,解释道: “这是这柄木剑的特性,在木剑一定范围之内,天然排斥灵力。不过在炼化之后,对使用者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影响,按照那为炼师的说法,如果修士修为够高,甚至可以达到剑到之处,万法不侵的境效。” “不过,定制这柄木剑的修士在取剑前的一场大战中就是走了,所以至今也没人真正使用过这柄木剑,以上并没有经过实际的断定,还有待公子的验证。” 荀命听着越发满意,丝毫没有先前出手丢人的尴尬架子,对着掌柜微笑示意,而后便是走向了那柄木剑,没有磨叽,伸手就是直接握住了木剑的剑柄。 一声锋锐的剑鸣,瞬间响彻。 藏宝库中的两人都是心中一紧。 一抹极为浓郁绿芒自木剑之上爆发而出,不过只是瞬间,便是破碎成了无数的碎片,化作无数的细碎光点,若雨幕散落入湖,消失不见。 刺目的光芒瞬间破碎。 当两人再次看向那柄木剑时,却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木剑完好无损。 不过荀命却是隐隐有种感觉,觉得手上的木剑,好似是比先前要轻了些许。 总感觉……好像是少了些什么? 握着剑柄的手掌微微摩挲,荀命的心底竟是生出了一种破天荒的怀念感。 不过这种怀念感,却是转瞬便是被背后升腾起的一股凉意所驱散。 荀命猛然转头,对上的却是那个正是松了一口气的掌柜的茫然眼神。 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视线,荀命有些尴尬的悻悻一笑,手上的一股灵力才是碰到了那柄木剑,就是将其瞬间炼化。 荀命的眼睛微微瞪大,不过却是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原本他以为他只有在炼化飞剑的时候才是会这样。 结果没想到连炼化这种品秩的法剑,都是可以瞬间完成? 因为没有剑鞘,于是荀命便是非常自然地反手持剑,将木剑背在了手臂之后。 “没问题。” “如此甚好。” 至此,这么一桩买卖便算是结成了。 不过就在掌柜的要转身带荀命离开的时候,却是意料之外地被荀命叫住了。 “掌柜的,你先前说的出城一事……” …… 小半天之后,已是“傍晚”时分。 背了个店家附赠的剑匣,脸色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悦悄然洋溢的荀命有些轻飘飘地走到了自家御马监所在的那条街道上。 今儿个还真是个好日子啊! 不仅是得到了木剑,而且顺带着把出城的麻烦事都解决了! 三天后,荀命就将暂时成为那位姚姓掌柜的二外甥,然后进入寻狩的队伍,顺利出城。 再之后,那自然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而至于先前那隐隐的不安直觉,则是在荀命握剑之后,便是消失地七七八八。 再者,过了这村,天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是能出城? 于是荀命当时就是非常爽快地敲定了这件事。 当然,接下来的三天会是非常忙碌的三天。 既然已经是决定要出城,也知道可能会有未知的危险。 那自然就是要提前做些准备。 果断和鲁莽,是两码事。 估摸着差不多正好是要到喂马的时候了,荀命稍稍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个转角,一个慌慌张张的人影就是向着荀命怀中撞来。 眉头一皱,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向后猛然一退,只是一个照面,荀命便是看清楚了那人的相貌和装束。 人不认识。 但那身家丁的装扮,却是在荀命的记忆中一下子对上了号。 和昨天那个驾车的一样。 两人相遇的这个转角内,就是荀命的御马监。 只是稍微一联想,心中就已经是大致有了猜测的荀命,一点没有犹豫,身子一侧,直接就是一拳糊在了那人的脸上。 他娘的,想害老子的马? ———————————— 日常深夜肝稿,今天晚上那章时间不确定,不过可以保证不会鸽 最近真的忙死,不过再熬两天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铁骨铮铮张三蛋 虽然荀命已经是收住了力道,不过那个家丁装束的年轻人却是身子一挺,一下子就是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荀命眉头微微一跳,一时间也是有些摸不准这人的生死,在伸手在他的鼻前顿了顿后,才是确定了这人只是晕了过去,没有真的就这么给他一拳送走。 这也能叫洞天? 斜月宗里牵条狗来修的都比他好啊! 本来留了手,还准备从这人嘴中问出点信息的荀命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像提小鸡一般抓住了那人的衣服后领,一把拎了起来,提着就是向着御马监内走去。 随手将那睡得好似死猪一样的家丁扔在了院子里,荀命就是要去给灵驹们准备饲料。 不过就在这时,他瞟见了马厩边上的一个水桶。 出去之前,是空的。 荀命翻了个白眼。 能不能做点有技术含量的事儿? 天知道这个一看脑子就不是很好使的哥们还干了什么奇怪的事。 于是荀命就是暂时先搁置了喂马的事,准备先“审”一“审”那个此时还是软软倒在院子正中没有醒转的家丁。 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荀命顺手就是提起了那桶慢慢当当就差溢出来的水桶,来到那人的身侧,当头浇下。 怎么说也是个洞天境的修士,算不上是虐待。 一桶凉水当头浇下,那个睡得正香的年轻家丁一下子就是直直坐起,好似那僵尸还魂一般。 不过接着,荀命就是看到那人脸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扭曲。 一侧的嘴角直直向着那侧的耳根“扯”去,一双朦朦胧胧还像是没睡醒的眼睛直直看向了他自己的鼻尖,瞪出了一个标准的“斗鸡眼”。 给这一幕看得眼皮都是微微跳动的荀命一下子就是把原先准备问的话忘在了肚子里。 什么情况?! 不过荀命看到这有些吓人的一幕,第一个念头倒不是担心那个倒血霉的家丁,而是担心起来了自家御马监里的那些灵驹。 这玩意要是给马儿沾上了,那画面,荀命都是有些不敢去想。 造孽呢这不是…… 接着那个已经是满脸“智慧”表情的家丁就是慢上了几拍地反应了过来,瞪着一双斗鸡眼转了转脑袋,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我这眼前咋个有两间一样的院子咧…… 然后他就是看到了荀命,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少爷少爷,那个狗日的养马的长啥个样子咧?” “对着浓眉大眼认,准他娘的不会错!” 浓眉大眼……奶奶的!“偷鸡”遇上正主了! 反应过来了的斗鸡眼家丁身上一下子就是散发出了一阵毅然赴死的决绝神情,沉声大喝道: “好你个狗日的弼马温!给你抓住了你爷爷我,不过老子铁骨铮铮,你今儿个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多……” 那个正扯着嘴角大喝的斗鸡眼家丁,一下子就是闭上了嘴,下巴向内紧紧收起,一动也是不敢动,而至于先前那份毅然赴死般的决绝神情,更早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柄银白色的飞剑,静静地悬停在了他的眉心之前,锋锐的剑气吞吐,一滴殷红的血珠自他的眉心处沁出,缓缓滑落至他的鼻侧。 他娘的,剑修! “接着说。” 荀命笑道,不过话音中却是带着让那家丁不寒而栗的冰冷意味。 乱说话,真的是会死的! 那个给吓得斗鸡眼都是微微打开了一些的家丁哆嗦了两下,而后又像是吃了大补丹一般,猛然提起了一口心气,仍是恶狠狠地大喝道: “你今儿个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这都是我们张家二公子张求让我干的,我也不会告诉你除了那桶水里给我放了麻筋散以外,我还在你屋子的墙根里放上了火灵晶,准备迟点就跟二公子一起给你炸上天。你就是打死我!我也绝对不会背叛我们家二公子,跟你这个英明神武、玉树临风的大剑仙多说一个字!” 荀命的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差点被顺过来。 一个两个的都是人才啊! 小小的一处张府,竟是能同时坐拥你们这一对卧龙雏凤! 真是他们张家的福气了…… 差点没给憋出内伤的荀命咳嗽了两声,深深地看了那个歪着脖子一副引颈就戮样子的家丁,而后一手捂住了额角。 荀命是真的有些无语了…… 然后他就是挥了挥手,让那个“凤雏”自个儿滚蛋。 等到那个还是歪嘴斗鸡眼的家丁跌跌撞撞地晃荡出了院门后,一时间竟是不知是气还是笑的荀命先是去那处甚至没有重新盖好泥土的墙根里收起了那几块火灵晶,接着去喂了马,最后才是回到了房间中,写了几张符篆后,便是打坐入定,进入了修行的状态。 那个原先并不是斗鸡眼的家丁摇摇晃晃地跑出了两条街,最后停在了一处巷口处。 巷子里,一辆华贵丝毫不减上一辆的马车正在等着他。 “少爷少爷!我回来辣!” 马车的帘子掀开,一个锦衣人影探出了身子,正是张求。 “怎么这么慢?是不是又死哪儿鬼混去了……卧槽!” 一抬头就是看到了张三蛋那张歪歪扭扭的脸蛋子的张求一个激灵,给吓得差点就是要一把火灵晶砸在他的脑门上,来个“恶鬼退散”。 “你给那厮抓住了?那个狗日的下手这么黑?” 张求斜着眼睛不去看张三蛋的那张脸,有些愤愤地问道。 什么玩意?少爷咋个知道我给逮住了?! 不能够啊! 心中念头急转的张三蛋顾不得这么多,索性就是直接浑水摸鱼,满脸决然道: “不碍事的少爷!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一定给那个小子好看!” 一听这话,张求脸色一喜,果然没有再去纠结张三蛋脸上的异常,欣喜道: “好,很好!” “一个臭小子,我一定要他好看!” “不过少爷,那个狗日的好像也没咋惹你呀?”张三蛋有些不合时宜地憨憨问道。 车的咱们的人开的,好像不关人家的事儿啊? 张求正是要徐徐道来,结果却是一愣。 他娘的,好像还真是…… 不过很快他就是大手一挥: “屁!我说有他就有!” “这小子打你的脸,那就是打我张求的脸!三蛋子,咱们今晚就去给那小子再来个下马威!给你报仇!” 明显有些上头了的张求也没多想,直接就是敲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今日亥时,突袭御马监! —————————————— 码完即发 明天早上的那章应该会放在下午,还是一天两更只变时间 (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 从后天开始恢复正常,鞠躬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几柄?!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而至于为甚么是个不早不晚的亥时,这里头就又是有讲究了。 早了,那人家说不定还没“睡”熟。 晚了,张求又是熬不住。 所以亥时就很合适。 说办就办! 反正张求平日里也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货色,除了喝酒侃大山,就是在街上四处晃荡,不然他也整不出那么多幺蛾子,要他哥张何隔上个几日就是要去牢里捞他。 闲着也是闲着!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打定了主意的张求,立马就是打道回府,开始准备了起来。 而在他一旁根本插不上嘴的张三蛋,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一是想到迟点又是要去面对那个他娘的“剑仙”弼马温,张三蛋心里就是一阵不得劲。 对了,我这眼珠前前头的重影咋个还没好咧…… 正是迷惑着,他就是从马车内的一处晶石装饰上看到了一个“鬼脸”,吓了一个激灵。 “少爷有鬼!” 然后给他吓了一跳的张求就是给他了一个后耳光,“没事别吵吵!” “你自个瞪大眼珠子看看灵清!” 闻言张三蛋还真就把那双斗鸡眼一瞪,仔细对着那个斗鸡眼的“鬼影”琢磨起来。 这下巴,这眉毛,这鼻子…… 娘的,咋看咋眼熟,怎么这么像那个谁…… 卧槽! …… 这天“晚上”,没有打坐修行,而是画了小半个晚上的符篆的荀命伸手揉了揉额角,感觉精力有些微微透支,于是就是推开了房门,到小院中去透透气。 然后他眼角的余光就是正好捕捉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脑袋在院子一侧的墙角出微微探出。 好似是看到了荀命走出了房门,那原本就是要翻墙而过的两人一个激灵,就是急急忙忙的地缩回了院墙之下。 恩?阴魂不散了是吧? 荀命的眉毛一挑,有些动了火气。 一而再,再而三,那这就不是犯贱,而是讨打了。 于是荀命就是故意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伸手放在嘴前,打了个呵欠,然后慢悠悠地在院子里晃悠起来。 晃悠是故意的,不过困倒真不是荀命装出来的。 修士画符,消耗的不只有灵力,同时还有精力与神魂。 从喂完马到这时,已经是一口气画了不少品秩算不得低的符篆后,并不像阵师和符篆修士一样专门修炼过神魂的荀命,确实是有些疲倦。 等收拾完这俩阴魂不散的“小鬼”,就去打坐休息会儿吧。 趴在墙角处的主仆二人,此时的心思各异。 张求是因为那个“狗日的弼马温”好死不死,竟然主动走出了房间,给自己当成活靶子打而有些兴奋。 而张三蛋则是一脸的蛋疼,正在绞尽脑汁地琢磨着等会出了事怎么才能在那个“剑仙”的手下少挨顿打。 少爷,我之前可是拦过了你了的奥…… 就这么仰着头,眼睛顺着鼻孔的方向“悄悄”观察了荀命一小会儿,抓住了荀命背对着他的机会,张求双手一握,就是凭空握住了一杆绿油油的短细竹管。 一手拈出一根菱形的凡铁细镖,放进了那根竹管的一头,对着荀命的背影一瞄,灵力聚拢,张求鼓着腮帮子就是使劲一吹。 一道黑影闪出,直直就是向着荀命的背后扎去! 荀命的眉眼蓦然一凛,好快的镖! 不过虽然诧异,荀命仍是腰腹一拧,脚尖点地一转,没有意外地躲过了那一道黑影。 “律——” 一声意料之外的嘶鸣声打破了院子中的宁静。 荀命的脸色猛然一僵。 忘了这档子事了! 院子的一侧,就是灵马们所在的马厩。 那枚铁镖,被荀命躲开后,就是直直穿过了那层马厩前的帘子,射入了马厩中,正好扎进了一匹睡地正酣的一匹黑马的大眼睛中。 一击未中的张求气得一巴掌就是打在了身边张三蛋的大腿上,疼得张三蛋顿时一阵龇牙咧嘴。 不过在听到那声凄厉无比的马鸣声后,张求的动作就是一僵。 擦!出事了! 然后他和身边的张三蛋就是给一个脸色阴沉的白衣人影捏住了后脖颈,拽着一下砸进了院子之中。 两道白芒一闪,迷迷糊糊的两人眼前一恍,两柄雪白的小剑就是插在了他们的两腿之间,将他们的衣裾钉在了院中的地砖之上。 剑……修?! 看清楚了那两柄飞剑的张求,眼皮顿时就是开始狂跳。 剑修都他娘的是疯子,这几乎已经是山上的常识。 再说了,你好好的一个剑修当个锤子弼马温啊?! 对了,他才只是个洞天。 不对啊! 洞天谁不是啊?! 咋个他抓老子就跟提只鸡一样啊?剑修就这么变态的吗? 从小养尊处优,又是有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厉害大哥,张求从小到大,还真就没怎么跟人交手过,就更不提跟剑修了。 修为比他低的,不和他打,怕赢了他给他那个小心眼的大哥揍回场子。 修为比他高的,就更不和他打了,因为不管输赢,都会他娘的给张何那个狗日的惦记。 所以张求最多也就是和剑修喝过花酒,知道剑修个个都眼珠子长在头顶上,迈腿都他娘的不用看路。 结果这第一回对上剑修,就给“拎小鸡”了…… 岂有此理! 张求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然后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的他就是一手撑地,就是要掏法宝去和那个弼马温比划比划。 老子是不能打,但老子有钱啊! 我能受这气?! 不过他还没站起,就是给坐在他边上的张三蛋一把抱住。 “少爷!冷静,冷静!” 差点给气歪了嘴的张求张嘴就是要大骂,不过却是看到了一柄银白色的小剑,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是停在了他的眉心前,表面好似覆上了一层雪白荧光,随着他的动作而一同移动,剑尖始终对准他的眉心。 好似只要某人一个意动,那柄银白飞剑就是会穿颅而过。 神情瞬间变得祥和宁静的张求礼貌一笑,而后放下了自己那两瓣刚刚提离地面的屁股,乖巧无比。 而那个抱着张求忘记放手了的张三蛋,却是一副比哭还难看的复杂神情。 一柄墨色的飞剑,同样静指他的眉心。 两柄白的,一柄银的,一柄黑的。 这都几柄了?! —————————— 擦,太着急标题打错了.... 这玩意改不了,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种再打一场 张三蛋都感觉自己已经是有些麻木了。 剑修也就算了,为啥你有这么多的飞剑啊?! 就先不提这一手一心四用,同时控制四柄飞剑的手笔,就是那平日里炼养飞剑的开销,都是能活活吓死个人! 这个看着浓眉大眼的弼马温,他娘的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大腕? 而此时的荀命,自然是没有闲工夫去理会张三蛋的胡思乱想。 他一把掀开了那块多了个破洞的帘子,看到了那匹已经是软软倒伏在马厩隔板上的黑马。 一颗半指长的菱形飞镖直直刺进了它的眼睛中,几乎是完全没进了血肉之中,只在是外头露出了一个“尖尖”。 在荀命掀开帘子的时候,那匹毛发上有着丝绸光泽的黑马已经是只剩了一口气了,虽然没有触目的鲜血流淌,但是按照比例估计,那跟刺形飞镖已经是扎入了它的脑中。 不过在受了这样的一记飞镖后,那匹黑马只是来得及叫上一声,而后就是再没有其他的动静我,这就非常的反常了。 毒? 荀命紧皱着的眉间,一抹戾气一闪而逝。 只是这么一会儿,那匹黑马就是没有了气息,不过它的喉间却仍是不断颤动,看得荀命眉头一跳。 而后就是那柄悬在张求眉前的“中秋”就是蓦然一闪,穿过了那匹黑马的眉心。 既然已经是必死了,没必要再让它在死前还要受这么一遭罪。 麻痹类的毒素? 黑马背对着荀命那一侧的浑浊眼珠中,光泽缓缓消失,最后整匹马彻底软倒在地,再没有了任何动静。 等到荀命再次转身时,他的脸上已经是没有了任何表情,一副好似局外人似的淡漠神情。 不过真正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生气时候的表情。 “你……” 张求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是给鬼影一般闪身到了他身前的荀命一脚踢在了腹间,像一只的弓起的虾一般砸在了院墙上,一声沉闷,险些吐出一口鲜血。 荀命淡淡地看向那个“唰”的一下冷汗直流的张三蛋,“你来说。” 本来胆子就是比虫子大不了多少的张三蛋,看着自家的公子给荀命一脚就是踢飞了出去,这会儿已经是有些吓傻了。 张家的二公子说打就打了,下手还这么狠,那我一个小小的狗腿子,说死不也就死了?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张三蛋的求生本能给荀命这么一吓,彻底激发了出来。 他的脑瓜子突然间抓住了一丝灵光。 只见他颤颤巍巍地站起,然后鼓起了不知从谁家偷偷借来的胆子,对着荀命说道:“剑仙可否让小人看一看那马?” 荀命没有说话,不过却是没有阻拦。 在小命不报的刺激下,张三蛋好似一下子就是精通了那些他在深门大院中积累的眼色本事,看懂了荀命的意思。 于是他就是壮着胆子越过了那柄乌黑的飞剑,走向了那处马厩。 脱离了那柄“墨云”的剑指后,张三蛋的步子越迈越大,没走几步就是小跑了起来,境界稀碎归稀碎,终究还是个洞天初期的修士,没有几瞬,张三蛋就是来到了马厩之前。 看着那匹死的有些憋屈的乌黑灵驹,张三蛋的视线目的性十足地直直移向它的后颈处,在看到了一撮白毛后,差点没忍住叫出了声。 只见他的脸上一下生出了难以抑制的笑意,兴奋道: “误会!都是误会!这也是我们张家的马!” 荀命的心绪蓦然古怪无比。 什么玩意? 又是看了眼张三蛋那副吊儿郎当不像是胡说的神情,正是在气头上的荀命都是有些无语了。 你们张家的人有什么毛病? 真跟自家马过不去就在自己家里杀了得了,偏要一个撞死,一个用毒镖扎死? 就没一个是能看的死法。 不过下一瞬,笑容灿烂的张三蛋就是笑不出来了。 “那毒镖,原来不是冲着马去的吧?” 气氛,突然尬住。 才是有些艰难地爬起的张求,人还没站稳,就又是挨上了一脚,侧着砸在另外一面院墙上。 “这脚是替那马踢的。” “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张求的脸上蓦然狠辣,就是要从随身的咫尺物中抓取攻伐重宝,不过却是直接被一柄银白的飞剑抵在了脑门上。 “三番两次的,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说实话,荀命敢倒是真敢,不过这句话倒只是想吓吓张求。 敢不敢和会不会做,那又是两码事了。 在看到那枚凡铁的镖头的时候,荀命其实就已经是消了大半的气。 人有点傻,再有点蠢,不过不坏。 而至于后面的两脚,其实荀命原本也就是想吓吓张求,省去后面没完没了的烦人事。 一次打怕,这是最简单粗暴的一种解决方法。 只不过,最近和金丹打多了交道的荀命,那脚上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荀命也是有些小无奈,这哥们的洞天,真的是稀碎,也就只能在张三蛋的身上找找自信了。 我这还没咋用力,你就不行了? 然后事情就是一下发展成这样了。 眼看着那小老弟那副瞪着双泛红的眼睛、一副气不过就要拼命的架势,荀命都有些无语了。 这下,好像有点难收场啊…… 看这小子来头挺大的,昨天才是给抓进去,今天一大早就是在外头活蹦乱跳了,真的要直接给他敲晕了让那狗腿子拖出去? 这样简单是简单,不过接下来的几天就应该会有不少麻烦了。 烦。 荀命正是有些小纠结,然后就是听到了那个给他揍得已经是灰头土脸的二世祖近乎咬牙切齿道: “狗日的,有种过半个月再来打一场,老子一定把你小子的脑浆都给打出来!” 哟呵,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过半个月你小子能变成金丹啊? 只是一转眼,身前就是没了那个弼马温的身影,张三蛋先是一愣,猛然转头,就是看到了自家的公子又一次“起飞”的身影。 这时已经是急匆匆赶到两人附近的张三蛋,听着自家公子那挑衅地不能再挑衅的话,急的差点都不会说话了。 不是,公子有你这么求饶的吗,这他娘的不是求着别人打死你么?! 不过还没等他冲锋上前,他就是听到了荀命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 张三蛋的身形猛然一僵,瞬间心如死灰。 好了,这下玩完了…… ———————————— 赶稿赶稿 第一百二十三章 海山榜 “我说,有种过半个月,再和老子打一场,老子把你脑浆都给打出来!” 张三蛋原本就是苦兮兮的脸上一下子就是皱成了一团。 让你说咋还真说啊?!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荀命还真就收起了那柄悬在张求眉前的“中秋”,说了声“滚吧”,而后就再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径自就是向着屋子走去。 就……就这么结束了? 张三蛋呆呆地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是不敢相信。 这和书里写的不一样啊?! 而后他又是看了看身旁冷汗淋漓的,嘴角还是挂着血线的自家公子,陷入沉思。 接着他们两人的耳边便是响起了荀命的声音,吓得张三蛋又是一个激灵,本能地就是想撒腿就跑。 “走之前把那匹马带上。” 既然是自家的马,就自己解决。 用咫尺物收起了自家大哥的那匹黑马,张求又是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半天没缓过来。 就特么邪门! 这才多久?马又没了?! 给张三蛋搀扶着晃悠出了御马监,走出去了一小段路后,张求才是出声道: “这事先别让我哥知道。” 他张求虽然是个废物,不过也不是真傻。 虽然自家大哥厉害的很,但是出城寻狩一向不是件轻松安全的事,海山关修士在狩猎妖族,妖族又何尝不是在狩猎海山关修士? 出了城关,真就是游走在刀尖之上。 生死一瞬,谁都死得。 所以就是给荀命揍得这么惨,张求都是不愿意在这时候影响自家的兄长。 那可是他娘的剑修啊! 万一自家大哥一个不小心,给戳上了一剑,落下个什么隐患,那出了城该怎么办? 而半个月后嘛,自己大哥应该也该回来了。 那时候,看谁他娘的才是孙子!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先放你小子一马! 正这么想着,张求揩了一把又是从鼻尖流下的殷红,在张三蛋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殊不知,那个狗日的弼马温,和他是一个想法。 在主仆二人走后,已经是进入了房间的荀命又是推门而出,在院墙和马厩的角落处贴上了不少符篆,而后才是回到房中,布置好了雪白小剑,而后打坐入定。 …… 第二天,一夜没受打搅的荀命喂完了马,而后就是出门一头钻进了街巷中,在各种各样的店铺中泡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喂马的时间,才是回到御马监。 第三天,同样是如此,只不过在回御马监之前,荀命绕路去了躺某间茅草屋,交回了弼马温的挂牌。 而第四天,也就是出城前的最后一天,已经是做好了准备的荀命便是回归了常态。 喂马,修行,画符,喂马,修行。 出城的这天终于到来。 荀命收拾好了东西,背上了装有那柄祖树木剑的剑匣,最后喂了次马,而后便是向着“弦月”正中的那扇关门走去。 城门之前,是一片极为宽阔的平地,习惯性地比预定的时间早上了半个时辰到达城门处的荀命,一走进那片广场,视线就被广场正中三座成三足鼎立之势的尖顶棱碑所吸引。 棱碑通体晶莹,泛着浅浅的青绿色泽,微风拂过,好似其上就是有着浅淡的光晕流动,若清风拂水,水波荡漾。 三块棱碑通体无暇,好似是由三块巨大的碧绿玉石直接雕琢而成,极为壮观奇崛。 这便是极有盛名的海山榜了。 荀命漫步上前,直到距离棱碑只剩下几步的距离时,才是堪堪停下的脚步,灵识蔓延而出,渗入棱碑之中。 一幅清晰的榜单排名,瞬间出现在荀命的脑海之中。 一、姜思瑶 二、海墨 三、宋庆一 只是瞟了一眼前三,荀命的“视线”就是快速地扫过了下面的一个个名字。 简单的“扫”了一遍榜单后,他莫名一笑。 好嘛,堂堂缥缈宗少宗主,竟然才排九十多? 九十一、姜司南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那大头蒜留手了。 真不把自家长辈的面皮当面皮啊。 可以,很硬气。 荀命敢说,就这么个九十一的排名,姜司南在他师父那最少能挨五顿揍。 反正荀命要是敢在那浩然关的“浩然榜”上拿这么个排名,他师父可能就直接提剑飞去浩然关砍他了。 “看”完了那座“金丹榜”,荀命便是侧移了几步,将灵识渗入了和它贴着的那座“妖丹榜”。 简单地扫了一眼,记住了那一个个特别值钱的名字后,荀命便是离开了那三座棱碑的附近。 浩然天四方的四座关隘中,都是有着这么三座碑,直接用关隘的名字命名。 浩然碑,海山碑,玄桥碑,玉龙碑。 三座碑中,一座被称为“金丹榜”,记录在那处天下,四十岁以下,金丹境的年轻修士,按照功勋顺次排名。 另外有一座,因为最初是在海山关有了个“妖丹榜”的名字,修士们念着顺口,于是也就推行到了其他的三座关隘,最后就统一都叫了“妖丹榜”,记录敌族的年轻天才,按照境界与杀力排名,不过与金丹榜不同的还有,在那一条条的排名与名字的后面,有着敌族修士的对应境界与大致特点。 最后的一座,则是没有其他的“俗名”,人们说起时,便是直接用原名称呼,像在海山关,那说起“海山榜”,那指的就是那座三角中指向城门的那一座。 而其他的两榜,则是用“金丹榜”和“妖丹榜”来指代。 那一座榜单上,记录的是代代为守护人族而殒命他乡的仙人境大修士们。 这片永无夜色的荒芜天域,算得上的是他乡了。 原本并不打算去看那座“海山榜”的荀命,才是转身走了没几步,就又是停下了脚步,重新转身走向了最靠近城门的那座尖顶棱碑。 他犹豫了片刻,而后才是释放出了灵识。 灵识在触碰到棱碑的瞬间,便是一下溶入了其中,一幅幅颤人心魂的画面浮现,好似一幅天工画卷,在荀命的眼前缓缓展开。 —————————— 半夜码完倒头就睡了,结果才发现忘记定时发布了..... —————————— 擦!又双写错标题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寻狩者,随我出城! 只是一瞬,荀命便是猛然收回了灵识,紧闭的眼皮后,一双眼眸蓦然通红。 在原地运转了半晌的灵力后,他的心神才是重新平复,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广场的一边,坐在了一条石板长椅之上。 果然还是这样…… 只要是感知到妖族的气息,就是会下意识地心神烦躁。 妖族的修为越高,气息越重,心神便是会越发不宁。 而先前那座海山榜中由画圣刻画下的天工画卷,其中大妖的气息,近乎恍若实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缓缓吐出。 荀命重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双血丝已经是褪去的深邃黑眸。 此时,荀命眼中深沉,一时间瞧着竟是有着一股莫名的低落。 先前的那一幅画卷的起手,是一幅仙人斩龙图。 十位浑身气机倾泻若潮涌的仙人手持仙兵,围攻讨伐一只双翼遮天的巨大黑龙。 仙人、巨龙,皆是浑身浴血,悲壮无比。 其中一个手持断枪的独臂男子,一袭染血青衫,独身挺立人群前,背对画卷,好似一人就是撑起了整片天穹。 荀命在看到那袭青衫背影后,一阵出神。 好似有个整天笑嘻嘻没个正形的狗日的,与那人的身影一下重合。 在那副图景之后,是那十位仙人的个人画轴,栩栩如生,好似真人跃然画卷之上。 那位让荀命印象深刻的枪仙,在十人的起首,满脸和煦笑意,正是一手牵着一位同样在十人之列的绝美女子。 好似有一股重鼎压在心头,心绪烦乱的荀命又是起身,开始在广场上漫图目的地走了起来。 那场屠龙之战,他是有所耳闻的。 十位逍遥境仙人深入妖神天下斩首,意外遭到了当时妖族“一帝三皇”中的“黑龙皇”的伏击。 仙人对道魂,但却无一人怯战,悍然出剑出枪。 那场崩碎无数山河的旷世之战落幕后,万里山河至今寸草不生,而那位黑龙皇更是当场陨落! 不过那十位惊才一世的仙人,却只有一位重伤濒死的女子最终得以回到海山关,在产下一名男婴后蓦然仙渐。 荀命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心神紊乱。 一身的剑意在体魄之下翻腾若滚水,让他只想一剑斩天,泄尽心中积郁。 画轴中,那位笑容和煦的青衫枪仙的身畔,有着一处用银笔勾画的豪放墨迹: 缥缈·姜轻鸿 …… 一座总是细雨绵绵的江南边陲小城,此时又是陷在了一场轻薄的雨幕之中,好似一位面着轻纱的碧玉女子,巧笑倩兮。 翠绿的梧桐树间,雨滴自一处叶尖落下,而后又是轻轻坠在了另外一片翠叶之上,如此往复不休,最后才是落在了树下的土壤之中。 一个总是喜欢发呆的儒衫书生,此时仍是像平时那般,静静地坐在临窗的书桌之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景发呆。 雨打梧桐人看雨。 书生身前的书案之上,除了那些始终散乱着不曾整齐过的笔墨水彩,一张有着七彩霞光散溢的莹白画纸静静平铺,其上有着一个身姿曼妙的紫衣女子一手执扇,一手轻捏一束梨花枝。 只是那女子的面部,却是一片空白,好似是那个正在呆呆出神的年轻书生,还没有想好如何落笔。 雨幕之中,一袭玲珑紫衣一闪而逝,一手成爪,穿过了一个白衣仙师的胸膛,一把捏碎了那颗被她抓在手中的心脏后,身影又是一闪而逝,瞬息远遁。 其余五个同样是一身雪白衣着的中年修士听到了那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后,神色一凝,绝眦欲裂。 不过当他们转瞬近身后,却只是看到了一句已经是覆上了一层冰霜的冰冷尸体,胸口处,大片猩红。 “妖女!吾等必会将你灭杀!” 以迅雷之势偷袭得手、瞬间远遁的紫衣女子,此时却也并不好受,猛然吐出了一口泛紫鲜血,将那层遮挡住了她面容的紫色轻纱染上了更加深邃的色彩。 “该死的老东西!” 话讫,那紫衣女子就又是一阵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又是涌上了她的喉间,却是被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后硬生生咽下。 抬首,一座小城的轮廓已经是在雨幕中被模糊地勾勒而出。 紫衣女子稍稍犹豫了片刻,而后身形就是消失在了远处,隐匿着身形向着那处小城掠去。 小城的一处街口,那个整整发了一早上呆的儒衫年轻人,缓缓地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而后走向了自家门口,把那扇竹门打开,留了一道缝隙。 而后他就是回到临窗的书桌前,把那张椅子搬到了屋子正中,正对着那扇竹门,微微一跳,一屁股就是坐在了上面,翘了个二郎腿,又是开始发起呆来。 城里人家这么多,也不一定就是来这是吧? 儒衫年轻人像是给自己逗乐了,哑然一笑,白净的脸颊上勾勒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不过真要是来了嘛~ 那也就别再想走了。 …… “哟哟,还有洞天境的废物啊,这寻狩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一个和荀命一样在腰间别了一块雪白令牌的年轻修士,在经过荀命的身边是,有意无意地用斜眼看了正是静静站在一处的荀命一眼,而后阴阳怪气道。 荀命淡淡看去,就说了一个字。 “滚。”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荀命一个洞天境能这么硬气,愣了下后便是气笑道: “你他娘的算是个什……” 一柄“中秋”瞬息掠至,剑尖刺入了那人的眉心分毫,让那原本还是想出手教训下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小洞天的金丹修士一下闭上了嘴。 剑修?一个洞天境,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剑?! 不过荀命在“出剑”之后,却并没有再去多看那个口气远高于境界的年轻修士,而是看向了三座海山碑的方向。 一个白衣白发、青年面容的修士,腰佩一柄长剑,对上了荀命的视线,微微有些讶异,不过却是一笑而过,对着荀命点了点,算是赔礼。 而后那人便是一下腾空而起,脚踩虚空,朗声道: “寻狩者,备战,随我出城!” 第一百二十四章 姐夫! 刹那之间,一众聚集在三座海山碑旁的年轻修士齐齐亮剑,剑光凛然,寒意森森。 就是那个先前给荀命用“中秋”刺入了眉心的嘴欠修士,在听到那一声“随我出城”之后,也是一身灵力蓦然翻腾,拔剑出鞘。 约莫百位年轻的金丹修士,人人举剑过天灵,佩剑颤鸣不休。 战意高昂! 不过不能握剑的荀命在此时就是有些尴尬了。 这时候拔把木剑出来,怎么看都是奇怪的不行啊…… 不过荀命灵机一动,就是让“中秋”在回来的途中掠出了一个圆弧,而后带着一股莹白月芒,在剑身外凝化出了一柄雪白的长剑虚影,“举”过了头顶,算是勉强做了个样子。 飞剑嘛,也不寒碜对吧? 在众人拔剑举剑之后,先前升空的那个白发“青年”便是拔剑出鞘,是一柄寻常的剑坊制式长剑。 一圈莹白的涟漪自那柄长剑剑身上荡漾而开。 而后一圈碧绿的涟漪便好似是被牵动,以那三座海山碑为圆心,向着周围扩散而开,转瞬便是若翠蔓生长,在一众年轻修士的脚下“结”成了一圈反复的法阵。 “收敛灵识,聚拢神思!” 一声提醒般的轻喝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下一瞬,一众修士的身影便是在一阵砰然破碎的碧绿光芒之中消失不见。 当荀命再次睁眼时,周围的环境已经是截然不同。 荒芜的褐色土地上,没有一丁点翠绿的生机,好似一片被山火啃食过的林地一般。 万里荒原,沟壑纵横。 不过才是“落地”荀命,却是一把按住了自己的额角,眉头紧锁。 一股汹涌至极的疯狂意味,瞬间涌上了他的脑海,好似他现在正身处的天地,正在无形地对他压胜。 而他则好像是被……激怒了? 一片此前在通过那面连通了海山关和浩然天的镜面时,被一面“镜面”覆盖的心湖之上,那块“镜面”好似是失去了倚靠一般,蓦然消失。 而当那“镜面”消失的瞬间,原本便是残破的心湖中,原先的“阴镜”和“阳镜”,蓦然间一阵翻腾,其间的那道弯曲裂纹一下扩大,好似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一把拽住了两半镜面,向着两头狠狠一拽。 阳镜上的那个佩剑书生蓦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阴镜中的那个红眸青年同样也是一口鲜血吐出。 剧烈翻腾的心湖中,两块心镜好似那暴风雨中的两叶小舟,飘摇不定,震荡异常。 而在那片心湖的湖底,一只漆黑的墨蛟缓缓苏醒,抬起了头颅。 心神震荡的荀命猛地一咬舌尖,企图通过疼痛来让自己夺回一些清醒。 这就是那股不好的预感的根源? 这么下去,真的会出事! 荀命呼吸粗重,整个人好似扎根在了原地一般,难以动弹,竭尽全部心神压制着心境的“反弹”。 我说怎么在海山关里心境这么奇怪,原来是给镇压了! 荀命此时能猜测的也就只有海山关中正好有着压制自己心境的“地利”了。 不过就这么误打误撞地“卸去”了那份压制,心境的剧烈反弹,却是直接给了荀命一个不小的意外。 这时候要是再出点什么幺蛾子,那他基本就是只能送人头了。 别说金丹了,就是来个洞天怕都是能要了他的小命。 不过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却是打断了荀命的思绪,让他微微扭曲的神情都是一僵,不得不分出了一丝心神,看向了自己的身前。 “姐夫!” “姐夫,姐夫!你怎么也来了啊!” 一个青衣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就是撞进了荀命的视野,让他的眉头都是不自觉地跳了跳。 什么妖风给这倒霉孩子吹来了啊?! 正是忙着压制心境的荀命丝毫没有注意到前不久还是洞天境的小姑娘,此时已经是正儿八经的金丹境了,属于是名正言顺参加的寻狩,和某个走后门的关系户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他只是脸色一僵,而后就是对着那青衣小姑娘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来烦自己。 结果那个好像是脑子有点不灵清的小姑娘看见荀命在挥手,还以为是在跟自己打招呼,于是一下子就是疯得更欢了,三两步就是跑到了荀命的跟前,一个恶狗扑食就是撞进了荀命的怀里,一下就是像是猴子一样挂了荀命的脖子上,荡秋千似的来回晃个不停。 这倒霉孩子! 荀命的脸一下子就是绿了,不过却是因为要压制心境,不得动弹,只能任由着那熊孩子在自己身上捣乱。 倒了血霉了! 就在荀命脸色越发难看,就是要开口制止那个熊孩子的时候,一个自带威严的女子声音蓦然响起: “南宫芸,你给我下来。” 虽然荀命如今的意识已经是微微模糊,但是却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个正八爪鱼一般挂在自己的身上的小熊孩子,在听到那女子的声音后身子明显一抖,一下子就是从他的身上“啪叽”落地,显然是怕极了那人。 真就是一物降一物? 荀命下意识地就是看向了那女子嗓音传来的方向。 入目是一个眉梢微微皱起的好看女子,一侧的耳畔挂下了一弯形似新月的银色耳坠,身着一袭雪白的衣袍,其上有着浅蓝色的方格细线若隐若现。 人是挺好看的,不过荀命的视线却是落在了那一袭雪白衣袍之上。 虽然因为是女子装束,样式与先前在镜面大门外那个挨了他一拳的嘴欠小子不同,但是衣袍上那浅蓝的隐约线纹,却是几乎一模一样。 荀命强忍着不适,微微眯起了眼睛,分出了更多的心神落在了那女子身上。 来者如何? 然后身上气机隐隐流动的荀命就是听到了那个此时正十分乖巧地怯生生站在自己身前的青衣小姑娘,对着自己眨了下眼睛。 荀命正是有些迷惑,然后就是看到那倒霉孩子一下转过了身子,面向了那缓缓走来的女子,甜甜地应了声“姐~”。 这就是她嘴里的姐姐? 荀命正是换了种眼光,准备再次看向来人,但是却是给小姑娘接下来的话惊得一下愣在了原地。 “姐~,喏,这就是我给我找的姐夫,以后你就是他的人……哦不,他就是你的人啦!” 第一百二十五章 背后一凉 这倒霉孩子,怎么说话的?! 荀命和南宫芷几乎是同时脸色一绿。 荀命是因为要压制心境的崩裂,所以不能动弹,但南宫芷却是没有这样的问题,身影一闪便是蓦然出现在了小姑娘南宫芸的身前,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狠狠就是向上一揪,疼得小姑娘哇哇直叫“姐夫”。 然后南宫芷就是脸色一沉,揪地更加使劲了。 不过也不知道那小姑娘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明明自己肉嘟嘟的脸颊都已经是给这自己姐姐捏在了手里,仍是扯着嘴巴口齿不清地满嘴跑胡话。 “姐,姐!你得给姐夫一个机会啊!他为了你都特地万里迢迢赶来这破地方了!” 南宫芷听了微微一愣,然后就是要求证似的看向脸色黑如锅底的荀命。 不过还没等她抬起头,一股仿佛来自九幽的刺骨寒意蓦然自她的身后升起,让她浑身的汗毛一下立起,如临大敌。 不止是她一人,荀命和小姑娘南宫芸也同样是背后一凉,心头猛颤。 南宫芷猛然转头,看向身后,同时一身雪白衣袍上,那些浅蓝色的隐约纹路在她的催动下蓦然清晰,好似条条经纬跃然雪原之上。 大妖?! 不过当她回头凝视之时,却又是没有发现一丁点被窥视的脉络痕迹。 小姑娘在背后一凉的时候,就是把脖子一缩,而后非常没有义气地就是往荀命的身后一闪,想也不想就是把他当做了挡箭牌。 腚儿好个凉! 说实话,小姑娘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因为当初在那座镜门之外,第一次碰见荀命的时候,她也是有过这种腚儿一凉的感觉,当时给吓了一跳的小姑娘想也不想,就是直接跑路了。 之前她还以为那只是她的错觉,结果好嘛,现在看来好像根本就不是! 她这个姐夫,好像有点不对劲的啊! 不过三人中,受到惊吓最大的,其实是荀命。 因为除了那股从尾巴骨直攀而上的凉意外,他的耳边有着一声极为轻微的冷哼声响起。 明明只是极为细微的声响,但是落在荀命的耳中,却好似如一声惊雷一般,让他差点就是双腿一软。 一股仿佛深自灵魂最深处的心绪脉动,像是蓦然苏醒,让荀命不由自主地便是一阵心神恍惚。 感受着从心底升起的那份惊惧,荀命微微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惊觉他的行动已是没有了阻滞。 先前不断开裂的心湖双镜,此时竟是蓦然止住了继续开裂的势头,就好似被无形的冰霜冻结,凝固静止。 嗯? 荀命正是有些惊疑,接着就是对上了南宫芷那张略显凝重的面容。 “这里有些古怪,可能有大妖窥视,我们先离开这里。” 情况“危急”,她也没有再纠结于自己妹妹的胡话,而是先行敦促荀命一同离开。 轻重缓急,这位经纬宫的智囊军师自然是分的无比清楚。 海山关修士出城寻狩,是海山关的一个老传统,每隔一段时间就是会组织起一次。 由仙人境的大修士领头护道,带领百余金丹境的年轻修士出城,狩猎妖族,同时寻找珍宝机缘。 这片两座天下相碰产生的混沌天域,虽然天道有缺,地灵荒芜,但正是这样的独特环境,孕养出了一些只在这片天域中才有的天材地宝。 出城寻狩的修士,通过那座在海山榜下生出的反复法阵传送到关外一些由大修士先行勘探过、并留下阵法的地点,在半旬的时日后,再是由那块他们腰间的雪白令牌一同传送回城内。 当然,这样的来回传送有着不小的代价,同时只能用于元婴境以下的修士。 不然让那些逍遥道魂境的大仙人一人带一块令牌,出城就是一通乱砍,那妖族这仗还打不打了? 这样一场寻狩,是机缘,是历练,同时也是一场不为人知的试炼与选拔。 那些通过各种方式得到了那雪白的寻狩令的“寻狩者”们,为了更好的收获,早已是在关内便是相互结盟,形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小山头。 在传送落地的瞬间,他们的身影便是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散开,结伴抱团。 于是当荀命“呆愣愣”的杵在原地,给那脑子不大好使的小姑娘缠上的时候,他们落地的那处“山腰”已经是只剩下荀命他们三人。 原本并不在“寻狩者”之列的南宫芷,是为了保护她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才是加入了寻狩的队伍。 所以没有小山头的,其实就只有他们三人。 虽然早已是参加过一次寻狩,而且成功加入了某个组织的南宫芷,才是最大的“山头”之一。 感受着那股一闪而逝的恐怖注视,南宫芷眉头微皱,一双秋水眼眸中有着紫意微微亮起。 这么恐怖注视,主人一定不止元婴境了吧,为什么暗中的那位太忧剑仙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那个相貌平平的洞天修士,竟然是一手绕向身后,一手按着小姑娘的小脑袋就是把她从他的身后推了出来,推到了她的身前: “一起就算了吧,我一个人单打独斗习惯了。” 南宫芷微微一愣。 压境?伪装? 在一帮天才堆里呆惯了南宫芷,对荀命此时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他不是在做那“欲情故纵”的蠢事。 本来也是个清冷性子的南宫芷见荀命拒绝,自然也就没有多言,一把揪住了那个好像还是要说胡话的青衣小姑娘的脸颊,打断了她就要说出的话语,就要把她拉走。 没个正形,也不知道这小妮子的小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 不过就在南宫芷转身的时候,却又是听见了荀命的声音: “仙子留步。” 嗯?我看走眼了? 真的是那作态的烦人精? 南宫芷缓缓转身,意料之外地看到了一副展开的画轴。 “仙子可知道此处?” 画轴之中,正是荀命在梦境最后看到的那座肋骨般的“尖山”。 视线视角,都与荀命梦中的一样,只是近处那些好似无穷无尽的妖族,被他用一笔浓墨,泼为了一滩扰扰阴云。 ———————————— 感谢dlhua、铃鹿姐yyds的月票~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戏将起 南宫芷细细地看了一眼那张工笔清晰的水墨画,不过最后却是摇了摇头。 “至少在海山关内留有记录的山河图中,并没有这样的一处地貌。” 南宫芷的话说的不响,但是带着一股天然的自信。 荀命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却是细心地留意到了南宫芷话中的透露出的信息。 这位小姑娘的姐姐,好像来头也是不小啊。 问题已经问毕,荀命道了声谢,而后便是没有一点磨蹭地转身离开,身影一闪,便是向着西方掠去。 看着荀命一点都是不拖泥带水的姿态,南宫芷心中对于荀命的评价又是无形中提高了些许。 不过她继而又是有些狐疑。 怎么那人总是在自己的衣袍上瞥个不停? 是看出了自己身上这件经纬衣的门道? 一般而言,南宫芷身上的这件经纬衣,如果不是近身,就是一般的元婴境修士都是看不出其特异之处,只能是看到一袭雪白,当做是一件品秩不错的法袍而已。 习惯性地将这一点心绪牵引而出,放在了自己人身小天地内的一处排列紧密、开有无数方格的白玉“架子”中的一处方格中,而后南宫芷便是松开了正揪着某个捣蛋鬼脸颊的玉指,拍了拍那个满脸可惜的小脑袋,拉着她向着一个方向离去。 “姐,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呀!” “再说胡话就屁股开花。” “奥……” …… 沿着西面掠出去了一段距离之后,荀命在一处山岩包围的罅隙之间停下了脚步。 揭下了脸上那张浓眉大眼的面皮,一张俊美异常的面容才是现出了片刻,便是被又一张面皮覆盖。 换上了一袭雪白法袍的荀命摘下了头上插着的那根凡品玉簪,换成了一柄银白色的飞剑“中秋”。 在稍微打理了一遍身上的配饰等细微之处之后,荀命便是摘下了身后的剑匣,收进了储物戒指之中,将那把无鞘的祖树木剑别在了腰间。 而至于那柄木剑,在当初荀命握剑,其上绿芒一绽破碎过后,剑身之上的木理纹路便是莫名清晰可见。 通过那些显现而出的纹理,荀命已经是看出了这柄木剑的“出身”。 槐木祖树。 槐荫槐荫,槐树之木,荫蔽生灵。 这也便和其“万法不侵”的特制对上了号。 在木纹出现的同时,原先木剑自然散发出的浓郁草木气息消失不见。 这便也是让那副封印意味强于收纳意味的剑匣没了用武之地。 再说了,寻狩追猎,瞬息只差,就是生死之隔。 其实还是挺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的荀命自然不会放过这些可能左右生死的小细节。 换好了面皮衣着,配好了木剑,荀命便是身形一转,向着南方掠出。 先前的那一段路程,显然只是混淆那姐妹二人的一个小心眼。 能聚集像梦境中那么一大群的妖族,应该不会离海山关太近。 而至于那处至今没有更多头绪的“尖山”,荀命倒也是没准备多想。 一点其他信息都没有,光想顶个锤儿用? 想的再多,到头来也只会挫了自己的心气。 …… 一处幽暗的洞府之中。 一个身着赤色轻纱的妖娆女子慵懒地斜倚在一座玉石软榻之上,一只指尖绯红的雪白的手掌上托着一个好似又玉石雕琢而成的酒杯,轻轻摇晃。 人头颅骨形状的晶莹酒杯中,猩红的酒液随着那女子的手掌而微微晃动,妖异无比。 红唇轻触酒樽,极为缓慢地抿了一口酒液,那个脸上蓦然泛起一抹潮红的妖娆女子娇笑一声,随手击碎了床榻便是跪着的一个赤**子,娇媚道: “确定这次是那个太忧带队?” 一个身形干枯,好似那漆黑骷髅的人影自洞府的阴影中现出了身形,俯首低眉,恭敬道: “是的大人。” 只是现身的这么一小会,那漆黑人影便已是呼吸粗重,眉目圆瞪,几乎就是要难以压制身为雄性的原始本能。 整片洞天之间,充斥着那妖娆女子身上散发而出的诱人香气,勾人心魂。 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香气就是了。 闻多了,会死的。 好似是察觉到了手下的身上的难以抑制的异常,那妖魅女子咯咯一笑,身前的大片雪白轻颤,媚声道: “怎么?这就撑不住了?那要不要来本座的床榻上坐坐?” 那好似直达心魂的娇媚声音在黑影的耳畔响起,让他险些直接道心崩碎,身上瞬间便是冷汗密布,几乎是咬着牙艰难答道: “属下不敢!” 不上床榻,说不定还能活,上了床榻,那就是必死! 妖魅女子翻了个白眼,败兴道: “按原先计划,让他们把山海关的小崽子们往剑仙台引。” “好了,你下去吧。” 在那黑影像是逃命一般迅速消失之后,那妖魅女子冷哼了一声,自语道: “哼,什么剑仙台,就让你们这帮小东西在那死个干净。” 仰头一口饮尽了那骷髅酒杯中的猩红酒液,女子随手砸碎了那水晶酒杯,便是斜身伏在了那处玉石床榻之上。 一瞬睡去。 …… 才没有掠出多远,荀命便是遇上了出城以来的第一个妖族。 同时也是他此生遇上的第一个其他天域的生灵。 说是相遇,其实实际上只是单方面的屠杀。 那个小心翼翼探头探脑、足有凡间水牛大小的鼠妖还没反应过来,就是给一柄漆黑如墨的飞剑穿过了头颅,一击毙命。 在暗处等待了半晌后,荀命才是来到了那只已经是死绝的鼠妖身侧,“墨云”一进一出,便是串着个紫色妖丹停在了荀命的面前。 荀命将腰间的雪白玉牌摘下,往那颗妖丹上一贴,那颗妖丹便是若冰雪消融般溶入了白玉令牌。 而当荀命再次将一丝灵识渗入玉牌之时,便是感知到了那“洞天”一栏之中的那个“零”变为了“一”。 荀命微微点头,算是熟悉过了一遍流程,而后便是取出一个装满了粘稠的漆黑液体的小玉,将其中的液体滴了一滴在那鼠妖的尸体之上。 液体滴落,在触碰到那鼠妖皮肤的瞬间,便是蓦然陷入了狂暴一般,刹那扩散,没几瞬便是覆盖了鼠妖的全身,接着鼠妖的尸身便是几乎以一种肉眼可剑的速度迅速消融,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心中稍微估算了一下时间,荀命微微颔首,对这不便宜的小玩意还算是满意。 而至于那鼠妖身上的皮毛之类还算是值些灵钱的东西,荀命则都是懒得理会。 就刚刚那么一滴“化尸液”,价值就已经和那鼠妖身上的物件差不多了。 一般的“化尸液”倒也没有这么贵,但冲着杀金丹去的荀命,直接就是准备了能给元婴用的“高级货”。 不过其实真正算起来,价格也没有差得那么离谱,因为用量是可以调整的,就像是荀命手上的这么一瓶“化尸液”,处理这么一头鼠妖的尸体,不着急的话甚至都用不了一滴,而一般的化尸液则可能就要拿捏着分寸小小地泼上一小滩。 做完了这些便是继续向着南边走去的荀命,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只鼠妖的怀中,有着一张在一处打上了一个大红叉的地图,在那滴化尸液中同那尸体一同化作了虚无。 ———————————— 如题~ 感谢书友20200830113203580的月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好好玩玩 诞生于妖神天的妖族,与诞生于浩然天的妖族,虽然同为妖族,在修行体系等方面几乎都是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唯独在化形一事上,却是有着好似天堑一般的不同。 浩然天的妖族,只要是自身灵力足够,便是可以化出人形,而妖神天的妖族则是必须要,将自身的妖丹由紫化金,进入金丹境,才是能够化为人形。 这就造成了虽然在浩然天内的山下,什么阿猫阿狗都是能化为人形,但是在这处混沌天域之中,却是可以见到许多体型各异的妖兽。 接下来的几日,荀命零零星星地遇上了几波妖族,不过其中却只有一个结成了金丹。 洞天境的妖族自然是一飞剑一个,荀命几乎没有费去多少功夫就是将其解决,而后一个个插出妖丹,变成玉牌中的功勋点数。 而那个倒了血霉的金丹妖修,别说是看到荀命握剑,就根本连荀命的影子都没看到,给绕在一座荀命布置的符篆大阵之中鬼打墙了半天,而后给两柄齐出的飞剑一柄钉在妖丹,一柄钉在眉心,当场钉杀。 随着越发向着南方深入,遇上妖族修士的频率越来越高,荀命终于是停下了继续向着南方前进的脚步,转而开始由西向东进发。 在一张这片天域的大致地形图中,荀命标出了十来个可能是目的地的地点。 不过由于一开始并不知道寻狩队伍会是直接传送出关,所以起初规划的线路被打乱,至今他也才只是走过了那一个个红圈中的两个。 因为那副地形图的粗陋,也是因为这片天域的地形实在是太多繁复,难以辨识,所以荀命是在走出去一段时间后,才是通过多点的比对确定了寻狩队伍的落点是在天域正中偏西北的一处地点。 因而,荀命只是走过了东北区块的三个点位中的两个,其他的几个区块则是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来探索。 十五日的时间,已经是过了四日,接近三分之一了。 正是隐匿身形在一处谷地石缝之中的荀命重新测算了一遍行程,感觉自己就是直接一路向东进入东北区域,那最多也就是再走四五个点位的样子。 十五天的时间果然还是有些太赶了。 不过按照荀命原本的计划应该也就只能走十个左右的位点,所以虽然有个不大不小的意外,总归还是可以接受。 又是稍微考虑了下要不要在十五天时间结束的时候摘下玉佩,独自留在关外的可行性。 在得出风险远大于回报的结论后,荀命便是打消了那个念头。 搞不好真的会死在这外面,能不作死那还是不要作死来的好…… 收起那份已经是被画上一层又一层标记和线条的粗略堪舆图,荀命正是要走出那处称得上是隐蔽的岩间罅隙,但是却猛地一下侧身紧贴岩壁。 四柄一直在他身周悬浮着的雪白小剑顿时一亮,蔓延出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将他包围在其中。 “也不知道那位大人是怎么想的,竟然让我们故意去挨打!还不让打赢,只能打输,天底下哪里还有这种道理?” 一个厚重的声音愤愤道。 “老二,闭嘴!那位大人是你能在背后的?” 另外一个嗓音立刻响起,将先前那人的话语打断,没让他顺着话头自顾自说下去。 “大哥,我就说说而已嘛……那位大人应该也不会这么小气的吧,你说是吧孔颐兄?” 一个虎头虎脑的高大年轻人被自家大哥点醒,顿时不自觉地一个激灵,原本洪亮若敲钟的嗓音也是不知觉间落了下去,最后有些悻悻地对着身边一个一袭素雅白衣的貌美男子问道。 那个手持一柄雪白羽扇的貌美男子闻言一笑,洒然道: “那位大人哪里会理会我们这些小人物呀?不然怎么会让我们来做这些苦差事呢?对阵那些个‘寻狩修士’,不能赢只能输,一着不慎,说死那也就是死了。” “你说是吧?杂碎兄?” 那个眉眼狭长的白衣男子微微一顿,而后才是细声道。 话音还是未落,那无声摇动着的雪白羽扇中便是猛然激射出了三根飞羽,如若三柄飞刃直直便是刺入了山岩之中,向着藏身其中的荀命刺去。 不过在岩缝中的荀命却是早在那飞羽刺出之前,便是从袖中拈出了三张符篆。 当那三根飞羽穿过岩壁,进入到罅隙之中时,荀命手腕拧转,三张被同时点燃的符篆齐齐落在了那三根飞羽的必经之路上。 飞羽刺破符篆,接着便是在火焰之中随着符篆一同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另一侧岩壁之外,三根飞羽凭空出现,直直激射向了远方的荒野。 三声轰鸣,紧接着自那处荒野之中绽鸣而起,卷起风尘无数。 也亏得荀命没有直接用飞剑或是木剑挡下那些飞羽,不然那处爆炸的中心,就会是他所在的这处岩间罅隙了。 在这岩隙之间,荀命就是不被炸死,那也得给坍圮的山壁活埋。 感知到那三根飞羽的爆炸后,原本还是准备“息事宁人”,先行跑路的荀命嘴角一扯,冷笑了一声: “喜欢玩阴的是吧?” 那就好好陪你们玩玩。 …… “该死,为什么寻狩的杂碎里会有这样的怪物?!” 一个金丹境的犀牛妖被迫现出了原形,此时正是在竭力全力地逃命。 只见他此时已经是浑身浴血,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了他的全身,特别是他脊背上的一道触目剑痕,将他板结的皮肉直接斩开,白骨森森,若不是他及时现出了一件法宝,那一剑就是可以将他的脊柱直接斩断。 “该死,该死,该死!” 粘稠的血渍不断随着犀牛妖的话语不断自他的嘴中滴落,染红了一路的荒土。 一道白衣人影蓦然出现在了他脑后的半空。 轻飘飘的一剑在空中缓缓画出了一个弧度,划过了犀牛妖的后颈,切开了那层坚硬似铁的肌肤,斩断了其中的脑干。 “废话真多。” —————————— 今天突然好没动力……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月起 瞬间便是失去了对于自身控制的犀牛妖脚下一软,在自身的冲势之下化作了一枚翻滚的炮弹,在荒土地面上犁出了一道宽大的沟壑。 一袭白衣飘然落地,抬起右手,对着右腕上的一枚莹白玉石说道: “小芸,可以过来补刀了。” 话讫,她又是看向了那只犀牛妖逃命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 话音才是落下,荀命身前的那面石墙便是轰然崩塌,碎石若流星飞溅。 一道如小山般的高大身影自飞扬的尘土间缓缓现出了身形,只着一身清凉的短卦,浑身肌肉盘结,充满了富有蛮荒气息的力量感。 “只有一个?那就杀了好了。” 那高大的年轻人影残忍一笑,浑身气血瞬间翻涌,一股金丹境的灵压瞬间便是布满了山隙之内。 洞天境的废物竟然能走到这里? 那个先行一步撞入了山隙,来到了荀命对面的高大身影心中微微疑惑,不过却是并没有多想,只是当眼前那个人族的杂碎有件善于隐匿行踪的重宝。 “只会躲有个屁用?看爷爷直接给你撕成两截!” “老二!别冲动!”在那处被撞出的“洞口”之外,那个高瘦的年轻人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多,匆忙出声,身影正是要一闪,去拉回那个高大年轻人,结果却是被身旁的白衣男子给一把拉住。 一个洞天境的人族杂碎而已,大哥你瞎操什么心?看我撕了他就是。 身形已经是悍然冲出的壮硕年轻人,在听见自家大哥的劝阻之后,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是眼中凶光更盛,直直向着荀命冲去。 在那些杂碎身上积的气,就在你小子身上出了! 不过接着,那“人”就是看到了荀命缓缓抬头,笑容洒然。 “人都是蠢死的。” “妖也是。” 山隙内壁,一张又一张金黄符篆瞬间亮起,光芒大绽。 山隙之内,一股对于妖族的天然压胜蓦然形成,好似一座大山,压顶在了那真身为一只黑虎的妖族,让他浑身翻涌的血气猛然一滞,如受重击。 紧接着,无数莹白色的锁链自那山壁之上激射而出,在那天然压胜场形成、虎妖气血震动的瞬间,死死缠绕在了他的四肢身躯之上,瞬息将他困绝在了半空之中,如入囚笼,动弹不得。 符动,阵起,锁链至,环环相衔,分毫不差。 只是一瞬,便是一下落入了下风之中的虎妖眉眼圆瞪,一身瞬息便是平复而下的血气又是若那江河翻腾,一瞬爆沸。 “嗷!” 一声凶厉的虎啸之中,一身浓郁近乎实质的血气自虎妖的身上轰然炸开,将他周身的莹白锁链震出了无数细密的裂纹。 不过那纵使是裂纹密布、震动不止,但那根根莹白锁链却好似是始终要差上一丝才是会轰然断裂。 给一个洞天境的杂碎弄地如此狼狈,那只被困的虎妖又是一声怒喝,人形的身躯上蓦然生出了根根好似钢针一般的细密黑毛,衬托地他越发凶厉。 “杂碎!等会我会一根根拧碎你身上的骨头!” 虽然行动受限,但是身为以肉身强悍为本的黑虎一族,那只虎妖却是一点都没有身陷绝境的担忧。 有大哥还有孔颐在,自己就是站在这不动,那小子也是必死无疑。 就是对于阵法一道没有多少研究的他,都是知道这座该死的符阵,是那种对内强、对外弱的类型,他只要支撑一小会,阵外的两人就是能很快破阵。 到时候三个金丹联手,就是那什么什劳子海山榜上前五十的家伙,都是能杀上一杀! 毕竟那位来头不小的孔颐兄,在那另外一张榜单上,可是排五十九! “孔颐兄!”那位眼瞧着自家二弟给束缚住的高瘦妖族,平日中纵然再是沉稳,此时也是有些焦躁。 一个能一路深入到如此南方、就是潜伏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却是能让自己丝毫没有一点觉察的修士,能是什么软柿子?! 也亏得他身旁的孔颐兄是那地榜上的妖修,更是出身于深谙阵法一道的白雀族,才是让强压住了情绪,没有直接就是破口大骂。 “在破阵了。” 孔颐语气依旧平淡,不过那双银白眉毛却是悄然皱起,显然那个洞天境杂碎的阵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在成功地“拐”进了荀命特意布置的一处“死胡同”之后,孔颐的眉头猛然一挑,再是顾不得什么风雅自若,眉头蓦然一沉,手中的羽扇猛然一挥,一道破障符悄然破碎,化作了一丝蓝芒,夹杂在了一抹明亮之极的灵力洪流之中,悍然砸在了那道莹白屏障之上。 一身脆响,那道一瞬便是覆上了一层浅蓝光晕的莹白屏障好似化作了一层脆硬的薄壳,在那道强悍的灵力洪流中应声破碎。 从那高瘦妖族出声,到孔颐恼羞成怒轰碎屏障,其实才只是堪堪过去几瞬。 听到身后传来的那声脆响,那个浑身有着黑毛生出的高大人影嘴角一咧,拉扯出了一个无比嘲弄的嘴脸。 “你困住老子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死路一条?” “哦,能多活上那么一小会。” “恩,你说的对。” 一个平淡无比的嗓音在黑虎妖的耳畔响起,让他的一双虎目猛然圆瞪。 那一袭白袍,好似若鬼魅一般,只是一瞬便是来到了他的身前。 一柄看似普普通通木剑,不知在何时,已经是被那人握在了手中。 一点银芒自空无之处蓦然生出,在空中平平划扯过,画出了一弯被拉扯地极长极长、好似成了一笔直线的圆弧。 下一瞬,近乎刺目的苍茫月辉霎然自整片岩隙之中爆绽而开,将整片空间照耀地恍若沐浴在了一片光明之中。 银辉一闪而逝。 但是却是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极细极细的光痕,起于荀命先前站立之处,终于那只黑虎妖身后的一柄木剑剑尖。 新月上,薄云收,映帘悬玉钩。 眸月剑法,新月牙! 第一百二十九章 墨液蟒 一抹银线,划过虎妖的咽喉。 木剑在荀命的掌心转出了一个剑花,被他好似是习惯性的反手握住,向着左侧的腰间收去。 不过收剑到了腰侧,没有感受到一股熟悉触感的他才是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腰间好像并没有剑鞘。 好似是突然惊醒的荀命微微一愣。 嗯?刚刚我是怎么了? 不过这样的惊愕只是持续了一瞬,而后便是被他暂时压在心底。 生死之间,走神是头等大忌。 那处原先被莹白结界堵截的洞口,随着结界的砰然破碎,现出了一黑一白两个人影。 “二弟!”那道黑衣身影身未至,声却已到。 不过在他视线中,在那层该死的屏障破碎化为白芒光点之后,出现的首先是一个动作诡异、反手握剑至腰侧的白衣人族,而后才是那人身后,自己二弟的身影。 不对! 原本因为看见自己二弟身上并无伤处而稍稍放心的莫虬心中猛然一沉。 而后就是看到了自家兄弟的一颗头颅缓缓滑下的他的脖颈。 鲜血蓦然如雨喷洒,不过却是因为灵力的阻隔,在落到那白衣人影的身畔几尺便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垒,滑落而下,不得近身。 看着那颗先前还是在他们说笑的熟悉面容上,此时只余下了满脸好似冻结一般的惊恐,莫虬一瞬间愣在了原地,脑海中好似有一声惊雷炸响,轰碎了他的所有思绪。 就……这么死了? 说好的要一起成为仙人,一起踏平海山关,一起去那什么浩然天赏景杀人…… 就这么死了? 莫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失魂落魄一般的倒退了两步,小半晌后,他才是重新抬起了头,一双被黑发遮挡住了大半的眼眸蓦然血红。 然后莫虬就是看到了那个白衣人族,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一脚踩碎了那颗滚到了他脚边的头颅。 雪白的脑浆与猩红的血液在空中猛然溅开,相互碰撞、交杂,每一滴都好似沉重若山岳,直击莫虬的心脏。 “我杀……了你!” 莫虬一双好似由鲜血凝成的眼眸蓦然凶光大绽,只见他的身形猛然一闪,在原地留下一声破空的爆鸣声,直直向着荀命冲撞而去。 冲刺的过程中,莫虬身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鼓胀而起,瞬间便是胀破了那身黑衣。 一只光是脑袋就是有一间茅屋大小的漆黑巨蟒,蓦然出现在了那一处岩隙之中,好似一柄乌黑的巨大长矛,直直刺穿了岩壁,自另一侧的山壁之中猛然冲刺而出,直指那袭先它一步脱离出山壁的白袍人影。 此时已是被巨蟒撑大了足有一圈的岩隙之中,只剩下了孔颐一人不紧不慢地摇动着那柄雪白羽扇,嘴角微勾,脸上有着不假掩饰的嘲弄流露。 “两个蠢货。” 先前在莫虬被那心计颇深的那人一个动作彻底击碎了最后的理智,直接化出真身冲向那人的时候,孔颐只是象征性地说了句“莫兄不要冲动”后,举起那柄看似轻飘飘的羽扇向着身侧一挡,就是挡下了莫虬那根胡乱扭动的巨大蛇尾。 抬头透过那个被莫虬撞出的巨大洞口,孔颐看向着了那个脸上正是有着惊慌流露的白衣人族,眼神微微沉下,一时间竟是有些不想与那人作对。 跟太聪明的人当对手,总不是一件很让人轻松的事。 不过很快,孔颐心中便是有了决定。 只见他又是看了一眼远处的一人一蛇,大致估算了下距离,而后便是羽扇不断挥动,弹射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雪白符篆,贴在山隙的内壁之上,就好似是依着荀命的“葫芦”画瓢。 一道道雪白符篆相互勾连,随着岩壁之上符篆数量的不断增加,一股玄之又玄的灵压自那处岩隙之中悄然增强。 在那黑衣人影不出意料地向着自己冲刺而来的时候,荀命便是脚尖一点,向着身后的忽然掠去。 不过就在他的身体即将装在那厚实的岩壁的时候,却是有着一道白芒闪烁,带着他的身体蓦然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岩壁之外,从两个妖族的方向看去,就好似是荀命直接穿过了那层岩壁一般。 但是那只蛇妖直接现出真身,却属实是荀命没有料到的。 他脸上的惊恐,虽然“恐”是十成全假,但那“惊”却还是有着些许“真材实料”的。 上来就玩命? 自己那一脚是不是有些太过火了? 荀命像是开玩笑一般地自顾自想道。 其实,这样的效果正是他所要的。 怜悯,可不是用在这种时候的。 不过剩下的那个,很有古怪。 在“闪”出岩隙,结果被一个悍然撞出的蛇头撞向了高空之中的荀命甩了甩手,右手一抹,将身前那柄卸去了大半冲撞劲道的“墨云”收入了掌上,而后看向了远处那处洞口中的白衣人影,微微皱眉。 相隔甚远的两道白衣人影,几乎是在同时看向了对方。 同时在心中得出了“对面的那个不是蠢货”的结论。 都是心生警惕,不过却是荀命心中的警惕要更多一分。 因为只是明面上的境界,对面的那“人”就已经是金丹前期。 一声凶厉的尖啸绽鸣,一道如墨的巨影便是带着一股腥风悍然而至。 那只冲出了岩隙之后便是在大地牵引之下逐渐有了下落势头的漆黑巨蟒,竟然是在半空中通过水法在身下凝聚出了条条湍急的水流,巨尾一甩,由此借力,在空中又是猛然窜向了荀命。 好似一柄巨大的黑矛,直指荀命。 又是一股微微泛黑的水流,在巨蛇的身侧蓦然生出,好似一条小上了一号的黑蛇,在它的身侧旋转缠绕。 一滩黑水,兀然自那巨蛇的头部炸开,在它的头颅之外凝聚成了一颗大上了一号的蛇头。 随着它本体的血口张开,那颗黑水蛇头同时悍然裂开了一张大嘴,无数粘稠的液珠因为巨大的力道而崩裂散出。 两张血盆大口,内外嵌套,其中黑水扰扰,白牙森森,好似直要摄人心魂! 第一百三十章 此消彼长 但是在空中的荀命却是并没有多少的惊慌,只见那柄在他掌中漂浮着的“墨云”蓦然掠出,于此同时,他好似是脱力一般,放松了身形,任由身体向后倒去。 就在荀命的身形转为头顶向下的瞬间,那柄“墨云”正好来到了他的上空。 一脚猛然踢出,在“墨云”之上踩出了一圈绽放而开的浅薄气浪,荀命的身形好似一枚炮弹一般瞬间加速,猛然向着下方冲刺而出。 而“墨云”则在荀命的一脚之下反冲向上升起,一人一飞剑,就好似两枚交错的陨星,在空中悍然相撞之后,猛然向着对立的双向相对相离。 正好躲过了那一张大张的血盆大口! 一张黑水包裹的兽嘴猛然闭合,发出了金石碰撞的刺耳声响,不过却并没有咬住那在空中本应是无处借力的白衣修士。 巨大的惯性之下,黑蟒就像是一柄被抛出的长矛,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弯曲的弧线,就是要向着远处穿刺而去。 眼瞧着那条黑蟒已是穿刺而过,向着远处“刺”去,但是那只巨大黑蟒的身侧,却是蓦然生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漆黑光点。 一个,两个,转而蓦然生出无数。 只是一瞬,那些出现时才是只有成人拳头大小漆黑液球便像是被一双双无形的大手一下拍扁,变成一个个正对着荀命的“黑水圆饼”。 好似是不想给荀命任何反应的机会,紧接着,那一个个的黑水圆面便是蓦然狂暴,从中伸长出了一根根足有数尺长的水矛,向着荀命激射而去。 水矛无数,好似骤雨乍惊。 冲锋,折跃,水矛,相衔紧密,丝毫没有给荀命任何喘息的机会。 荀命的眉毛微微一抬。 明明都已是快失心疯了,还能有这样的缜密的连招路数? 是……战斗本能? 在厮杀战斗这一方面,妖族是天然的适体者,这一点早已是毋庸置疑。 看来是遇上了个扎手的点子。 不过对于这只已经是没有剩下多少理智的黑蟒,虽然有些不大好处理,但荀命还真是没有太过上心。 他的心神,仍是分出了大半放在了那个在作壁上观的白衣妖族。 不过因为一层隐秘阵法的缘故,荀命对于那处岩隙之中的情况完全不得而知,只能是凭借直觉和先前的蛛丝马迹推测出那“人”绝对不会只是在那看个热闹。 只是从现在所得到的细节里,荀命只能是知道那人并不是很在意虎妖和身前的这条黑蟒的生死,甚至在有意无意“帮”着他。 是想连自己带上那两只妖族一块吞下? 胃口不小。 不过荀命却并没有怀疑那人是否有这样的实力。 只有用脑子的人,才会知道同样喜欢用脑子的人会有多么难缠。 当然首先是在不暴露太多手段的前提下解决掉这只黑蟒。 倒立向下俯冲而去的荀命又是双手成掌,在身前缓缓拂动,好似身前有一颗无形的圆球,在他的双掌之间无声转动。 两条阴阳鱼自虚无之中兀然游出,跟随着荀命双掌缓缓游动。 一面黑白相衔的巨大圆镜,随着荀命的手掌的转动,在他的身前蓦然旋转而出,瞬息大若战鼓鼓面,将荀命庇护在后。 漆黑如墨的水矛转瞬及至。 不过却是在触碰到荀命身前那块缓缓转动的阴阳镜面之后,便是蓦然扭曲,向着边侧斜弹而出。 就在即将落地之时,两柄雪白小剑悄然出现在荀命的指隙之间,在他的御剑之下牵引着荀命的身形迅速减慢,卸去了大半的坠落的势头。 而后荀命腰背一弓,而后一拧,便是翻转过了身形,重新回归正立姿态,稳稳落地。 在荀命落地过后几瞬,那只漆黑的巨蟒才是轰然落地,掀起了大片的埃土。 原先荀命离开岩隙的方向是自南向北,而在黑蟒如此一次折跃之后,它便是越过了荀命,堵截在了荀命的北面,打断了他继续北上的路径。 于是荀命在落地之后几乎没有多少犹豫,便是直接向东急掠而去。 而那只黑蟒自然是不会让荀命得逞。 杀了妖,还他娘的想跑?给爷死! 那片扬起的尘埃之中,一道漆黑的巨影猛然闪出,直追荀命。 因为那片尘埃的遮掩,再加上黑蟒自身有意的气息掩蔽,当黑蟒从那片飞扬的尘埃中重新冲出,现出身形的时候,一人一蟒之间的距离是远小与正常的预估! 再加上金丹境的妖族体魄,只是几个蜿蜒之间,黑蟒与荀命之间的距离,一下便是缩小了大半。 水矛又起! 不过这一次,情况又是不同。 那些激射而出的水矛,明显比就要比先前的那一波要细短了大半,只不过于此相应的,水矛的数量则是翻上了好几番。 不求伤及荀命,要的只是让他不得不抽身防守。 而只要他防守,那么追上他就只是几瞬的事情。 管你是什么东西,金丹打洞天,还能有什么悬念。 此时早已是陷入本性深处的狂躁本能中的莫虬,并没有多想先前虎妖被荀命斩杀的事情。 他现在的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将荀命撕成碎片佐酒的念头。 不过荀命却又一次出乎的莫虬的意料。 就在那无数细短水矛就要刺入荀命的后背之时,荀命衣袖中的一张金黄符篆蓦然燃起,一丛火苗升腾,裹挟着他的身形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当他再次出现之时,却已是身处十数丈之外。 身形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重新现身之后的荀命脚一落地,便是立马回归到了飞掠的状态之中,急窜而出,没有给黑蟒一点犹豫的时间。 该死! 此后的一人一蛇,便是陷入拉锯之中,黑蟒逼近,荀命启用符篆脱身,黑蟒再次逼近,荀命再次使用符篆拉开距离,如此往复。 不过每当那黑蟒露出破绽之时,便是会有一柄如附骨之蛆的漆黑飞剑一掠而过,在它的身上留下一道殷红的伤口。 最可恶的是,那个狗日的杂碎,专挑它身上没有黑水缠绕的地方砍,宁可少伤它一分,也不去刺那它专门露出破绽,去触及它身周的黑水。 如此一来,荀命几乎没有耗费多少灵力,只是用一张张符篆便是让黑蛇血流不止。 虽然那些伤口皆不致命,甚至对于黑蟒的妖族体魄来说都算的上是“皮外伤”,但此消彼长,灵力与血气的消耗,很快就是能让黑蟒失去优势,落入下风。 也不知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还是真的给荀命这恶心的打法真真激怒,那条紧追着荀命的黑蟒蓦然一声尖啸,浑身灵力气血骤然沸腾! —————————————— 打斗部分有些难写,有点小卡文,所以晚了.... 感谢终临南山的月票~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迎戟而上 一声凶厉至极的尖啸,兀然自黑蟒长大的血盆大口中爆发而出。 只见那只黑蟒身上的有着一股极为狂暴的灵力骤然狂暴,无数粘稠的漆黑墨水自那黑蟒的鳞片缝隙中骤然溢出,只是几瞬便是在它的体表覆盖上了一层漆黑的水膜,好似一层流动的漆黑甲胄。 在那层“甲胄”出现之后,黑蟒身上的灵压便是骤然攀升,而随着它身上的灵压一同暴涨的,还有它的速度。 在那层黑水甲胄尚未完全成型之际,黑蟒身下的速度便已是骤然一提,只是几个瞬间,便是来到了荀命的身后。 一股刺骨的幽寒,蓦然降临。 一柄泛着幽蓝光芒的漆黑大戟,不知何时,已经是出现了那只黑蟒的头颅上空,不断向外散发着冰寒之气。 此时已经是与一人一蛇相距了数里之远的那处岩隙之中,听到了那声凶厉尖啸的孔颐将心神从阵法的布置中抽离出来了片刻。 他向着尖啸的传来处仰头看去,不出所料地只是看到了一小条蜿蜒的漆黑短线。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条短线只上那点隐约的幽蓝。 “终于开始动真格了吗,不过莫虬好像不大行啊,这才过去多久啊?” 嘴上虽然如此说着,但是孔颐手上的动作却是隐隐加快了几分。 他的心中其实也并没有脸上表现地那么轻松,而至于为什么明明身旁连个鬼影都没有,他却仍是这样的一副淡然作态,则是因为习惯使然。 既然莫虬已经是用上了深潭戟,那必然很快就要分出生死了。 虽然孔颐下意识还是认为应该是荀命会赢,但其实谁生谁死,于他都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因为他已经是打定了注意。 不管是谁死,剩下的那个,今天也不可能再活着。 谁让你们给一个阵师这么多时间准备呢? 饭都是喂到嘴边了,这都要是再不吃,那可真是太不识风趣了呀~ 虽然是个蠢货,但那个莫虬,其实离那地榜的尾巴,也差不了太多了。 很是诱人呀~ 催动了秘法让自己暂时能够控制那柄“深潭戟”以及那“黑水”的本命神通,莫虬此时浑身黑水汹涌,好似凡间神话中的龙王出水。 一双已是猩红无比的竖瞳死死地盯住了那个仍是没有停下脚步,试着逃出升天的人族杂碎,它的眼中蓦然凶光大绽,一股凶暴的灵力瞬间自他的身上爆发。 又是一声仰天怒吼。 荀命的周身八方不远处的地面之上,蓦然喷涌出了八根漆黑如墨的水柱,如同八根镇石长柱,封死了荀命的去路,好似一座囚笼突生,将荀命困绝在了其中。 八根石柱上不断有着尖锐的水刺生出又是消失,让荀命毫不怀疑只要他尝试着通过石柱间那一丈的空旷之处脱离,就一定会被无数水矛扎成刺猬。 而那粘稠的黑水,必然有着其特异之处,绝不能随意沾染! 绝境已成,接下来就是瓮中捉鳖! 八根足有一人宽、丈余高的漆黑水柱中,蓦然出现了一点猩红,而后那点猩红瞬间便是在不断翻腾的水柱中崩裂扩散而开,转瞬便是将原本漆黑的水柱染上成了猩红的血色。 被融进了足足有八滴精血的“黑水囚笼”泛起了无形的波纹,无声中搅乱了囚笼之中的空间,彻底断绝了荀命通过符篆传送而出的可能。 在此时的囚笼之中,荀命若是再使用传送符篆,那就不只是传送失败那么简单了,就是被那紊乱的空间直接搅碎都是可能。 而荀命也是在黑蟒身上发生异变之后就是没了继续取巧“遛蛇”的念头。 这些“小聪明”的战术、心思当然可以有,但是对阵厮杀,最后逃不过的还是真材实料的“硬碰硬”。 就当你是计法一道的天纵奇才,那你要只是个洞天,对上个仙人境的老怪物,那最后谁生谁死嘛? 人家站着都不用动一下,你可能就已经是渣子都不剩下了。 于是在那黑水囚笼出现的瞬间,荀命就已经是停下了脚步,慢悠悠地转过了身,有些笑吟吟地对上了那双好似在鲜血之中浸过的竖瞳。 一身灵力狂暴,但是却是清晰可感地不稳定,显然是通过什么手段强行得来的提升。 这样的手段虽然能够暂时换来实力的较大幅度提升,但这样的提升持续的时间都不会长久,而且更是会有着不小的代价。 而至于荀命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最为简单的一个解释,就是斜月宗也是有着这样的秘法,而且总喜欢未雨绸缪的某人还正好是学过。 秘法都用上了,跑又跑不掉,那还能咋办嘛。 要打,就他娘的打呗。 荀命脸上仍是保持着一副欠打得不能再欠打的浅笑,缓缓抽出了那柄被他随意别在腰带里的槐木剑,甩了个剑花,笑言道: “打就打。” 荀命那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对于艰难维持着秘法的莫虬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杂碎,给我死!” 嘶哑低沉的嗓音自那张血盆大口中传出,只见那柄高高悬空的幽蓝大戟顿时寒光大绽,好似宝剑出匣,蓦然有一股极致的锋锐之意凌然而出。 笼中困兽,还敢猖獗?! 黑蟒身上覆盖着的那层黑水骤然向着它的那颗巨大头颅翻涌而去,在那柄幽蓝大戟之前旋转聚缩成了一个螺旋锥面,好似灌注进入了那柄大戟之中。 大戟之上散发出的气息越发恐怖。 不过当那些黑水才是“灌注”了一半,那柄大戟便是无风自动,悍然就是向着黑水囚笼中的荀命激射而去。 出其不意! 幽蓝的大戟外无数漆黑液滴不断渗出,而后破碎为精纯的灵力,只是瞬间,那柄大戟便好似是化作了一条幽蓝的长虹,向着荀命直刺而去,好似下一瞬就是会将他钉死在地面之上! 但是那深陷绝境之中的荀命,却是没有丝毫的慌张神情,只是收起了脸上那跟姜司南学来的贱笑,面容瞬间沉寂若无波古井。 只见他不退反进,左手捏做剑指,在槐木剑身之上飞速一抹,而后便是一脚悍然踏地,身形蓦然跃起,提剑向着那柄激射来的大戟直迎而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月惊云 一人一戟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眼看着那柄已经是化作了一道幽蓝长虹的大戟就是要刺中荀命,一柄悄然蛰伏多时的墨色飞剑霎然而至,在半空中掠出了一道扁平的圆弧,狠狠撞在了那柄大戟的戟面之上,火星四绽。 虽然意料之中地没有阻截到大戟的冲势,但是荀命的目的却已经是达到。 “中秋”重速,“墨云”重势。 在“墨云”的那一次悍然撞击之下,那道直指荀命的幽蓝长虹出现了一丝极为细微的偏转,虽然不能影响到大戟的穿刺指向,但是却令那原本凝实无比的长虹尖端出现了一丝破绽。 而荀命要的,正是这一瞬的破绽。 在“墨云”撞击到戟面的瞬间,高高跃起的荀命正好是来到了大戟之前。 全身的灵力瞬间沸腾,五个银白色的洞天虚影瞬间在荀命的身后浮现而出,汹涌的灵力好似江河倒灌一般顺着荀命的经脉涌向那柄被他握在手中的槐木剑。 一股浓郁无比的草木气息在翻涌灵力波动中瞬间自木剑之中疾散而出,只是一瞬便是充斥了荀命的周身。 荀命的身形骤然一扭,一股沉重的力势自他的腰间生出,依次急掠而过背、肩、臂、肘,最后在腕部爆发而出。 只见荀命的眉间蓦然狠厉,手腕猛然拧转,一身的灵力与体魄骤然攀上了一个极点。 看似脆弱的木剑在荀命手腕的带动下剑尖在空出画出了一个小圆,而后剑身便是悍然拍在了那道幽蓝长虹的尖端侧面。 在那幽蓝大戟的就要触碰到木剑的前一瞬,那戟身之上沸腾的黑水,那戟头之上喷薄凝聚的森然蓝芒,全都触及到木剑剑身外的那一层幽绿的光芒的瞬间若冰雪消融,凭空消散消失。 槐木荫蔽,万法不侵! 一抹银白的清冷月辉,在剑戟向触的瞬间,蓦然自剑身之上绽放而出。 于此同时,一层极为黯淡的黑光瞬间便是攀上那失去了大半灵力包被的幽蓝大戟,方才还是势若贯虹的大戟,只是一瞬,便好似是失去了一切的威势与生气,蓦然暮气沉沉。 如若那绚烂的朝花,于夕阳西下之时蓦然凋逝。 一声清脆的碰击声自剑戟相交之处砰然响起,若尖锥凿耳。 明明是一柄木剑,与那幽蓝大戟碰击之时,发出的却是金石相碰的清脆鸣响。 不过真正的好戏,才是刚刚开始。 那声剑戟相碰的清脆鸣响,好似若那戏台清锣,真正拉开了戏台的跌宕。 清响鸣颤的瞬间,只见那柄幽蓝大戟之上的黑光蓦然一亮,而后瞬息黯淡。 原先凝实的大戟,在这黑光的一闪一黯之间,好似那漠中碎砂,在被压实之后又是转瞬击散。 在那黑光黯淡之后,幽蓝的大戟便是兀然地披上了一层朦胧,好似被一层阴云笼罩。 在那祖树槐木剑和那黑光的削弱之下,幽蓝大戟的声势劲头已是十不存一,在荀命那势大力沉的一记拨剑之下,几乎是没有多少停顿地便是被拨向了一侧,斜斜刺向了荀命身后的黑水囚笼之中。 而荀命的那一首拨剑,却并不像传统的剑招那般,用剑身前端靠近剑尖的位置拨剑,以求得更大的拨剑弧度,而是用剑身贴近剑格的位置触戟,求得了最大的拨剑力道。 在拨剑别开大戟之后,荀命没有任何的停顿,一口新气再是生出,直接续上了先前的那一口长气。 只见他的手腕再次猛然拧转,顺着戟身的走势改立剑为平剑,手心朝天穹,剑身贴戟柄,两柄雪白小剑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脚底,脚下猛然一踏,左手虚按右手脉,右手持剑微内收。 明明是永无休止的无尽白昼,但是那一戟刺出后便是耗尽了体内大半灵力的莫虬,眼前却是蓦然笼罩了一片深邃的漆黑夜空。 夜色沉沉,无星也无月。 下一瞬,在他的眼前,一轮上弦月缓缓浮现,就好似一双无形的大手悄然拨开了那弯弦月之前的漆黑阴云。 那轮现出了真形的弦月在莫虬的眼中一点点放大,一点点变得越发清晰。 而就在那半弦月到了最为清晰的那一瞬,莫虬的眼前却又是瞬息黑暗。 那是一种不同于先前夜幕的深黑,是一片没有任何光线,没有任何生机的死寂。 一双猩红的血眸之中,一对尖若悬针的瞳孔中的神采迅速溃散。 已是驻身它身后的荀命手腕翻转,甩出了一个剑花,而后反手握剑,将木剑插回了腰侧的腰带之中。 他的面色平淡若止水,一双漆黑的眼眸中古井无波,低声言语道: “天黑请闭眼。” 先前,荀命手中木剑的聚势,只是持续了短短的一瞬,而后便是剑光瞬息大绽,整柄剑身之上,莹白月华若山瀑倾泻,刹那璀璨若星辰长河攒聚而成。 一人一剑,一时之间竟是分辨不出是那人递剑,还是那剑拖人,化作了一道银白长虹,刹那惊掠。 一袭白衣,自那黑蟒颈侧瞬息飞掠而过。 一道莹白剑影,在空中斩出了一道皎洁弦月,剑芒所过,毫无阻滞。 黑水,墨鳞,红血,白肉。 一瞬凝滞过后,一道月华逸散的银白细线才是自那漆黑巨蟒的颈间现出。 在那银白细线出现之后,其间的月华便是蓦然倾泻。 一颗巨大的蛇首,沿着那道银白切面缓缓滑动,而后坠落而下,轰然落地,扬起了一片尘埃飞散。 仙人持长棍,轻拨黯阴云,皎皎半弦月,忽而入怀来。 眸月剑法,月惊云! 感受着远处蓦然狂暴的幽寒灵力,在那处岩隙中的孔颐挥扇撤去了那层屏障阵法,又是一挥手,便是拿出一卷画轴。 画轴自行打开,漂浮在了半空之中,卷轴之中波纹轻颤,而后便是现出了荀命与莫虬的身影。 正是荀命提剑迎向长戟的那一幕。 “恩?这么硬碰硬?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不过就在孔颐仔细看去之时,那画卷中就是要碰上大戟的荀命,却是蓦然消失。 一阵波澜在画卷之中兀然浮现,搅乱了画卷中的人影,让孔颐根本无法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当几瞬过后,那画卷之中的场景重新清晰之时,孔颐却是只能看到一道白衣背影缓缓收剑,一颗巨大的蛇首轰然落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挽月! 看着画卷中的那颗蛇首轰然坠地,孔颐微微一愣。 这么就解决了? 虽然对于荀命的实力他早已是有猜测,但是猜测归猜测,“亲眼”看到那就又是一回事了。 这才多久?莫虬那蠢货就给砍了脑袋? 怎么看着那小子身上一点伤都不带有的样子?那柄深潭戟他娘的是吃素的? 孔颐的心中一时间闪过了无数的疑惑,不过在他微微眯起的狭长眼眸中,除了那份迷惑,更是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幽深意味悄然涌动。 虽然莫虬已经是有些神志不清了,但是真要在这么短短的几瞬之间就是将他枭首,那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孔颐的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份忌惮,不过却并没有太过上心。 天时地利,都是在我这边,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见孔颐嘴角冷笑,手中的雪白羽扇忽然抬起,而后又是骤然重重压下。 岩隙的内壁之上,一道道雪白符篆蓦然亮起,好似群星拱月一般,将孔颐环绕在了正中。 一道又一道的灵纹迅速亮起,瞬间便是将那道道符篆勾连在了一起,一座繁复的莹白符阵,蓦然成形。 在现出了真形之后,那座莹白符阵便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地开始运转。 一颗颗雪白的灵石被孔颐召出,而后在符阵边缘的几处阵法之中被瞬间搅碎,化作了精纯的灵力,不断向着阵法正中灌注而去。 只是瞬息,在大量的灵力灌注之下,一股极为恐怖的威势便是自这座莹白符阵之上散发而出,好似一头远古凶兽,盘踞于那处岩隙之中,正对着荀命虎视眈眈。 孔颐眼中的狂热一闪而逝,将那柄正在他身前缓缓摇曳生风的羽扇猛然挥出,直指远处正驻足空中的荀命。 随着孔颐手中羽扇的猛然挥出,在他身前符阵中积聚起的恐怖威势蓦然狂躁,一道直径足有半丈的莹白长虹瞬息自那符阵之中激射而出,若一柄由神人投掷而出的雪白长矛,直指远处那袭执剑白衣。 一直分出了一丝灵识关注着那处岩隙的荀命,在那座莹白符阵现出的瞬间,便是察觉到了那股极为不寻常的灵力的流动。 通过灵力的视角看来,就好似是那处岩隙之中蓦然出现了一口无底深坑,而那处空间周围的灵力就好似那流沙,向着那处深坑之中“坍陷”而去。 聚灵法阵?还不止一个。 同样对于符篆阵法一道算是有些“了解”的荀命,通过那处岩隙之中粗略的灵力流动,就是看出了一些门道。 在“认出”聚灵法阵后,他紧接着便是嘴角突然一抽,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娘的,果然遇上狠茬子了…… 原先在孔颐他们破阵之时,细心地瞥到了那独属于“破障符”的蓝光之后,他并没有把那个一直没有出手的孔颐当做阵师来考虑,不然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傻傻地丢下孔颐这么一个阵师在那“安逸”无比地布置这么长一段时间! 聚灵法阵,是那些大型法阵的“跟屁虫”,几乎看到聚灵法阵,就是可以确定那里一定会“趴”着个“大家伙”。 怎么还有阵师破个小法阵都要用破障符的?! 不丢人是吧?! 接着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的荀命便是看到天边一道莹白的长虹破空而来,威势渗人。 危急之间,荀命也是顾不上其他,猛然抽剑,双手紧握剑柄,横剑身前。 一幅阴阳圆盘蓦然浮现荀命身后,一黑一白两只阴阳鱼跟随着圆盘的转动而在荀命的身后悄然游曳。 远处,两柄悄然插在荒原石隙之中的雪白小剑,在荀命的灵力引动下蓦然亮起,好似两处捆缚蛟龙的长钉,被荀命蓦然抽出。 先前荀命在“逃亡”的过程中,可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在那道东西横亘的路线之上,一道道被悄然埋入了荒土之中的金黄符篆依次亮起,无声破碎。 原先符篆所在之处,一只与莫虬的真身大小不相上下的银白巨龙蓦然出现。 银龙的鳞片,长须,爪牙皆是纤毫毕现,不过偌大的银白长龙,却只是由那一笔笔银白的灵力长线勾画而成,只是有了个框架,而并无血肉填充。 符篆为骨,灵力为廓。 但却是少了占躯干主体的“血肉”,让巨龙虽然有了几分形到的神韵,但终究只是个“空架子”而已。 对付一般的金丹修士那自然是一大强劲的助力,不过要是对上那道恐怖的白虹,则显然是有些不够看了。 不过事到如今,自然也是多说无益。 双手持剑的荀命身前,一道青色符篆蓦然显现,被荀命发丝间的那柄“中秋”一瞬穿透,破碎成了点点青芒。 那“青卷”品秩的符篆破碎后化出了流光,几乎是跨过了空间的阻滞,好似是在符篆破碎的瞬间便是出现在了那只银白巨龙的双眼之中,化作了两点青白光亮。 画龙点睛! 只是一瞬,那只好似被赋予上了生机的银龙便是扬起了冲天的埃土,带着狂暴的灵压来到了荀命的身前。 当荀命匆匆做完这一切之时,那道威势恐怖的白虹便已是到来。 因为知道在这阵法的锁定之下,几乎一切的闪避都已是化作了徒劳。 于是荀命没有任何躲闪,只是稳稳握住了手中的那柄槐木剑。 长长地吸入了一口气息。 只见荀命的眼眸微微睁大,其中所有的情感好似都在这一瞬之内被全部压下,化作了无声的尘埃积淀而下。 一身的灵力蓦然内敛,灵识骤然放大到极致。 在全部神魂的倾尽灌注之下,荀命眼中的时间流动好似瞬间放缓。 那道激射而来的破空白虹,在他的眼前终于是清晰可见。 千丈,百丈…… 那只咆哮着的银白巨龙轰然破碎。 不过却是卸去了白虹的几分威势,让它在荀命的眼中的速度又是微弱地慢上了几分。 十丈,五丈,一丈,五尺,一尺…… 近了,越发近了。 就在那道白虹只有一线之隔就是要撞上荀命之时,沉寂若水的荀命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手中紧握的木剑之上,霎然银芒大绽,皎皎月华如瀑倾泻。 “挽月!” ———————————— 三十万字啦~ 然后今天收藏也过万了~ 虽然新人新书成绩确实挺惨,不过感觉这也确实是件挺值得纪念的事儿,挺好。 然后就是最近这几章的打戏,写得着实是有些挠脑袋了(应该不水吧?),再加上莫名陷入烦躁期,有些难静下心来码字,所以这两天的更新也很不准时。 需要一点时间调整。 所以准备接下来一段时间更新时间调整到早10点和晚8点。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昏迷 就在那道白虹即将要触碰到荀命的瞬间,一道无形的屏障自荀命身前的横剑之上蓦然出现,一闪而逝。 清冷月辉若江河翻涌,挥洒人间。 那道白虹的最前端瞬间没入了那道屏障之中,好似穿过一道时空罅隙,一时间竟是没有了踪影。 不过下一瞬,那抹没入了屏障之中的白虹尖端,便是又自那处屏障的表面缓缓“钻”出。 就好似是在那屏障之后的空间之中被调转过了方向,而后又是通过屏障穿刺而出。 在钻出屏障之后,那一段白虹便是直直撞在了后一段的白虹之上。 一股沉闷的巨响之后,那片挥洒的月辉之中,一股莹白色的灵力风暴骤然炸开。 横剑的荀命猛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木剑,被那股轰然炸开的灵力风暴狠狠拍在了身上,化作了了一枚雪白的炮弹,向着身后霎然射出。 好在他的身后早已是有着一幅双鱼旋绕的阴阳图在等着他的到来,在他的掀飞的瞬间便是贴在了他的身后,双鱼旋转,为他卸去了不少冲势。 不过纵然是如此,荀命还是狠狠地砸进荒土之中,在地面之上犁出了一道长长的沟壑,最后又是狠狠吐出了一口鲜血,而后才是失去了意识,昏厥而去。 那处岩隙之中,在看到那只银线巨龙出现的瞬间,孔颐的瞳孔蓦然一缩,不过在看到那只其实只有了个空架子的银龙在自己的“贯虹线”之下轰然破碎后,他微微提起的心又是缓缓落下。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他是在什么时候布置出这么一条有些吓人的银龙的?! 不过其实也已经无所谓了。 才是有些惊疑的孔颐看着画卷中那个横剑的白衣青年,冷笑了一声,满目的轻蔑。 木剑格挡?手段用尽了? 而当他看到自己的白虹莫名其妙地在那人的身前突然炸开,而那人只是倒飞而出之时,孔颐的一双狭长眼睛中,已是只剩下了惊疑与难以置信。 发生什么事了?! 相隔了一幅画卷,又是不能像荀命那样能够“看清”白虹行进的孔颐眼前,几乎是一瞬白虹闪过,而后便是自行炸开。 不过纵然是惊疑不定,但孔颐却是很快便是重新沉下了心神,只是脸上却是再没有了一丝的轻浮,换做了满脸的阴沉。 这小子,不能留! 那副画卷,在那阵灵力风暴炸开的瞬间,便是在正中被撕裂开了一道几乎是贯穿画卷的巨大裂痕,眼看就是报废了。 而在画卷传来的最后一幅画面之中,孔颐看到的是荀命倒飞这大口呕血的凄惨画面。 就是不死,那最少也是残了。 孔颐的眼神中蓦然凶厉大绽,就是要化作一抹长虹,向着荀命所在的方向掠去。 不过就在他想要动身的瞬间,他却是猛然定在了原地,一双狭长眼眸蓦然瞪大,嘴唇微微发白,一头冷汗若朝露密布。 在孔颐想要动身的瞬间,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瞬间将他锁定。 好似只要他再向着荀命的方向多走一步,就是会立马暴毙。 元婴?不对,仙人?! 草!遇上他娘的狠茬子了! 纵然是孔颐,此时也是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俚话。 这小子什么来头,怎么会有仙人跟着?! 心神巨颤,孔颐就这么胆战心惊地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小半天,在发现那位仙人老爷在发现自己挺识相地没有动弹之后,好像就没有对自己动手的“兴致”之后,孔颐壮着胆子向着身后悄悄退了一步。 无事发生。 好! 孔颐几乎是忍不住就是在心中大叫了一声,然后又是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一步。 在发现好像真的没事之后,又是顿了半晌,而后才是突然捏碎了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瞬间消失在了那处岩隙之中。 …… 千里之外,重新现出了身形的孔颐有些仍是有些不放心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再发现没有什么一道剑光瞬间掠至之类的恐怖迹象之后,才是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真正放下心来。 而后他才是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有着可见的肉痛浮现。 狗日的,拿来保命的传送玉就这么没了!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是调整好了心态,苦中作乐似的自言自语道: “那小子活着也好,让那些一个个牛气的不行的家伙也吃点大亏。” 孔颐此时已经是打定了注意,那东北区块,他是打死也不会再去晃悠了。 谁爱去谁去! …… 一道触目的沟壑之中,一个浑身是血,一袭白衣都几乎是给染成了红色的青年近乎全身都是被埋进了荒土之中,此时已是昏迷不醒,只是他鼻尖那一缕细若游丝的气息,仍是显示着他暂时还不是一具可怜的尸体。 在那道被他犁出的沟壑的边沿之上,一个一袭白裙的白发少女静坐其上,一双洁白纤细的小腿,在裙摆之下悄然晃荡。 明明是尘土飞扬的荒原之上,但是那些烦人的埃土,却好似是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隔在了少女的身外约莫数尺之外。 虽然是坐在地面之上,但是那一袭雪白的衣裙却是纤尘不染,好似是有着一层极为纤薄的无形隔膜,将她与那地面阻隔而开。 沟壑的深度,差不多只是比少女的小腿深上一些,那个白发白裙的少女静静地看向了沟壑之中躺着的那个青年,一双蓝眸之中仍是不变的冰冷。 过了许久,她才是轻哼了一声,抬起了一只白若凝脂的手掌,轻轻一招手。 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小瓶便是自荀命左手上的储物戒指中掠出。 在飞出之后,玉瓶微微一顿,而后便是砰然破碎,那些玉瓶的碎片才是飞出了几寸的距离,而后就是又是在一声轻响之中化作了飞灰。 一颗一经出现就是让这一小段沟壑之中被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充盈的雪白丹药,无风自动,缓缓飘向了荀命的嘴边。 荀命的脸颊处,蓦然凹陷而下,挤动得他的嘴巴一下若鸡喙一般张开了一道小口。 那颗雪白的丹药,通过那道小口被送入他的嘴中,瞬间化作了一股银白的药液,滑下了荀命的喉咙。 就这么坐在沟壑沿上,静静地看着荀命身上的道道伤痕逐渐消失,气息逐渐平稳,最后元气缓缓恢复,就在荀命的睫毛微动,即将醒转之时,初末才是眼神微动,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了他的眉心。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金丹三期 嘶……好痛…… 在一阵疼痛之中,荀命缓缓地睁开了双眸,看到的是一片苍白的天幕。 之前…… 荀命下意识地就是去回忆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而后就是猛然一个激灵,一下在那沟壑之中坐起。 等等,我怎么还活着? 玩阵法不说十个里头全是阴死人不偿命的狗东西,可十个里头出九个那绝对是逃不了的。 这种“人”会不来给自己补刀? 荀命不信。 然后荀命下意识地就是分出一缕灵识,向着自己的储物戒指之中探去,就是要拿出那瓶只剩下了一颗的“霰月丹”。 最后那道白虹,确实是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不过接着荀命脸上的表情就是突然凝滞。 他那缕在储物空间中“扫视”的灵识看着一处摆满了玉瓶的架子上那处别样扎眼的空处,一下愣住。 猛然又是快速扫视了几圈,发现那瓶“霰月丹”却是不见了踪影后,荀命的脸色蓦然一黑。 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可能说丢就丢了?! 然后荀命就是突然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等等,我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这么精神…… 有些迷惑地一低头,他就是看到了他身上那件几乎已经是给染成了红色的白袍,眉头不自觉地一跳。 不过在之后,他就是陷入了更深的迷惑之中。 他的身上,竟然是一点伤势都没有? 甚至连灵力的运转都是没有特别的阻滞感。 他又是看了自己身上的衣袍一眼,发现衣服上的血迹已经是干涸成了一种黯淡的红褐色。 这表明已经是过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荀命心中猛然一震,接着便是抓出了那块寻狩令牌,灵识渗入其中。 洞天:三十一 金丹:一 元婴:零 剩余时间:八日六时 荀命的眼睛一下瞪大。 已经是过去两天了?! 我在这土里躺了两天?! 不过短暂的震惊之后,荀命又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开始在脑海中捋过思路,抓住了几条较为明晰的“线条”。 昏迷,丹药,伤势,时间。 半晌的沉默之后,荀命蓦然歪过了脑袋,试探着喊了声:“媳妇儿?” 有些发怵地等了小半天,结果却是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荀命既是松了口气,又是有些不解得皱起了眉头。 不能够啊…… 这里除了那位自称“老娘”的暴脾气剑灵姑奶奶,应该不会还有别“人”了啊。 再说了随便换个人,杀人夺宝就不提了,能把他的那颗霰月丹拿出来喂他? 虽然很离谱,但荀命如今也就只能是推测出这么个可能了。 感受着自己背后那股似有似无的凉意,荀命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娘的,都是给姜司南那大头蒜带坏了…… 在扭头喊出出那句“媳妇儿”后,荀命立马就是后悔了,差点没忍住直接就是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好好的作什么死啊?! 要真是那个暴脾气的剑灵,给他这么一叫,说不准真的就是一剑过来了啊! 又是在原地沉思了片刻,最后仍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的荀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便是起身,稍微辨认了下方向之后便是向着那只被他一剑枭首的巨蛇尸体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么一个难缠的家伙,家底应该不薄。 我看那柄大戟就是挺不错。 只是一里左右的路程并没用去荀命多少时间,很快他的视野之中便是映出那只漆黑巨蛇的轮廓。 看着那巨蛇仍是与他记忆中的样子相同,没有任何人为动过的痕迹,荀命感到理所当然的同时又是觉得有些诡异。 理所当然是因为他之前躺的位置,与这黑蛇所在的位置相隔是在是太近,只要有人发现了这大蛇,那几乎是一定就是能发现当时正在“躺尸”的自己。 而诡异则是这么整整两天的时间里,没“人”路过也就算了,竟然也没人发现这一虎一蛇两哥俩的失踪? 是给那孔颐做了善后的手脚? 而至于荀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在那处岩隙中虎妖的尸体妖丹,应该已经是进了孔颐的口袋。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虽然当时险些给吓破了胆子的孔颐在逃命的时候,丝毫不敢抽出哪怕是一瞬的时间去收拾那只虎妖尸体,但早在荀命和莫虬离开那处岩隙之后,孔颐就是先行收起了那只虎妖的妖丹。 说孔颐是一点收获都没有,那确实是有失偏颇。 不过要是说赚头的话,因为最后险些惹上脾气不大好的某人,吓得用去了一枚压箱底的保命传送玉,那绝对还是亏得连底裤都是见不着了。 蛇肉,放了有两天了,不要。 蛇皮,可以做包,哦不是,可以用来做护具、灵材,一点不留。 蛇牙,瞧着挺白,保养不错,一颗不留。 蛇胆,好东西,可以送给老头子泡酒,一颗不留,呃好像也就一颗…… 蛇鞭,好……呃,不要…… …… 一圈搜刮下来,那只黑蛇的“遗体”已经是称得上是“满目疮痍”,彻底见不得人了。 收好了东西的荀命拍拍了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方清水,在自己是手上“放开”,简单地洗净了自己的双手,而后便是有些熟练地用“墨云”插出了蛇身之中的那枚妖丹。 那枚妖丹足有成人拳头大小,通体呈现金色,其上有着道道浅淡的紫黑纹路盘踞。 看着那几道浅淡的紫黑纹路,荀命的眼眸微微眯起。 金丹之内,一阶一天梯,相较于洞天境有着更加明晰的境界划分。 金丹前期,淬炼金丹,炼去金丹之中的杂质,由而又称淬丹期。 这一阶段,根据淬炼的程度,可将金丹分为凡金,灿金,鎏金,以及更高品秩的其他各具特异的金丹。 凡金,灿金,鎏金,依次递进,而那些特异金丹,之所以称为“更高品秩”,是因为成就那些金丹的前提,就是要将金丹淬炼到鎏金的成色。 在荀命的身边,姜司南和白小玖他不知道,但凤烯儿他是知道的,她的金丹在淬丹期的时候就是借助三星宗的那团天火淬炼成了金红色。 淬丹之后,就是画纹,通过神魂之力在金丹之上雕刻神纹,加持威势。 画纹之后便是化虚,将雕刻在金丹之上的神纹融入金丹之中,化为一体。 淬丹,画纹,化虚。 如此之后方为金丹大成,也就是来到了“碎丹”的关隘之前。 碎丹功成,便是能够斩去旧我,在碎裂的金丹之中生出一个“新我”,而这个“新我”,就是人们常言中的“元婴”。 碎裂金丹,结成元婴,便是成就地仙。 仙人之下,地仙为天。 第一百三十六章 芷儿,在吗? 看着身前那颗有着浅淡紫纹的妖丹,荀命微微皱眉,过了一会才是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作为和那蛇妖交过手的人,荀命自然是知道那蛇妖不可能已经踏进了画纹期,不然就是它已经是神志不清了,那荀命也不可能赢得那么“轻松”。 很可能是根本没有机会边跑路边布置符篆的机会,还没跑出去多远就是给追上了。 而那接下来,也就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了。 想到那只黑蟒在最后时刻的狂暴,荀命大致是猜出了这金丹之上的紫纹,应该是因为它通过代价不小的秘法暂时强行提升到了画纹期,而后又是在秘法持续的期间被荀命一剑枭首。 所以就产生了这么颗有些反常的金丹。 也没什么收藏研究的心思,在大致想清楚了其中的原有之后,荀命就是看也不看地将手中握着的那枚寻狩令牌按在了那颗金丹之上。 唉,瞧着海山关的功勋系统好像有些不大人性化啊…… 在那令牌之内显示列表上,有的只是“金丹”这个一个大栏目,并没有金丹之内的小境界的划分。 这就意味着杀一个金丹后期的妖修,可能换来的功勋和杀个金丹前期的妖修是一样的。 这不扯淡么…… 只是那么稍微一想,荀命的心口就是有些隐隐作痛。 这要是真给自己宰了中期后期的金丹妖修,那不得给心疼死啊…… 妖丹若冰雪消融一般溶入了那块雪白玉牌之中,荀命的灵识渗入玉牌之中,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金丹”那一栏中的数字变成了“二”。 不过他也不好确认那枚带上了神纹的金丹到底算不算得上是画纹期的金丹,于是也不好直接出声吐槽。 一口土黄色的皮质乾坤袋,被荀命抛起而后又是接住,正是莫虬身上的储物方寸物。 不过只是稍微这么掂量了一下,荀命就是将其收入了自己储物戒指之中,准备等后面有闲暇了再是去花时间破开乾坤袋上的禁制。 若是莫虬还没死,那依靠荀命那“半吊子”的阵法造诣断然是不能仅靠自己解开那乾坤袋上的禁制,不过如今莫虬已经给他一剑枭首,那么乾坤袋上的禁制便是自行化去了极大的一部分。 而剩下的部分,对于荀命来说倒真是不难。 再至于那柄幽蓝的深潭戟,则是早早被荀命收进了储物戒指之中。 毕竟蛇皮都已经是给荀命一点不落地剥下了,像深潭戟那样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法器的好东西,怎么可能能在荀命的手下“幸免于难”呢? 十五天的寻狩,到此时,已经是只剩了不到九天的时间。 荀命又是想了想,按照他现今已是超出一般金丹修士不少的战力,在前四天都只是收获了堪堪几份金丹境的功勋,那么一般的金丹修士的收获应该只会是更少。 如此看来,那位掌柜说的功勋,给出的时间限制应该不会是仅限于这一次的寻狩。 十五天,就是原先说的三十份金丹功勋,那都是有些天方夜谭的味道。 想到这里,荀命都是有些想回去给那掌柜写副字了。 自己当时怎么就这么心大?二十份金丹功勋,说加就加? 这嘴是真贱呐…… 都怪姜司南。 只是这么一想到自己如今欠着的一屁股金丹功勋,荀命就是有些蛋疼。 接下来的八天,要抓点紧了。 不过给那个挨千刀的孔颐这么一耽搁,又是少了两天,这下去找梦境中出现的那处地方的时间又是被压缩了。 找地方,杀金丹。 在现今被高度压缩的时间条件之下,这两件事情发生了冲突。 无论做那一件,都是会拖慢另外一件的进度。 原本按照的荀命的规划,应该是能大致兼顾这两件事的。 不过世上计划赶不上变化,先是出城时的传送,打乱了荀命规划的路线,再就是这金丹境的妖修,也太特么难找了! 真说起打架,荀命倒真是不大怵他们。 在海山关内的最后几天,他就是恢复到了五洞天。 五洞天大圆满的剑修,杀一般的金丹还真是不难。 不然在先前的厮杀之中他也不会这么自若。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连走了四天,也就遇上了两拨金丹妖修。 两拨里面,还有一拨里头几乎全都是硬茬子。 这找谁说理去? 两权相较,荀命毅然选择了前者。 毕竟,那才是他不远万里来到海山关的原因。 至于那些金丹功勋,暂时还是先放一放。 咱堂堂斜月宗,总应该还是有点面子的吧? 心中大致有了决断,荀命便是不再耽搁,简单地分辨了一下方向之后便是向着东北方掠去。 不过在离去之前,荀命当然简单地处理了下那只黑蟒的残驱。 但却并不是简单粗暴地直接淋上化尸液直接毁尸灭迹,毁去所有痕迹,而是只在那蛇头和蛇躯上的伤口断面处滴上了些许化尸液,腐蚀掉了那处平整地有些吓人的切面。 而剩下的那些残驱,荀命则是没有再多作处理,就这么留在了原地。 …… 一处荒原谷地,条条狰狞的刀痕剑痕遍布山峭地面,好似条条豪放笔触,勾画出了一副狂放抽象的山水画卷。 一袭白衣,反手拖刀,一刀斩落了一颗面露狰狞的妖族头颅,结束了这场称得上是激烈的战斗。 他换用左手拄刀,空出了右手向着自己腰间的朱红葫芦摸去,不过却是在中指触碰到葫芦的瞬间又是猛地一下收回。 “寻狩的时候别喝酒。” 一个自带威严的女子嗓音好似又是自他的耳畔响起,让他不住咧出了一个苦笑。 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一柄青色飞剑自空中掠下,插出了那具无头尸身中的妖丹,而后直接掠至了他腰间的白玉令牌之上,将那枚鎏金妖丹溶入其中。 张何微微皱眉,而后仰头看向了那只妖族一直悄然移动的方向。 边打边跑,真当老子是瞎子看不出来么。 是在那边有着埋伏? “能让排六七十的家伙这么‘放心’,在那里藏着的,是虬泗那几个混蛋?” 总之有古怪,光靠自己应该是不大行了。 拿出了一道有着蓝纹雕饰的雪白玉佩,就是要传讯的张何一下又是顿住了动作,脸上有着可见的纠结浮现。 不过思考了片刻,他最后还是克服了心中的那份酸涩,拨通了那块特制的传讯玉。 “芷儿,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