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岁那时候确实想过出国,奶奶不想她掺和猎人的事情,所以无比支持她远走高飞。
“你觉得怎么样呢!”她目光炯炯,在期待着未来可能发生的有趣的事,“如果真的去的话……啊!说起来国外和这里的假期说不定会不一样呢。”
时年没有说话。
他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但又不想被时岁看出端倪,于是整个人都很痛苦纠结。
时岁想,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呢?
对了……
她当时说:“不过也没办法,我们总不能永远在一起嘛。”
……啊,要被丢下了。
时岁要向前走,去更远的地方了,他们的血缘没有办法把她留在他的身边。
自始至终,他都只能在暗处注视着时岁。
现在的时岁能够感觉到时年的痛苦,心脏钝痛,那种年少时在房间里一圈一圈走着的孤独感再次涌上来,占据了他的胸腔。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为什么不能让姐姐为自己留下,和自己成为一样的人呢?
他从她的口中知道了很多普通人类的学校里发生的点点滴滴,他知道她交了很多朋友,时岁在这点上永远都做的比自己好无数倍。
时年在阴暗中生长,而她在阳光下,成为了他无法够到的人。
……他当初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就是为了让时岁离开那些事。时年知道,可嫉妒和痛苦还是在心里生根发芽。
时岁说:“别伤心呀,也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经常联系的嘛。”
他只是沉默几秒,轻轻回答:“……好。”
眼前的一切再度变换。
时岁沉默。
她仰头看向天幕,悬挂在天空中的月亮血红色,像是血族的眼眸。
时岁发现自己无法继续感知弟弟的情绪,她像是幽灵一样漂浮在半空中,看着时年穿梭在伊莱学院的禁地中。
他行走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周遭偶尔有追捕的血族跟上来,被少年迅速且冷酷地解决。
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完全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受伤,在被伤到的每一刻,他甚至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时年一心赴死。
他站在森林的中心部位。
大概因为没有多少人能够来到这里,这里和时岁第一次看见的并不相同。
没有那么多的血迹,茂密的树林里很容易迷失方向,时岁看见时年站在了某个月光可以照射到的位置。
在时岁的注视下,他抬起手。
被抛下了。
时年恨血族、恨吸血鬼猎人,但他从不怨恨时岁。
时岁保护他,所以他也要保护时岁,双生子就是这样的关系,这些肮脏的事情就交给他来承担。
……这样,他就能成为对时岁有用的人了。
那种负面的情绪在月色下无限放大,时年定定注视着手腕,他抬起剑,锋利的匕首划破皮肤,血液争先恐后地向外涌出。
那些血族循着气味来到这里,被他一剑一个杀死,自毁和屠杀同时进行,血液浸入了土地成为了植物的养料。
……他是自杀。
——为什么为非得救他不可?
在因为时年感到烦恼的时候,时岁偶尔会那么想。
他们是双生子,血溶于水、无比接近的关系,世界上再没有比彼此更加亲近的存在。
从小时候起就自说自话,他什么都不告诉她,自顾自地承担了一切,现在又要将痛苦转移给她。
时岁扯了扯唇角。
她穿过树丛,第二次来到了熟悉的地方,看见平躺在地面上的时年。周遭的血族全部被解决了,那些怪物不会留下存在的痕迹。
她能够理解他,杀死的怪物消失在世界上,他的行为染上了一层虚幻的颜色,所以时年感知不到自己的锚点。
他的血液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小片,那个属于猎人的铭牌掉落在了血泊中,血液将其浸透。
时岁在时年身边蹲下身。
他的心理疾病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的地步,过往的梦境中,时年无法感受到姐姐的存在。
时岁看着他深得可以看见骨头的伤口,轻声说:“……笨蛋。”
如果他说的话,她就不会离开的。
于她而言……没什么比骨肉相连的亲人更重要了。
红月之下,世界安静无声。
忽的,有风吹过。
有个人…或许是血族,撑着伞来到了时年的身边,大概是当时的时年没有察觉,所以这段幻境中,他出现的悄无声息。
时岁仰起头,但伞微微倾斜着遮掩了来者的样貌。
时岁听见那人的声音。
“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意外的、温柔到有些失真的声音,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神性,“如果,你还想见到她的话。”
时年的视线并无波动,他平静地注视着天空中的红月,血液流的太多了,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或许神智已经模糊。
“但你要舍弃人类的躯体,投入永夜的怀抱……”他的声线中似乎透露出几分悲悯,不知在为谁而感伤,“在你的血液流干之前,给我答复。”